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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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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目承歡,鼻腔處盡是彼岸花香,懶理窗外的星河璀璨,兩人沈溺在這一室的香艷之中。姬媗偎依在祝昴星□□的胸膛處,一雙柔荑不時輕撫他腰間的一處粉色瘢痕。

聽幹將仙官說,四百年前祝昴星被九尾金仙狐帝以暗器傷了仙元、動了仙根,他連自身能否度過這生死之劫也不知曉,若非幾位真皇、天帝渡修為煉制續命金丹於他,他早已是一杯黃土。

那日天色陰沈,厚重的黑雲染滿整個天空,祝昴星身前的鎧甲被九尾金狐仙帝以金刀劃開前胸,赤中帶金的鮮血隨即迸出,染濕了一身衣衫。他以幽龍滄溟槍與九尾金狐仙帝廝打起來,九尾金狐仙帝鉚足勁往他要害處刺去,他立地懸空一躍,矯健地伸展幾下便躲開了九尾金狐仙帝的進攻,最後頗為輕盈地立在金刀的刀背處,他手中的化出一把匕首插入九尾金狐仙帝的左肩之處。

鈞天元帥負傷創口迸發之事雖被他刻意壓下,奈何這腰間處的傷口一直不能愈合甚至有潰爛化膿的征兆,因著疼痛難耐在行兵上大大拖延了天族的攻勢。他已小心裝作無事騙過一眾神將天兵,奈何瞞不住塗姮與天帝,因著他負傷太重,是以天帝火速懇求勾陳帝君從顥天領兵前來,至於他的傷勢則交付給元珩神君以鳳凰涅槃之術與藥君的草藥療法相救。

“此處如今雖是長肉了卻也成了抹不去的瘢痕,那時的你該是很痛吧?”姬媗愛憐地輕撫著他那處傷口,誠然已是不再疼痛了,她無法想象當時祝昴星乃是如何忍痛的。

“無妨,戰場之上本就變幻莫測,加之九尾金狐仙帝本就是個極為奸狡之人,他待敵人素來就沒有憐憫之心。”他翻身把姬媗壓在身下,從前他從不畏懼生死只因這天地間素來便只有他一人,如今他竟有點畏懼了——萬一他提早身歸混沌,那姬媗餘生該會是如何?

此等變化讓他有點兒措手不及,甚至他的內心深處竟渴望能有一個可以流淌著兩人血中血、骨中骨的血脈,畢竟她與他終是兩個個體,終究還是得羽化飛仙的。每每想到她會在他羽化後再嫁,他便自覺很是煩躁不安。

他此刻方是明白當日勾陳帝君與他細談的因由,愛得深切之時自身便會一葉障目的。如今莫說跪下來求她,怕是巴不得把她綁在身旁。她才六萬歲的桃李年華,而他已是個三十五萬歲的老神君,難不成逼著她跟他殉情而死麽?他知道若是他提出,誠然姬媗不會拒絕的,奈何他不能這般自私。

“你終日這般狂妄,著實不值得同情。從前星哥乃是孑然一身,如今有了家室可是要愛惜身體?”姬媗沒好氣地推搡著他。

“確實如此。”過了明日便是操練集訓結束,自青丘之戰後,天帝與北極真皇皆是以為每年需得進行為期三月的集訓,目的便是不許天族的天兵神將過於安逸而生疏了自身的身手。

他翻身下床妄顧自身乃是袒裼裸裎的模樣,只顧著蹲在一處暗角找出一把能扣在手腕處的連弩於姬媗。這把連弩雖是小巧可殺傷力並不容小看,近身之時能把軀幹射穿的。“明日起,我便不用再去蒼天校場,正巧能教導你如何使用。”

“星哥,你為何這般凝重?”姬媗訕訕地自床褥中爬起,她羞紅著臉胡亂地把散落在床上的褻衣褻褲套上。雖說她與祝昴星成了親,奈何她仍未習慣祝昴星這般豪邁的作風,雖說這一面有且僅有她能窺看。

