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時，必經一條通往上界的天階。只有完整走過這條天道，才能算真正地飛升上界，可以位列仙班。）

魔尊一臉迷茫：“難道是吾從前動了軒轅氏的命運線之後，逐漸影響到了整個修真界？或是上界施壓，所以才導致天道不通？”

兩人一妖：“……”

心裏暗自嘆了一口氣，忘憂與忘川朝魔尊躬身行禮道：“多謝老祖宗。”

能將軒轅氏的辛秘悉數告知，又指點了他們的未來。

魔尊道：“爾等之血給予吾部分力量，令吾提前醒來，這是爾等應當的回報，況吾也不忍見後人重蹈覆轍。”頓了頓，他又道，“另外，吾不老。”

忘憂與忘川：“……”

那確實，魔尊大人跟忘川長相一致，就只是一頭黑發變銀發罷了，嗯，罷了。

魔尊擺擺手，說：“萬裏，送他們出去。”

星誅尊躬身道：“是。”

浮屠十二州，萬靈山。

一只雪白的大獅子蹲坐在水潭邊，仰頭望著九天星辰。

它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輕輕喚道：“白澤大人。”

白澤頭也不回地說：“哦，是小三河啊，怎麽，魔界之門已經關上了？辛苦你的弟子出了大力氣了。”

南官走到大獅子旁邊，也擡頭看了看天空：“是，已經關上了。但仍有許多魔修停留在修真界，並往太一三洲聚攏著。”

白澤又“哦”了一聲，沒說話。

南官幽幽地道：“白澤大人，為何這樣的命運，會落到我徒兒身上？”

“誰讓她是軒轅氏呢？”白澤嘆氣，“你看看那些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氏族，滅絕的滅絕，沒落的沒落，還有零星幾個只能藏著掖著。天道無情哪……”

南官道：“軒轅氏已經開始沒落了。”

“反正我算出來的是大兇。”白澤兩只前爪交叉搭著，又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搭在上面，繼續幽幽嘆息。半響，他又說：“小三河，你來，不會就是為了問我你那小徒弟的事情吧？她的未來就是軒轅氏的未來。”

“大兇？”南官說。

白澤瞅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道：“那位魔尊會點撥一下她與她兄長的啦，事在人為，小姑娘要扛過這場大劫，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南官輕笑：“所以，魔界至尊出身於軒轅氏？”

白澤說：“你不早就猜到了嗎？還有什麽好問的？我說小三河，你要是能渡劫飛升，能在仙界占據一方之地，也許就能扭轉你小徒弟的命運了。”

南官繼續保持微笑：“所以上古氏族沒落的根源在仙界了？”

白澤：“……啊，我就不喜歡你這一點，什麽都能猜得到，心思太精了，不如你來當白澤算了！反正人家說個幾句你就猜得出真相！”

南官：“……”

白澤抱著毛茸茸的大腦袋獨自憂傷了好一會，突然又把腦袋擡起來：“小三河，你不去東邊解決魔修的事情嗎？”

按照它的推算，現在有一大群高階魔修橫渡誇父海，一邊與海中妖修作戰，一邊企圖殺上太一三洲。

南官懶懶地道：“我不去，就讓太一三洲那幫瘋子們折騰去吧。”

雪白大獅子的獸眼眨呀眨：“你還記恨他們從前放出你是天命之子的風聲，導致你遭受各方追殺的事情？”

南官輕“哼”了一聲：“他們做過的腌臜事情海了去了，苦主還不止我一個呢。”

白澤默默地想，說的也是呢，海裏的那幫妖修，哪一個是喜歡太一三洲的？屆時魔修殺上太一三洲，估計沒誰會伸出援手。

何以渡川，唯有忘川（三）

忘憂原以為星誅尊會將他們直接送出魔界，誰料他卻徑直把她拎到了一處秘地面前。

“這可是你師尊浴火重生的地方，你好好享受啊！”說著就要把她往裏一丟，自己揚長而去。

忘憂想也沒想就一把抱住星誅尊的手臂：“什麽浴火重生，什麽享受，我聽不懂！”

“這你就太不了解你師父了，他初入魔界是因為被人摧毀了丹田被逼走投無路的你不知道？”星誅尊呵呵了一聲，“當徒弟怎麽能不體貼體貼關心關心師父呢？”

