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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日 過於尋常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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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團藍光就像林間的鬼火。

它一閃而逝,人們閉嘴面面相覷,老王自己卻沒發現。

他望著面前面癱癡傻的人類,無語搖頭:“自己還能怎麽樣, ‘自己’就是 ‘我’, ‘本大爺’, ‘孤’, ‘寡人’……”

他一口氣說了十幾個自我稱呼,起調從狹隘平等的“我”開始,升高到“朕”,再墮落到“草民”,最後以“賤婢”收尾。

這個人的自我程度可見一斑。

但眾人貌似並不領情,都楞楞看看他,再盯盯他的胸:“長官,重來。從 ‘無恥之徒’開始。”

老王:“……”

眾人:“說呀說呀!”

老王看他們的神情又不像是開玩笑,他開始後悔剛才為毛張口就說那麽多,免費給這些外黃內白的不稱職“炎黃孫子們”掃盲了。

眾人繼續催促他,他嘆口氣,只好重頭說:“不是 ‘無恥之徒’,是 ‘烏止支圖’! ‘自己’!”為了強調重點,他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胸口。

一道十分醒目的藍光從他的胸袋裏再次亮起。

老王:“……”

他趕緊伸手把水晶拿出來,只見整塊水晶不知從哪裏射出幽藍的光芒,晶體通體透亮,那條麻花小蛇不再絞麻花,而是在眾目睽睽下把自己解放,再緩緩盤成螺旋狀,原本指方向的尾巴尖塞進盤起來的蛇身下,蛇頭則輕輕放平到自己身體的中間,作熟睡狀。

水晶在掛繩下轉動,無論從哪個平面看進去,它都是一條立體的睡覺的蛇。

只有晶體的藍色光暈越來越強大,漸漸破開四周的黑暗,最後竟把整艘捕鯨船用藍光包裹起來。

鄧啟明:“長官,它睡著了……怎麽辦?”

藍光映照中,他們相互望著對方,感覺像在潘多拉星球,個個都是阿凡達。

阿凡達船長苦笑了一下,他本能認為這片光有庇護作用,便把它系到主桅垂下的繩索上,回頭對鄧啟明藍光涔涔地道:“只要用心睡,你也喊不醒它。得了,大家都睡吧,留一人守夜,一個半小時後推醒下一個。”

作為晝伏夜出專業戶,宦怡菲自告奮勇守第一輪。老王點點頭,排了一下剩下守夜人的順序後,攜帶小母雞率先進艙。

那團包裹整船的藍光不知怎麽回事,給人安寧恬淡的感覺,讓人們在這個看似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放松下來。微甜的清新空氣和適宜的溫度讓大家呵欠連連,焦誠羽本來想陪陪他的老搭檔,不一會兒也忍不住跟著其他人進艙去攤平了。

甲板上的現代木蘭右肩扛著來福槍,腰間別著左輪,她穿著在神曲號上穿的長裙,頭發放任披散在肩上,在藍光籠罩的甲板上輕輕踱步,活像五十年代朝鮮半島的娘子軍。

要是呂後看到她這副德性,估計得把她給片了。

說起來,她從老媽家出發,都一個多月了,那一屋子書還沒收拾,老媽會替她揀起來還是一如既往任它們堆在原地?對了,出門的時候太趕,窗戶沒關,等她這次回去,估計都長蘑菇了吧!

老媽她……

她皺皺眉,禁止自己多想。

現在只有她一人守夜,萬一她那些錯綜覆雜相互勾搭的腦神經突然又抽抽,讓壓在箱底的記憶像那次一樣打蛇上桿兒地出來作怪,再讓她在回過神之前跳到河裏去……

她走到離河岸較遠的左舷邊,略略往河裏看了一眼,只見河面上漂過兩只露在水面的鼻孔,鼻孔後面是猶如原木般嶙峋的3米長的身軀,它輕輕劃著水面,就像一截真正的木頭,但驀然就以令她驚訝的速度打開巨型發夾似的雙顎,“啪”地逮住一條兩尺長的魚,再以讓人艷羨的表情把魚吞了進去,繼續靜靜沈到水面下。

宦怡菲嘴角抽了抽,那兩大排牙齒釘入身體的感覺,她可不想嘗試。

她快步到船艏船艉把幾處垂掛到舷外的繩梯輕輕收上來。

說來奇怪,因為繩梯並不是玩具,粗重的繩子和搖搖晃晃的木棍收起來動靜頗大,水裏感官敏捷的兩棲猛獸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這藍光還有隱身作用?

