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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兩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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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庚一噎,臉上有些訕訕的,他輕輕咳了咳,聲音也不似剛剛那麽卑微:“自然不是,為父是有要事與你商量。”林家既然還沒有暴露,林長庚就再沒有什麽好怕的,那種“淵政王妃生父”的架勢便不自覺往外湧現。

林慕果一副恭聆聖訓的模樣,林長庚便接著道:“羅成坤怎麽說也是你的妹夫,現在他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吟琴……還在侯府裏受苦……”

林慕果臉上始終帶著淺笑,心中所想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林長庚便清了清嗓子道:“你們同出林家,頭上都頂了一個‘林’字,所以,為父希望你們相敬相愛,互相幫助,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咱們林家長盛不衰!”

與林吟琴相敬相愛、互相幫助?還要保證林家長盛不衰?林慕果心中冷笑:你腦子不會是被驢踢了吧!

可林長庚似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繼續繃著父親的威嚴教訓道:“綁架一事,便隨著羅成坤的死過去吧,至於吟琴……她也是個可憐的,你想個辦法將她救出來!”

林慕果幾乎想笑了。“父親這話就說差了。後宮的娘娘尚且不能幹政,女兒不過是個小小的王妃,又豈敢置喙朝中的事?案子是順天府查的,人也是順天府關得,女兒自問是沒有這個本事將林吟琴救出來的,更何況,她若真的清白,順天府難不成還會為難她?怎麽說她也是林尚書府上的小姐!”

林長庚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只覺憋了一肚子火發也發不出來。他只好耐著性子跟林慕果分析利弊,可無論他怎麽說,林慕果只有一句話:“無能為力!”

林長庚碰了一鼻子灰,卻也只能灰溜溜離開王府。不過,他也算是不虛此行,至少在他的認知裏,自己的身份並沒有暴露。

林慕果站在廊下,看著林長庚甩著長袖出門,似是被氣得不輕,她冷冷一笑,轉身回屋去了。

到了晚間,冷白便過來回稟,李虎兒子所在的私塾有了消息。

那私塾是一個叫邢專的窮秀才開的,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可是仔細調查一番才發現,邢專的學生不多,有幾個卻是十分有來頭。

林慕果眉頭一蹙:“什麽來頭?”

冷白道:“天竹的兒子、懷松的弟弟都是他的學生!”

林慕果一驚:“天竹?懷松?”天竹是林長庚的心腹,懷松是羅成坤的心腹,再加上李虎的兒子,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我明白了!”林慕果聲音有些冷清,她瞇眼看著前方,眼睛卻沒有焦距。這個私塾就是黃衣教在京中設立的秘密聯絡點,黃衣教眾便是通過孩子互相聯系的!

小兒懵懂,先生若是托他們給家長帶一封信、或者家長讓他們個先生帶去張紙條,他們一定不會多想!而且,任憑是誰也想不到,他們竟然利用孩子作為傳遞消息的媒介!

“真是好玲瓏的心思啊!”林慕果輕輕一笑,也不禁有些佩服:“那個邢專還有哪些學生?”

冷白皺著眉想了想,趕忙將邢專的學生一個一個說了出來。林慕果始終皺眉聽著,待聽到一個叫周倜的人的時候,忍不住一擺手,問道:“這個周倜……是誰?”

冷白道:“周倜的父親名叫周星,而這個周星便是新任的禁衛軍指揮使周南天府上的管家!”

林慕果猛地擡頭:“誰?周南天?”

冷白肯定地點點頭:“是他!”

周南天竟然是黃衣教的人!林慕果臉上有一絲慌亂閃過,這下可麻煩了!周南天是禁衛軍指揮使,基本等於掌控著宮中防衛,這麽一來,豈不是等於將昌平帝的性命都捏在手裏?

還有……林慕果沈沈在繡墩上落座:周南天是鄭陽舉薦的,鄭陽掌控著五城兵馬司,如果鄭陽也是黃衣教徒,那麽京城和皇宮豈非都被五皇子一手掌控?

林慕果急道:“鄭陽呢?邢專的學生裏有沒有與鄭陽扯上關系的?”

冷白仔細想了想,沈沈搖頭:“暫時還沒有發現!”

林慕果深深吸一口氣:鄭陽是平王舉薦的,想來平王應該不會識人不清,可凡是都有萬一,萬一鄭陽藏的深呢?林慕果甚至不敢往下想!

“去跟禾木說,讓他派人盯緊鄭陽,一絲一毫都不能放松!”

冷白答應下來趕忙道:“其他人呢?”

林慕果想了想:“多是些小嘍啰,找個人盯著別讓他們蹦出花樣就是了。至於周南天……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周南天一路爬到如今這個地位,只怕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冷白點點頭,便聽林慕果接著道:“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不死藥案》恐怕已經被送出京城去了。現下京中局勢覆雜,幾乎快要超出咱們的掌控……”她頓了頓,然後擡眸看著冷白:“幫我準備筆墨。”

她話音剛落,飛雲卻從外面進來,林慕果便問道:“靜柳怎麽樣了?”

飛雲微微一笑,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禾木在那裏陪著呢!王妃不用擔心!”

