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嵐山誰見過大世面的人，這功夫也是楞住。哥哥這是哪裏淘換的女人，別是個，磨鏡吧？聽說也跟了他兩年了，一直沒有孩子是怎麽回事？他真的有……

“我給你畫張像吧，”向晚的眼睛賊亮賊亮，“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麽好看的女人。”

雖然是在誇自己，雖然異常真誠，雖然自己是從小被誇到大的，可是還是覺的很奇怪是怎麽回事？

嵐山一臉莫名其妙，那邊廂向晚已經連滾帶爬跑去找紙筆了。

“先畫一張快點的？”向晚打開墨盒，飛快地把毛筆沾濕，“馬上就完。”

嵐山還沒從莫名其妙中緩過勁兒來，向晚已經動筆了。又快又穩又準，揮灑自如，勾線兩筆帶出眉眼，眉向下一帶是秀氣的瓊鼻，緊接著是飛揚的弓口。甲字臉強勢卻不失柔媚，下巴有好看的線條。再兩大筆搓出一頭黑發，就擱了筆。嵐山剛想看看她畫了些什麽，她就自顧自把畫紙拿起來端詳，拄著下巴欣賞，一邊看畫，一邊看人，口中嘖嘖有聲。

嵐山被她搞的好奇不已：“我也看看。”

向晚把畫紙放在桌上，推過去給嵐山。嵐山看得一楞：如此簡單狂放，卻能相似到十二分，畫上的人挑著眉，好像下一刻就要張開嘴，把剛剛她想說卻又沒有說的話說完。

宮裏有許多畫師，也給她畫過很多很多像，有的像，有的不像，總之都很好看，可是沒有一人的畫中自己，有這一紙半分神髓。

她看著向晚，站了起來，深鞠一躬：“大師妙筆，渾然天成，人間得見，幸甚至哉。”

“喜歡就拿著吧，”向晚笑瞇瞇地說，渾然不以為意，“有空我再給你畫。我想給你塑個像，用極品的羊脂玉，做個俏色。看看陸璽能不能給我淘換一塊好料子。俏色都是緣分，不好碰，不過總歸得看一看。”

嵐山早就註意到了這屋裏到處都是玉雕石雕和沒燒制的瓷器，隨手拿起一樣看了看。

精妙絕倫，鬼斧神工。

“嫂子，”嵐山抓住了向晚的手腕，“我們家欠你的。”

“算不到你身上，”向晚別過頭去不肯看她，“男人做的孽。”

“令祖父是勞累而死，”嵐山不理會她的態度，堅持說下去，“沒等到滅口，死在了書案上。這一筆記在我祖父頭上。令尊本該主持我父親的陵墓，是我四哥糊塗，擅自將他殺害……”

“不要提了。”

“上一次宮變之時，我四哥死在了亂軍之中。我父親已經抑郁而死。如果你還是覺得不解氣，”嵐山忽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擱在桌上，“你捅我一刀，生死由命，我囑咐過了，不得向你報仇。”

向晚拿起匕首，掂了兩下，還在手中轉了轉。嵐山盯著那把匕首，呼吸不禁悄悄急促起來。

“公主啊，”向晚嘆了口氣，“你比你那哥哥精明多了呢。”

“嫂子何出此言？”嵐山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卻還強撐著。

“我知道有幾百種對這匕首動手腳的方法，”向晚把匕首往桌上一扔，“沒用刀刃往裏縮的愚蠢招數，用了道門秘法，也算是看得起我？”

“我……我確實是不容有失，最近還正是用人之際，可是我……”

“你就沒想過穿幫？”向晚挑眉，站了起來，在屋裏踱步。

“你也說了是道門秘法……你不是神機門的？怎麽懂的？”

“哈哈，”向晚仰天一笑，“公主是昨晚惡補了我們這些泥瓦匠的門道吧？看來這一晚上，多少有些短。我們這些泥瓦匠，為給你父親挖個墳，不僅要學機關土木，繪制圖紙，手制模型，還得知曉風水，擅長布陣，精通神文，自制神符。不懂點道門的道道，如何交差呢？”

“嫂夫人，你……”

“哎，這可當不起，”向晚把嵐山接下來的話全都堵了回去，“既然公主打心眼裏也沒看得起我們這些泥腿子，硬是叫什麽嫂子不嫂子，不會惡心嗎？”

“我沒有！”嵐山面現薄怒。

“何止看不起我，”向晚笑得涼薄，“還看不上你七哥。你一直覺得他沒出息，是不是？”

“我……”被一句點中心事，嵐山皺著眉，心裏總算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厲害。是自己太輕視她了……

“我表哥能娶到公主，是八輩子修來的艷福，”向晚在不大的屋子裏踱步，看著不見天的地窖屋頂，“不過享了福，大約也少不了受罪。這都是命啊……我只盼公主待他，不會像待我一般。我們這樣老百姓的人家出來的孩子，心眼兒實，一輩子也做不出骨血相殘、拋棄妻子的事情來。這個烏七八糟的京城，他大約永遠也不可能適應的了……我只求公主哪天要是心變了，哪天要是有更重要的聯姻……就讓他回鄉吧。”

“我們的家務事，不煩嫂夫人操心，”嵐山一張俏臉冷若冰霜，“阿巖是我的人，不是嫂夫人兩句話就能讓我送走的。”

“阿巖是你的人，”向晚笑著重覆，“那你，是阿巖的人嗎？”

嵐山皺起了眉，被這句話再次問住。

“公主殿下還有什麽要說的麽？”向晚站住，安靜地看著嵐山。“沒有的話，您請便吧。”

“這是在趕人了？”嵐山滿臉的不可置信。

“是啊，”向晚聳肩，“怎麽了？”

嵐山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看了看那幅畫，卻好像連畫上的女子也在嘲笑自己一般，一轉身大踏步就拂袖而去。

“公主，你的匕首。還有這幅畫，還要嗎？”向晚在身後喊她。

“不要了。”嵐山硬邦邦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嵐山壓根沒想到自己會碰這麽大一個釘子。在她看來這對雙方來說都是頂好的買賣，她賣個好，對方接受。左右她也和七哥在一起了，什麽報仇不報仇，無非就是心中有愧，那一匕首應該根本就捅不下去，萬一真下去了手，也有道門秘法護著。不管出沒出手，她大概都會心中慚愧，然後自己再不失時機地表示可以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孔府那邊已經打點停當，她出了這屋門，搖身一變就可以是孔府遠房的嫡女，在孔府學兩個月的規矩，轉身就能光明正大的嫁進來做王妃。不是側妃，不是庶妃，是正兒八經的正牌王妃，玉牒造冊，祭入宗廟。對於這樣特殊的人才，又同是女子，難免惺惺相惜，她已經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可是那個子書向晚硬是半點不領情，她到底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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