忘憂震驚於南官居然被摧毀過丹田，但聽到後一句話，她楞了一下，問道：“那知非他體貼你嗎？關心你嗎？”

星誅尊被噎住了。

忘憂純粹只是為了反駁他才出此言，眼見已經達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撇了撇嘴，繼而很嚴肅地問：“師父從來沒對我說過他昔年之事？他為什麽會丹田被毀，被逼入魔界？”

星誅尊松開了拎著她的手，垂頭理了一下袖上的褶皺，默默地說：“當年吧，不知從何處流傳起，說三河是天道的寵兒，身負大氣運，早晚能位列仙班。總有一些人對此傳言深信不疑，覬覦三河的氣運，妄圖搶奪，於是，各種骯臟的、齷齪的手段層出不窮，全都落到了三河身上。彼時他……應當是下山歷練沒個幾年，只差一步就能結嬰，還沒有現在這麽心臟（一聲），沒能防住那些暗害，被人震碎了金丹，毀掉了丹田，然後，在逃亡過程中，掉進了魔界。”

忘憂沈默。

她從不知道，她那個無所不能的師父，還有這樣黑暗的過去。從沈湮子那裏，她知道了青玹門先一輩幾乎都死在了人龍大戰中，包括南官的師父，也就是她的師祖，往後的青玹門，一門的名號和光耀，都是南官游歷四方一點一點打下來的。那是多麽厲害、多麽風光的一個人啊！在如今這種大乘期修士幾乎沒有的時代，可以說他就站在修真界的頂端！

而他如今這樣的風光與地位，是用昔年之悲痛換來的！忘憂難以想象，只知道他如今有多能耐，昔年就有多淒慘！

星誅尊看見了她陰沈的臉色，想著既然開了這個口，不如多說幾句：“當初他掉進魔界的地方，正好在裏界塵墟谷附近，我把他撿回來之後，一開始就是當成奴隸來使喚。而他呢，雖然金丹沒了丹田毀了，卻還是執著地每天煆體、每天練劍，沒有武器，就拿樹枝使，我也就漸漸看出來了，這家夥於劍道上，很有令人嫉妒到發狂的天賦！但是吧，當時我還在跟旁人爭奪塵墟谷谷主之位，一時不察，就讓對手找到你師父身上去了，對方把你師父丟進了這裏，意圖搞死他然後以此來打擊我。”說道這裏，星誅尊冷笑了一聲，“那家夥腦子沒長好，居然想出這種爛主意來，由此可見那家夥怎麽著也做不了谷主……然後，我也不知道你師父在此地經歷了些什麽，總之等他活著從這裏出來時，他已經修覆了丹田，並且已經結嬰了。”

星誅尊對著忘憂做了一個很誇張的震驚的表情：“是不是很驚天地泣鬼神？說真的，我都懷疑他身負大氣運這種傳言不是不可信，而是往小裏形容了！”

忘憂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臉上神情還沒有星誅尊這麽浮誇：“……我曾經聽沈湮子前輩說，師父乃氣運之子，終將飛升上界，還一度擔心我會影響到師父的大道。”

“呵呵。”星誅尊毫不客氣地說，“這種人就是自己沒可能了，所以盼著別人能使勁飛，就好像他也在使勁飛一樣。”

忘憂：“……不、不至於吧……”

星誅尊冷笑道：“真的身負大氣運又能怎樣，如果自己護不住，有也白搭！與其將期望放在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上面，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和心思精煉自己的實力！所謂命也好，運也罷，全在於自己罷了！”

忘憂楞住了，半響，才遲疑地問：“你真的是魔修嗎？”

星誅尊給她翻了個白眼：“魔修也有自己的道統好嗎？你真以為所有魔修都是茹毛飲血、兇惡殘暴、慘無人道的嗎？！”

忘憂連忙道：“失敬！失敬！”

星誅尊道：“那你進不進！”

“進進進！”忘憂說，“多謝星誅尊如此為我著想！”

“呵呵了，誰為了你？”星誅尊很不客氣地說，“這是你那個心眼子賊多的師父交代的。別說你們是為了魔界之門而來，就算沒有這回事，三河也會把你坑過來的。”

