綢緞重新疊好放在秦小姐面前。

秦小姐看著面前流光溢彩的綢緞，心裏翻江倒海。

“這是蘇錦。”

秦小姐說道，收回視線垂目。

“蘇錦怎麽了？蘇錦你就不能穿了嗎？蘇……”

顧長卿忽然說不下去，轉頭去看寧長悠，寧長悠的臉色忽然泛白。

“蘇錦其實沒什麽，更何況這匹根本不是進貢的蘇錦。這個蘇錦最尋常隨處可見，要不然皇後娘娘也不會將她送給我。”

秦小姐說道，再次擡頭。

“但是為什麽是蘇錦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顧長卿臉色變化了一陣。

“還能是為什麽，你說為什麽。”

寧長悠沈默不說話，顧長卿看了他一眼繼續往下說。

“只不過不知道那家夥又在背後謀劃些什麽東西，要讓燕兒用這種方法警告你。”

秦小姐不接話，這一點也是她一直沒想出來的。

按照之前他們的設想，這個時候她不管高後是不是見她，是不是相信她是神醫，只要她不主動惹事，作為唯一能夠治好寧長悠的大夫，這個身份已經可以保住她的安全和不被騷擾。

這件事知道真相的人不多，蘇璟算一個。

而如今皇後用這種方法提醒，是不是說明蘇璟已經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不會，”寧長悠率先否定，“他不是這種人。”

他和蘇璟的感情深厚，而他本性又純良，第一時間否定這種想法。

“我知道。”

秦小姐說道。

以她對蘇璟的了解，她也覺得蘇璟不會做這樣的事。

“那這蘇錦是什麽意思？”

顧長卿有些不耐煩，因為之前親眼見到蘇璟和蕭雲菁私下相見甚至私相授受的事，他現在對蘇璟的態度很覆雜。

“這就是我一直迷惑的地方。”

寧長悠沈默。

論起熟悉，他和蘇璟之間的熟悉程度並不如顧長卿，但是若論起感情深淺，他對蘇璟的感情，和他對顧長卿的感情不相伯仲。

在他的印象裏，蘇璟因為身份尷尬從小沈默寡言，也因此心思深沈工於心計，但是那都是用在旁人身上外人身上，對於身邊的人對於朋友，他從來都是坦誠以待。

他自認為是蘇璟的朋友，而且從心底相信，秦小姐也是他的朋友。

若他沒有當秦小姐是朋友，就不會在豐城的時候主動調解，也不會替她在寧長菊面前設局。

雖然寧長菊還沒有入套，但是他相信再過幾天，寧長菊肯定會上門。

“以前的事他肯定不會說，但是將來的呢？不說別的，就說他私下主動向寧長菊暗示的事，這件事到現在他都沒有一個解釋，更別說設計範家和蕭家不能結親，雖然表面上看著好像是為玉堂，但背後呢？我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秦小姐點頭，她也有這樣的感覺。

看一個人最怕看的太全面，若不是那一日顧長卿撞見蘇璟和蕭雲菁往來，她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兩人能在私下有交集，更不會有那樣一個大膽的想法。

或者，當初在豐城的那些流言蜚語，顧長卿一直都找不到的始作俑者，事後卻被她發現的蕭雲菁，並不是整件事的策劃者，而是蘇璟。

蘇璟要用這件事將寧長悠留在豐城，蘇璟要讓她和蕭家的事鬧的滿城風雨，蘇璟要讓蕭雲卓在進京之前，為了這些瑣碎的事情疲於奔命！

但這是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若一切真是像她想的那樣，那這只能是他布的另外一個局，皇後應該是一不小心探聽到了什麽事情，所以借用蘇錦來告誡自己。

秦小姐恍然大悟。

“春狩！”

“春狩！”

“春狩！”

三人忽然齊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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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狩，是宮中的一件大事。

高皇帝當年從馬背上奪得天下，所以特別註重騎馬射箭這方面的宣傳。

這就導致如今京中的公子們，君子六藝中的別的項目也許不怎麽樣，但是騎馬射箭練的一定特別好。

當然這也滋生了一部分暴力分子為非作歹的本錢。

比如像顧長卿這樣的，練好了騎馬射箭的同時練好了身體，平時在京城橫行霸道胡作非為名聲狼藉。

但是不管平時怎麽流氓怎麽耍賴，每年春狩這一天，就算平日裏留宿花柳的公子，這一日也要整裝待發跟在浩浩蕩蕩的大軍後面，一起往西郊的狩獵場前進。

西郊的狩獵場，原本是一大片森林，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所以裏面豺狼虎豹特別多。

而又因為背靠山水，所以各種野生動物都在這邊能找到自己的棲息地，時間一長這就是一個天然的狩獵場，不像平日裏常見的那種圍獵場一樣，任何沽名釣譽之輩都能在裏面找到成就感。