宦怡菲瞥了一眼主桅上的發光體,忽然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她在甲板上醒來的時候,頂上的星光正在紫藍色天幕中褪去。這一覺她睡得特爽,好多年沒有這麽爽的爽。

忽然一個激靈,她目光掃向一旁,發現四個人和一只雞正齊齊站在旁邊,居高臨下望著她。

“呃……”大副都可以藐視她了,她惴惴地縮起身,手腳並用爬起來,抱在懷裏的槍丁零當啷滾了一地,她幹笑兩聲,“早啊,飯吃了嗎?”

老王無奈搖頭:“你也太放松了,口水滴了一大灘,誰踩到滑倒怎麽辦?”

宦怡菲:“……”

另外三人咕咕咕笑。

老王眼睛看向船舷外,還好一夜沒出事,他勻了勻嗓子:“還有,你裙子。”

宦怡菲趕緊低頭,沒什麽異樣啊,忽然醒悟過來伸手摸後面,頓時一窘,長裙後擺不知什麽情況,裙角往上翻夾進腰帶,雖然沒有走光,但這種前面清新森女,後面奔放辣妹是怎麽回事?

另外三人又咕咕咕笑,宦怡菲滿臉通紅伸手把裙子扯好。

在這裏過的一夜頗為怪異,首先是自己竟然在守夜時不分青紅皂白先睡了,第二是睡那麽好,簡直不像她,第三,老王也會赤果果地擠兌人了,第四,自己多年不紅的老臉竟然紅了。

一切變得隨心所欲,不受管束。

“這個是什麽時候沒光的?”老王拎著那塊水晶,它在晨光中就像塊晶亮的玻璃,昨夜的幽光一點影子都找不到。

宦怡菲搖搖頭,恨不得把臉埋到土裏去,當一世鴕鳥算了。

作為自告奮勇的守夜人,她可是什麽該幹的都沒幹。

老王擡起手往她頭上一削,把她削得一個175度大躬:“屬下知錯了,請您無論如何一定要原諒我!”說完順便手掌撐地拉了幾下筋。

鄧啟明眼睛一瞪:“嘿……這是什麽臭德性,你又學他們是不是……”

焦誠羽:“誰學誰不知道就不要瞎吵吵!”

崔曉姝趕緊打哈哈:“好了好了都不要潑煩!長官,我們收拾好東西,去找你的壕朋友吧!”

就在眾人吵吵嚷嚷不可開交的時候,叢林深處傳出一陣鼓聲。

一開始還很遠,眾人還以為是幻覺,接著一陣更清晰的鼓聲響起,節奏是心跳的兩倍,聽得人頗為不爽,有一種腎上腺素激增想要見誰揍誰的沖動。

鄧啟明皺著眉頭問老王:“長官,是不是你那些壕朋友舞龍舞獅來接咱們了?”

鼓聲驟然停止,林葉間寂靜一片。

老王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大家安靜,再打手勢讓眾人隱蔽。

五個人默默在船舷邊俯下/身,剛低下頭,一支箭“嗖”地擦著鄧啟明的頭頂就釘到他們身後的桅桿上。

鄧啟明頓時急頭白臉,伸手去拿身後甲板上的來福槍。

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焦誠羽低聲道:“打死一個人,我們就只能屠城,或者等著被他們搞死。”

鄧啟明氣哼哼地掙開他的手。

“篤篤篤!”一連串密集的箭鏃聲,幾支釘到船舷上,幾支插/進他們身後的甲板,呆呆站在旁邊的大副被嚇得一陣亂叫。

有人無聲無息躲在他們對面那片樹林中,也在用手勢發號施令。

“長官,”宦怡菲輕輕喊老王,“快點,你們 ‘心的交流’,再不交就來不及了。”

老王定了定神,這種情況下沒辦法心交。他沈吟片刻就慢慢把酋長送他的水晶往上舉,一支黑箭朝他剛剛探出船舷的手臂射來。

老王虎軀一震,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中箭。他眼前一只手果斷地抓住了那支箭——是黑帶!

