的敖寸心。

那刀身上淬著繁覆圖騰，在篝火的映照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妖冶蠻橫。

楊戩隔空送出一道法力把敖寸心往後搡去，挺戟直取西戎王的首級。西戎王似乎料定楊戩不會貿然害自己性命，竟不狠躲，而是冒險地往後旋身抓住敖寸心，勒在懷中，朝楊戩挑釁地看過去，沖周圍的族眾說道：“都別動！這是孤王和楊戩之間的事！”

這話既然以中原語言說出，自是故意道給楊戩聽的了。

楊戩目光如刀，唇畔的嘲諷般的笑意已蕩然無存，只剩一色慍怒的凜冽，“壓根就沒你什麽事。”

“我們部族有的是你沒嘗過的女人，你想要，孤王送你十個！”說著，西戎王偏頭在敖寸心頸邊深吸了一口，“真香啊……”

“找死！”

西戎王身子迅疾往後躍出，方才落腳的地方同時炸開一道深溝。他左手巫術不懈，死死勒著自己的神女讓她無法動彈，右手以刀護身，眼見難以擋住楊戩翻江倒海的攻勢，便猛地向上縱躍，身體微微右轉用人質擋住自己，逼得對方投鼠忌器，同時從一個極準極狠的角度將沈重的大刀飛擲而出，只待楊戩挑開大刀的空檔醞釀巫咒。

哪知楊戩竟只是順勢側身，由著大刀劃過自己腰身，半點沒耽擱，憑借極快的速度追上企圖以退為進的西戎王，故意賣了個破綻將長戟的刃尖送入他的左手，同時巧妙地卸開鉗制把敖寸心奪在懷中，再反手一壓，用戟桿一下子壓折了西戎王的左臂，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西戎王吃痛松手，落回地面，捂住晃晃蕩蕩的左臂，豪邁一笑：“夠快，夠狠，連自己也不放過。孤王技不如人。”

妖刀戳在沙地裏，刀柄尚在微微顫動。楊戩斜提長戟，臉上掛著“承讓”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笑意：“今日是私人恩怨，莫傷了周戎情分。”

西戎王學著楊戩的口吻道：“周戎壓根就沒什麽情分。你強搶孤王的神女，來日蒼天報應！”

楊戩攬著敖寸心，已然駕上雲頭，連反駁都不屑：“好，別讓我等太久。”

敖寸心尚未長出新的護心鱗，靈魂在虛界隧道中渡劫一遭，強挑起殷商時空的軀體難免力不從心，此時仍舊渾身疲累。不過，西戎王的療傷方式雖然迥異於中原修道者的路數，好在真的有效，她比之剛才已經好了很多，至少不會在楊戩面前太遮掩不過去。

“你怎麽落到了他們手裏？”楊戩目不斜視地問道，話音不豫，“四公主著人捎信囑我照顧好你，我看那口氣是說你有預謀地往西岐跑，就懷疑你不會老老實實回家，果然被哮天犬聞出在這裏。你到底想幹什麽？問你又不說。若是在家孤獨，讓三妹陪你玩，我現在沒有時間照顧你，不要再給我添亂了。”

“我怎麽添亂了？”敖寸心被他劈頭蓋臉一頓冷訓，不由得委屈巴巴。

“還沒添亂？你跑到羌族幹什麽？旅行？走親戚？西疆各部自古與中原為敵，天性強悍，其中精通法術的不比中原少，就算你是龍族……”

“註意你的……對我說話的語氣！”敖寸心氣得胸口發悶，又開始頭暈起來，後半句話差點沒說利索。

楊戩眉心一擰，伸手去抓她的腕脈。

敖寸心仿佛被燙著似的猛一縮手——大意了大意了，萬一被他發現自己內功路數不對勁，萬一被他識破自己原不屬於這個時空，自己身上的符咒會不會不靈了？會不會不能拿到他真心的眼淚了？會不會無法完成救活他的任務了？這史無前例的覆雜符咒誰說得準啊？她根本經不起哪怕一丁點的差池！

只要他小小的一滴眼淚，這個陣法就成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可以讓他在趙宋的時空裏活過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空檔，腕子已經被楊戩的手指重新搭住，敖寸心大驚，使勁甩開他：“你幹嘛！別碰我！”

哮天犬在雲上臥著，眨巴著小狗眼，默不作聲地把頭調轉了方向，假裝看風景。

“我就是想去西邊找個人，不小心走錯了路嘛，誰還不能路癡一下了？”敖寸心沒好氣地嘟囔。

“找誰？”