一說完，不等忘憂再開口，他就一把抓起忘憂的後衣領，將人往這不知道裏頭深淺兇吉的秘地裏大力一扔！

扔完了，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揚長而去。

又回到了九九谷裏的小輕居，忘川坐在二樓露臺上，撐著臉，幽幽地道：“你說，星誅尊把忘憂帶哪裏去了？他會不會對忘憂不利？”

山海背靠著露臺欄桿，手裏凝聚出一團不大不小的火上下拋著，嘴裏道：“他要對忘憂不利，不早下手了嗎？且你與忘憂乃魔尊同宗，星誅尊哪會對你們動手。萬一，萬一他要下黑手了，你又能怎麽辦呢？又幹不過他。”

忘川：“……”他轉頭一臉郁卒地看了山海一眼，“你能不能……有點、有點……志氣？你好歹也是個龍王啊，不能有點傲視群雄或者氣吞山河的氣勢嗎？現在我總覺得你很慫一樣的。”

山海一本正經地說：“首先，任何地方，都是以強者為尊，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適當示弱，一點也不慫；其次，在不危及性命或本源的前提下，沒必要太拼命，會消耗掉一些不必消耗的；最後，所有的龍王裏頭，我排最後，是最差的那一個。”

忘川一針見血地說：“你就是懶得動手。”

自他們三個結伴一同游歷以來，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忘憂在前頭沖，山海拎著忘川在後面悠哉悠哉。

山海聳了聳肩，繼續把玩手裏的那團火。

過了一會，他猛地站直了身體，手裏的火一下子滅了。

忘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連忙問：“怎麽了？”

山海沈下了臉：“那家夥肯定是拿什麽話把忘憂哄了去了！這丫頭又擅自把感官共享給切斷了！”他一撐手就翻下了樓，咬牙切齒地道，“那欠揍的玩意把忘憂搞哪去了！”

說著他就不見了。

忘川：“……”剛剛是誰還漫不經心的來著？

他站起身也準備下樓，轉念一想，還是不添這份麻煩了，坐這繼續等著吧。

路上，星誅尊悠哉悠哉地往九九谷走回去，猛地從一旁就跳出個人影，伸出尖銳的爪子就往他胸口抓，星誅尊飛快地閃了過去，笑瞇瞇地道：“怎麽了？火氣這麽大？”

山海一雙金色眼睛此時亮得嚇人，他冷冷地道：“你把忘憂送哪裏去了？！”

星誅尊笑道：“怎麽，你也想去？”

這一天，忘川等著等著，直等到後半夜，才見一道身影走回了小輕居。他走了過去，只見山海捂著左手手臂，一身狼藉，嘴角帶血，頭上也破了一塊，很是慘淡。

忘川大吃一驚：“你跟星誅尊動手了？”

山海悶悶地應了一聲，臉色相當不愉快地坐了下來。

之前是誰說示弱來著？忘川嘆了一口氣，問道：“那你現在傷到哪裏了？忘憂她那邊情況又如何了？”

“皮肉傷罷了。”山海緩緩地活動了一下還在隱隱作痛的左手臂，道，“忘憂被送進了一個秘地，但她不讓我進去，打算獨自闖。”

忘川一怔：“不讓你去？”要麽忘憂下定決心要好好磨礪一番了，要麽就是想把山海留下來保護忘川，要麽……兩者都有。

山海道：“你放心，若她真到了性命垂危的時候，我會感應到。”

忘川：“那我們還要呆在這魔界裏？忘憂此回歷練，不會得個身染魔氣、最終淪為魔修的下場吧？”

山海輕哼了一聲：“我看她對淪為魔修這一回事倒是蠻積極的。”

忘川：“……”

山海沈默了一會，又有幾分咬牙切齒地說：“我總覺得我們在魔界就是被安排好了的……魔尊是星誅尊的主子，星誅尊又與三河有交情，也不知三河對軒轅氏了解幾分？”

忘川臉色也一點點凝重起來：“你的意思是，三河當年收忘憂為徒，是因為她軒轅氏的身份？但三河是正統道修，又不曾見過魔尊，他不可能為魔尊做什麽事的。那就是為了別的什麽？”

