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雲菁來說，失憶的秦小姐比以前的秦小姐更讓他寬心。

以前的秦小姐，雖然會對她笑，但是笑中的冰冷和諷刺只有她能體會到，現在的秦小姐，雖然對她置之不理，卻最多只是無視漠視，這是因為不熟，反而沒有任何憐憫。

更何況，現在的秦小姐，忘記了一些事，那些事，也許不致命，卻是她和寧長悠的往事，能讓兩個人生分，原本已經互相暗生的情緒，也逐漸變淡。

這才有她乘虛而入，又或者說體而代之的機會，但是這個機會隨著寧長悠的病重消失了。

與其看著他死，她寧可他活。

也許，感情的事就是如此。

蕭雲燕聽懂了她在說什麽，雖然不知道她要怎麽做，但是還是跟著問了一句。

“你要做什麽？”

蕭雲菁沒有往下說，她搖了搖頭，內心依然在掙紮。

放棄並不容易，尤其對於她這樣，從小並未得到太多的人來說。

“先應付好這裏再說吧。”

蕭雲燕默然點頭，再次擡眼去看寧長悠，發現寧長悠的眼角有著明顯的笑意。

在她看來，這個笑意說明他如今是高興的，但是她看不到的事，對方眼底之下隱藏的悲傷。

“蕭二小姐，蕭三小姐，這邊已經準備好了。”

蕭雲燕和蕭雲菁點了點頭，扭過頭去望蕭家眾人。

她們今晚是分開坐的，蕭二太太對著女兒握緊了拳頭，示意她無論如何也要爭下這口氣，蕭大太太卻是坦蕩很多，她直接上前走過來，站在女兒的身邊，上下仔細將女兒打量了一遍。

“上去以後，該怎麽辦怎麽辦。”

她說道，這話聽著好像不太對，蕭雲燕卻明白這是母親最好的告誡。

“你膽子大，我不擔心你害怕，我只擔心你到時候一時興起，臨時出了什麽變故。”

這個變故應該是指隨意加戲，搞的身邊的蕭雲菁下不了臺。

剛學著走過來要吩咐蕭雲菁幾句的蕭二太太臉色變了變，哪裏聽不出這裏面的弦外之音。

蕭家大房和二房的不合，從蕭大老爺去世以後就已經開始，卻在蕭雲卓重新被封為侯爵以後更甚。

“菁菁，看好燕燕，別出錯。”

看好燕燕四個字，把一切該說的不能說的都說出來了，蕭雲菁和蕭雲燕為難的互相看了一眼，明白這原本好好的雙人舞無形中又變成兩房的鬥爭對象。

“菁菁，你放心，我肯定不亂來。你看我什麽時候亂來過？”

送走兩位太太，蕭雲燕悄悄和蕭雲菁說道，說完以後還吐了吐舌頭，俏皮又可愛。

蕭雲菁點頭，這種大型的場合，蕭雲燕還真沒有胡來過，這一點，其實是蕭二太太想多了，人家母女告誡教訓是他們自己的事，她多了一句話，就變成了雙方之間的間隙。

歷來妯娌之間的鬥爭，一般都是由各種誤會開始。

鼓聲再起，全場鴉雀無聲，這個鼓是蕭雲燕特意準備的，主要是借鑒了在豐城的時候，用鼓安靜眾人的事例。為了不讓事情不合規，兩個人幹脆準備的舞蹈裏就需要用到鼓，這下就算別人說起來，她們也有解釋的餘地。

鼓聲起，停，起，停，三遍之後，在座的人就算再想不主意過來都難。

突然，琴聲起，配合鼓聲重擊，蕭雲燕和蕭雲菁踏著鼓點而出。

“怎麽樣？”

寧長菊問道，身邊坐著蘇璟。

“蕭家姐妹的舞蹈，確實不錯。”

寧長菊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說話，視線主要集中在蕭雲燕身上。

蕭雲菁的舞雖然跳的不錯，但因為選擇的曲子和性格不合，所以在大收大放之間做的不是很到位，若是沒有比較倒無所謂，但是在蕭雲燕的襯托下，就顯得相對弱一些。

更何況，他已經見識過蕭雲菁的舞藝。。

“蕭家二小姐，琴彈的更好，上次我有所耳聞，簡直天下一絕。”

這肯定有所誇張，先不說蘇璟就能彈得一手好琴，就是寧長菊本身琴藝也不差，更別說還有聞名四海的寧長悠在。

不過蘇璟很給他面子，只是“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而且，性子上來說，確實蕭二小姐的性子比較適合你，畢竟她性子直爽，有什麽說什麽。你家中又只有你一個人，沒有長輩需要伺候，所以只要能哄你一個人開心，就是家和萬事興。”

這個評價和當初蕭雲卓對姐妹兩人的評價一樣，蕭雲燕確實適合那種家裏人口簡單的人家，而蕭雲菁則可以嫁進高門大戶。

“不過我覺得蕭三小姐好像也不錯。”

蘇璟說道，眼睛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偶爾還狀若無意的掃到老遠坐在長公主身邊的秦小姐。

