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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日 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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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沈郁的場景中,鄧啟明就像個勇士。

他親熱勁地擡手拍拍宦怡菲:“頭兒,怎麽說,是走,還是走?”

宦怡菲忍不住笑了。

人人都在等她發號施令,她問小瓦:“如果我說繼續走,你們可以嗎?”

小瓦眼神中滿是畏懼,他卻咽了口唾沫堅定道:“烏止支圖的男人什麽都不怕!”

宦怡菲點點頭,笑道:“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可是就算要走,難道我們用游的麽?”

焦誠羽問了小瓦一句,小瓦就拍拍胸脯說我們有辦法,接著,他指揮他的人從旁邊拖過自然死亡的原木,再另外升起一堆篝火。

那種原木有兩人合抱那麽粗,他們鋸下來大概三米長的大木段,用火燒空中間的木芯,木段前後用刀削尖,做成了印第安部落裏常用的獨木舟。人們手腳利落,看看天上那兩個不再會“行至中天”的照明天體,憑著它們早上到現在在水平線上平移的角度,算起來大概正好是中午的時間,十幾個人相互協作高效地做好了四條獨木舟,再按人頭數用小樹枝削好了簡易木槳。

獨木舟的操作方式就是劃槳,但難點在於它不像他們駕馭過的捕鯨大船,它沒有龍骨,只能靠人體來控制平衡。

四艘獨木舟相繼被推下水,每艘只能坐四個人,跟來的人數剛剛好坐滿。一切準備就緒,但對著這種大家都不熟的交通工具,以及不明確的目的地,人們都沈默地站在水邊的土地上幹瞪眼。

宦怡菲左右看看,臨陣打退堂鼓不是她的風格。她滿臉堆起笑容給大家打氣,拋出官職開始點卯:“大家聽好,現在起,我是船長!”

鄧啟明果斷被蠱惑,笑瞇瞇蹭到她面前:“我這次可以升官了吧?”

宦怡菲笑道:“啟明星……”

就在她即將為鄧啟明加冕時,山間不合時宜地傳出一聲音質分叉的“咯咯噠”。

眾人循聲回頭,頓時被身旁樹下一只毫不起眼的黃毛大鳥閃瞎。

宦怡菲:“……達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爸爸沒有教過你嗎?”

崔曉姝蹲下/身抱起它,達克在曠曠紅天綠地的映照下變成了一只印第安雞,就像想要表達它參軍的決心,它望著眼前的一片林海,重申它的觀點:“咯咯咯噠、噠!”

崔曉姝替它求情:“姐,就帶它玩兒一會兒吧!反正在家也是被露娜欺負。”

宦怡菲是個好說話的老板,她妥協道:“好吧,它就跟我們一船,那……”她笑嘻嘻地望著鄧啟明,“既然大副在,你還是二副。”

鄧啟明頓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他要什麽時候才能擺脫千年老二的命運啊!縱然如此,跟這麽一只勇敢的雞爭風好像也很丟臉,他二話不說就跨坐進一條獨木舟。

宦怡菲任命的聲音還在繼續:“小焦焦老三,曉姝老四,小瓦老五……那誰誰老十六!”

鄧啟明一馬當先的執行力和人人入朝為官的加冕制度馬上讓整支探險隊重振士氣,人們紛紛衡量著自己所在船的人員體重組合和隨身物品的輕重,小心在獨木舟裏放好行李,到平滑的船底坐好。

宦怡菲把她的船隊分別命名為風、火、水、土,迫於人們的反應能力,最後只能毫無新意地改口為一號、二號、三號和四號。

一號船裏,按座次分別是大副,二副,船長,四副和三副。

船長宦怡菲振臂一呼:“一號船出發!其他船跟上!”

人們應景地附和一聲,將木漿往淺淺的水底一撐,在密密的樹林間,按照小蛇所指的方向駛去。

河面平和寬廣,獨木舟的前進沒有難度。但隨著四周山間不斷有新流匯入,以及河岸漸漸縮窄,河床變深,平靜的水面下,木槳能感受到越發湍急的暗流湧動。

二三四號船漸漸跟不上一號船的速度,宦怡菲只好頻頻回頭,讓同伴們停住劃槳,等後面三艘船靠近再重新出發。如是幾次,靜謐的河川裏,不久聽到了隆隆的水聲,她再次請大家停槳時,他們的獨木舟被水流沖擊的速度已經快得後面的同伴們使勁劃也難趕上。

他們只好倒著劃。

鄧啟明望著好不容易趕上來的小瓦,水珠濺到他們的胸膛上,黑閃閃地,很有感覺。他大聲嘲笑:“嗨,原始人,你們體力不行啊,還是我們靠譜……”

話音被由遠至近的水聲吞沒,四周有了細細密密的水霧濡濕衣服。

鄧啟明笑容還沒收斂,就聽宦怡菲一聲斷喝:“倒劃!倒劃!快!有瀑布!”

鄧啟明回過頭,遠方還看得見流線跟他們的河岸斷了層的河流,但在大概30米處有一大片暈開的水霧籠罩。

所有人心裏暗呼不好,倒劃已經避不開了。

宦怡菲用她在過去逮什麽書看什麽書裏學來的知識,命令大家繼續往前劃,往死裏劃,離瀑布還有四五米的時候再一起倒劃,以便讓船能擡起頭來。

水霧打濕了他們的睫毛,夥同空中反射陽光的水分子一起,白花花頗礙視線;富含過多水分的空氣讓呼吸也本能排斥,他們閉氣閉得快翹辮子了,還要小心瀑布邊上忽然凸起的巖石。這種速度,如果木船撞上那些水靈靈的石塊,立馬就會撞成碎片,連同船裏的水手一起,嘭地綻放人體爆米花。

“繼續倒劃!”