山海提醒道：“你想想，當年在萬靈山，神獸白澤說過的話。他把你兄妹二人當貴客，又順應忘憂的問題提到了仙道，你想想。白澤可是通曉古今的，他知道的遠比我們想象的多，而且他認識三河，說不定他與三河說過什麽未來之語呢。再一個，三河要尋人問天道之事，在魔界等了幾十年，也就是等魔尊出關。我們假設一下，上界的仙人想覆活神靈，然後因為軒轅氏的緣故出了問題，他們就插手影響了此界的天道，令此方修士難以飛升，神獸白澤算出了原因，也預測出了解決的辦法——就在你們兄妹兩個身上，然後他暗示了三河，如此種種，他們有了與魔尊以及星誅尊等人同樣一個目的，為了解決天道的問題，也就是上界的問題，所以要讓你們兄妹走既定的路，獲取與上界仙人抗衡的力量。”

“若是如此……”忘川沈思了半響，“我想忘憂就算知道了，也還是會順應他們的意思。畢竟生於軒轅氏，有些事情再殘酷，也必須面對。”

山海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只是有些不爽地說：“我就是不樂意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心眼子多的人，我也不喜歡。”

所以他就一直看南官很不順眼。

忘川又想到了什麽，笑了笑：“我倒覺得，三河收忘憂為徒，不只是因為她軒轅氏的身份。不管怎樣，他對忘憂還是很用心的。”

雖然有的時候也有點坑。

何以渡川，唯有忘川（四）

既然還要在魔界待上比較長一段時間，忘川就預備給自己多找點事情做——他又開始制造傀儡了。

不過，在魔界這裏，能賣出去嗎？

星誅尊在一旁單手撐著下巴，百般無聊地看著忘川各種折騰，悠悠地道：“這些年，我聽聞混沌三州出了個有名的妖族傀儡師，制造出來的傀儡在鬼修中大受歡迎，原來這些傀儡都是出自你的手啊？”

忘川專心著自己的事，抽空回答了一句：“是我與山海、忘憂一同完成的。”

山海見星誅尊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扯了扯嘴角：“星誅尊如今又不忙了？”

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星誅尊只擺了擺手道：“自魔尊大人閉關以來，激進派那群沒長腦子的家夥就老愛窺探斬神之地的動靜，東方使他們只負責守衛魔尊大人的安危，其他的小雜蟲子就丟給我處理了。小蟲子雖不足為懼，就是數量多得讓人心煩。”

山海呵呵道：“所以魔尊出關了，你就不用操心小蟲子了？你身為塵墟谷谷主，難道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你出面的嗎？”

星誅尊頗為委屈地說：“你這話意思……有用的時候就各種折騰想要見我，沒用的時候就趕我走了是吧？你也太冷血無情了吧？對了，說到折騰，本尊還有一筆賬要跟你們算算。”

山海整個身體就僵了一下。

忘川置若罔聞。

星誅尊裝模作樣地掏出一個金光閃閃的算盤出來，劈裏啪啦地一邊打一邊嘴裏念道：“你們一共損壞了我七座紫晶樓，每座樓受損程度不一，看我給你仔細算啊！第一座樓受損……（吧啦吧啦省略）共計需要花費七萬九千五百九十八塊紫晶修補，這些紫晶換算成你們修真界的靈石就是……”最後他算出來一筆天文數字，將金算盤往山海面前一擺，“你們是打算給錢呢？還是打算賣苦力啊？”

山海：“……”

忘川終於慢吞吞地擡起了頭，說：“你打劫吧？”

星誅尊捂著心口作痛苦狀：“這可是我忍痛給你們算出來的友情價！怎麽能說是打劫？我是這種人嗎？”

“是啊。”忘川幽幽地道，“你是魔修嘛。”

星誅尊痛心疾首：“魔修怎麽了？你怎麽能以極個別的現象來評判所有魔修呢？而且你們人修中不也有三河那種心臟的家夥嗎？怎麽能就指責魔修？”

山海冷笑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都與三河交好了，既然他心臟，那你也一樣，差不了多少。”

星誅尊：“……”好像是有點道理怎麽辦？

他頓時板起了臉那，使勁一拍桌：“看來你們是沒有靈石還賬了！那就用苦力來還債！你們在魔界的這段日子裏，就好好地賣苦力吧！”末了，他還“嘖嘖”了兩聲。

山海與忘川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出對方都想狠狠地揍這家夥一頓，但想到昨日夜裏，山海都被這家夥打成那樣了……忍！

忘川深吸了一口氣，建議道：“我覺得你可以去找三河討要這筆賬。”