林慕果點點頭:“那便好。冷白,你先去安排人將周南天、鄭陽等監視起來,讓飛雲伺候筆墨吧!”

冷白答應一聲,將墨條交到飛雲手上便出去了,飛雲走到桌案前,見上頭已經鋪好了素箋,便忍不住問道:“王妃要寫信麽?”

林慕果提筆懸腕,屏氣凝神,微微點了點頭。

冷白見她神色肅穆,也安靜下來,一時之間,屋子裏只有墨條在硯臺上行走所發出的“鞥鞥”的聲響。

這封信是寫給蘇榮琛的。她將這幾日京中發生的大事簡要敘述一遍,從樂山被綁、手抄本《不死藥案》流出、到發現邢專的私塾,然後又在信的末尾問蘇榮琛的意見。

林慕果寫好了信,然後慢慢吹幹折好、遞給飛雲:“把信紙綁在骰子腿上,辛苦它去一趟北疆。”

飛雲知道事關重大,半點也不敢怠慢,收好了信紙,轉身便跑了出去,只聽簾子一響,她的身影便在一片昏黃的燈光下越來越模糊了。

京城到北疆距離不近,縱使骰子翅膀不停地扇動,一來一回也要好幾天的功夫。而在這幾天裏,京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首先是羅成坤綁架樂山的案子。

順天府的衙役查抄了陵襄侯府,找到了羅成坤與黃衣教聯系的蛛絲馬跡,可是由於羅成坤父子及其心腹盡皆喪生,齊朝秋並沒能找到更多的證據。

而關於羅成坤綁架樂山的原因也成為謎團。

林慕果雖然知道羅成坤是為了《不死藥案》,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她已經下了嚴令:知情人不許外傳。

因此,齊朝秋只能暗自揣測羅成坤的作案動機!

黃衣教一直致力於顛覆昌平帝的政權。現在國家正值危難,蘇榮琛在邊疆盡忠,所以,羅成坤綁架樂山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挑起淵政王府與朝廷的矛盾,然後借此機會興風作浪。

雖然這個猜測有些扯淡,但是齊朝秋想象力有限,實在找不出其他合適的借口了。

第二件事是關於定國公府的。刑部主審季得投案一案,經過一番詳查,終於找出來事情的真相。

當年,襄王派人劫持了季得的家小,然後逼迫他就範,季得無奈,只好按照襄王的指示誣告定國公大不敬。

定國公獲罪被貶,季得終於擺脫了奴籍,但是他的生活並不幸福。或許是上天看不慣他助紂為虐,因此季得的妻兒老小竟然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全部死去。

季得悲痛欲絕,在鄉野隱姓埋名,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後來,他聽說襄王倒臺、定國公病重,內心殘存的最後一絲正義感,讓他決定進京為定國公洗冤。

誰也不曾想,襄王雖然倒臺,但是他的鷹爪卻始終不肯放過季得。季得剛剛在京城露面,便立時被人盯上。多虧季得福大命大,最終才躲過追殺遁入深山。

在深山隱遁了許久,季得才敢再次露面。所幸,襄王的追殺沒能將季得嚇退,反而激起他心中的血性!他決議用自己微薄的力量還大家以真相!幫助蒙受不白之冤的定國公洗脫冤屈!

不僅如此,經過多方追捕,裴南褚甚至抓到了兩個負責追殺季得的“殺手”。那兩個“殺手”落網之後,對季得指認的事情供認不諱,齊齊指證襄王殺人滅口。

昌平帝將兩樁案子的卷宗略略翻看一遍,立時便氣得火冒三丈!當即在朝廷上傳下旨意:

陵襄侯世子羅成坤勾結邪教、通敵叛國、殘殺人命、綁架無辜,判處腰斬。其身雖死,罪不當免,著其暴屍三日,以儆效尤!

陵襄侯羅維明教子無方,且有勾結邪教之嫌,著流放三千裏為奴,永世不得入京。可羅維明早就死在淵政王府的私牢裏,這判決自然也成了一紙空文。

至於羅家的其他家眷,皆沒為官奴,遇赦不赦!

另:定國公季天璽一身忠勇,卻不幸蒙受不白之冤,特加封為一等功,著按照親王禮儀重新安葬!其子季默,準其承襲爵位,特恩賞黃金萬兩,以茲體恤!

襄王設計構陷朝廷命官,著減封地,恩遇隨減。

季得助紂為虐、誣陷忠良,但念其為人所迫,特加恩旨,著流放三千裏為奴,永世不得入京!

明黃的聖旨一道一道從宮裏傳出來。季家的管家勉強按住季默,讓這位國公爺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季默卻半點也不安分,本來是大喜的日子,可李全德在宣讀聖旨的時候他卻坐在地上嗷嗷痛哭。季家的管家哄不住,只好抱歉地看著李全德:“李公公,國公爺鬧騰慣了,您多多包涵!”

李全德趕忙擺手:“國公爺狂放不羈,活得無拘無束。只要他老人家高興,雜家能說什麽?”他又扭頭看一眼身後跟著的宮娥太監,冷冷挑著眉道:“你們出去也不許亂嚼舌根,聽到沒有?”

