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掃了一眼蔣老太爺。

“你也不用擔心，那日事情的推斷我也就今日拿出來說一說，之前和之後我對旁人都不會再提，所以你不用擔心太丟臉！”

這已經不是丟臉的事，這是丟人，丟命！

蔣老太爺悄悄松了口氣，顧長卿的這個保證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過程，雖然不恥蔣家的所作所為，卻不會讓人再利用。

所以他不用擔心顧長卿會出賣他，但是這並不能解他現在的困境。

因為那次以後，寧成章為了防止他再臨陣脫逃，手中抓了他好幾個兩人有直接來往的把柄，比如說蔣家的家印。

家印這種東西用處並不多，除非是一些重大場合否則用不著，一般用的都是私印。

寧成章用這個理由將他掌管的家印拿走，也就是說若是他真的生出什麽不一樣的心思，他手中的家印不但可以讓他身敗名裂，整個蔣家也會被他拖進去。

他結結巴巴的把事情說了一下，顧長卿的罵人之語脫口而出。

“霧草，你這是真傻啊，家印都可以交於旁人？”

蕭雲卓也是這個意思，只不過這樣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蔣老太爺長嘆一口氣，他也是很後悔，但是上了賊船就沒有回頭的路。

“所以我說我如今只是選擇了站隊，但一旦站過去了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蕭雲卓聽出了他話中的回旋餘地，從聽說蔣家牽扯到寧成章謀反開始就吊在半空中的心思終於放了下來。

只要是被迫的，那就還可以談，就算談的結果不好，那至少還可以拯救，最壞的結果是救不下全族的人，那就像秦小姐之前一樣，好歹能救下蔣家的一絲血脈。

“雖然沒有回旋的餘地，好歹還有回旋的可能，若是你能拿出一些證據證明你確實是被迫的，那也許高後會念在蔣家多年來的忠心上既往不咎。”

這時候顧長卿就不方便說話，因為他的站隊是寧成啟，顯然已經和蕭雲卓不是一路的。

他起身手向後交疊，晃晃悠悠的走到一邊。

“唉，有些人就是想不通，有些人呢明顯就是欲蓋彌彰，心裏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看著好像是迫不得已，實際上只不過是心有餘悸。”

蕭雲卓和蔣老太爺雙雙沈默各懷鬼胎，顧長卿的這句話直接把兩個人的臉都打了。

蕭雲卓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蔣老太爺也趁著這一聲咳嗽調整了下坐姿。

顧長卿打開門走出去，裏面在談的事已經和他沒有關系，趁著這個功夫，他不如好好的看看這個蔣家，接下來已經註定保全不下來的蔣家。

蔣家的破敗已經是可以看得見的事情，能怎麽走可以怎麽走，裏面就算談出朵花來也不會改變這一點。

蕭雲卓的心和嘴始終不如他的毒，也許還會對蔣老太爺好言相勸好言安慰，要是換做他直接點破高後絕對不是善罷甘休的人，做什麽說這些騙人的話？

顧長卿搖著頭，走到花園中，花園中的景色很好，不是因為花團錦簇反而因為花樣比較少，花樣少是因為打理起來耗費人力物力，蔣家這些年雖然休養生息以後重新振作起來，但是因為這四年來寧成章的索要，所以內裏依舊還是不如表面的光線。

這是難免的，單看看蔣家如今家丁的情況就知道，寧成章對於蔣家，一直都只有利用，赤裸裸的利用，根本沒有任何重視的成分。

這讓顧長卿再次感慨，覺得若不是寧長菊將事情在蕭雲卓面前點破，他怎麽都不會想到寧成章在京中的第一大眼線，竟然是這些年來都沒有在主流視線之內的蔣家，難怪他和賀修這接近兩年的排查都沒有一點結果。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正確的那一個，現在蔣家的這位族長看似迫不得已，其實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最初的動搖僅僅可能是擔心自己的地位不薄。

只因為地位不保就毀了一個家族，順帶毀了一幫子的人。

顧長卿長嘆一聲，瞧見阿景從遠處匆匆走過來。

因為來的蔣家做客，所以他和顧長卿都把隨侍留在了門口，反正談這種事情又不是打架，不講究人越多越好。

“公子，公子，來消息了！”

阿景緊張的喊道，跑的氣喘籲籲。

他無論顧長卿怎麽調教都不如阿杜會來事，只不過顧長卿想著自己在這件事以後也不會再插手朝中的事，所以也就沒把這些事往心裏去。

“怎麽了這是？瞧你這毛手毛腳的也樣子，盡丟我的人。”

雖然不往心裏去，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

“公子……公子，大事啊，代王進京了！”

代王進京了？

臥槽，寧成啟還是忍不住進京了？

顧長卿長手長腳跑的快，跟陣風似得沖到寧長悠住的宮殿裏。

寧長悠最近養成了午睡的習慣，這時候正由秦小姐幫著穿衣服。

其實穿衣服這種事他自己也會，只是秦小姐想上來搭把手，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顧長卿堪堪的在門口剎住車，一臉便秘的表情看著屋內的兩個人。

