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黑暗究竟可以到怎樣的極致, 才會讓神明都心生絕望。——沢田綱吉

既然綱吉去，不管最後是不是就他一人去應付，千尋總歸還是和他一起上路的。晴明征詢了一下兩位殿下的意見，讓玄武和太陰別急著回來, 而是看緊點姑獲鳥。

“殿下是為了防止姑獲鳥趁亂帶著孩童離開嗎？”晴明剛想說姑獲鳥其實也是一種領地性很強的妖怪, 一般占據了一個山頭就不太會跑到另一個山頭, 但狗急了還能跳墻, 他確實不能保證姑獲鳥到最後的時候為了不還回孩子一溜煙的跑路。盡管最後要找肯定是能夠找到, 卻著實要費不少功夫, 不如一開始就防止。

綱吉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 對於晴明來說的費事, 對於神明來說沒那麽麻煩。所以他看向了最開始提出這個要求的千尋。

“不是。”千尋搖了搖頭, 黑色的眸子罕見地閃過了一絲遲疑，然後才說，“是去保護姑獲鳥。”

晴明楞了楞, 用扇子拍了拍手心，這是他沈思時候的習慣動作, “恕我直言，殿下。姑獲鳥作為SR級別的式神, 以及後天的修煉, 如今的實力, 就算是對上SSR級別的酒吞童子也是有一戰之力的。保護這個說法……”

有一句話其實晴明沒說，那就是千尋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會在意妖怪或者其他人死活的神明。不像是天照之神, 看上去就像是若是有誰在他面前呼救, 這位大神總會伸手拉上一把的存在。

可白發的神明看上去似乎已經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麽了。

她看上去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綱吉一時間竟然有點懷念。那麽久以來千尋更多的時候已經固定於清清淡淡, 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能讓她露出這樣的神色, 絕對不會是好事的同時，但也讓她看上去不那麽一成不變，愈發淡薄。

直到這個時候，綱吉才有點意識千尋對晴明所說的‘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是有她的原因的。

但她發現了什麽呢？明明最開始就是綱吉在奔波，究竟是什麽引起了她的註意？

綱吉沒在晴明面前問，而晴明也不會傻到追問這種對方明顯不打算讓他知道的事情。他很是果斷地就對太陰和玄武下了命令，而後向兩位殿下送行的同時行了一禮。

能夠引起神明註意的異象，神明願意解決是再好不過的，不管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不然以人力去抵抗超越人類力量的東西，就會出現犧牲。

綱吉和千尋一起行動，沒有顧忌，到達目的地也就是一個時辰不到。路上綱吉也總算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那邊究竟怎麽回事，你會對晴明說出這種話，不會是真當我們是本土的神明了吧。”他開了句不大不小的玩笑。

“自然是那邊的東西已經超越了本土神明能掌控的範圍。”對於綱吉明明猜到了開頭，卻不想著推到結尾的天真，千尋也是服氣，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下，“不然就算是對晴明有好感，頂多讓高龍神跑一次也就罷了。”

綱吉盯著千尋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在擔心什麽？”

“……這種時候又出乎意料的敏銳了。”千尋口氣有點不滿地抱怨了句，“對我其實沒什麽影響。每次我擔心點什麽的時候都是因為你。”

“……”盡管知道千尋只是實話實說地在抱怨，但不知為何綱吉心中一甜，偏偏又不能讓千尋發現自己有點蕩漾，直覺告訴他不然後面可有他好果子吃了。於是他一邊享受著千尋隱晦的關心，一邊立刻轉移了點話題，盡量讓千尋不要發現他在暗爽，“不用太擔心，畢竟我也已經經歷了很多。現在我完全能夠幫上你的忙……我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千尋抿了抿嘴，沒有評論這句話。如果真的和以前不一樣，千尋反而就不會那麽擔心了。成長是肯定有的。說真的那麽多年的歲月過去，哪怕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都能夠使人成長。更不用說像是綱吉和她這種每個世界跑，又要經歷不同問題的存在了。想到這裏，千尋也不知道該不該懊惱於有陣子把綱吉徹底放飛，也虧得綱吉沒有出大事，不然總歸會是她的一個心結，會讓她後悔。

