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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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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聖堂教會的信徒席上盤踞著一股不詳的魔術波動。

在發出master召集信號之後,除了表面上退出戰鬥的言峰綺禮還有看不到魔術信號的雨生龍之介之外,現有的六位參賽者都派出了各自的使魔。

其中有一只則是來自他重傷的小女兒——言峰月見星。

泛著銀色光澤的金屬玩偶懷抱著方形的監視屏幕,神情木訥低垂著由金屬片構成的翅膀端坐在離言峰璃正最近的位置。

使魔渾身發散著充盈的魔力,由此看來自己那自艾因茲貝倫之森暴走重傷,音訊全無的女兒似乎還在人世。

親眼目睹了溺愛多年的幼女被那位傲慢的英雄王施虐,然後滿身傷痕渾身是血,自虐一樣使出自己能力的的畫面而無能為力,這位慈愛的父親的心靈幾乎要被疼痛與悔恨所撕裂。

被怒火沖上頭顱,慌忙趕到作為同盟的遠阪時臣的府邸之時,失去理智的言峰璃正死死抓住了老友的領子,幾乎的逼迫一般發出質疑,看著魔術師用令咒慌忙召回從者。

言峰璃正在怒吼的同時,想到自己可憐的女兒,老淚也止不住的流淌下來,緊扯住時臣領子的手臂也耗盡氣力般地滑落下來。

“就算是為了勝利,為了隱瞞地下合作也好,你怎麽!?”

“怎麽忍心將我的女兒……傷成那個樣子?”

遠阪時臣看著對方那樣狼狽又懊悔的模樣,同樣身為人父的男人對於失去女兒的痛苦感同身受,並未對璃正的失態加以指責。

貫徹優雅從容之道的魔術師只是沈默地扶著老人的身子,慎重的做出了承諾。

“沒事的璃正……”

“我懂你的心情,我向你保證,我會盡我所能的保證你女兒的平安的。”

在森林裏尋找著妹妹的言峰綺禮正巧遭逢魔術殺手,在激勵的碰撞後身負幾處輕傷,現在正在焦急地尋找自己不知所蹤的妹妹。

他那可憐的父親整宿未眠,因心中焦慮而萬分憔悴。

【我的月見星啊……】

年邁的神父凝視著小小的使魔心中感慨萬千,心中哽咽說不出話來,在向眾位master宣告對於作亂冬木的caster組的圍剿通告時,他努力撐起威嚴的語氣聽上去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的味道。

雖然無心主持聖杯的監督工作……

但是現在將對caster的通緝放出之後,轉移諸位令主的註意力,那孩子的處境也能安全一些吧?

心急如焚的父親心不在焉地匆匆結束了這次簡短的通告。

黑暗中響起了一陣騷動的聲音,起身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挪動椅子的聲響混成一團,而靜靜目睹著這一切的璃正,在看見那銀色使魔振動翅膀的那一刻,終於是抑制不住心裏糾結成團的心緒,匆忙開了口。

“那邊的caster的使魔請先留步……關於上次的騷亂我有些話想要問清楚。”

在終於又恢覆到寂靜無人的教堂中,銀色的漆皮玩偶擡起如同假面一般生硬的面龐,借由昏暗月光打量著面色沈重的神父。

異樣的魔術波動悄悄連上了使魔的身體,它咧開嘴角,緩緩開口,用砂紙相互摩擦般粗啞詭異地生硬向言峰璃正發問。

“哦,現在的你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還是以監督者的身份向我發問呢?”

使魔尖銳的問題讓言峰璃正心頭一沈。

而緊接著它發出的質疑混合著那桀桀的笑聲,更是讓這個男人忍不住羞愧地低下了頭顱。

“或者又是像往常那般兩者兼備?”

死死抑制住內心的疼痛,老人壓低聲音,以近乎哀求的姿態向使魔請求道。

“我想看看我的女兒……”

“月見星她還好麽?”

“雖然那孩子可能不願意再見到我,但只要一眼,讓我確定她的傷勢吧!”

“到了這個時候你倒是選擇重新撿起父親的身份了呢……”

使魔歪著腦袋一邊無情的嘲笑著神父現在這般卑微的態度,一邊慢慢舉起懷裏的那張電子屏幕。

“我估計現在她也沒有願不願意這個問題。”

屏幕中的女兒帶著渾身的傷痕,宛如嬰孩般蜷縮在床上,仿佛陷入最深的沈睡,安靜慘白……

不帶一絲生氣。

只是一眼就狠狠揪住了老者的心,最差的結果浮現在他的心裏,璃正顫抖著身子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使魔頗為嫌惡地瞥了眼言峰璃正那張蒼白無比的臉。

“哦呀,你那是什麽樣子。”

“月見星還沒死……嘛,不過也快了,那樣破敗的臟器還能夠支撐多久呢?”

屏幕上的畫面隨著玩偶的敘述緩緩淡去。

而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言峰璃正感到心如刀絞的疼痛。

“那孩子的能力從一開始就只會帶給她不幸,比起神的祝福,那東西更像是獻給神的祭品吧。”

“所得與代價成正比。”

“一旦使用,不管她願不願意,身體都會迅速開始衰竭。”

在言峰璃正不可置信的註視之下,使魔的聲音逐漸轉低。低垂著頭顱,使魔發出一聲蒼老而又悲哀的嘆息。

“現在的科技和魔術根本無法救她,能夠指望的估計也只有聖杯了。”

……

“不過這些和你說了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盡管做好你的監督者的本分吧。”

“反正,從那孩子主動離開言峰家的那刻開始,她就已經不會再對你做出的決策心存奢望了……”

所有的話語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扼住這位父親的脖頸。

他感到窒息,他感到無助,他心中滿是難言的疼痛,他倍感煎熬。

事到如此璃正想要辯解想要懺悔,但是面對使魔那句“你願意為了自己女兒的性命,主動背棄盟友,追求一個奇跡麽?”時,他卻說不出話來。

自己的信仰,教會的信條,以及和亡友的約定,這些都是早在自己的女兒出生之前便已擔上肩頭來的使命。

穩穩的存在於衡量的天平之上,為了這樣的東西他葬送了女兒的自由,葬送了女兒的幸福……

事到如今又要這樣軟弱的漠視那孩子的生死麽?

