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風寒讓青青在床上整整躺了七天，當秦小姐終於準許她下床的時候，她已經睡的骨頭都快斷了。

所以一下床她就閑不住，洗漱完就往寧長悠的院子沖，不但沖，還把秦小姐也順過去。

這是秦小姐第二次踏進來，上一次來的時候寧長悠親自給她上了茶，這次來的時候也不例外。

青青有幸跟著沾光，毫不意外的讚不絕口。

“真不錯，”她滿臉興奮，“小王爺你要哪日閑的沒事做，可以開個茶館，相信生意一定很好！”

這個當然只是玩笑，說完以後就抓著阿懶去看兔子，留下兩個目瞪口呆的主子。

讓堂堂寧小王爺開茶館，這種主意也就青青這種缺心眼的丫頭能想出來。

“其實……”

寧長悠看見青青消失在門外開口。

“其實你還真開了茶館？”

秦小姐突然搶白說道。

寧長悠笑了笑擺手。

“當然不是，今天是臘八。”

臘八要喝臘八粥。

“前幾日梁大人來問我願不願意臘八施粥，我想想同意了。”

秦小姐點頭。

“這是好事。”

寧長悠在豐城的消息雖然刻意隱瞞最終還是不脛而走，這些天來上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若不是門口匾額寫著秦宅而是寧府，門檻都被人踏破。

“蕭家也去了，”

寧長悠繼續往下說。

“我早上碰見了蕭雲卓。”

秦小姐再次點頭。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前幾日濟民蕭家都有參加，今日臘八施粥當然也不會落後，更何況如今正是蕭家需要爭取好名聲的時候。”

每年年底，豐城的高門大戶總是爭先恐後的做善事，從年前的濟民救災到年後的元宵之夜，這段時間豐城的熱鬧程度甚至超過全年。

“我沒有和他說話，只是點頭示意。”

寧長悠依然欲言又止，試探著秦小姐的反應。

但是秦小姐受不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她問道，“為什麽那麽吞吞吐吐？這不像你。”

寧長悠含笑無奈，沈默一刻以後才最終說出口。

“阿杜也以你的名義設了個鋪子施粥。”

秦小姐“哦”了一聲，毫不意外。

顧長卿走了以後，阿杜算是掌管了整個秦宅的上下裏外，對內他處理日常諸事，對外則時不時替秦小姐刷存在感。

年底是蕭家攢名聲的時機，也是秦小姐恢覆名譽的時機。

所以他自作主張給秦小姐設了個粥鋪，這是好事。

“阿杜準備的很充分，但現場沒人來領粥。所以我就過去站了站。”

阿杜最近在外面，以秦小姐的名義散了不少財，這也是為什麽這次能理直氣壯的擺攤施粥。

拿銀子的時候，百姓們一窩蜂搶了個幹凈，施粥就算情況再差，多少會有些人為了面子和心理的雙重安慰過來捧場。

但是阿杜顯然忘記了臘八粥的含義。

接受銀子是一回事，接受臘八粥是另一回事。

臘八粥代表著祝福希望，你一個天煞孤星的孤女，你的希望和祝福我還是不要受的好。與其貪這一碗半碗的粥，不如離你遠一點去晦氣。

秦小姐苦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難為阿杜了。”

寧長悠點頭繼續往下說。

“我想著過去給你助陣，沒想到碰到了蕭雲卓，臉色不是很好看，結果被好事人傳了出去。”

秦小姐突然笑了，這才安靜了幾天又有人給她找麻煩了。要是她現在出現在施粥現場，是不是會有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奇觀？

“好事者傳的比較難聽，你不要往心裏去。”

寧長悠還在繼續說。

這件事情他原本並不想說，因為實在太難以啟齒，只是實在紙包不住火。

與其以後讓秦小姐從旁人口中聽見，倒不如他今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會說什麽？”

寧長悠看著秦小姐的眼睛，她的眼神靜的如一汪深泉，並沒有因為剛才自己的話而掀起半分漣漪。他只希望接下來的這句話後，女子眼裏的神情即便不能依舊，也不要太過惱怒和悲傷。

“有好事者說，蕭雲卓與我同為你站臺，為的是情。”