職業黑帶還有這本事!

眾粉絲敬佩萬分,卻同時聽見四周響起破風的箭聲,飛矢如雨點般射向他們。

人民的好兒子焦誠羽站起身,各種令人驚訝的大幅度快速踢飛撲面而來的箭鏃,收在胸前的手臂以極精準的動作撞開飛箭。資深小混混鄧啟明曾經保證過,遇到海盜他可以指揮同伴們有效撤退,但目前他們身後的河裏也危機重重。腹背受敵的狀況下,他的經驗幫不上忙,只能揮起槍桿學武林高手掃箭。其他三人蜷在甲板上,拼命縮小身子緊緊貼住船舷。

忙亂中望見從空中掃到甲板上的箭鏃,每根箭的箭鏃上都沾著一點黑色的膏體。

老王太知道這種東西了。

當初他見識過兩族“群架”時,被這種箭射到的漢子們都去見了他們的先人伯伯。

那倆少年英雄還在無所畏懼地擋駕。

“長官!”宦怡菲也發現了箭鏃的異樣,“毒?”

得到老王凝重的神色後,她急得起身切換各種語言大喊:“Stop!住手!破鑼黑邊兒!”

不知是不是被角落突然冒起的一個長發女鬼驚叫所震傷,對方的攻勢停了一瞬,宦怡菲往旁邊一撲,用自己的體重把那兩個耍槍踢腿的二貨壓到身下。

“老王快點交起來!”宦怡菲混亂中把蹲在地上全力裝香菇的崔曉姝也無情壓倒了,四個人亂成一團。

對方還是沒有繼續動手,萬籟俱寂,老王臉色變了變,不知道那句話還有沒有用。

他眼神覆雜地掃了一下旁邊的人肉餅,決定試一試。

“餵——”

奮力掙紮的四人停下,屏氣凝神要聽他們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長官如何與來勢洶洶的土著們談心事。

只見老王重新揮起了手,中指無名指彎曲,其他三個手指伸直,做了一個“rocker”的單人人浪。

四人:“……”

接下來老王喊的話,補上神之一刀,讓他們緊張激動的心碎成餃子餡兒。

他們聽到他雖然緊張,語氣卻盡量喜氣洋洋:“吃了嗎——”

四人在極具高難度的肉疊肉狀態下,眼神驚風扯電。

對方是食人部落。

對方拿著打小獸的武器來攻他們,在對方眼裏,他們就是小獸。

他們的長官在這種情況下用字正腔圓的中國話問對方吃了嗎。

臥槽,先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就算聽懂了,萬一要回答他們“沒有,抓到你們就可以吃了”怎麽辦?

四人腹誹的聲音大得相互之間幾乎都能聽到,他們的長官卻孜孜不倦地一遍遍問人家:“吃了嗎——”

對方沒有任何響動,既沒有繼續發箭,也沒有回答老王。

老王繼續做著人浪,回過頭對終於四散滾落的人餅兒們滿臉堆笑,示意他們“一起來”。

無知群眾們狐疑地望著他,最終被他的執著打動,一同揮起手“rock”,一同心率不齊地喊:“吃了嗎……”

林間黑色皮膚的人終於露出了用顏料化成花貓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們。

剛才的指揮官默然無語地望著對面大船上笑成花癡的人浪,頓覺自己星光燦爛,喉結一滾,發出一個低沈的聲音。

他朝前方伸出右手,中指無名指扣住掌心,其餘三個指頭伸直,小幅度晃了晃:“吃了,你呢?”

老王得意回頭道:“靈了,當年我教的!”

眾人風中淩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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