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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日 時空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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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放心不下的絲塔茜回到了銀鈴小房子中的一朵白花。

由於建造期間,好客的四維來客們在小屋的瞳孔識別系統裏錄下了她和蘭登梅斯的信息,因此,她和蘭登梅斯在這座小屋裏的地位跟真正的主人無異。當然,不請自來直接給自己要了一個房間的蘭登梅斯跟她不同,她此刻的到來,也算是個暗搓搓的訪客。

心裏多少有點抱歉,但當她走進宦怡菲房間時,頓時覺得這次是來對了。

這個房間在完全歸屬於宦怡菲後,顯然被改裝成了跟蘭登梅斯設計理念不同的風格。

它讓她想到宦怡菲動輒叨念的“白噪音”——它從天花板、墻面到地板,以及所有的家具都被換成了純白色。仿佛只要摻雜一點點別的元素進去,就能讓宦怡菲陷入想入非非的記憶漩渦無法自拔,她只能讓它變成真正的白噪音,以便讓自己不至於轉念不開而“融化在夜空裏”。

不祥的通體純白色;一具還希望能穩住自己不放棄生命的靈魂。

絲塔茜望著那副瘦削扭曲在白色毯子下的身板,上前嫻熟地替她按摩頭部穴位。

也許是她的按摩起了作用,傳譯器調出的睡眠曲線由大幅度上竄下跳的淺睡眠狀態平緩走深,就在它接近深度睡眠附近時,手下安穩呼吸的女孩低低啜泣,叫了一聲“爸爸”。

那一瞬,她甚至還不能確定對方夢到了什麽,但就像感同身受,絲塔茜心中猛地一痛。

宦怡菲被晨光喚醒,睜開眼就被嚇了一跳。

她的床被加寬過,而枕邊熟睡的人竟然是絲塔茜。

小窗洞有明亮帶著熱意的光線照進來,絲塔茜的皮膚並不是陶瓷那樣的白色,而是一種雖然明凈,但微微透亮的蜂蜜色調。她的睫毛又密又翹,小扇子般在眼瞼邊緣散開,隨著呼吸微微浮動。油亮的長卷發鋪開在枕頭上,這讓她看起來就像每個神話中會獲得幸福結局的公主。

不過,這一切跟她此刻呈現的身份很不相符——這無聲無息的陪睡是怎麽回事?

宦怡菲微微一笑,想到前一夜那種來路不明對於她慣於刺痛的穴位安撫,心下又是感動又是慚愧,亂糟糟的難以言說。

她輕手輕腳爬起身,陽臺上前一天訂制好的衣服已經送到,她拿上它們,再把換下來的衣服放進絲塔茜客廳裏的那種小機器,它很快分解了它們,並重新組合成幾塊壓縮質料,即將被自動運送至資源站制作成新的器物,開始新一輪的無損輪回。

這一天起,銀鈴花小屋中人們的生活變得規律。蘭登梅斯名正言順長住下來,絲塔茜也以“人文主義的救助”為“加班”理由,讓銀鈴花多綻了一朵,就在宦怡菲房間的旁邊。閑暇時,六個人聚在最大朵的銀鈴裏,上演新劇“六人一雞行”。

唯一的遺憾,就是許願樹,都不知道它到底靈不靈,但哪怕作為一棵普通的植物,一連十幾天,它根本連一點點綠芽都沒有冒。

“怎麽辦,怎麽辦!”鄧啟明急得抓耳撓腮。

崔曉姝有兩次想到自己的父母,忍不住偷偷躲到房間裏哭。這裏千好萬好,她是一點留下的欲/望都沒有。

宦怡菲千萬次地用傳譯器追溯許願樹的由來,得到的資料並不如從他人口中的傳聞更多。它的記錄非常簡單,“新紀3344年,一對夫婦祈禱回故鄉,兩人走到許願樹前,得到了回家的指示。”它也有影像記錄,但就如它描述的,一對年輕的男女對許願樹說出願望後,第二次手挽手再過去時對視一笑,視頻就沒有了。

什麽坑爹的視頻?有不如沒有!