“怡樂元君重回天宮了,雖說怡樂元君此回重歸九重天不過是為了天族顏面,好讓她得體地從天宮嫁給東海水君為妻。奈何我終是不放心。”

怡樂元君此回歸來不過是為了給東海水君一個體面,怡樂元君被天帝冊封公主的名號下嫁,這下放仙女泉之事被天帝美化為去歷練。天帝此番作為乃是有意分化東荒的仙族,本是東荒一票猛將的翼族被貶去戌守無量海,這東海水君如今成了天君的乘龍快婿,自是不敢與老丈人為敵。

“如是甚好,她在仙女泉活得頗為落魄。”姬媗沈默片刻道。

“她落魄與我何幹,我倒是憂心你的安危。天帝已知對其無法縱容,奈何終歸是自己血脈,委實難以手起刀落的,此事越是拖延你的危險便多一分。”畢竟怡樂元君並非明面上那般生蓄無害,祝昴星重新回到床褥處攬著姬媗一並躺下。

“好歹也是一個漂亮神女,何以在□□上這般執拗呢?甚至過分得讓人心生畏懼。”姬媗安撫著他的神緒,誠然怡樂元君的執拗已超越了理性,更多的乃是因愛而癡狂乃至入了魔。她,自問無法做到怡樂元君這般為愛卑微,更無法如塗姮上神的七妹那般悲壯。

“明日我攜你到鈞天去赴宴,你可是樂意?”祝昴星自覺如今得空了合該領著她在九重天宮走動,姬媗從北荒遠嫁至九重天宮來,雖說在此處並沒相熟的神仙,但也不能讓她終日膩在赤霞宮。

“嗯。”她點頭答應。

按照九重天宮的慣例所謂的宴席不過是換個地兒談些秘辛罷了。姬媗一身竹青的錦服與祝昴星坐在一處,今日的宴席乃是由天帝領著準女婿東海水君之三子給一眾仙界上神打照臉。

話說這東海水君的第三子年歲上不過是七萬歲,容姿上是個文質彬彬的儒雅公子,論氣度更是與怡樂元君甚是般配。怡樂元君這樁姻緣似乎牽扯頗大,就連“四禦”真皇也攜妻起來赴宴。

姬媗一眼認出那位天族的司戰戰神,那雙沈穩的銳利眸子波瀾不驚,仿若眼前的事兒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化像,正是這般優雅從容的沈穩壓倒自身過於秀逸的外貌,瑞氣祥和的氣勢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話說這個勾陳帝君不失為一名秀逸神君,奈何他本該是溫文儒雅的秀逸俊臉卻是飛眉入鬢,本該是璀璨清澈的星眸卻散發著沈穩的銳利,一雙薄唇緊閉未免顯得寡情,他的輪廓深邃且有異族的神秘卻又散發著仙風道骨甚是縹縹緲緲的祥和之氣。

而他身旁的帝後荀元氏仍舊是那般端莊賢淑,一身黃白的宮裝突顯其雍容華貴的貴胄氣質。一張絕艷的小臉此刻乃是呈現何其潸然淚下的嬌弱之狀,甚能勾引、激發一眾男神仙的保護之欲。姬媗幽幽喟嘆,就連她也被這麽一位耀眼的夜螢花所吸引。

“莫要被她糊弄了,她不過是尚未睡醒罷了。你且細看勾陳帝君可是在偷笑,他們成親了這般多年卻仍舊這般恩愛,可是羨慕不已?”姬媗一雙明眸盯著元安陽,不時逸出的輕嘆讓他略略蹙眉。元安陽素來睡到巳時之末、午時之初方能回魂。

“確實如此。”姬媗聞言不自覺地細看當真發現這位西極真皇嘴角微微揚起一下隨即化作虛無,若非祝昴星刻意提醒,誠然沒人能捕捉到這位秀逸真皇的神緒。

“你我自成一格,無需羨慕他們。將來你我日子還漫長,定能覓出比他們更是要好的相處法子。”祝昴星含笑給姬媗披上自己的棗紅色披風,今日出門之時忘卻了叮囑她多穿一件衣衫,也料想不到鈞天的風有些大,就連飛絮也揚起了不少。

“我不冷,星哥無需終日把我當作瓷娃娃般。”她咬牙不欲承認自己如此柔弱,需知她在認識祝昴星前也是有能力保護自身的,如今當了君後反倒是柔弱了?