星誅尊沈默了，半晌，他冷笑道：“一個遠在天邊，一個近在眼前，你讓我討債的時候不找眼前人，反而找天邊人？真想賴賬呢？還記得這裏是魔界，這是塵墟谷嗎？”

忘川：“……”我覺得你是怕那個心臟的家夥坑你吧？所以要找軟柿子捏。

山海已經聽不下去了，伸手摸了一個小袋子就往星誅尊那張風流俊美的臉上砸：“拿去！錢奴！”

星誅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小袋子，避免了自個俊臉被傷害的命運，他打開小袋子往裏一瞧，又“嘖嘖”了兩聲：“看不出來啊，你們還挺富有的。”飛快地收好小袋子，他笑瞇瞇地道，“賣傀儡賺的？鬼修也這麽富有？看來我可以考慮一下跟鬼修做生意的事了。”

山海：“……實際上，這些靈石都是三河的。”

星誅尊的笑臉頓時一僵，緩了緩才又恢覆過來：“哦，是嗎？不管怎樣，這些靈石，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了。行，你們自個忙，我走了。”

說完就溜。

山海站起身，急忙喊道：“哎！哎！忘憂得何時出來啊？”

風中悠悠地飄來一句：“你去問她！”

也不知是因為拿了三河真人的靈石的緣故，還是急吼吼忙著修小樓的緣故，一連數天星誅尊都沒再出現在小輕居裏，又是換了知非過來盯著山海與忘川的一舉一動，而知非那張小白臉陰沈沈得更厲害了，且手裏時刻捏著一塊傳音符，預備著一發現不對勁就捏符通知他師尊。

山海與忘川都懶得理他，想知道的反正問不出來，知非乃至星誅尊都沒有魔尊好說話呢！遂一人一妖都埋頭苦煉傀儡，只等著出了魔界就要在混沌三州中大賺一筆。

又過了數日，忘川成功地煉制出了第二只傀儡，正要轉身把傀儡送到山海那邊做下一步加工，星誅尊卻冷不丁出現在了他身後，出乎意料地開口問道：“你這傀儡準備賣多少呢？需不需要我來做個中間人幫你拉生意？”

忘川被他嚇了好大一跳，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胸口，稍稍思索了一下，回答：“做完了再說吧，先不急。星誅尊有何事？”

星誅尊細細地看了那傀儡好一會，才摸著下巴說道：“尊上宣你倆過去。”

忘川楞了一下：“魔尊大人找我們？為何？”

星誅尊繼續摸下巴：“可能尊上一個人比較無聊吧？所以叫你們過去解悶。”

忘川：“……”怎麽著把他倆當玩具了呢？還解悶……魔尊身邊五大護法都不能逗他開心麽，那可真是“沒用”呢。

再怎麽在心裏腹誹，忘川也沒法拒絕，於是跟山海說了一聲，後者表示無所謂啊，看你想怎麽聊，我把天給聊死成不成？

……總之山海與忘川各自抱著不一樣的心思再度來到了魔尊的冰晶宮殿。

宮殿裏依舊彌散著凜冽又厚重的寒氣，王座上魔尊閉目養神，長長的銀絲像是揉雜在白色衣裳中，整個人仿若一座冰雕，白得只有一個色。

偌大的宮殿裏除了這座冰雕外再無旁人。

星誅尊輕手輕腳地走到殿中央，離王座上的魔尊還有點距離，他輕聲道：“尊上，他們來了。”

魔尊緩緩地睜開眼，好像呆滯了一會，才懶懶地開口道：“哦，那你出去。”

星誅尊：“……是。”

等到殿門又緩緩合上了，忘川才發問：“請問魔尊大人因何事想見我們？”

魔尊慢吞吞地說：“無聊。”

山海與忘川：“……”

他從王座上起身，又慢吞吞地走下去，一舉一動甚為賞心悅目，整個人像一副行走的畫卷，他伸出白皙的手指著宮殿四周的擺設：“這裏無論何處，都是冷的。”

除了裝飾的雕欄玉砌，也沒有半點其他的物件。

忘川聽了這話，微微一怔：“此處確實冷得很，況又是長年獨自一人……”

他正想感慨幾句，就見魔尊帶著詫異的眼神看了他一下，幽幽地開口：“吾是冰靈根修士，所到之處，一切成冰。”

忘川霎時目無表情：“……”