秦小姐也靜靜的在看蕭雲燕跳舞，雖然不像旁人一樣讚嘆連連，但是眼中的欣賞之色倒是沒有半點隱藏。

“蕭三小姐……”

寧長菊嘆了口氣，笑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她的心吊在我堂兄身上出不來，你跟一個將死之人去爭女人的心，我估計你是爭不到。”

其實這一點蕭雲燕也一樣，只不過蕭雲燕的心吊在顧長卿身上，顧長卿活的好好的，她大不了最後放棄，也算有始有終。但是寧長悠不是。

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尤其是得不到的原因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一些不可避免的原因。

“不試試看又怎麽知道呢？”

蘇璟笑的意味深長，視線卻停留在秦小姐身上不離開。

平心而論，蕭雲燕和蕭雲菁的舞蹈確實一鳴驚人，和旁人的不一樣。

其他小姐的舞蹈，都是慢慢騰騰優優雅雅，就怕某一個動作幅度太大影響到了整體的美感，破壞了淑女的形象。

這樣一來，舞蹈就變得寡淡無味，看多以後誰跳其實都一樣。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沖出來踩著鼓點跳舞，那完全是耳目一新！

“真不錯！”

顧長卿發出由衷的感慨，因為聲音太大，還引得周圍人百忙之中回頭頭來看一眼。

蕭雲燕也聽見了，她沒有緊張，扭過頭看了一眼顧長卿，這一點笑意明顯，笑意彥彥，美不勝收。

顧長卿被這一眼晃了神，連忙收拾神情繼續往下說。

“唉，當初秦小姐那劍舞怎麽樣？有這好看嗎？”

寧長悠覺得兩者各有各的好處，不能同一而語。

顧長卿躲閃著蕭雲燕偶爾投過來的目光，逼著自己沒話找話跟寧長悠扯淡。

“真可惜我沒看見，當初我就不應該回京，唉，真是可惜！”

他這是純屬扯淡，但是蕭雲菁聽在耳朵裏不是這麽回事。

她的心裏跟著疼了一秒，下一個動作就差點做錯。

“菁菁！”

蕭雲燕低聲驚呼，蕭雲菁連忙調整手上的動作，臺下的人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別分心！”

蕭雲燕喊道，雖然她也分心了，畢竟說話的是她，先朝著顧長卿亂飄的也是她。

但是她動作沒做錯，那就是不一樣。

蕭雲菁不敢再胡思亂想，連忙集中精神，下面等人看的不明，但是還有人看清楚了。

秦小姐就是一個，

“哎呀，亂了！”

她說道，長公主循聲看過來。

“確實亂了。”

秦小姐回頭微微對她一笑，扭過頭繼續看。

“她這樣，亂的可不止一點點，把蕭雲燕都給影響了。”

雙人舞，講究配合。若說琴舞合奏，是舞引導琴聲，那雙人舞就是個平衡的過程。這也是為什麽很少有人跳雙人舞，寧可群舞的原因。因為雙人舞更容易看出錯誤，反正動作不一致，肯定就有一個人是錯的，而只要不是瞎的，一般人錯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惜了！”

秦小姐說道，收回視線不再看。

已經亂了，已經錯了，不看就是最好的尊重，對方的狼狽驚慌，都不看在眼裏，就是最好的尊重。

但是大部分人不是那麽想，因為剛才蕭雲菁的突然失誤，原本不註意的人也好奇的開始張望，看見剛才那一幕的人正好給他科普。

“真錯了？”

“錯了，不過好像影響不大。”

影響不大是客套話，只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至於對方信不信，那反正自己有眼睛自己看就好了。

人群中開始有議論聲，蕭雲卓握緊的拳頭再也沒松開過。

蕭雲燕姐妹上臺之前，蕭雲卓就已經陪著蕭大太太等人候在一旁，這會被蕭大太太緊緊抓著手，緊張的註意到臺上的一舉一動。

這和在豐城的時候不一樣，那如果出錯，雖然是在全城人面前丟臉，但是只是在豐城，這裏，雖然看見的人不過大殿裏這一些，卻是一下子將臉丟到了全天下人面前。

比起出錯的蕭雲菁，蕭大太太更擔心蕭雲燕受到影響。

好在她的擔心變成多餘的。

“母親，我說過燕燕會沒事的。”

蕭雲卓低聲安慰，蕭雲燕的臨場應變能力有多強，他這個做哥哥的比誰都清楚，幾句話說的蕭大太太安心下來。

蕭二太太那邊則不一樣，她沒有兒子傍身，只好捏著婢女的手，蕭老太太因為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所以已經早早回去，這讓她稍微安心一點，安心完又跟著難受，畢竟回去以後，難免還是會受到苛責。

被她捏著手的婢女咬著牙不敢動，緊張程度比眾人都強。

其實在她看來蕭雲菁已經跳的很好，偶爾一個動作失誤根本不需要如此緊張。

畢竟她只是個官家小姐，又不是舞坊的樂伶，為什麽要那麽高的要求？

寧長悠也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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