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看看。”

寧長悠不好意思，最終還是坐回到常坐的位置，將一封信推到對面。

一個時辰前，同一個位置，也有人給她推了一封信。

她心中感慨。

“這是什麽？”

“這也是蕭老太爺寫給蕭老太太的信，信上內容我不知道，張家當時和我說，若是蕭老太太同意你和蕭雲卓的婚事，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她。”

秦小姐再次挑眉，猶豫片刻，將放在信封上的手收回。

“我不看。”

和一個時辰之前一樣的結果。

“那不是給我的信，我不看。”

這句話和當初顧長卿給寧長悠寫信，雖然信中句句話都是寫給秦小姐，秦小姐依然不肯看是一樣的。

“要我給你讀？”

寧長悠想著這一幕臉上露出笑容，故意打趣。

“不用。我已經知道這裏面會說的什麽。”

秦小姐看見寧長悠含笑搖頭。

“我沒真想看。”

畢竟這封信不是寫給他的，他私自拆看怎麽著都不好，他也做不出這種事。

“我知道。”

秦小姐說道，還未說完被顧長卿打斷。

“你們倆這溫吞水的說話方式，我是真受不了。既然都不看，那就毀了吧。”

說罷，他伸手將信封往一旁一扔，正好扔進冰盆裏。

冰盆裏的冰已經有一部分融化，晶瑩無瑕的冰和水沒一會就被染上了墨漬.

秦小姐望著出了一會神，收回視線看寧長悠，果然發現寧長悠正無奈的對著顧長卿搖頭。

“手太快！”

這是他的評價，合情合理，確實太快，還沒看清呢。

青青躲在秦小姐身後坐鬼臉，做一會鬼臉就磨蹭的挪到前面，端著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你猜他會信嗎？”

寧長悠問道，顧長卿脫口而出。

“會！”

廳堂裏再次一陣沈默。

“我能幫的，也就那麽多了。”

秦小姐幽幽的說道。

——

仲夏的夜晚，涼風都是奢望，青青熱的直喘氣，不要形象的趴在涼席上躺成大字型。

今天顧長卿沒有來，只有寧長悠陪著秦小姐坐在長廊下。

“很熱吧？那你跟著他們去避暑多好，來我這做什麽。”

每年最熱的時候，皇上就會和高後皇後等人前往京郊避暑，陣仗很大，人也很多，這算是每年夏季活動的序曲，就像春季的狩獵一樣。

往年寧長悠都是跟著去京郊的，他的身體不好，不能受冷更不能受熱，每年都是最早去，最晚回，大概要中秋以後才會往回趕。

但是今年例外。

今年他謝絕了皇上的邀請，高後的邀約，說是身體感覺還不錯，不想勞師動眾去京郊，決定在京城先呆著，真受不了再過去。

其實怎麽算勞師動眾？京郊京郊，也就一日一夜的路程，雖然趕路的時候累了點，但也就一天，總比在京城天天跟蒸籠裏呆著要好。

“不熱，每年都去，今年不去也是圖個新鮮，說來我還沒真正見識過，京城的夏天有多熱。”

寧長悠含笑，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他不去有理由，理由當然不是像嘴巴上說的那樣。

秦小姐已經被軟禁在家快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時間所有人都進出自由，唯獨秦小姐，一步都不能出。

當初春狩回京，高後頒下命令，說秦小姐受驚需要在家好好休息，所以將匾額派人送過來的同時，還分過來護衛，說著是為安全靜養著想，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這兩個月，關於秦小姐的身世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朝中大臣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為雖然當年秦籍有錯，但秦小姐無錯，不應該牽連，另一派認為，秦小姐作為秦籍的後人，就父債女償，就算不能處死，也絕對要苦役邊疆。

這兩種說法在京城都有各自的支持者，為了說服對方紛紛拿出當年的秘辛之事出來，京城頓時雞飛狗跳。

“你怎麽想的？”

秦小姐忽然問道，雖然問的沒頭沒尾，但是寧長悠卻聽懂了她問的是什麽。

“你覺得呢？我在這裏，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寧長悠含笑，看著秦小姐的眼裏滿是溫柔。

“我當年沒有機會見你，但事後曾聽蘇璟說起過你，剛出生的時候都不愛哭，小小的一團，白白嫩嫩的，挺好看。”

秦小姐含笑低頭，往事湧上來。當初她親自接生，秦嫃嫃算是她親自迎接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個時候蘇璟不大，日常除了陪伴高後，剩下時間就來看著她。

寧長悠看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父親和高皇帝，都是當時的梟雄，沒有什麽對錯正義之分。雖說君權神授，但說到底，不過是成者王敗者寇，我並不覺得你父親有什麽不對。”

秦小姐點頭不語。

“既然沒有錯，那又何來連坐，既然不連坐，你又何錯之有？”

