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安排張燕住在趙王府，主要是以為高後會見她。

但如今看來高後是不願意見她認她，更不會放她去跟魯王團聚，那張燕住在趙王府，就不如住到秦府來的方便。

“省的你日日過來，正好燕燕肚子也大了，長卿照顧起來不方便，還是你來吧。”

張燕小臉紅紅，悄悄去看顧長卿，顧長卿被她一眼看的臉也紅了，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你看我幹嘛，燕燕沒說我照顧的不好啊！”

沒說不好，所以也沒說照顧的好咯？

張燕噗呲笑出聲，去看寧長悠。

寧長悠急忙表示他很歡迎張燕住過來，畢竟這樣大家照顧起來都方便。

“等燕燕肚子大了，我也過去陪著，她是頭一胎，還是雙生子，我不看著不放心。”

秦小姐說道，這算是給張燕吃下定心丸，她到時候也會住過去，所以不用擔心顧長卿不願意。

顧長卿委屈的差點拔頭發。

“如今我早就和燕燕分床睡了，她睡床榻我睡地上，晚上起夜什麽的都是我照顧的，你看她現在又白又胖的，倒是我，前日看到頭發都白了幾根。”

張燕吃吃的笑。

“燕燕跟我說了，她說你是未老先衰，白頭發都出來了。她說生完這一胎不生了，省的以後你滿頭都是白發，孩子看見你不叫父親叫祖父！”

此言一出，眾人哄堂大笑，剛才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寧長悠笑的出了眼淚，秦小姐則扶著寧長悠的肩。

顧長卿有白發這件事，這幾日確實一直都在說。

本身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畢竟最近大家壓力都很大，更何況這也不是一夜白頭，拔了就好。

但是這話到了蕭雲燕的嘴裏就變了樣，變成顧長卿擔心蕭雲燕又白又胖所以愁白了頭。

“這樣說起來，長卿的壓力確實挺大的。”

秦小姐低聲和寧長悠說道。

寧長悠點頭，正因為如此所以好多事情都是由賀修出面去辦，原本做軍師的賀修，如今倒是成了行動派，原本是行動派的顧長卿，那就更加閑的只能在家拔頭發了。

顧長卿也笑了。

“我是閑不住，等燕燕順利生產，外面的事還是我去接手吧。”

秦小姐和寧長悠不置可否，這種都是小事情，他們根本不會插手。

張燕在一旁笑的開心，竟然惹起一陣咳嗽。

秦小姐和寧長悠對視一眼，起身走到張燕身邊牽起她的手坐下。

寧長悠望著秦小姐自然的動作，想起兩人初識的時候，秦小姐也如這般自然的給他把脈，嘴角笑意更濃。

這時候，外面的人傳話進來，說是周昌來了。

“來了就來了，讓他進來就是了。”

下人明顯欲言又止。

顧長卿挑眉看去。

“他這幾個月隔幾天就忍不住來一次，有什麽大不了的？”

“在門口和蕭侯爺撞見了。”

顧長卿“哈”了一聲，去看寧長悠，寧長悠則皺著眉頭去看秦小姐。

秦小姐收回手，沈吟了一會，示意寧長悠無事，直接在張燕身邊坐好。

“快請進來。”

寧長悠說道。

下人卻是依然不肯走。

顧長卿生氣，瞪著眼看他。

“還有事？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怎麽說話做事那麽吞吞吐吐的？”

秦府的下人差不多都是老人，但因為蕭雲燕臨近生產，為了各方面方便，所以最近又買進一些下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大，性格方面比較溫順。

“我……我都呆了兩年了，主子您不認識我嗎？”

顧長卿這下是氣笑了。

“我為什麽要認識你？”

話說的很強勢。

寧長悠瞧見這個樣子，覺得再說下去估計真得吵起來，連忙出來做和事佬。

“到底何事？”

下人再瞧一眼顧長卿。

“兩人因為在門口撞見，所以都不好意思進來，這會兒在門口僵持著呢。”

寧長悠和秦小姐面面相覷，顧長卿則直接開口。

“不好意思進來？那就全別進來了！”

這又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事情要解決總是要有章程。

“要不是兩個人都心裏有鬼，怎麽會不好意思進來？”

秦小姐長嘆一口氣，放在過去，她可能真的以為是心裏有鬼，現在卻不一定。

“我去看看吧，到底怎麽回事。”

按理來說，這種事情顧長卿出面最好，但是他之前被張燕說笑了幾句，結果又碰見如此無禮的下人，這時候就有點急。

這樣的態度出去接人，那是要壞事情的。

寧長悠點頭，過來扶著秦小姐起身。

“你去吧，我在裏面等著。”

張燕急忙跟著起身。

“嫃嫃，我陪你去吧。”

周昌是張燕的外祖輩分，出去接一下是應該的。雖然高後不認她這個外孫女，不代表她可以看見長輩不行禮。

秦小姐點頭，牽過張燕的手往前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腳。

“阿杜，”阿杜急忙站出來，“家裏的人，還是再梳理一下。”