宦怡菲的聲音被瀑布聲吞沒,他們的船就像離弦的箭,射向空中。

失重的感覺真是讓人每個細胞都在努力緊縮,那當口,宦怡菲還沒忘記用拉瓦語對緊隨身後的船喊一聲“倒退”。

一號船裏的人們從五臟六腑裏竄上驚叫,周圍景致急速上升,他們的船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隨著船體砸出的巨大響聲和水花,四人一雞難以置信地望著身後大約20米高的小瀑布,他們的船由於加速度夠快,竟然全須全尾地落到了下一層的河面上,木料沒斷,甚至船都沒有翻。

四個人喜悅地發出體育教練吹哨般的尖叫聲,相互擊掌。

但他們的其他同伴沒這麽幸運,眼見著三艘船次第從瀑布邊上躍下,人,槳,船,掉得到處都是。好在水夠深,下面由於常年沖擊,也沒有陰險的石頭讓他們喪命。漂浮著木箭的水面上,人們紛紛露出頭來,協力翻過獨木舟,再從船尾小心翼翼爬上去。

下層河流的水勢沒那麽急了,一號船懸在碧綠的水面上,人人參與點卯,確定所有人都在,都濕嗒嗒地像一群落水狗,但臉上也都露出有驚無險賺到了的笑容。

真是一群百折不撓的小太陽!

宦怡菲大聲誇獎了他們,揮揮手列好隊,船隊重新劃槳出發。

河流中游,河岸邊的景色層次變得更加豐富,綠色的林間夾雜楓紅色的花葉,再前行一段,就變成了楓紅色的樹林,其間點綴零星深紅色的草木。

說不清是什麽樹種,有些樹甚至從根到樹幹再到樹梢的嫩葉都是深紅色。

烏止支圖的隊員中間響起敬畏的竊竊私語,焦誠羽聽到他們說這裏不好,勸小瓦回去。

隨著河道再次收窄,四周的草木統統變成了全紅,火焰一般倒映在水面上,連岸邊的泥土和巖石也都是紅色,整幅景象看起來,河裏的水流都分不清自身是紅色還是倒映了四周的景物。那種人眼可辨的最長光波長驅直入地灼燒著眼球中的晶狀體,他們置身的寬廣水域就像地獄裏的血池,令所有人惶惶不安。

黑皮膚的隊員們感受度更不好了,他們言辭激烈地抗議繼續前進,小瓦眼神中也充滿畏懼,神色卻堅定地要追隨“英雄”的腳步,耐心地說服著隊員們。

河道變得覆雜,偶爾會經過一個個短暫的山洞,每當那種時刻,人們心都揪緊了,黑漆漆的水道裏如果有凸出的巖石或者蛇之類的冷血動物都很難覺察。

但是探險隊歷經的就是從難以預料的突發情況中尋找缺失神石的行蹤,越來越多的非正常情況讓宦怡菲心裏期待起來。

聽到又一次越來越響的隆隆水聲,宦怡菲回過頭望著同行的隊員們,打了一個預備的手勢,同時命令一號船的同伴們做好準備。前方是橫過河道的一座小山丘,從大開的入口來看,裏面一片漆黑,絲毫看不到出口的亮光,但從水聲來判斷,河流應該是順利流通出去的,沒有太大的問題。

一號船的隊員們小心避開狹窄入口的泥沙,順利挺進,預估身後的隊員也不會有問題,就在這時,一號船的船員們聽到來自身後的一陣驚叫。

回過頭一看,頓時呆住。

跟隨他們的二三四號船,本該進入山洞,但不知他們遇到了什麽樣的阻力,隨著他們順水流沖過來,船身卻像被一堵透明的墻擋住,那麽大的初始速度,瞬間把人們彈飛掉進水裏。

宦怡菲急了,命令大家倒劃的同時,大聲喊著小瓦他們。

她喊出的聲音很悶,河洞裏只聽到水聲,小瓦他們也很著急,顧不上獨木舟,紛紛揮舞著雙臂朝他們游來。

然而不行,到入口為止,這個山洞就像有異物過濾能力,水流可以順利通過,同時旁邊分出了一條支流,烏止支圖人民和他們的船都被沖到了旁邊。

沒了主人的船很快被沖走了,人們靠體力對抗新的河流撲向他們這邊,兩側的聲音都不能流通,只能看到黑皮膚兄弟們驚慌失措的手舞足蹈,卻根本聽不到他們一點點的聲音。

宦怡菲他們進的山洞入口就像被透明的門關起來了。

湍急的水流推著一號船前行,拼命倒劃也無法使它停在原處,相反,就像遇到了什麽不可抗力,漆黑潮濕的山洞中,有一股力量在拖著他們前行。

“怎麽辦啊姐?”崔曉姝的聲音在顫抖。

焦誠羽拿槳往河底探了探,水/很深,探不到底,山洞裏什麽都看不見,但憑他們的槳怎麽戳,都是沒有陸地的。

事到如今,他們連棄船後走回去都不可能。

這麽急的河流,游也是不可能的。

望著入口處還在紅色背景裏默片一樣著急的烏止支圖兄弟們飛快變成一個點,最後連點也消失不見,宦怡菲偷偷在背後食指中指交叉。

神佑好運。

但願他們可以順利從山洞的另一端出去,只要還能回到天光下,堅實的土地上,哪怕走回去也根本不擔心體力問題。

只要可以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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