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禁、拘禁和自由，這三者的概念，青青分的並不是很清楚。

對她來說，只要開心，那一天的狀態到底是讓她跑十個地方，還是呆在一個房間裏，其實是一樣的。

這一點秦小姐頗為讚同，不但讚同還很羨慕，不但羨慕還跟著身體力行，這也是為什麽秦府裏面的下人都被遣走的原因，但也導致了蕭雲卓進門，竟然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蕭大公子，”青青咋呼尖叫，“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她揉了揉眼睛，走到秦小姐身邊站好，身後的衛軒也低聲施禮。

“小姐。”

他喊道，手裏抓著兔籠子。

秦小姐微微點頭，不再看他。

進京以後，衛軒時常不在府裏出現，顧長卿為此多次提醒，但她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她來說，衛軒只是她舉手之勞救下的人，就算他現在要離開她也眉頭不會皺一下。

但是衛軒一直沒有走，雖然經常幾天消失不見，但是隔個幾天總是會回來跟秦小姐面前晃一晃。

“衛軒，你先把兔子放回去。”

青青挽著秦小姐的胳膊說道。

衛軒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蕭雲卓，再次施禮告退。

這一段小插曲就此結束，顧長卿嫌棄的拍了拍被青青拍了一爪子的衣服，繼續剛才的話題往下說。

“他們倆的冤家路窄，連我都看不懂。所以你還是趕緊弄走一個，要不然兩個都生氣，尷尬的還是你。”

秦小姐含笑不語，青青扭頭在兩個人面前看來看去，她聽不懂，又不好問，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寧長悠和蕭雲卓，思索了一下縮著腦袋站在秦小姐身邊。

寧長悠她不怕，蕭雲卓就……

畢竟她騙過他，雖然惡作劇的時候是一群人，事後也沒道過歉，但是再面對，總是覺得有些理虧。

顧長卿把青青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慫恿她把寧長悠帶走。

“青青，你去把長悠拉去書房裏。”

青青對他呸了一聲，扭頭不理。

顧長卿一擊不中也不生氣，再接再厲挖坑。

“我跟你說，長悠天天跟我面前誇你，誇你元宵那天彈的好，那是聞所未聞的天籟之音，搞的我一直心癢癢想聽，這不是今天正好閑的無聊，所以拉著人厚著臉皮過來，你趕緊去準備準備。”

青青被唬的楞了一下，回過神狠狠的在顧長卿肩膀上拍下去。

“你胡說，那一日明明是因為小姐笛子吹的好我們才會贏的，你少唬我！”

她的這一掌太突如其來，顧長卿沒有心理準備，楞是被拍的七葷八素呲牙咧嘴。

“哎呦臥槽，你這小丫頭，手勁可真大，哪裏像個姑娘啊！這還能彈琴啊，琴都得被彈斷了！”

青青瞪眼，劈頭蓋臉打去。

“我讓你胡說，我讓你胡說，我從來沒把古箏彈斷過！”

顧長卿挨了幾下發現沒完沒了，連忙拔腿就跑。

寧長悠和蕭雲卓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在跟前跑來跑去的兩個人，一個追的震天響，一個跑的鬼哭狼嚎。

秦小姐追上去，和寧長悠並排站在一起。

“怎麽了？”

寧長悠故意問道，其實剛才顧長卿和青青的爭論聲音那麽大，他就算想聽不見都不成。

“日常！”

秦小姐回答的言簡意賅，概括的倒是很準確。

“確實是日常。”

寧長悠失笑。

他剛才強壓著怒火，拉著蕭雲卓在前面走，試探著問他的來因，對方交代的清清楚楚，當然略過了蕭衍那一段。

這個態度讓他心裏舒服了一些，這會對蕭雲卓倒是和顏悅色。

“這兩個人，要是沒一天不吵一架，兩個人都渾身不自在。”

蕭雲卓驚訝，去看秦小姐，看見秦小姐倒是不置可否，還補充了一句。

“不但不自在，估計第二天要吵兩架才過癮。”

蕭雲卓收回視線沈默，他看不懂他們之間的關系，剛才的那種局外人的感覺再次湧上來，他頓悟這是自己離開的最好時機。

“秦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他問道，他有一個問題一直沒有問出口。

秦小姐點頭，依言跟著走到一旁。

“你準備接下來怎麽樣？”

秦小姐擡起頭，端詳蕭雲卓眼中的表情。

顧長卿和青青也停止追逐，站到寧長悠身邊，一起靜默不出聲。

“我？”

秦小姐說道，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

“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她說道，語焉不詳。

蕭雲卓心中悶悶。

傻子都知道這不是秦小姐心裏話，若是她真的可以做到既來之則安之，那當初在豐城就不會一次次攪的天翻地覆，更不會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要不然呢？”

秦小姐看著他的反應，含笑繼續往下說。

“我的理想還在，我的堅持還在，只要這兩樣不變，剩下的，我根本不在乎。”