山海默默捂臉，小聲對忘川道：“他是不是被冰凍得太久了，腦子不好使了？”不然說話怎麽能這樣讓人無言以對呢？

忘川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魔尊大人……”他勉強扯出笑臉，“不知您到底有何要事？”如果沒有，請不要拿我們來消遣啊！

魔尊說：“無聊。”

“呵呵。”山海幹笑了兩聲，“……那行吧，您想聊些什麽呢？”

魔尊轉身重新坐回王座上，撐著半邊臉，陷入了沈默之中。

山海與忘川：“……”

宮殿內彌散著一片寒寂。

他們沈默了許久，山海與忘川無可奈何地對視了一眼，後者開口道：“那個……在下近幾十年來一直在研究傀儡之術，不知魔尊大人對此可有興趣？”

魔尊終於擡頭，坐直了身體：“拿來讓吾瞧瞧。”

於是乎，山海先是從兩儀袋中掏出了一個與他同等身高的傀儡，帶著青面獠牙面具，一身紅衣似火，手執羽扇。他指使著傀儡往前走了幾步，簡單介紹道：“這一類傀儡是我們做的最多的，混沌三州的鬼修最好這一種，您看看？”

魔尊睜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麽新奇的玩偶一般，圍著那傀儡來回走了幾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個遍，之後臉上的新奇之色就退散了。

他評價道：“比較差勁。”

忘川微笑：“傀儡是晚輩做的，之後由山海、忘憂、枕流於其上刻陣添符，以作完善。畢竟我們幾個都不是煉器師，您見過的好東西又那麽多，這樣的傀儡，確實入不了您的眼，也不值一提。”

魔尊道：“也是，你目前只是凡人之軀，能做到這個程度，看得出你已盡全力。”

忘川繼續微笑：“對於傀儡之術，不知魔尊大人能否指點一二？”

顯然，對於活了近萬年之久的前軒轅忘川、現魔尊來說，還真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忘川與山海總算成功地打開了魔尊大人的話匣子，使得魔尊大人就著傀儡一術滔滔不絕地說了三天三夜，才意猶未盡地放了他們回去。

如果忘川還只是當年的那個他，可能就又累又餓就交代在魔尊大人的宮殿裏了。

忘川也在魔尊這裏深受啟發，回到小輕居之後，只略做休息就又埋頭於傀儡制作當中，然後，做出新的完成品的當日，星誅尊又一次晃過來，笑瞇瞇地說道：“尊上宣你倆過去。”

忘川就拎著自己的新作和山海一道過去了。

過了幾天，又裝滿了一腦袋的想法回來了，繼續馬不停蹄地投身於傀儡之術的研究當中，沈迷於其中無法自拔。

第三次，根本無需星誅尊來叫人，忘川就很主動地帶著傀儡要求見魔尊大人了。

而這一見，他再沒有回到小輕居。

前後兩代軒轅忘川於斬神之地成功聚攏到了一起，從此世間又多了一對忘年交，還是一對長相都一模一樣的忘年交。

山海：……嗯，我就是這對忘年交當中的空氣了。

何以渡川，唯有忘川（五）

寒來暑往，一晃又不知過了多少載，魔尊大人教完傀儡術之後，又傳授了忘川一套劍法，此法名為“軒轅劍法”，從上古傳承而來，斷在了魔尊大人那一代，如今，又覆而傳承。

主要目的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用來應對神器軒轅劍的。

而山海起先幾年還能陪著忘川一同研習傀儡術，之後也不知從哪一天起，他開始玩起了失蹤，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年半載，每次回來，必定面帶凝重，且有幾分頹喪。

忘川一開始還嚇了一大跳，以為忘憂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卻一直被告知忘憂的處境險象環生但還無性命之憂，所以是為什麽呢？

直到後來山海每次失蹤的時間越來越長，某一次星誅尊出現在宮殿裏，抱怨山海在魔界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下至金丹、上至出竅的魔修幾乎都被他收拾了一遭，如今已經找上分神期的魔修們了。

忘川恍然大悟，原來山海磨煉自個去了。

星誅尊拿幽怨的眼神覷他：“雖說絕大部分激進派的家夥還滯留在修真界，但留下來看門的也有那麽些。如今他們知道了這條龍是從塵墟谷出去的，個個都吵著我，叫我把龍交出去給他們當下酒菜呢。”

