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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日 蘭登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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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怡菲暗暗比著“祝我好運”的手勢,被崔曉姝無意中摸到。

對方在黑暗中窘了一下,繼而幹笑兩聲說沒什麽意思。

越說沒意思,就越是有意思。雖然不是很懂她到底什麽意思,看到成年人願意相信這種祈禱於崔曉姝而言是很奇特的,發生在宦怡菲身上更加詭異。

難道她這個勤於思考,反應靈敏的姐姐實際上內心很脆弱,需要神的庇佑嗎?

受制於單純生活的禁錮,這個小姑娘只想到了事情簡單的一面。她一直認為成人的世界,尤其是在她看來的長輩,姐姐哥哥之類都是無所不能的。他們強大而自信,即使偶有辦不到的事也都拿得起放得下。除了自己可以倚靠,有身邊人幫助當然好,但人們克服某個困難的重點並不在別人身上。

祈禱什麽的如果有用的話,她小時候每次考試前對著家裏的一棵盆栽偷偷摸摸誠心誠意的祈禱,就不會拿“C”了。

做這個手勢的宦怡菲本人也不相信任何祈禱會有用,這種時刻,它只是她再無其他求助源時,萬般無奈可投註希望的唯一方式罷了。

幸好行路上並沒有突然豎起的石塊,或者不按章法漂流的粗大原木。只是全程漆黑一片,如果不是河流的推力,撞到兩邊的墻上是秒秒鐘的事情。

坐在船尾的焦誠羽問道:“我們帶照明的東西了嗎?”

他身後再沒別人,有時候聽到黑暗中水聲之外撲朔迷離的其他聲音,總會惡寒一陣。

有時候甚至會幻覺有東西在摸他穿著短袖,因而裸/露在外的手臂。

鄧啟明的聲音從前面帶著回聲傳來:“嗨,怎麽把這事兒忘了!我偷了長官的手電!”

劃槳任務較輕的宦怡菲幫他從他的包裏拿出手電,摁亮往前一照,頓時被一片白花花的反光刺進眼睛。

湍急的水流中,他們正置身一個非常空曠的溶洞,四處從頭頂上垂下帷幔般的巨大石簾,手電光一打上去,每片石幔都反射著精瑩透亮的光芒,並相互散射開來,照亮整個洞穴。

如果不是擔憂前程,他們簡直稱得上進入了一個幻境,明珠般的石簾,白紗般的石幔,還有掉垂下來凝固的雲煙般的鐘乳。

一行人發出“喔”的驚嘆。

透亮的光照中,焦誠羽下意識往略微發癢的肩部轉過頭,肩上騰起一對黑色的翅膀,他驚了一下,只見那團黑色的東西往高處飛去。原來剛剛有東西觸碰他並不是錯覺,隨著那團東西離開他,有一點點酥/癢的東西從脖根滑向胸口,他伸手摸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鮮紅色的血。

他被吸血蝙偷襲了。

一手抓過肩上的一點衣服蓋住傷口,他知道,吸血蝙一般襲擊生物有兩大法寶,除了足夠鋒利的牙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切開皮膚之外,它們的唾液裏有一種防止血液正常凝固的酶,被咬一口不要緊,但他並不希望就此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

“姐,你照照看咱們頂上。”焦誠羽的聲音在洞中發出奇特的回音。

宦怡菲把手電擡起來,頓時頂上黑壓壓一片“嗡”的翅膀煽動聲,就像狂風過境般猛烈。

看來任何一個空間裏,都有陰暗生物這種東西。

“有吸血鬼哦,”焦誠羽半開玩笑警告道,“當心被它們‘圍吸’了!”