秦小姐擡起頭，再次看著顧長卿含笑。

“是啊，”她說道，“不過那又怎麽樣。”

“輸的人沒有發言權，其他人說再多也沒有用。所以無論有多少人維護我，最後的決定權都在她手上。”

寧長悠點頭，聽下去。

“而高後，你覺得她是一個會聽的進去的人嗎？”

寧長悠皺眉，隨即搖頭。

這個話題，兩個月來他已經和顧長卿討論無數次，得出來的結論和這個大同小異，也就是說話題無解。

但是他不氣餒，總覺得事情有轉機，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所以這一等，就是等了兩個月。

兩個月過去了，事情別說轉機，任何變化都沒有。

“對了，”他皺眉，想起一件事，“查清楚了，確實是蕭雲菁。”

秦小姐正低頭去看攤在草席上的青青，聞言擡頭。

“真是她？”

寧長悠點頭，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那不是……”

事到臨頭的時候，總會有些不舍，就連秦小姐這樣平日裏直爽冷靜的性子，碰到這種事的時候，也忍不住有停頓。

“你是不是有一塊玉佩，是你母親留給你的？”

秦小姐點頭，絲毫不驚訝。

“還真是因為玉佩啊。”

她說道。

寧長悠點頭。

“她跟蘇璟的交易，她交出玉佩，蘇璟替她解決和範家的婚約。其他的事，暫時還不清楚。”

秦小姐苦笑無奈，低頭看了眼已經快睡著的青青，想象小丫頭若是知道，當初這塊玉佩是她故意讓她扔到湖裏的，她會是怎麽樣一個反應。

“青青要是知道了，不管怎麽樣都會自責的不得了。”

寧長悠猜中她的心思。

秦小姐點頭。自責是一定的，還有呢？會不會怪她呢？怪她利用她？

“不會，她……”

寧長悠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這陣腳步聲讓寧長悠不能說下去。

“秦小姐。”

蘇璟喊道。

寧長悠變了臉色。

“你來做什麽？”

這是上次馬場之後兩人第一次相見，期間蘇璟主動找過寧長悠很多次，但寧長悠總是避而不見。一開始是因為懷疑所以尷尬，後來是因為確定所以憤怒。

蘇璟看了眼寧長悠，皺眉不語，擡手朝著秦小姐拱手施禮，在寧長悠身邊坐下。

秦小姐表現的很淡然，絲毫任何不滿或者仇視。

“你終於來了。”

她甚至說道，眼底含笑。

蘇璟面無表情，點頭接過秦小姐遞過來的涼茶，一飲而盡之後開口。

“皇上身體不好，到京郊以後又病了，高後親自照顧，所以一直脫不開身。”

這是解釋,在寧長悠聽來特別刺耳。

“你們倆約好的？”他皺眉問道，“我怎麽不知道。”

蘇璟忍不住看他一眼。

“沒有約呢，不過為了你，他不得不來。”

之前寧長悠一直不肯見他，蘇璟幾次尋他都碰了一鼻子灰。高後在京城，事情還沒淡化下去之前，他又不好親自來秦府抓他，只好等到高後走了，風聲沒那麽緊的，他才上趕著找過來。

“找我做什麽！”

寧長悠有些別扭，他始終不能接受蘇璟對他的算計，讓秦小姐差點面對生死關頭。

“找你談和好的事啊。”

秦小姐難得拉長著音說話，惹的寧長悠皺了皺眉。

“他也是職責所在，若是不把我身世查出來，高後那邊他難交差。”

單看這個說法，若是站在蘇璟的角度，很合情合理。但是換句話說，就只為了完成任務，所以將一個人的生死放在危險上，寧長悠還是接受不了。

“也不是，我這不是沒事麽，所以算了。”

秦小姐是真的不會當和事佬，她說出來的話比平日裏不動神色的挑撥差太多。

“好了，算了。”

她再次拉長音。

兩個當事的大男人都別扭的不說話，她明明是在整件事中受害最深反而要出面幫忙解釋說明，這也太難看了。

更何況她有她的私心不能說，若是說出來，只怕寧長悠連她一塊怨上。

寧長悠心裏有氣，確實有氣，但是兩個月的時間，氣已經消的差不多。

只不過隔閡是消不掉的，而他又是個什麽都寫在臉上的人，所以未免旁人看出來，他就一直拉著臉做生氣狀。

蘇璟耐不住先開口。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若是我沒有十成的把握，我會拿你我之間的情誼來開玩笑嗎？”

這句話說的有點重，秦小姐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無奈搖頭。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差不多了。

“這件事，高後想知道，那就一定得查出來，你是希望我查出來，事後護住她的時候還有開口的機會，還是我辦事不利，她的身份暴露後，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蘇璟心裏也有氣，說的話有點重。

“你以為，她這一關兩個月的軟禁，是誰爭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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