或者，讓她最終淡忘。

經歷的多了，其他的自是不說，看人的本事就好像隨著歲月無師自通了一樣。綱吉還是那個會心軟，一心向往光明的綱吉，這點完全沒有什麽變化。

也不是壞事就是了。本來千尋喜歡的大概就是綱吉這種心性柔軟，仁慈而又強大的性格。

綱吉大概都不清楚他歷經千帆後變成的模樣有多麽的吸引人。擁有力量也不會想著害人，被背叛過被傷害過依然向往人性最美好的一面。

“你變成怎樣我心中有數。”千尋心中觸動，嘴上卻是不客氣的。但綱吉可疑覺得千尋是喜歡著他的。

未必是愛，可是是喜歡的。哪怕是這樣綱吉心中都很滿足。

當然就現階段而言是這樣的，畢竟如今的狀況，大部分時間他都沒什麽時間去思考感情上的問題。

何況感情更多的時候比起言語，長時間的陪伴才更像是長情的告白一般，越來越親厚、也越來越難以分離。

如果說最開始的幾個世界，綱吉還能夠接受分離，還能夠在悲傷的時候說服自己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告訴自己成熟一些，要接受現實；現在這句‘真理’他連想都不想想，更不要說接受了。

所以他很努力的向千尋展示他的改變——更加成熟、有擔當、可以依靠的存在。不一定要是實力上的，但必須是精神上的。

“按照你的說法，之前的那位和晴明有過沖突的神明，究竟是不是離開了那個地方，放棄了庇佑那塊土地也是不好說了。有可能也是被困在其中了。”綱吉看著越來越近的目的地，轉回了正題，周身的氣質都變的認真而又肅穆。

“最好是他事先放棄了庇佑。因為如果是被困在裏面，現在也不會存在了。”千尋暗示對方可能被吞噬。綱吉考慮了下一位神明站在敵對陣營對他們可能的影響，結論卻是沒有太大的影響——這個世界在人世間的神明應該沒有誰可以和他還有千尋叫板。

除非對手也是在這個世界之外。

也許感受到了來者不善，比起上一次綱吉來的時候，安然進入了看上去很和睦的普通村莊，這一次，一道濃烈的黑氣陡然就展現出了屏障的姿態，將綱吉和千尋攔在了外面。

千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個笑容。

綱吉抽了抽嘴角。他其實很喜歡千尋的笑容，可惜千尋鮮少在‘正常’的情況下露出笑容，一般她笑都代表了之後會發生一些不怎麽美好的事情。不管是對敵方還是友方。

“看來是感覺到威脅了啊。挺聰明的。”

“……我的神力也足以威脅到對方吧。”綱吉表示不服。哪怕不是真正的天照之神，但是他的神力只強不弱，神職被歸為太陽神也是絕對沒錯的。結果他來這個村落的邪氣沒反應，千尋一來對方就立刻跳出來齜牙咧嘴放出警告，綱吉感覺受到了打擊。

對方難得有點孩子氣的抱怨讓千尋樂了，這一次的笑容倒是真心的，“你不一樣，你是光明屬性的；獅子撿軟的捏，光明屬性的好騙又容易原諒人。相反的，若是對方和自己一樣邪惡的話，很顯然他知道擁有黑暗神力到這個地步的神明，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這自黑也是沒誰了。

綱吉覺得千尋其實完全不是冷酷無情的人，當然她也不是那種放狠話又心軟的人。更準確的說，千尋一直知道什麽時候該冷酷，而什麽時候是沒有必要的殘酷。

“那現在怎麽做？”

綱吉剛問完就想抽自己，好在視結界為無物，一腳踏進村子的千尋似乎沒有聽到這句傻不拉幾的問題。

比起千尋一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周遭仿若被外在的溫暖陽光遺忘了的昏暗之地，綱吉整個人都有點不好。畢竟他心中還記得上一次他來這裏的情形，也就有了比較。他竟然有種之前看到的根本就是幻想的錯覺。不，這才是真相。

這個村落如今才在千尋的面前展現出了真正的面目，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不僅沒有陽光，草木都已經枯萎。

哪怕昏暗到人的眼睛幾乎沒辦法看清東西的漆黑中，綱吉和千尋都沒有障礙地看清了地上散落四處的血跡，幹涸的、新鮮的。

屬於不同人的。

當然就算看不到也不影響，因為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還有腐臭的味道。

綱吉剛想說什麽，卻忽然退了一步。千尋擡眼，不怎麽意外地看到了不遠處由人搭起的粗糙的絞刑架上，有幾個已經幹掉的死屍掛在上面。

然而禿鷲也不存在於這個地方，去啄食腐肉，那些屍體早已風幹，連體內的腸子都幹巴巴地一半掛在體內，一半掛在半空。臉什麽的更是已經看不見了。

千尋聽到了綱吉幹嘔的聲音。

顯然，這種時候，超乎普通人類的五官未必是好事。

而眼前的一切，比千尋想象中的要糟糕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幹了壞事，我基友拿著一把50米的大刀正在砍我……這種情況下我還堅持更新，真是可歌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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