有一刻宦怡菲懊惱地想,他們四個是不是就差“挽手”這一步啊?

於是,他們身體力行,四個人擺出抗洪救災般眾志成城的人墻,走到許願樹跟前,並保持那種造型圍觀許願樹半天,丫依舊什麽表示都沒有。

在這種狀況下,鄧啟明神經兮兮地說,那我們是不是也需要對視一笑?

於是,他們死馬當活馬醫,無比煽情地相互對望笑了一下,讓圍觀的蘭登梅斯和絲塔茜渾身抖落無數雞皮疙瘩,然而,許願樹還是默然不語。

眾人心中奔過無數頭羊駝,還不敢明目張膽吼出來,畢竟以鄧啟明的親身經歷來說,這裏的植物連品質差的音樂都聽不得,何況是臟話。他們只能隱忍不發,繼續振作精神在工作中無比迷惘地尋找出路。

又過了十幾天,眾人的焦慮程度已經無以覆加,焦誠羽發現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他在人們面前展開一張島嶼圖,畫面幾近全黑,只有一小片藍色的微光在羸弱地閃動。

焦誠羽神情嚴峻:“這是從傳譯器裏得到的最新資料,烏止支圖現在陷入了‘黑夜’。”

眾人一驚,像被雷劈中。

崔曉姝眼淚瞬間就冒了上來:“那長官他……”

鄧啟明趕緊上前安撫她,小姑娘心裏裝不了事兒,這兩行噴薄而出的豆子,既是擔心老王,也是在發洩這麽多天以來她的焦慮,於是,他特別難得動腦道:“那邊一個月的周期不是一百多天嗎?我們到這裏才一個月多一點,怎麽就變了?”

問題剛出口,就收到傳譯器的提示:烏止支圖的時間流速是素帛衣國的4倍,是邁阿密的0.2倍。

換言之,素帛衣國過1天,烏止支圖就過4天。這麽算來,的確是到了新月更替的時間。沒想到烏止支圖的人們沒有挺過“黃昏”的精神摧殘,而他們這些身在素帛衣國的無能夥伴,在這個節骨眼上什麽貢獻都沒能作出。而且,傳譯器的後一句話更讓他們震驚,按照算法,加上在烏止支圖和海漂過的時間,就算素帛衣國人為的一天跟在原來那個空間一致,他們離開邁阿密也已經11個月過去了。

蘭登梅斯見狀解釋說,時間並非一維,不同狀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卷曲和速率偏轉,用等比換算並不準確。

當人們問他該怎麽算時,他噴出一堆公式和理論,四維們完全聽不懂,安慰也因此無效。

人們陷入死一樣的沈默。

時間無論在哪個空間,都不等人。11個月,對於正常生活中的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如果自己的親人失蹤11個月,家裏人恐怕已經心如死灰了吧。

宦怡菲狠狠皺了一下眉頭,與其呆著什麽都做不了,一幫人抱頭郁悶,還不如在這裏使出全身解數地找個一好百好的出路。

她打破死寂,故作輕松地笑道:“酋長說他們的黑夜最壞,這麽說他們也經歷過,也挺過去了。這個藍色的光點,我猜是他們的精神支柱,而且,老王那麽聰明,擺子那麽神武,酋長又德高望重,我們相信他們可以過這一關。接下去,我們也多加把勁,烏止支圖的小蛇指示我們到這裏找神石缺失的部件,我想它總不會嫖我們。今後,我們除了在工作時好好留意許願樹的養料,閑的時候也到處找找,說不定能找到缺件兒,那它不僅可以作為‘鑰匙’帶我們去烏止支圖,還能把神石拼湊完整,讓烏止支圖擺脫黑夜,而我們也能和老王一起回家。好嗎?”