而最後使魔的話語像是一片羽毛一樣落在了天平的某一端,所有的回憶參雜所有的痛苦一並湧出,那份屬於沈痛父愛的自私終於讓伴隨男人一生的天平支零破碎。

“那是你的親女兒,又不是件冷冰冰的東西,你為什麽總是比較呢?”

那是我的女兒。

“我想救救那孩子,那是我的女兒啊……”

“無論如何救救她啊!”

老人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如同罪人一般跪倒在神像的面前,聲嘶力竭的吼出了埋藏在心中的願望。

已經欠她的太多了……已經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然後,在更深更遠的結界裏,身處於幽暗之中的純白使魔註視著這樣的言峰璃正,露出了無聲的笑容。

那是發生在你沈睡未醒時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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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冰涼的霧氣包裹,身披夜幕濃稠的黑暗,水原向杏正緊張的註視著未遠川河面上,那位為即將到來的怪物而詠唱的藍胡子。

這位蛇之魔女,小心翼翼地躲藏在雨生龍之介體內,為了即將實施的計劃盡力收斂著自己的氣息。

那雙死死盯著caster的人皮書的漆黑眼瞳中,滿滿全是不加掩飾的貪婪與渴求。

自律式召喚魔力爐,“螺湮城教本”,作為超出常規的魔力爐,同時亦是能獨自釋放術式的寶具……那源源不斷湧出的狂亂魔力漩渦,甚至能扭曲周圍的空間。

如此充沛的魔力儲量,只是望上一眼就讓水原向杏抑制不住的感到饑餓。

通過近日來潛移默化的轉化調節,她身上的魔力已經完全滲入作為宿主的龍之介體內的每一個角落。

只要她願意,吞噬掉這個男人的身體不過是轉瞬之間。

那年輕的肌肉結實有彈性,緩緩流淌的血液溫熱充滿生命力,只要閉上眼睛就能聽到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響,活著的滋味如此美妙!!

根據丘比傳來的訊息,被所有參賽者通緝的caster現在顯然□無力,埋伏在他身邊的使魔隨時待命,就等他垂死之際,為魔女一筆奪下那本螺湮城教本。

一切都按著當初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未遠川已經陷入了英靈爭鬥的混亂之中。

馬上,馬上就可以得到鮮活的身體,擁有龐大的魔力,再次回到因傷痛昏迷的不醒友人身旁了!

再忍耐一下,等等我!我會拿到聖杯救你的!

千辛萬苦終於等到成功之時,只是想想那美好的未來,在望的希望之光,魔女就被無名湧起的幸福感所包圍。

可是明明勝利已經唾手可得,為什麽還會有些心慌呢?

魔女輕撫著被不安充斥的胸口,紛擾的思緒在下一刻被丘比突然接通的魔術回路所打斷。

從少年口中傳來的,那個人的名字,在出現的那一瞬就奪走了水原向杏所有的註意力。

【那個男人在月見星蘇醒之後,拋下她一走了之。】

【現在月見星情緒非常不穩定,為了安撫她,我將你的存在說出來了。】

【你現在能過來麽?】

“沒有關系!安放在caster周圍的使魔不需要我的命令就可以行動!”

“月見星現在在哪裏?我馬上就去見她!”

光是想想友人流淚的樣子邊讓水原向杏感到痛苦萬分,心中滿是對少女的擔憂與關切,水原向杏二話不說的發動了侵蝕宿主*的魔術。

【是麽,太好了,我們在最近的那條暗巷裏等你。】

【快點過來吧。】

吞噬人類本來是一個細致又耐心的過程,如今被這般匆忙的觸發,來自雨生龍之介的垂死掙紮激烈到超乎魔女的想象,讓她措不及防就吐出一口鮮血。

身體的操縱變得無比艱難,就算水原向杏一口氣灌註了所有的魔力,還是渾身發麻難以行動,更別說幻化出屬於女孩子的身形了。

像是小時候看過的童話那樣,小美人魚的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呢。

迫切想要見到友人的心願超越了一切,寄宿在龍之介皮囊中的魔女一邊好笑的自嘲著現在的狀態,一邊擺出不顧一切的架勢,跌跌撞撞向著不遠處的暗巷跑去。

已經可以看到那孩子的樣子了,靜靜背手站在貓兔身邊的女孩比起上次相遇的時候,更加消瘦,更加慘白了幾分,看上去羸弱的讓人心疼。

在與水原向杏目光相遇的時候,唇角拉開的笑意恬靜美好,讓人想起了黑暗中曾遙遙望過的月光。

“阿月……”

終於再見到你了,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面帶抑制不住的溫柔笑意,魔女拖著遲鈍的身軀向前奔跑,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是吻上她脖頸的卻是冰冷的刀鋒。

“咦?”

明明眼裏的月見星越來越近了,可是……為什麽無論如何都伸不出手來呢?

我的身子哪裏去了?

鮮血不住的濺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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