阿杜連忙應下，去看顧長卿。

顧長卿歪著頭看寧長悠。

大家都知道，這下不是顧長卿生氣，是秦小姐生氣了。

秦小姐生氣，那這個下人，是不能留了。

秦小姐和張燕走到門口，看見蕭雲卓正和周昌站在門口，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蕭雲卓其實來的並不多，家裏有寧秋蘭看著，他最多也就一個月來一次而已。

蕭雲燕如今肚子越來越大，他不放心，這才改為一個月兩次，誰知道這麽巧，就碰見了周昌。

他和周昌，都是外戚，只不過輩分上差了一點，身份上再差了一點。

周昌如今已經封王，只不過這個王封的所有人都不服，畢竟他是用別人削藩作為代價。

這一兩個月，尤其是近一個月，前線戰事雖然沒有吃驚，朝中局勢卻是變了又變。

高後在大部分人註意力集中在邊境的時候，迅速的將剛剛調整好的幾個藩王動了動，或者是改封或者是換封，然後將自己兩個哥哥扶植上去。

因為撬動的都是實力比較弱的藩王，而他們原本的封地又是在邊境，才被改封到富饒之地沒有多久，所以勢力都沒有起來。

這樣的結果就是，那些藩王明明知道這又一次的改封對自己很不利，卻是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唯一能表達憤怒的手段，大概就是對高後兩個被封為藩王的弟弟的不屑。

好在他的兩個弟弟都是實在人，並不在乎這些虛禮，比如說周昌，就算顧長卿如今喊他叫做周老頭，他也就是笑笑就過去了。

這一點，已經遠嫁藩王如今又被休回家的周冉是很有體會。

上次和親匈奴的時候，高後的意思就是要將新婚不久卻被休回家的周冉嫁出去，周昌為女兒據理力爭，最後才打消了高後的念頭，然後又將周冉好生照顧留在家裏，絲毫不在意她是不是壞了家裏的名聲。

張燕想起這一段，不由得對周昌展露笑容。

同樣是被休回家，最後的結局是一個“死”一個生，高後是再也不肯見她，而周冉卻可以安安心心待在娘家。

她心底不由得有些羨慕，開口的時候不小心帶了出來。

“好孩子！”

周昌對著張燕點頭，猶豫一下開口。

“高後那我再幫你勸勸，沒有什麽事是過不去的。”

對他來說，能說的只有那麽多，但是對張燕來說，這就夠了。

秦小姐則是面對著蕭雲卓。

這大概是半年多以來，秦小姐第一次沒有在寧長悠的陪伴下和蕭雲卓見面，即使是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

“來看燕燕？”

秦小姐含笑問道，一句話將他的事情定了性質。

蕭雲卓坦然的點頭，看望妹妹確實是他來的目的，這做不得假，只是看望妹妹以後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那就不一定。

“那進去吧。”

秦小姐繼續說道，側身讓開一條道。

蕭雲卓沈默了一會，始終沒有邁出哪一步。

秦小姐皺眉再問，蕭雲卓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不願意說。

“我先進去吧。”

他說道，擡步經過秦小姐，腳步雖然沒有停，餘光卻是在秦小姐身上掃過。

顧長卿正在門內虎視眈眈的看著，一旦蕭雲卓有什麽不妥的舉動，他才不在意這個人是不是他的大舅子。

秦小姐勾唇，看周昌和張燕，兩個人對過去的事說了幾句，最終能說的還是不多。

“我回頭讓冉兒來看你。”

周昌說道，這是確實說到了情深處，眼角都有些淚花。

宗室女子婚嫁總是困難一些，即使是公主的女兒也一樣，即使是外戚的女兒也一樣。

周昌想起這對表姐妹兩人的婚事，一個嫁的天子，最後鬧到不得不死遁，一個嫁的是藩王，最後也一樣鬧到家破。

這大概就是宿命吧。

周昌苦笑，再看張燕的眼裏就更加慈愛。

“冉兒不太願意出門，但是我想去看你總是願意的。”

張燕咬著嘴唇點頭，她不好說自己馬上就要搬來秦府的事，但是不說又怕周冉知道以後借著來找她天天往秦府泡。

秦小姐將她從這尷尬中解救出來。

“王爺，”秦小姐喊道，這是京中對他的稱呼，叫王爺，前面不帶定語，一方面是對他的改封不滿，一方面也是對他身份的質疑。

周冉對著秦小姐點頭，他也聽出來這弦外之音，更明白自己這個王爺本身就來路不正，只是他也沒有選擇。

高後要周家既富且貴，他作為一個男子作為一個外戚是慶幸的，卻也是無奈的。

他知道接下來的情況是怎麽樣，也清楚自己一旦走出了哪一步，最後的結局要麽就是身敗名裂，要麽就是名垂千史。他無從選擇，只好醉心下棋。

尤其是和秦小姐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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