她雖是知曉祝昴星不過是憂心她,奈何他終日這般神經兮兮的模樣誠然與她姑姑又有何區別呢?加之,她成親並非為了當個弱不禁風的美人,她姬媗雖是胎裏積弱自身有哮癥,但也絕非羸弱得弱不禁風,反倒是她不時勤勞地鍛煉身法,若是論速戰速決,她並非毫無優勢可言。

她很想跟著祝昴星共游名山大川,見識各顯神通的神仙,游遍這四海八荒六合。她的父母早早身歸混沌,從小她便跟著姬靈上神長大,也見證了北海水君何等寵溺姬靈上神,兩人可謂是鶼鰈情深的一雙好典範。

“我不過是想著你養好身子,往後我可告假攜你到不周山又或是四海八荒六合之境。你也知曉,不周山那兒終年冰封、寒風淒淒。”雖說他深知姬媗絕非他臆測那般柔弱,奈何他真的不敢胡亂讓她去冒生命危險,她非元安陽那般,是個被蒼天眷顧的寶貝蛋。

他雖驍勇善戰可心底還會奢望當真有個願意保護自己的神女出現,與其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素來不曾待神女仙子發過善心,卻如中邪了般甘願渡了些修為於她,好讓她的哮癥能穩下來戰勝這羸弱的病軀。

姬媗是第一個讓他萌生“定”下來的神女,是他守候了三十萬年才遇到的一位,他似乎很想很想用力握緊這株並蹄蓮卻又怕過於急切而生生折斷了。

成親兩個月,他似乎越發篤定她生來便是為了渡他的劫,他的一切反常已然說明了這一切。聽姬靈上神說,姬媗從小體弱多病,最為病重之時姬靈上神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姬媗時常從藥君仙府中進出,許多時候姬靈上神捧著侄女坐在矮墩處哭哭啼啼,而懷裏的孩子似乎知道姑姑的不易反倒乖巧地不去哭鬧。

“你怕我驀地覆發?我保證絕對不會,因著我每日皆有按時服藥,加之你不也渡了些修為於我麽?你呀,莫要這般緊張兮兮的。”她訕訕一笑。

姬媗借著尿遁在侍女沐蘭的陪同下在一處假山後偶遇同為出來歇息的黅霄宮帝後元安陽,兩人互相施了頷首禮,擦身而過之際元安陽驀地執著姬媗纖細的手腕,而沐蘭早已被其身旁的仙婢給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適才依本帝後窺見君後與真君待帝君甚是感興趣,本帝後氣度素來狹隘不欲旁仙覬覦帝君一二。”元安陽堆著虛假的笑意道。

“帝後娘娘可是誤會了什麽?”姬媗欲要掙脫卻發現元安陽乃是暗中扣著她的脈門,她蹙眉忍著發痛的手腕逐漸加深的力氣。

“為救君後的夫君,帝君已內耗了不少修為。帝君不作聲,並不代表本帝後便是首肯你等私下謀劃。”元安陽一改平日裏的吊兒郎當,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凜之氣。

“帝後娘娘息怒,我與星哥不曾覬覦過帝君靈力半分。帝後娘娘亦無需這般堤防。”姬媗的手腕在一陣麻痹感湧現後,元安陽這才好整以暇地甩開她。

“你等猜想本帝後又信上幾分?”隨著她瞟來一抹意味深長,姬媗只覺脊背一陣發寒,姬媗輕撫被元安陽捏出五爪勒痕的蒼白手腕,眼前的這位美艷帝後身高雖只及她耳尖處,奈何這手腕的寸勁卻比她要大多了。誠然,這位帝後乃是位閑時端莊賢淑,戰時何其驍勇的女上神。