高空中就像有誰在附和他,詭異的聲波四處反射,在空洞的鐘乳石多次折返後,匯總成四面八方襲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人們身上抖起雞皮疙瘩。

水勢沒有那麽急了,獨木舟需要靠槳對抗著水的力量才能往前快進。

拋開其他思緒的困擾,眼前的景物是在任何地面上都看不到的。曾經他們也慕名而至一些世界知名的溶洞,但相比那種被人為賦予了“像馬像鳥像蜈蚣”,並且為了凸現其玄妙之意而打上了各色射燈的景物來說,這處溶洞更加樸實而觸人心弦。雖然只有他們的手電照射,但它們對光線的反射、折射和漫射度奇好,移步換景,可謂“像霧像雨又像風”。有些石簾轉換角度後,巨大的撲襲之勢讓人心裏頓生對於自然的敬畏之情。

“哎,你們看這是什麽?”四處開小差的崔曉姝放下槳,用雙手從水裏捧起一小條透明的條狀生物,“好像蛇哦!”

她身後的焦誠羽探頭看了一眼:“就是蛇。”

崔曉姝“哇”了一聲,飛快地把它丟回水裏。

宦怡菲依樣捧起一個小東西:“你們看!”

一條扁扁的小魚,光照中,全身透明,一對魚眼是藍色的。它身體裏的魚骨、臟腑等等幾乎全透明,只有脊骨稍稍泛白。

崔曉姝小心翼翼地戳了它一下,感嘆道:“好像冰和透明果凍做的哦!”

小魚輕輕地擺了擺身體,表達自己被戳軟肋的不爽,宦怡菲把它放回水裏。

四個年輕人興奮起來,這個洞裏的水生物竟然都是透明的,在外面的世界,根本稀松平常的物種,頓時變得離奇了起來。當然,說是稀松平常也不一定,說不定是什麽新種呢!可惜他們沒有辦法帶它們走,讓原來的世界大開眼界,退一步說,就算他們能成功活著帶回去,當科學家們問他們怎麽得到時,他們又怎麽說得清呢?通過一次登船穿越,一次原始部落的“時間——地點”轉換,及一次山洞穿越得來的麽?

此物只有此處有,可能一輩子只能見識一次。

一群年輕人紛紛放下槳,在身邊的水中撈來撈去,各種新奇特物種在手心裏蠕動,大家驚呼連連,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崔曉姝:“姐,你說這裏面會不會有修成人形的妖精,帥到掉渣的那種,來一籮筐,哇噻……”

說著就眼冒星光,哈喇子要滴下來了,宦怡菲逗她:“帥到什麽程度是掉渣啊?”

崔曉姝想也不想:“145這種!”

焦誠羽怔了一下,下一刻臉上就浮現羞澀的紅雲。

鄧啟明幹嘔了一聲,崔曉姝極其捧場地補上一句:“最次也得二副這樣的,雖然腦中空空,徒有一副鐵血爺們兒的好皮囊,不過這樣養眼也夠了!”

宦怡菲心裏對這個已然升級為“P仙”的小姑娘五體投地,如果一個團隊只需要一個馬屁精的話,他們這個團隊已經沒宦怡菲什麽事兒了。

她笑盈盈地幫她擦口水:“他倆加起來已經裝得滿兩籮筐了,再來一籮筐你扛得住麽!”

鄧啟明在這種女人間半封閉的閑言碎語裏摸不準門道,小妹說他沒有腦子,但又說他皮囊不錯,好像總體上是在誇他,也參與了一句:“還不如,這個洞裏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撿兩顆粉鉆回去就發達了!”

身後的宦怡菲和焦誠羽對他的言論同時發出嫌棄的聲音。

只有崔曉姝笑嘻嘻地改口道:“也成!發財也不錯!”

宦怡菲笑著搖搖頭,焦誠羽把她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不如結婚吧,你倆。我拿周薪給你們打份子。”

那兩個人靜默一陣,同時窸窸窣窣發出“誰要結婚”、“庸俗!沒聽說過紅顏知己嗎?”之類弱弱的抗議。

有細碎的水聲湮沒他們的話,宦怡菲聽了聽,說:“要我說,還不如這裏面有一只神雕,咱們四個一塊兒修習絕世神功的好!”

