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和秦小姐一起回到靈堂門口，裏面哭天喊地的聲音嚇了他們一跳，門內的顧長卿瞧見正準備進門的兩個人，一溜煙跑出來拉著他們就走。

“出去透透氣吧，裏面的環境太壓抑了，我呆著都覺得不舒服。”

哭天喊地其實是宣洩情緒的一種方式，情緒宣洩出來了又怎麽會壓抑呢？

除非是他們不在的時候，這幾個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人又作妖了。

“我領著皇上過來讓他哭，結果哭著哭著皇上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比如說蕭雲菁和寧成陽的事，寧成啟和高小姐的事，這些事情雖然從來都不是秘密，但是不知道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皇上還小，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這些事情自然是聽身邊的人說的。

但是身邊的人又怎麽可能大膽到和皇上去說這些事情呢？別說皇上沒有掌權，就算掌權了這些事也輪不到下人來說。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這些事情是高後特意派人透露給小皇帝的，為的就是讓有些話借著懵懂小兒之口點破。

顧長卿連連點頭。

“我也是那麽想的，所以我覺得這裏面的氣氛太壓抑了，你是沒看見，蘇璟被氣的鼻子都歪了，其他幾個人的臉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

秦小姐皺了皺眉頭，想起來小皇帝似乎沒有提寧成章的事。

看來當年那件事以後，高後就真的沒有再將寧成章放在眼裏，根本連防備之心都不曾有。

這無疑是寧成章的悲哀，可笑的是寧成章卻將這種悲哀變成執念，至今依然放不下當皇帝的夢。

秦小姐只希望，這次以後寧成章能夠夢醒，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顧長卿瞧了眼若有所思的秦小姐，拉著寧長悠走到一邊。

“長悠，你真的做好決定了？”

這對好友私下還沒有對於爭奪皇位這件事有過真正的深談，到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是不得不問一問。

寧長悠微微點頭，卻緊緊的瞧著顧長卿的神色。

“那行，你要做，我就幫你，只是你知道的，我的志向從來不在為官從政，所以事成之後，只怕就是你我分別之時。”

顧長卿說的認真，寧長悠聽出點味道來了。

他失笑的瞧著顧長卿，將剛才的話對著秦小姐重覆了一遍。

秦小姐也笑了，她瞧著顧長卿一臉認真的樣子，知道他大概是誤會了。

“你的心不在為官從政，你覺得長悠的心就在天下蒼生了？”

這話說的，誰的心還不是為了天下蒼生來著？只不過途徑不一樣罷了。

寧長悠擺手不讓秦小姐再說，主動接過話對顧長卿解釋。

關於事情結束以後的安排，寧長悠頭雖然和秦小姐有了決斷，卻沒有來得及和顧長卿提及半分，如今顧長卿正好提起來，自然正好拿出來說一說。

“我和嫃嫃也志不在此，所以這個江山雖然我要了，卻又不是我的。”

顧長卿有些糊塗，秦小姐好笑的看著他也不再多說嗎，給他時間自己去想。

“所以你們倆的意思，你們倆的心意從來沒變過？”

寧長悠和秦小姐對望一眼點頭。

“所以我們三人的約定還是有效的，到時候你再帶上燕燕和你的一雙寶貝兒女，我們一起共游天下。”

顧長卿的眼睛瞬間睜大睜圓，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們早說啊，害得我擔心到現在！”

顧長卿又恢覆爽朗的個性，這個狀態下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到處都是事，到處都是難事，壓得就是樂天派性子的他也透不過氣來。

尤其是高後假死以後，寧長悠竟然想要奪天下，從私交考慮顧長卿願意鼎力支持好友的想法， 但是心底的空落落總是難免有的。

畢竟他已經失去一個好友，實在是不想現在連剩下的這個也失去。

而當一個人擁有絕對的權利以後都會變的，到時候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不能和一開始那樣平等，彼此間也就不能和曾經那般說笑了。

寧長悠和秦小姐被顧長卿感染的臉上也滿是笑容。

“沒有早些和你說，是因為你也沒有問，但是你應該料到的，畢竟我們一開始的謀劃就是我父親出面，和我並沒有多大的關系。”

寧任的身份相對高一些，站出來也一定能夠服眾，相比寧成章是高皇帝的侄子，寧成啟和寧成陽是高皇帝的兒子，寧任這個弟弟的身份到底是更能鎮得住人一些。

顧長卿哈哈大笑，甚至不顧他們站的地方離靈堂並沒有多遠。

“我就說麽，我不會那麽點背，一下子看走眼兩個人！”

與此同時，靈堂內的眾人神態各異。

小皇帝還是個孩子，雖然這邊哭哭啼啼指桑罵槐的把在場的人都罵了一遍，但是該哭的時候他還是哭的跟淚人一樣。

寧任在一邊百感交集，他最近都沒有刷存在感，畢竟一直以來他都是中立的身份，要不是這次寧長悠生出了這樣的心思，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處於這麽尷尬的環境的。