同伴們望著宦怡菲的笑容,再次對她另眼相看。生活順遂的時候,這個“死本能”體現得最強烈的人,在眾人遇到困難時,卻又能莫名地爆發出不屈不撓“活下去”的正能量。

不知道她這麽分裂的個性是遇到什麽事兒養成的,但就現在的狀況來說,她堅定的態度讓大家也感受到希望。

崔曉姝擦掉眼淚,振作起來。之後,一行人飛奔到許願樹旁邊,厚顏無恥對一直無動於衷的它再提了一個要求,“找到烏止支圖神石缺失的部件”。

整個過程,蘭登梅斯和絲塔茜兩個新朋友,一齊用一種“你們真了不起”的眼神默默旁觀。

這個晚上,即便咽下兩粒百憂解,宦怡菲仍舊失眠了。經過三個月斷斷續續的消耗,那瓶膠囊終於告罄,她把瓶子扔進資源回收的機器裏。

腦中反反覆覆叨念著“11個月,已經過去了11個月……”,回憶被反覆打壓,還是見縫插針地呼嘯進腦海。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有一刻胸口痛得怎麽都抽不上氣。她只能扭曲地抓緊床單,好半天才勉強虛弱地擠出一滴眼淚,感到一絲氧氣終於隨之進入她的肺葉。

絲塔茜走進房間,看到她側臥在床上,表情麻木,渾身癱軟,偏偏身上的肌群又像用力過度似的微微顫抖。

看到她,宦怡菲動了動嘴角以示微笑,聲音沙啞:“讓你費心了,你……不用每天來……其實你根本就不用管我。”

絲塔茜坐到床邊,輕輕拉過她的手:“我知道你會這麽糾結,所以我帶了一個好故事來。但前提是,你必須告訴我,你怎麽了。”

絲塔茜的手幹燥溫暖,宦怡菲知道自己手上的虛汗正肆無忌憚地濡濕著對方的手心手背。

連素帛衣國簡單交流環境下成長的姑娘,竟然也學會了要“等價交換”地掏她,怪就怪在這裏人與人之間距離太近,讓人躲得那麽明顯,卻又根本躲不開。

宦怡菲無奈地笑了一下,那些她都不敢動的東西,多卷一個人進來有什麽意義?於是,她避重就輕地說:“在我五歲的時候,因為一些原因,爸爸去世了,呂後差點崩潰,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那時候……她常常抱著我,說她這輩子只剩我了,但是……這次是我,突然消失了11個月……”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不願意再看到呂後那種樣子……所以,想要盡可能早點回去。”

絲塔茜理解地拍拍宦怡菲的手背,笑道:“我的故事是這樣的——你們的時間可能沒有動。”

宦怡菲一怔:“什麽意思?”

絲塔茜娓娓解釋道:“這只是一個傳聞,也是蘭登梅斯他們那個組的研究院測算出的結論,至於具體是不是真的,沒有人知道。無意識的時空轉換,會讓你們的時間停止。”

宦怡菲努力咀嚼對方的話,半晌,卻依舊像個覆讀機一樣道:“什麽意思?”

絲塔茜笑了,她飛速地想了想,忽然想到一個例子:“我記得你們提過老王的貓,露娜,說它在68歲的高齡跟著老王到了烏止支圖,十年後再看到它,它還跟以前一樣,而實際上按它的年齡來算,應該是110歲了對嗎?”

宦怡菲茫然地點點頭。

絲塔茜接著道:“這就沒錯了。當初它跟老王都是無意識到了烏止支圖,所以時間停在了它的68歲。你們這次過來,根據你們的描述,每一次都是無意識的——無意識的意思就是,首先沒有強烈的自主意願希望到這裏,同時沒有希望在這裏定居下去——因此,你們可能不參與其他空間的時間輪轉。”

宦怡菲感覺自己就像個白癡,她的大腦好像也停止了轉動。

其實她已經懂了絲塔茜大致的意思,但她需要再次確定,於是,她萬分欠扁地再問了一次:“……什麽意思?”

絲塔茜笑道:“如果你們這次能順利回去,你們會回到當初上船那一刻,就是蟲洞打開的那個時空點。”

宦怡菲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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