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重新坐在秦小姐的院子，再次端起秦小姐特意為他煮的茶。

青青已經睡下，迷迷糊糊口中還嘟囔著“不準欺負小姐”，秦小姐臉上也有疲憊之色，強打著坐在他對面。

“你和他計較這個做什麽？”

她無奈的問道，低頭瞧見手中的茶盞，語氣不自覺軟和下來幾分。

“他似乎依然不知道你才是秦小姐。”

言下之意是，咱們既然在合夥騙他，那有些地方讓一讓他算了，要不然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這面子上總是不太好看。

秦小姐挑眉看向他，手中的茶盞輕輕放下。

這是生氣了？

寧長悠心裏有些慌，急忙開口解釋。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在想，或者我們在有些事上，可以更加委婉一些。”

秦小姐笑了一下，重新拿起茶盞低頭，笑意嫣然。

這是被自己哄好了，還是剛才就沒生氣？

寧長悠心裏面沒有底，還好秦小姐也沒打算讓他猜。

“我沒有生氣，我也沒有騙他，是他自己誤解的。而今日我要這般打他臉，也是因為我煩了。”

寧長悠楞了楞。

煩了？

“我不想再每次出門都遇見他們，每次出門都要惹出一些事端，我受夠了！”

寧長悠驚訝，確實如此。

明明豐城那麽大，但難得出門一次，幾乎每次都能和蕭家兩位小姐撞上，然後每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沖突。

“為此我避了，我退了，我讓了。我不出門，我讓青青代替我，我甚至提點蕭二小姐買下那塊玉石，讓他們蕭家賺兩萬兩，但是結果呢？”

“他蕭雲卓不敢開石頭，他蕭雲卓錯信流言將青青認成我，然後一次一次逼上門來。”

秦小姐難得的冷靜和憤怒，這個憤怒很沈，看的出是一直壓抑在心底，只不過到此刻才表現出來。

寧長悠微微張嘴想勸，張開嘴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合適的話。

他再次懷念顧長卿在的時候，顧長卿肯定知道，如何在這種氣氛下，緩解對方的憤怒。

“懟他，支持你！”

顧長卿一定會那麽說。

周圍的氣氛忽然安靜，秦小姐緩緩擡頭，眼裏憤怒已經變成不可置信，嘴角的笑意已經快憋不住了。

“你剛說什麽？”

秦小姐問道，聲音裏的驚訝收都收不住。

“我……”

阿懶率先笑出聲，隨即秦小姐也忍不住笑。

屋子裏頓時充滿了壓抑的笑聲。

寧長悠滿臉通紅，完全不相信自己剛才的脫口而出。

這是受顧長卿影響太深嗎？他扶額。

他寧可相信是因為依然不適應顧長卿的突然離開。

“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秦小姐嘴角依然笑意明顯。

這句話讓阿懶爆發新一輪的笑聲，驚動院外的阿杜進來。

“寧小王爺、秦小姐，你們在笑什麽？是在誇我嗎？”

得，這個把顧長卿的自負和自滿學的更像！看看之前做的事，狐假虎威虛張聲勢死皮賴臉胡攪蠻纏，活脫脫一個小號的顧長卿！

秦小姐放下手中差點拿不穩的茶盞，不顧體面的笑趴在桌子上。寧長悠也借著咳嗽掩飾著笑了幾聲。

——

蕭雲卓一臉漆黑的回到蕭家，進門直接奔向寧長菊的住處。

對於寧長菊住在家裏的事情，他是瞞著所有人的。不僅對外，就是對蕭老太太，他也只說這是自己的一個至交好友，並沒有點破身份。

這也是沒辦法，畢竟蕭家如今本來就水深火熱，寧長菊又是私自離開封地，若是事情傳揚出去，就算高後不怪罪，以蕭老太太的性子，肯定會多想。

這樣的話不如一開始就不說。

這也不算不說，畢竟也沒人問，畢竟沒人直接問，你這個朋友是不是膠東王的小兒子。

這一點，蕭雲卓懂，寧長菊更懂。

他瞧著蕭雲卓的臉色不好看，心裏把幾種可能過了一遍。s

“受氣了？”

蕭雲卓陰沈著臉點頭，隨即又搖頭。

“和你無關。”

想了想又補充說道。

“和寧小王爺無關。”

寧長菊哈哈大笑。

“我又沒說是他給你受的氣。”