蕭雲卓咋舌，餘光不自覺瞟向不遠處的三個人。

顧長卿微笑，青青若有所思，只有寧長悠，表情凝重。

“其實都是一樣的，每個人都註定隨波逐流，只不過有些人會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線，而我不會。”

秦小姐轉過身，面對寧長悠，蕭雲卓跟著看過去，看見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

秦小姐頓了頓。

“我以後好不好，得看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到這裏她轉過頭看蕭雲卓。

“而你，和你們蕭家，現在還有選擇的權利，還未到騎虎難下的地步，到底跟誰，又或者依附誰，都在於你。”

她的這番話有些深奧，青青直接聽不懂，剩下的人變了臉色。

寧長悠忍不住要一步上前，卻被顧長卿攔住。

蕭雲卓臉色陰晴不定，看著秦小姐的眼神覆雜。

“你這是什麽意思？”

秦小姐淡淡笑了一下，一句話頂回去。

“你不是已經聽懂了嗎？”

蕭雲卓忽然有些慌張，他想起如今還在正廳坐著的寧長菊，想起今日他執意要跟著自己來，之前又不願意說出秦小姐的身份，要走了破碎的玉璧，甚至在那之前，以游玩為名住進蕭家！

這其中一直想不通的關節豁然開朗，他大驚失色，一把抓住秦小姐的手腕。

“小姐！”

青青連忙要跑過去，被顧長卿一把拉了回來，另一只手也攔住寧長悠不上前。

秦小姐看了看抓著手腕的手，青筋暴起，知道這次估計是話說中了，對方也明白了。

“你就那麽對待救命恩人？”

若推斷沒錯，救命恩人這個詞，秦小姐真的擔當得起。

蕭雲卓松開手，眼底的猩紅漸漸收去。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毀了，而要讓我親手毀了？”

秦小姐淡淡笑了一下。

“若是我毀了，他會懷疑我。若是你毀了，他會懷疑你嗎？”

蕭雲卓深深吐了一口氣，他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好友一直在利用他的事實，為此他寧可質疑秦小姐這麽做的初衷。

當然有些東西，即使你再質疑，事實總是事實，改變不了。

他垂下手，整個人放松。

顧長卿這才敢松開青青的手，看著小丫頭一陣風似得撲到秦小姐懷裏。

“你要不要也去？我可以推你一把！”

顧長卿打趣說道，換回寧長悠一個白眼。

“蕭大公子，這是秦宅，你想幹嘛？”

青青從懷裏掙紮出來，立刻攔到蕭雲卓面前。

“你要是想對我們小姐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她的話音剛落，阿杜“哈”的一聲笑出來。

顧長卿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踱步上前。

“是不是，對不對，你回去自己想吧，這件事和她無關，她是好心所以提醒你，要是換做我，提都不會給你提醒一下。”

玉石的事，當初他們就想的透徹，後續寧長菊的做法也正是符合了他們的猜想，所以不管這中間有沒有什麽誤會，已經發生的事改變不了。

寧長悠也踱步上來，身後的阿勤悄悄帶著幾個親衛跟在一旁，這幾個親衛一般是在暗處，剛才寧長悠被顧長卿一攔，忍不住就做了個手勢把人招出來。

“走吧，”寧長悠說道，“你不走，至少他得走。”

蕭雲卓沈默了片刻，擡手對眾人施禮，大步朝正廳的院子走去。

阿杜連忙擡步跟上。

秦府一直沒有合適的管家，他只要在秦府，都會習慣性的擔當大管家的角色，這種時候送客就是他的職責之一。

寧長悠看著遠去的人，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氣，一扭頭，看見青青也跟著正在大喘氣。

“蕭大公子剛才的樣子真恐怖，跟要吃人似得。”

青青快人快語，惹在秦小姐摸了摸她的頭。

“你胡說什麽，說的好像你見過吃人是怎麽樣的似得。”

“啊呸！”青青再次沖顧長卿做鬼臉，“我在夢裏見過不行啊！”

她在夢裏也沒見過，剛才那說法也只是脫口而出，畢竟平日裏的蕭雲卓是玉樹臨風的。

顧長卿懶得理他，拉著秦小姐就往回走。

如今已是夏日，午後的太陽又大又烈，跟這站了這麽一會，身上熱的受不了，還是早點回屋好。

“走走走，我讓人去把地窖裏的冰取出來，這天氣，真讓人受不了！”

秦小姐被拉著不得不跟著走，青青一看死命拍著拉著秦小姐衣袖的手也跟著往前，寧長悠被落在了最後，無奈看著這一幕。

“要死啊，你放手，我小姐的衣服要被拉壞啦！”

青青的聲音又尖又脆，配合著劈裏啪啦打手的聲音，倒是覺得格外好聽。

寧長悠嘆氣，緊握的拳頭終於松開，他低下頭看見少了一片的衣角，嘴角帶上淡淡的笑意。

當初他拔了她一片衣袖，今日她撕了他一片衣角。

這算不算因果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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