待得元安陽領著貼身婢女走遠,沐蘭這才從伏地之姿站起來。“娘娘,婢子護駕無能,請娘娘賜婢子死罪。娘娘這手腕負了傷,真君定必責罰婢子。”

“無妨,此事怪不得人。”素聞這位帝後娘娘除卻音波內功著稱以外,這鷹抓擒拿術也頗為了得,如今近身方知所言非虛。

姬媗知曉從前姬靈上神就沒少仗著曾與勾陳帝君有著一樁無果桃花而懇求帝君出手相助,雖說兩人早已各自嫁娶,奈何這仙界仍有不少好事之仙執意妄議兩人乃是有著舊情在,甚至連溯玨的身份也成了這好事之仙的口舌。

她把寬大的袖子捋了捋好去遮掩被掐出五指印痕的手腕,回到席間卻見祝昴星很是憂心地覓她的身影,看見她平安歸來,他懸起心這才放了下來。

“星哥,你可是要添酒了?”姬媗體貼地給他空出的酒杯給滿上了燒刀子,這燒刀子乃是烈酒,她素來都喝不過半杯。

“區區一壺小酒豈能放倒我,從前這烈酒於我而言不過是泉水那般。”從前他行軍打仗之時,這燒刀子乃是當白開水喝得,雖則現在少喝了,但這區區一壺小酒休想放倒他。

“你這嘴巴當真毒辣!我仍不懂,這般絕色擱在赤霞宮中也頗為賞心悅目,你怎忍心推卻?”姬媗聽了後笑得以手捧著下巴,這群神君委實害人不淺,好歹那怡樂元君也是個絕色,卻這般被人推卻。

“怡樂元君大抵算個盛世美人而非並肩之人。”怡樂元君這般美人只適合當個太平盛世裏的牡丹,而非絕處逢生的頑強小花,他本就非沈迷酒氣財色之人。

這天下素來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女媧以五色石補天,逆賊共工被滅後,這四海八荒便趨於太平盛世多年了,天上的神仙早已忘卻鬥爭的殘酷終日埋首於酒氣財色之中。

他狀似不解地拿出一缽芙蓉玉珀膏遞於她手中,侍女沐蘭隨即會意地領著姬媗到偏殿去,離開之時姬媗略略回首卻見他此刻的臉容頗為冷冽。她終是沒能瞞過他的那雙丹鳳眸子,不知為何,她感覺近來的祝昴星越發陰沈了。

姬媗離開後,祝昴星懊惱地揉著太陽穴。適才他見姬媗前腳出去,元安陽那鬼丫頭後腳也出去了,幹將仙官在他耳邊大致說了些話,他也不好出聲去覓她算賬——因著他確是有懇求勾陳帝君渡修為之意。

“尊座,帝後娘娘這般,可是要請她到別處一敘?”幹將仙官彎腰請示,從前玄水真君與昭陽郡主鬧別扭之時便是這般私了的。

“罷了,此事算不得她胡鬧,姬媗的傷勢過幾日便能痊愈,莫要聲張。”祝昴星擺擺手,姬媗新嫁九重天宮,行事上盡量低調斷不能招惹天宮中的好事之人。

鬼丫頭,如今這兵法用得越發順溜了,不用他開口已知曉他祝昴星一二,甚至用“擒賊先擒王”之術來鉗制他祝昴星的行動了。虧得勾陳帝君這老小兒還道她如今乃是“一孕蠢三年”,誠然她的腦子仍舊很是靈光。

祝昴星撈起矮桌上的酒杯卻發現早已空了,他正欲徑自斟酒,卻見一雙大掌適時捧來一壺琉璃葡萄美酒,眼前的這位青年仙官正是勾陳帝君座下的殘影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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