這也是它會成為春狩獵場的原因，背靠山水，所以風景好，四周都是懸崖峭壁所以刺客藏不了。只要不是心大到沖下懸崖，還有身手太差被豺狼虎豹叼走，一般就不會遇見什麽危險。

不過今年例外，今年皇帝雖然親臨卻不準備上場，據說好像是身體不適，但是為了不掃大家的雅興，他會在眾人之中選一人擔任主獵官的職責，射下第一個獵物以取個好彩頭。

這個任務要是放在過去一定交給顧長卿，因為顧長卿身手好又愛來事，眾人跟在後面也開心，但是今年顧長卿用肩膀那傷請了假，所以這件事就落在了蘇璟的身上。

蘇璟騎著馬跟在皇帝身邊，身後老遠的隊伍的最後，顧長卿哼唧哼唧賴在秦小姐的馬車上。

秦小姐是高後派人宣旨讓去的，後面還有蕭家的蕭雲燕和蕭雲菁的馬車，她們兩個則是由蕭雲卓傳話跟著來的。

換成平時蕭雲燕一定不服氣，但經過上次那件事，她對秦小姐的態度和以往不一樣，所以也沒多說什麽。

蕭雲菁皺著眉頭，她原本推拖著不想來，因為範玉堂一定會去。

但是架不住蕭雲燕的邀請蕭二太太的眼淚，最終還是含淚跟著蕭雲燕踏上馬車。

“燕燕，等下別離開我。這次咱們就別學騎馬了。”

蕭雲燕和蕭雲菁都不會騎馬，所以這次蕭雲燕倒不是沖著能打獵來，也沒指望能跟其他姑娘一樣跟著男人跑，只希望出來散散心，順帶若是有可能，學會騎馬就好了。

“別怕，雖然哥哥沒時間管我們，但是咱們不是帶了婢女麽，讓比女們拉著繩子，我們在馬上走兩步總不用怕吧。”

蕭雲菁依舊一臉為難。

“可若是撞見秦小姐怎麽辦？我可是聽說顧世子為了秦小姐跟著來，如今正在秦小姐馬車上呢。”

顧長卿的名字像是一根針一樣刺中蕭雲燕的心。

蕭雲燕皺了皺眉頭，她來京城以後幾次和顧長卿相見卻不得相談，雖然每一次兩個人都多少有些交集，但是那些交集和顧長卿每日去看望秦小姐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其實也沒什麽啊，他受傷了不能騎馬，所以跟秦小姐同一個馬車，又可以打發時間，多好。”

蕭雲燕猶豫著說道，沒有註意話裏濃濃的沮喪。

蕭雲菁看在眼裏。

“那他也可以和寧小王爺一個馬車呀，反正寧小王爺也是不騎馬，兩個人關系那麽好，但他卻選了秦小姐的馬車。”

蕭雲燕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一開始話題的是什麽，滿腦子都是這幾日聽見下人在傳的流言蜚語。

說秦小姐雖然離開蕭雲卓但卻火速勾搭上顧長卿，而顧長卿之所以會千裏迢迢去豐城給秦小姐安排退親的事，也是因為當年兩個人曾經有過金玉之盟，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別說當初和秦小姐有沖突的是寧長悠，就說顧長卿出於道義替秦小姐奔走到現在，兩個人之間的交往和相處都也是正大光明，壓根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在裏面。

但是動了情的女子，在這方面永遠像個白癡。

蕭雲燕感覺胸口火氣上湧而不得出，腦子裏一方面理智在告訴她這只是外面流傳的流言蜚語不可信，一方面又不停的浮現出她所見到的，顧長卿和秦小姐相處的每一幕。

“燕燕？”

蕭雲菁適時將蕭雲燕的思緒拉回來。

“你別想太多，只不過是坐同一輛馬車而已，怎麽著還有青青那個丫頭在，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她這番話無疑是越描越黑。

“燕燕，要不然這樣，等會我們到了以後，我陪你去看看他吧。聽說他這次傷的挺嚴重的，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差點不來參加春狩。”

蕭雲菁的話，蕭雲燕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顧長卿到底傷到什麽程度，外面眾說紛紜，有說傷到不能下床一劍刺中心臟的，也有說只是劃破點皮並沒有什麽大概的。

關於受傷的原因也分了很多種，但不管哪一種都有一點是相同的，傳言起因的指向都是秦小姐，說兩個男人為了秦小姐大打出手，顧長卿因此被蘇璟一劍刺傷。

蕭雲燕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三人成虎，有些時候聽的多了也就漸漸相信，尤其是她如今還很沖動。

“秦嫃嫃，我一定要你給我個說法！”

蕭雲燕恨的咬牙切齒。

所以還是那句話，處於感情中的人，不管男女，總是盲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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