宮人們哪敢不從,趕忙諾諾答應下來。

昔日門庭冷落的定國公府又重新熱鬧起來,就連門口那塊有了裂痕的牌匾也被換了一塊新的下來,黑底金字,擦得鋥明瓦亮,端的是氣派。

看熱鬧的人群眼見宮裏的賞賜一箱一箱往國公府裏擡,無不羨慕:“好家夥,這下倒好,國公府又重新風光起來了!”

也有些煞風景的看客便撇嘴道:“有什麽好的?老國公爺不再了!縱使挖出來再風光大葬,到底人死方知萬事空!至於新的國公爺,腦袋不清不楚的,白白享受幾年富貴罷了……從前那個英勇的定國公世子也一去不返。更何況,國公爺癡癡傻傻的,連個子嗣也沒有,等他百年之後,這定國公府恐怕又是黃土一抔。”

那人一邊說,眼睛卻濕潤了。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他揚鞭遠行,英姿勃發,嘴角的笑容似是天邊的暖陽一般耀眼。

在定國公府接到聖旨的第二天,平王輕車簡從,來到刑部大牢。

牢頭恭謹而卑微地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牢裏因為久不通風,常年不見陽光,因此總有一股濕黴的味道揮之不去,平王稍微掩住鼻子,牢頭立刻就嘻嘻賠笑:“貴人,這牢裏味道難聞,您怕是聞不慣,且忍耐忍耐吧!”

平王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往前帶路。

不多時,牢頭便帶著平王來到一間囚室外,裏面一個蓬頭垢面、幾近瘋狂的囚犯聽到外頭的動靜,連忙手腳並用爬了過來。

牢頭怕他嚇到貴人,舉起手中的鞭子就要甩過去,裏面那人如受驚的小獸,條件反射一般躲開,看來,這人恐怕已經嘗慣了鞭子的滋味了。

平王擺擺手,牢頭趕忙退下去。

牢裏的人這才重新爬到木柵欄門處,伸出一只枯黃、滿是泥濘的手哀哀求饒:“王爺,求求你把解藥給我吧!我……我實在受不了了!”

平王冷冷一笑,從腰間掏出一枚褐色的藥丸,手上一翻,那藥丸“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牢裏的季得卻像是看見骨頭的惡狗一般激動起來,他努力伸長了手,臉上痛苦的幾乎變形,卻還是夠不著。他只得求饒:“王爺,幫我,幫我……”

平王長身鶴立,湖水藍的長袍上繡著飛鶴、白雲,幹凈得一塵不染。他慢慢伸出腳尖在那藥丸上一踢,藥丸便咕嚕嚕滾到柵欄門邊。

季得興奮地撿起來,胡亂在身上蹭了蹭,然後一仰脖就吞進肚子裏。心頭那種千萬根羽毛一起撩撥的感覺慢慢消散,那種癢入骨髓,卻抓不著、摸不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覺終於沒有了。

平王看他伏在地上像是一只低賤的狗一樣,嘴角慢慢綻出一個冷笑:“這一回便饒了你的狗命,若是還有下次,不——”他冷冷一哼:“你再不可能有下次了!”

季得嚇得縮成一團,半擡著眼睛驚恐地看著他,口中喃喃:“奴才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他早就脫去奴身,卻沒想到“奴才”這兩個字驟然出口,卻連半點生澀的感覺也沒有!

平王居高臨下看著他,像是看著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可憐蟲,然後從袖袋裏拿出帕子,彎腰將鞋尖上的泥擦幹凈,一擺手,那帕子似是一只白蝶,飄飄蕩蕩墜入汙泥之中。

平王身心輕快的從刑部大牢走出來,外頭的陽光一照,從牢裏帶出來的寒氣立時便無用無蹤。他慢慢擡起頭,眼睛愜意地盯著不遠處的白雲藍天,嘴角的笑容又變得如從前一般溫暖。

平王從刑部大牢裏走出來的同時,有一封信從女牢裏傳出來,悄無聲息地送到淵政王府的後門。

飛雲將那封勉強稱得上是信的東西交到林慕果手裏的時候,林慕果忍不住輕輕一笑:“林吟琴倒是好大的本事!身在囹圄,還能讓人給咱們遞信?”

飛雲不屑道:“來送新的事刑部大牢裏的獄卒,看著是個極潑辣的婦人。後門的丫鬟把信送過來的時候,隱約提到過,四小姐告訴那獄卒說她是王妃的妹妹,並且許了很多好處,那獄卒才勉強同意幫她送信!”

林慕果哧笑道:“那獄卒呢?”

飛雲瞟一眼門外:“還在後門外等著王妃打賞呢!想得倒是美!”

林慕果不在意道:“去回了她,就說本王妃沒有這麽個妹妹,若是再敢來府上胡亂攀親,定然撕爛她的嘴!”

飛雲答應一聲正要出門,林慕果又在後頭叫住她:“對那獄卒的臉色不必太好,甚至……要惡劣一點才好!”

飛雲立時便開竅,輕輕一笑:“王妃放心,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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