星誅尊此言不虛，還真有個大嗓門的家夥嚷嚷著要他交出“那條紅蟲子”（？），說是幾百年沒嘗過龍肉啥的，但他說完這話就被星誅尊一甩袖子拍飛了。

實在是可笑得很。魔界向來奉行弱肉強食，打不過人家就得自認技不如人，還想腆著個臉上門求公道？真是笑話！魔界裏有公道這玩意？還大放厥詞不知好歹，這種家夥真是給魔界丟臉啊！

忘川聽明白了星誅尊話裏隱藏的意思，聳了聳肩，說：“實在抱歉，我管不了山海。能管他的人，被您丟進秘地這麽些年都不曾出來呢！而且，就算忘憂在這裏，她也不會管山海的。”

星誅尊嘆了一口氣：“唉，其實山海怎麽收拾那幫家夥我都隨意，我就擔心他回塵墟谷來折騰……”

忘川微微一笑：“其實吧，山海怎麽折騰我都沒意見，畢竟我已經不住在塵墟谷了。”

星誅尊頓時冷笑了一下：“你別忘了忘憂還在我手上。”

忘川笑得格外單純：“我來這裏呆了這些年，魔尊大人其實很好說話的。”

星誅尊神情一僵，靠！你拿尊上威脅我！果然是有了魔尊這個軒轅氏老祖宗當靠山，忘川就得瑟地抖起來了啊！

星誅尊氣得拂袖而去，半月後，山海一瘸一拐十分狼狽地回來了，面對忘川擔憂的眼神，山海黑著臉說：“星誅尊抓著我又打了兩場。”

這回下手重了很多。

忘川轉頭把這事說給了魔尊聽，魔尊十分大方地說：“往後吾來指點他。”又使喚五行使多跟星誅尊切磋切磋。

星誅尊委屈得差點沒原地開花，真是一幫鬧心的家夥！

不過有魔尊管著那條到處鬧事的龍，他也省心多了，還是繼續悠哉悠哉賺錢去吧。

就這樣，又過了數十年。

忘川盤腿坐在劍斬崖頂，渾身上下結了一層白白的冰霜，體內仍是沒有一絲靈氣也沒有一縷魔氣，但他早已不懼嚴寒酷暑，練就了一副健康長壽且依舊美貌的身軀。

他坐了許久，天空中的血日都來回轉了兩三圈，才緩緩舒展四肢，站了起來，轉身慢吞吞地往冰晶宮殿走了回去。

剛到門口，就猛地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晃動，忘川快速地伸手扶住門，稍微感知了一下，轉頭眺望遠方。

是不是山海又找上了哪個魔修，打得難舍難分了？

他正這麽想著，山海已經出現在了他面前，語氣有些期待地說道：“應該是忘憂要出來了！你且在此，我去瞧瞧。”

說完就不見了妖影，忘川都沒來得及伸出手去攔他。

忘憂要從秘地裏出來了？他心下又高興了幾分，轉身往山下走去。（沒辦法，凡人之軀，只能靠兩條腿，不能刷的一下就飛過去。）

星誅尊早就到了秘地的入口處，那陣劇烈的波動從秘地向四周擴散開來，波及範圍甚廣，緊接著一個灰撲撲的人影就從入口那裏沖了出來，身後還有一團熊熊燃燒的不知何物嘶吼著緊咬著不放。

星誅尊眼疾手快地在那灰撲撲身影沖出來的同時就揮手關閉了秘地入口的陣法，轉頭看向忘憂。

忘憂身體兩側各飄浮了一柄劍，劍身閃閃發光，更襯得她整個人蓬頭垢面、灰不溜秋，她喘了幾口氣，慢慢平緩下來。

星誅尊摸著下巴，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在秘地裏把上古四靈之一惹到的嗎？”

忘憂轉頭看了一眼，秘地依然在大幅度地震動不止，表明那團渾身包裹著火焰的東西還在哐哐哐撞擊著入口的陣法，它仍舊沒有放棄追擊忘憂的打算。

忘憂尷尬一笑：“這個麽……事實上它追了我十來年了。”

星誅尊：“……那你可真能行啊，不愧是三河的弟子，一脈相承地會惹事。”

說話間，山海已經到了他們跟前，他先是無視了星誅尊，仔仔細細地看了忘憂一圈，之後張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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