大門是開著的，但是不代表裏面的暧昧氣氛已經消散，阿杜和阿懶作為知情者早就躲的沒影了，若不是一屋子的狼藉和秦小姐臉上還未退散的紅暈，顧長卿估計還看不出來。

“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去正廳等你！”

這簡直是欲蓋彌彰，要是什麽都不知道跑什麽？

秦小姐和寧長悠對視一眼相對一笑，瞧著矮床上亂成一團的被子，和地上雜亂的蒲團，任誰都會想多，尤其是配上秦小姐臉上的紅暈。

但是這確實是誤會了，兩個人在午睡之前下了一盤棋，不知道是秦小姐今天狀態不好還是確實寧長悠發揮的太好，反正結果就是秦小姐最後輸了，不但輸了，而且還輸的很徹底。

寧長悠哈哈大笑，四年以來他不是第一次贏秦小姐，卻是第一次贏的那麽痛快。

秦小姐有些傻眼，但是瞧著寧長悠那麽高興，也就跟著湊趣假裝生氣，兩個人笑鬧了一番就躺下睡覺，這屋子裏的狼藉也就沒來得及收拾。

至於秦小姐臉上的紅暈，那倒是真的，確實是因為顧長卿突然撞見了她給寧長悠穿衣服而紅的。

寧長悠將秦小姐攬在懷中摟緊。

“要解釋嗎？”

秦小姐搖頭。

“不解釋，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間相處的事，為什麽要和旁人解釋？”

寧長悠心中歡喜，將秦小姐摟的更緊。

“走吧，我們去看看長卿這次出師結果怎麽樣。”

秦小姐嗯了一聲點頭，從寧長悠懷中出來，隨即拉著手朝外走去。

顧長卿喘了口氣，剛才撞見的那個畫面倒是把他心底的坐立不安壓了下去，他自嘲的笑了一聲。

“有什麽大不了的，進京就進京了，慌什麽？”

這句話正好落到走到門口的寧長悠夫妻的耳朵裏。

“長悠，你說誰進京了？”

顧長卿擡起頭，瞧見走進來的兩個人，把打趣的話咽下，順著話題說下去。

“寧成啟忍不住進京了，你說這事弄的，高家兄妹都還沒到呢，他又進京了。”

進京？

這個節骨眼？

寧長悠和秦小姐也是嚇了一跳。

“知道走到哪了嗎？”

之前高家兄弟的信裏面明明白白說寧成啟不會進京，怎麽這麽快事情就出了變化。

“三天前發出的信，所以應該還在路上。而且聽說這次出來不跟寧成章當年那樣是輕便上路，而是擺出了儀仗，用藩王給高後供奉的禮儀進京。”

寧長悠和秦小姐對視一眼，所以高後的拖延戰術還是起了作用，終於逼的寧成啟露出了狐貍尾巴，一再的忍不住出手。

“那董將軍呢，還有董太後呢，他們是什麽反應。”

董將軍在京城，大概也最多就是今天才知道消息，董太後遠在代地，按照寧成啟和她之間母子情深的樣子，他來進京的事博太後肯定是同意的。

秦小姐臉色變了一變，這個時候最不應該的就是進京，若是他敢進京高後就有理由有借口治他的罪，而且現在情況更加危及的事，他作為勢力並不強大的代王都要進京，那位其他那些中原的藩王難道還會忍得住按兵不動？

這根本不可能！

“長卿，長悠，我們去見高後！”

秦小姐起身說道，也不再多說，隨著兩人就往高後宮中走去。

高後此時也是剛剛拿到代地傳來的消息，時間上來說還不如顧長卿知道的早，雖然這邊走的是官道，用的是千裏寶馬，但是顧長卿走的是近道，雖然危險卻更快一些。

高後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沒想到寧成啟竟然那麽快就有了反應，當然她早就知道寧成啟一定會有所動作，只是不知道這麽快，她安插在他身邊的人竟然都是在寧成啟出發了以後才有消息報過來。

“侯淩殤那邊已經多久沒消息了？”

駱彬陰沈著臉。

“一直都有消息，不過消息沒什麽有用的，我們另外有人回說，侯淩殤在代地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這個消息相對來說真實性會高很多，侯淩殤在代地是以劍客身份活動的，這種公開的身份若是太久沒出來活動肯定會惹人懷疑，所以不會有假。

高後臉色再一變，陰沈著臉猜到結果。

她冷笑，“沒想到寧成啟竟然好手段，在你我都沒有註意的時候，就已經將我的人變成他的人。”

駱彬擡眼望去，明白高後話中的意思，知道之前一直安插在代地的那一批人，不管到底有多少還效忠著高後，這一次是一個都不會留。

連宮中那幾個一並出去了，沒有用的人，不配為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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