小皇帝抽的直抽抽，但是一抽一抽的，他還是在繼續為高後哭。

他的眼淚，大概才是真的為高後而流，高後雖然對他一直管教很嚴格，但是好歹沒有剝奪他活著的權利。

小皇帝是最純真的，看問題也是最純粹的，高後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人，孩子是最能反應問題的。

周圍的哭聲逐漸減弱下來，但是在聽見小皇帝的哭聲沒有減弱以後，聲音再一次往上揚。

這個哭聲在隔壁的高後應該是能聽見的吧，不知道她在聽見小皇帝為他真心誠意的哭成這個樣子的時候，心裏會不會有一絲觸動呢？

其實若不是皇帝實在太小而高後年事已高，如今在位的這個孩子將來未必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凡是沒有萬一。

高後的年紀是逃不開的事實，藩王的虎視眈眈是躲不開的威脅， 小皇帝註定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久，就算高後不謀劃新君，他最後也逃脫不了被廢的命運。

能不被殺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秦小姐陪著寧長悠走進來，顧長卿走在最前面，他瞧見小皇帝都過了那麽久還在哭，頓時又有些心疼又有些憤怒。

他大步向前將小皇帝拉起來，低聲哄了幾句，小皇帝終於不哭了，周圍的哭聲卻依然停不下起來。

“哭什麽？要哭到外面哭去！你們把皇上嚇成這個樣子，是不想活命了嗎？”

顧長卿大吼一聲，四周的哭聲頓時全部消失。

“你們呢？你們也不知道勸勸，就任由皇上這麽哭著？難道不知道孩子是不能一直哭的嗎？”

顧長卿又把包括寧任在內的所有藩王罵了一遍。

幾位藩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又說不出話來。

孩子哭多了會生病的，雖然這個皇帝註定已經坐不穩這個位置，但是他始終還是皇帝。

顧長卿又扭頭朝著蘇璟破口大罵。

“蘇子苒，你是皇上的老師，難道這點概念都沒有嗎？你枉為人師！”

蘇璟默不作聲，顧長卿卻不肯就此放過他。

“你不但枉為人師，你還枉為人父！”

這四個字狠狠的給了蘇璟一巴掌，蘇璟拽緊拳頭，逼著自己放松不要置氣，誰想到就這個時候，蕭雲菁從外面跌跌撞撞進來了。

頓時屋內又是一片哭哭啼啼的聲音，但是相比剛才小皇帝的真心為高後哭泣，蕭雲菁的眼淚裏面假的成分就多的多。

但是即便如此，蕭雲菁還是哭了，只不過到底哭的是高後還是自己，那就只有她自己清楚。

顧長卿冷笑。

“瞧瞧，我剛說完人就到了，蘇子苒，你不過去安慰一下嗎？她怎麽說也是你的妻子，為你生育了一個女兒，你做不好一個老師一個父親，難道連一個丈夫都做不好了嗎？”

這簡直是巴掌三連抽，蘇璟就算性子再好也按奈不住，他不好對著顧長卿發火，只好大步上前一把將蕭雲菁拉起，直接伸手給了她一巴掌。

蕭雲菁的哭聲就隨著這個巴掌聲徹底消失，她震驚的看著他，這不是蘇璟第一次對她動手，但卻是蘇璟第一次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對她動手。

上次蘇璟動手，是因為她做錯了事，那這次呢？這次是蘇璟讓她來哭高後的，難道還做錯了嗎？

顧長卿諷刺的笑了笑，後退一步到寧長悠和秦小姐身邊坐下。

蘇璟震驚於自己的動手，但是打都打了這時候必須找個借口。

“你沒點眼力勁嗎？沒看見皇上剛哭完才好一些嗎？難道你又要招他哭？”

蕭雲菁更加震驚了，她根本不知道皇上也在這啊。

哭喪這種東西，不講究身份尊貴，只講究關系親疏，所以她雖然猜到了在座有很多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在場，但是依然不顧禮儀的沖進來就哭。

她怎麽知道，原來皇上剛哭完是不能哭的？

顧長卿冷笑瞧著蘇璟找的這個借口，相當於把禍水一引，讓小皇帝幫忙背這個黑鍋。

小皇帝正由著隨侍牽到一邊凈面，聞言想也不想就說道。

“蘇大人，你夫人哭就是了，她哭她的，我哭我的，高後是我的奶奶，我是孫子哭祖母，你夫人不會影響我。”

小皇帝明顯沒聽懂顧長卿剛才在說什麽，他以為顧長卿是讓他休息一下繼續哭，甚至是讓出位子讓蕭雲菁先哭。

他這下故作大方再次給了蘇璟一巴掌，孩子的天真無邪是出於好意，在旁人耳朵裏聽起來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寧成章首先沈不住氣，他向來對蘇璟看不上，尤其是雙方在那次反目成仇以後，這時候找到機會立刻出聲諷刺。

“蘇夫人好大的架子，竟然要和皇上一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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