蕭雲卓瞪他，你雖然沒說，其實你心裏就是那麽想的。

寧長菊搖了搖扇子準備略過這個話題。

他和寧長悠是不合，但兩個人都不是難以相處的人，只是正好彼此看不順眼。

“她怎麽說？”

這個她雖然沒有點明是誰，但是蕭雲卓還是聽懂了。

只不過她說了什麽都不重要，反正這次她是靠實力打臉，所以主要在她做了什麽。

隨侍把羊肉端上來，寧長菊果然發出讚嘆之聲。

“這個臉打的你不冤。”

他笑著說道，換回蕭雲卓的一個白眼。

“別說豐城，我看天下能切出這個水平的也沒有幾個。”

蕭雲卓依然不說話，意思你見多識廣也不一定說的都對的。

寧長菊見狀只好自顧自說下去。

“一片不難，難的是每片都是如此。你要記得，她並不是廚子。”

這句話有點意思，蕭雲卓終於擡起頭看著他，他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這位秦小姐會什麽，不會什麽，難道你們蕭家一點都不知道嗎？”

蕭雲卓答不上來。他確實不知道，但是他母親、他祖母、他妹妹應該是知道的。畢竟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八年。

“這個刀工，看著可不像八年。”

寧長菊收起扇子在案幾上點了點。

“更何況人家還是位小姐，按理應該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

蕭雲卓皺眉，秦小姐的事，家裏幾乎不願提，他也不願聽。但是有一件事是大家都有目共睹心照不宣的。

過去的秦小姐，和現在不一樣。

過去的秦小姐是懦弱的，如今秦小姐是善辯的，分界點在那次意外落水，變化的理由可以理解為大徹大悟死而後生。

大徹大悟能讓人變太多，比如秦小姐，就是變得蠻橫無理，胡攪蠻纏，再也沒有當年的模樣。

“這個刀功，若是靜不下心可是練不出來的。”

寧長菊繼續敲著案幾意有所指。

其實他想不明白，到底蕭雲卓如何會將一個婢女當作曾經的未婚妻？

不過顯然蕭雲卓沒能領悟他的暗示，他的腦子裏閃過另一種可能。

“會不會不是她切的？而是她身份的那個女子動的手，就是白天我們見過那個。”

寧長菊洩氣擺手。

“別想了，”

他說道。

“這不重要。”

蕭雲卓點頭，不管到底是誰切的，事情既然已經解決，它就已經不重要了。。

“顧長卿的事情解決了。”

他說道，這才是他今天去秦府最主要的原因，為白天的事情道歉，他還做不出來。反正雙方都有錯，你只是往蕭家扔個了個人，還嚇不到我。

“他答應會給顧長卿寫信，並主動提出在酒樓擺宴，由他做東代替顧長卿請我和梁大人吃飯。”

這種主人不在別人代替道歉的把戲，寧長悠竟然也做的出來？

寧長菊冷哼了一聲不信。

“你答應了？”

主人不在場的賠禮道歉，這跟不道歉有什麽兩樣？

“這也算一個態度吧。”

蕭雲卓皺眉，人都跑了他也沒有辦法。

“雖然那天的事鬧的不愉快，但其實損失並不大。”

主要也是因為沒證據，人家雖然砸了你的招牌打了你的臉，但是人家半點痕跡都沒留，你就算告到皇帝那裏人家也是有理的。

“我的意思原本也是一笑泯恩仇，這樣大家吃頓飯也好，到時候話裏話外客氣些，城裏的風言風語也會少一些。”

因為顧長卿沒有跳出來聲稱為此事負責，事後也一反常態沒有煽風點火，那日的事情很快被壓了下去，現在外面幾乎已經聽不見在說。

但是顧長卿做事怎麽可能會如此讓你簡單解決，寧長菊搖頭。

看來自己好友的道行還不夠，平日裏做事太正派，發現不了顧長卿的計劃和打算，做不到防範於未然。

雖然敵在暗我在明，除了等下一步再接招，好像確實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不過好在人已經回京了，聽說這邊只留了一個隨侍幫秦小姐管家。

他心裏發笑，一個能斷玉、能騙人、能用刀、能切菜、能開方的小姐，竟然管不好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宅子？

哦，不對，兩個主子，一堆護衛的宅子。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隨侍，低聲說道。

“主子，高家來人說，逐風也死了！”

逐風也死了？

蕭雲卓一拍大腿，倒是把追風逐月的事情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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