她伸手抓起放在船底的木槳:“大家做好準備,神功修成第一步——我們要跳崖了!”

焦誠羽和崔曉姝辨識了一下她話中真假的成分,立馬也抓起槳伸進水裏。

宦怡菲:“二副!”

為了雙手持槳,手電放回船底,包圍他們的光暈頓時暗淡許多。

船底的水流速度越來越快,剛開始那種零星的水聲不久就隆隆作響,在密封的山洞裏就像雷霆萬鈞,鄧啟明這才意識到宦怡菲說的是真的。

“啊?瀑布?”他回頭得到宦怡菲的肯定後,悲愴地喊了一聲,“又來?!”

作為龍頭,他趕緊掄起木槳,與夥伴們的劃槳節奏配合,推動獨木舟全速前進。

這條暗河的內部結構不如他們一開始想的那麽簡單,河下還有瀑布,不知道等從另一端出去時,之前看到的那條河還是不是這一條。

宦怡菲:“準備倒劃,三、二、一!”

由於不久前剛積累了瀑布“拋飛”的經驗,這次大家的配合更加默契,瀑布下垂的邊緣,獨木舟擡起頭往空中沖去。

失重的感覺再次襲來,眾人聳起肩膀,閉上眼睛,準備鎖緊喉嚨無聲迎接墜向下一層水面的時刻到來。一回生,二回熟,每次都叫顯得很幼稚。

可是,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心裏越來越慌,手電微光照亮的四周有一點一點的反光點,看得出橫向的速度已經為零,他們的船在垂直方向上加速度墜落。光點越來越快劃過視線,到後來眼前都是筆直向上的閃亮長線,如果它們本身是點的話……這麽算來,他們的速度恐怕即使碰到水面,也會被砸碎的。

等明天烏止支圖的兄弟們順著河岸往下找,順利的話,會找到四大一小五團當之無愧的餃子餡兒。

被這種假設恐嚇,當眾人被好幾條視線中長久不斷的光線包圍時,人們同時驚叫起來。

叫聲綿長不斷,等它驟然停止時,四人眼前一黑,手電光也消失不見,夥伴們都沒有聲音,自己好像也發不出聲音來。

不知道是五官因為驚惶而屏蔽了四周的聲像,還是暈了或者死了。

金黃的爪子踩上冒出新綠小草的土地,達克沒有在意眼前是什麽地方。

它偷偷摸摸竄到一叢小樹背後,現在的它,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但它又本能地怕怪蜀黍怪姐姐之類把它拎走作為鮮美多汁的晚餐。

“嘿,小家夥,你是誰?”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頭上傳下來,它自然是聽不懂那種鳥語的。它也許懂中文或者英文,甚至粗通一點點烏止支圖的拉瓦語,但這種語言,抱歉,恕它理解無能。

但它被一只銀亮的靴子亮瞎了它小小的雞眼,這是什麽質料?從來沒見過。

一雙溫暖的大手抱起了它,達克這才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它趕緊大叫一聲:“呱呱呱!”叫完就覺得弱勢,當初要學一門外語,叫出“汪汪汪”之類的該多好!

抓住它的人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他伸手輕輕按一下耳朵上小小的機器部件,微微笑起來:“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次。”

就像奇跡,達克聽懂了他的話,而且,他說出來的竟然是“鳥類語系中的雞語”!(備註:此處的語言純屬虛構)

達克傻了,它放棄了掙紮,呆呆地盯著這個人。這是它作為雞的一生中唯一一次遇到一個人類,還是這麽英俊的人類會說它的話!如果他也吃蟲子,並且可以飛到樹上望著早上的太陽打鳴的話,他將成為它的男神!

那副溫柔的聲線還在繼續振動:“我叫蘭登梅斯,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的?”

達克這才想起自己的重大使命,它弱弱地咯咯叫了一陣。

“什麽?”蘭登梅斯問道,“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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