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慕果頂著兩個厚重的眼袋起床，靜柳看了心疼不已：“小姐，昨夜沒有睡好嗎？”

林慕果只顧從妝奩裏挑首飾，聞言只是淡淡點了頭。靜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飛雲和月賓，她們倆也顯得手足無措。三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知是誰惹了自家小姐不痛快，只得悶聲做事，再不敢多言。

林慕果梳洗完畢，卻遲遲不見飛雲從大廚房取回早飯，靜柳探著頭往門外看了好幾次，林慕果終於道：“許是遇上了什麽事，你去看看吧！”

靜柳正要出門，飛雲卻已經提著食盒進來。月賓幫著將早飯擺上桌，忽然奇怪道：“飛雲，小姐的燕窩粥呢？”

飛雲臉上不禁有些慍色：“柳姨娘她……”她的話只說了半句，林慕果手中的筷子一松，“啪”的放在碟子上，一片沈寂之中顯得格外響亮。

飛雲撩裙跪下請罪：“奴婢失言，不該妄議主子，請小姐恕罪！”靜柳和月賓也都趕忙求情。

林慕果緩緩出一口氣，擺手道：“不關你們的事，飛雲你起來。柳姨娘怎麽了？是不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飛雲皺眉道：“柳姨娘房裏的丫鬟將大廚房燉的燕窩粥都端走了！”

“哼——”林慕果冷冷一笑，淡淡道：“有意思。你沒有與她起爭執吧？”

飛雲趕忙搖頭：“奴婢謹記小姐的教誨，不惹事，不出風頭，不敢違逆。”

林慕果滿意地點點頭：“你做的很對！”她回頭看一眼靜柳和月賓：“你們兩個要多學一學飛雲，尤其是靜柳，記得做事不能沖動！”兩個丫鬟趕忙應下來。

林慕果撿起筷子夾了一塊片涼拌的脆藕，咬一口只覺齒頰留香：“我本以為要費一些心力幫忙制造矛盾，沒想到柳姨娘如此貼心……呵呵，倒是省的我麻煩！”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林慕果挑著眉輕輕一笑，漫不經心道：“等著瞧吧，虎口奪食，咱們能忍，有心人卻是忍不了的！”

林府後院人雖然不多，但是身份都十分尊貴。燕玖嫦母女和林慕果自不必說，柳茹自懷了身孕，身價也是眼瞅著水漲船高，奢侈品的消耗量也自然驚人，光是上等的燕窩，每日便要準備四五份之多。

可是柳茹竟然如此蠻橫，將這五份燕窩一股腦端進君柳閣，這讓林吟樂如何能忍？

她臉上毀容，兄長出走，母親也由於連番慘敗而臥病在床，心情本就十分陰郁，又豈肯被一個丫頭擡上來的小妾手裏吃虧？

林吟樂哭哭啼啼跑到嫦月軒，胡嬤嬤卻將她攔在門外：“小姐，公主還在病中，您就是有什麽委屈，也暫且忍一忍！”

林吟樂咬著牙道：“忍？你讓我怎麽忍？她不過是一個下賤的丫頭，現在飛上枝頭，就自以為是鳳凰了嗎？就膽敢騎到本小姐頭上作威作福？”

胡嬤嬤擔憂地看了看裏間，嘆氣道：“小姐快別說了！這話若是讓駙馬聽到，他會怎麽想？到時候只怕又要責怪公主管教無方！”

提起林長庚，林吟樂恨得一巴掌拍在門框上，胡嬤嬤趕忙拉起她的手來看，只見她手掌心一片通紅，不由心疼的“心肝兒肉”叫個不停。

只聽林吟樂道：“從前，父親是那樣疼愛我，自從我的臉毀容以後……”她的眼眶瞬間鮮紅，淚珠子大顆大顆掉下來：“從那以後，他來看過我幾回？他一心撲在柳茹那個賤人的肚子上，可曾想過，我也是他至親的女兒？”

林吟樂字字血淚，惹得胡嬤嬤也暗自垂淚：“好了，好了，小姐，咱不提了！有公主在，有嬤嬤在，一切都不怕的。”

林吟樂只是捂著臉哭，淚珠從她滿是疤痕的臉蛋上滑落，更顯猙獰。

胡嬤嬤只得溫聲勸慰：“好孩子，不哭了，你且放心回院子去，柳姨娘的事你不必操心，奴婢會想辦法的！”如此絮絮叨叨勸了許久，林吟樂方才止住眼淚，紅腫著兩只眼睛回清歌館去了。

胡嬤嬤本以為自己安撫住了林吟樂，不曾想她的怒火卻只壓抑到中午。

午飯之前，林吟樂竟然領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去了大廚房，叮叮當當一通亂砸，將鍋碗瓢盆砸的稀碎，更是將柳茹每日必喝的安胎藥倒進馬桶！

林慕果收到消息也是吃了一驚：“林吟樂吃錯什麽藥了？她……腦子壞掉了吧？”

飛雲搖頭道：“小姐，二小姐之所以……失了分寸，是有原因的。”

林慕果側著頭，挑眉道：“哦——”

靜柳忍不住就擠到前頭來，氣憤不平道：“怪只怪柳姨娘太過分！老爺怕她孕中孤單，昨天特意買了一只藍眼珠的花貓送進了君柳閣，聽說那貓是外國使臣進貢來的，宮裏的娘娘也有養的。”

林慕果對此事也有耳聞，聞言便道：“波斯貓？”

“對對對，就是什麽波斯貓。柳姨娘寶貝的不行，恨不能睡覺都摟著。今早，她派人將府裏的燕窩都搶了去，自己只喝了幾口，剩下的竟然都便宜了那只貓！”靜柳一邊說，柳眉就豎了起來，儼然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林慕果這才恍然大悟：搶走燕窩也就算了，竟然拿來餵貓？在柳茹眼裏，她們這些喝不上燕窩的豈不是連一只畜生也不如？難怪林吟樂會發這麽大的火：“真是活該！”林慕果也覺得興味索然，她將杯蓋往茶盞上重重一扣，臉上一副厭惡的神情。

靜柳忍不住道：“柳姨娘這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老爺若是知情，指不定要怎麽責罰她！”

責罰她？林慕果淡淡一笑：“他有這麽……是非分明嗎？”當然是沒有的。林長庚現在只把柳茹看成心肝肝、肉蛋蛋，恨不能把她擺到佛壇上供起來，怎麽會因為這點子小事就責罰她？倒是林吟樂，她意氣用事，砸了林家的大廚房，卻不是能輕易揭過去的。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廚房在家庭中的地位可不僅僅是吃飯那樣簡單。豈不聞竈王爺的雅號叫做一家之主嗎？林吟樂一怒之下砸了廚房，這無異於毀了林家吃飯的門路，只怕林長庚的怒火之下，她是如何也不能承受得起的！

這一回，只怕又要有好戲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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