“找……”敖寸心估摸著就算今天能瞞住，日後也難以瞞過楊戩這種精明人，只好坦白一二，把頭一扭，哼道：“找一個小狐貍精！”

楊戩聞言，神情古怪地看著她，面上的慍色不減反增：“楊戩行得正坐得直，沒有什麽狐貍精。”

“……”

“要是非跟在我身邊才踏實，隨你跟著好了，總好過你到處惹事。”

敖寸心“切”了一聲，冤枉得差點掉眼淚，心道：忙活了兩天，你的眼淚一滴沒見著，我自己倒要賠上好些，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越往東雲氣越重，已經可以隱約望見夜幕中的岐山脈絡。

她以前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果結局不夠好，那說明還不是真正的結局。可直到經歷了他的死，她才明白，並非所有希望都有迎來曙光的資格，有些事情就是無法變得更好了，所謂的樂觀不過是天真的一廂情願。而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依然願意相信未來的人們，才是真的勇士。

她背負著自己之所以存在於這個時空的秘密已然不堪重負，那麽他當年背負著整個三界的罵聲唾棄的時候，又曾是怎樣的獨立無緣？在她沒有看見的那些歲月裏，他的心裏該是多麽痛苦而荒蕪？

岐山的夜晚裏浮動著花草樹木的芳香，沁人心脾，卻不屬於魂歸趙宋的敖寸心。她跟在楊戩身後往周營的方向走著，忽然作出了一個決定——一個早就該作出的決定。

長痛不如短痛，拖延無益於任何問題的化解。

“楊戩，你知道嗎？”

楊戩頓住腳步，投來疑惑的目光，不知道她又在發什麽脾氣。

敖寸心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我不想在家，只是因為我看不上‘楊府’那兩個字。呵，楊府，只不過是你母親靠法術變出來的虛榮的宅邸，根本不是你們憑自己的雙手掙來的，而我們西海不一樣……”

“你在說什麽？”楊戩打斷她。

“仔細想想，你，一個天廷欽犯，能給我什麽好日子？當初真是一葉障目，瞎了眼了……”

“今天你怎麽了？”

敖寸心鼓足勇氣擡眼去看他的表情。暗夜的林間，他面上的困惑顯而易見，眼裏分明湧動著波瀾的情緒——連暮色也遮掩不住的情緒。

這很好。

“我堂堂西海三公主，雖然不是什麽天皇貴胄，但也不至於下嫁給一個……”敖寸心強忍住心裏揪擰的痛楚，嘴唇掀了掀，卻終究在真正發出聲音前把話咽了回去，打岔般地推開他一直叉著腰的左手，“少在我面前叉腰！”

“一個什麽？”楊戩攤開左手給她看，上面滿滿的全是血，是妖刀割傷他腰身的證明。

“一個什麽？”他湊近她的臉，漆黑的眼珠盯緊了她的眸子。

敖寸心盯著他滿手的血，渙散的註意力無法回憶他究竟什麽時候受的傷，整個過程進展得太快，當時她完全沒看清發生了什麽。“一個……”她在他的質問下深呼吸了一次，終於對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回答他：“一個仙凡通婚的雜種！”

楊戩怔住。

敖寸心用力將他推遠一步，一刀一刀大聲地剜著自己的心：“再立戰功又如何？標榜正義又如何？你永遠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你永遠都是別人眼裏的妖孽！”

楊戩眼角抽搐了一下，異常平靜地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後悔嫁給你了。”敖寸心幹脆利落地劃下最後一刀。

如果這番話將他和她的情分徹底斬斷，她也認了。

如果他和她的結局就只是他為她丟了性命，那麽她只好選擇從一開始就恩斷義絕。

她分明感受到身上無形的符咒印跡灼燒了一下。

他猩紅的眼裏，星光淺淺。

“楊二哥！”清脆的少年嗓音打破了死一般的沈寂，讓沈寂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楊戩轉身便走，沒有理會他的哪咤兄弟，朝著周營的方向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夜色裏。哮天犬也只好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哪咤詫異地看看遠去的楊戩，又看看面色慘白的敖寸心，大約猜到了一二，也只得裝著什麽都沒猜到。

“呃……那個……三公主你……這是東海小公主的打扮嗎？”

敖寸心極其僵硬地笑了一下，掏出醜到天際的青銅面具戴上，“哪咤兄弟保密，我不想被太多人認出來。”

玉鼎真人說過，在這個時空裏產生的額外羈絆越多，陣法就越不穩定，而具體怎麽個不穩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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