原話當然不僅如此，外面幾乎已經傳成汙言穢語。

什麽寧小王爺用身份逼蕭家和秦小姐退親，但秦小姐不願意接受只好找顧長卿求助，顧長卿解救失敗暫時回京，留下隨侍阿杜留在豐城為其抵擋。

這些傳言傳的極快，一上午的時間幾乎衍生出各種版本，原本只是一見一點頭一寒暄，傳到最後竟然變成蕭雲卓這次主動就是為了宣戰，要美人不要江山，拼的於魚死網破把秦小姐搶回來。

寧長悠握緊拳頭回憶阿勤派人打聽回來的傳言，大部分都是汙言穢語下流之言，不但挑撥了她和蕭家的關系，更把阿杜這些天的努力毀於一旦。

但是這些，所有的這些，都抵不過面前人的不高興。

秦小姐果然生氣了，她的臉色變的很難看，用冷若冰霜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她的眼神裏除了無奈還有憤怒，滿腔的恨意都要噴薄而出。

之前的流言再難聽，總是沒有毀了誰的名節和清白。今天倒好，三言兩語之間把人說成了淫娃蕩婦，把臘八施粥的義舉，說成了多男爭一女的市林笑談。

秦小姐的生氣是應該的，應當的。

寧長悠沈默，流言因他而起，即使他也被牽扯其中，但被傷害最多的肯定不是他。

“我已經派人去府衙說，若是這件事壓不下去，他這個官也不用做了。”

他難得說重話難得威脅人，這卻是從另一個層面證明外面傳的一定比料想中更難聽。

秦小姐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恢覆往日裏不喜不悲的模樣。若不是露在寬袖外緊握的雙手，寧長悠會以為她睡著了。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寧長悠心裏越發不安。

“我讓阿勤去和驛站說好，今晚我就搬過去。”

原本搬不搬他還未決定，畢竟已經習慣秦宅的壞境，也曾答應顧長卿要照顧秦小姐。

但如今事情演變成這樣，他再不走外面不知道會傳出什麽不堪入目的流言，對他對秦小姐都不好。

這個話題他曾和顧長卿私下討論，得出的結論是行的正做的直，但現如今看來並不完全是這麽回事。

“侍衛我留一半給你，所以你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

寧長悠明白，走雖然不是辦法，但是留肯定是個問題。

“不，你不用走。”

秦小姐緩緩睜開雙眼。

“我要讓蕭家走。”

_____________

青青餵完兔子回來，覺察出廳堂內古怪的氣氛，好奇發生什麽事。

寧長悠的脾氣，不是那種隨意會惹小姐不高興的人，而秦小姐，也不是那種隨意會生氣的人。

她“啪”的放下手中的兔子，氣勢洶洶的站在秦小姐身邊，一臉戒備。

“小姐，是不是他惹你不高興了？我幫你打他！”

在這個丫頭認知裏，事情的只有對錯無關地位高低，所以她不理解為什麽做婢女的要照顧主子，寧長悠也不會欺負她的主子。

“我去打他一頓給你消氣，然後我們把他趕出去，好不好？”

青青怒不可遏，似乎只要秦小姐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就要沖去下黑手。

“反正阿勤阿懶都不在，我們就說是他自己摔的！”

寧長悠暗自扶額，這到底做幫忙還是在攪局不說，她的是非尊卑觀念確實該好好教教了。

“沒事，沒有的事。”

秦小姐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寧公子說要帶我出去玩呢。”

青青臉上的憤怒立刻轉為驚喜，隨後又被秦小姐的一盆涼水潑滅。

“你不準去。你還需要在家靜養。”

說到這裏秦小姐又頓了頓。

“距離你和蕭家二小姐的比試不足二十日了，你要在家練習。”

這句話不僅澆滅青青的熱情，更讓她的情緒陷入低谷，她耷拉個腦袋點了點頭，垂頭喪氣的坐回到秦小姐身後。

寧長悠似乎松了口氣，看著面前的秦小姐。

秦小姐的臉上恢覆往日的笑顏，只剩下手心中的指痕證明剛才的情緒。

“你要蕭家走？”

秦小姐點頭。

“當然，畢竟不該出現在那個地方的人不是你，而是蕭雲卓。”

確實如此，但事情無絕對。

“她可以對我出手，但是牽扯到你，這我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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