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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枕黃粱白雲蒼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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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空間之中,時間的腳步仿佛處於停滯不前的凝固狀態,除去兩個布局之人細微的呼吸之外,砰然跳動的心臟,節奏加快的脈搏和強勁上揚的氣場,支撐起整個空間的真空狀態。

隨著時間的消弭,閉目靜坐的師弘法界精神境界已經和祭壇完全融和在一起,全身上下的經絡融會貫通,全神貫註的精神狀態明顯處於艱難的屏息靜氣之中。額頭上縱橫交錯的血管通過丹田之氣的迅速擴張,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由五臟六腑組織而來的熾熱能量,熱血奔湧於心境的縱橫馳騁之間,旨在把專註運作的六道布局做到一個渾然天成的極致。

那時花開的身體蜷縮成一個圓球狀,凝神專註於每一個缽盂裏種植的曇花的細微變化,眼睛始終緊盯著眼前一幕的跌宕起伏,無時無刻不在監控著橫渡迷津中幾個魂魄的細微變化,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第一個橫渡迷津的魂魄是曾經的西宮太子妃竺尹。

那時花開雖然曾和這個工於心計心狠手辣的女人有過一面之緣的短暫交談,由於錯失了深入了解幕後詳情的機緣巧合,從而忽略了淡化時間長短的火候掌控,由此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絕對錯誤。

遲到一步的一群魂魄急匆匆趕到黑溪岸邊,在一團麻的亂局中,那時花開豁然眼前一亮,一眼認出了其中的一個魂魄,幾乎失聲驚叫出來:

“我認識這個人!”

雙目微閉的師弘法界仍然處於屏息靜氣的發功狀態,低沈的喉音回應一聲,道:

“在老衲的記憶中,你們倆人始終處於隱於幕後出謀劃策的角色,各為其主搖旗吶喊,僅此而已。在各行其道的格局中平生從未謀面,如何會在陰陽兩界的橫膈膜裏認出一個魂魄的真容來?”

當年痛失顏面的深入探底之後,痛定思痛的那時花開歷盡百轉千回,終於弄清楚恩怨情仇背後的來龍去脈,最終得知掌控兇猛猢猻的罪魁禍首,竟是一個兩眼一抹黑的瞎子和尚。

淚水模糊了那時花開的眼睛,按捺不住的情緒失控溢於言表,一陣沈悶的壓抑之後,那時花開終於一吐為快,道:

“與生俱來的直覺發出一個清晰可辨的聲音,冥冥之中傳遞一個準確無誤的信息,這個人正是一爪毀掉那時花開容顏的幕後元兇——令狐不甘!”

師弘法界微微震顫的嘴唇抖動了幾下,喉音中迸出一串字符,道:

“這個人不但是毀掉你容顏的罪魁禍首,而且是暗中力挺西宮太子妃最終冊封成功的的幕後操手。”

那時花開暗自慶幸,並沒有說出口來:

“可逮著機會了。”

師弘法界沒有張嘴狀態下的心語獨白: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覆仇心切的那時花開拳頭攥的死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道:

“一飯之德必償,毀容之仇必報!”

也許事後的令狐不甘沈浸於“秘密武器”冥胎兒初顯身手的勝利喜悅之中而欣喜若狂,但那時花開不會忘記痛失顏面的奇恥大辱,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覆仇的機會,借機雪恥了硬傷橫亙於心的國仇家恨。

長期以來,由於兩個仇家一直沒有見面的機會,正面交鋒的機會更無從談起。那時花開也只能在巨大的壓抑和隱忍之中自我撫平心靈的傷痛,並在暗中苦苦尋找覆仇的機會。

千載難逢的契機終於送上門來,唾手可得的機會就在眼前。不報此仇,還待何時?!

於是,暗中蓄勢待發的雙手在下意識的撮合下,瞬間幻化為聚集無限能量的火藥桶。一陣一觸即發的搓擊之後,伴隨著口中呼出的一股氣流,兩相的結合迅速聚變為一束覆仇的火焰,準確無誤地噴向阿修羅道上的曇花。

恰在此時,饕餮射出去的一支燃燒的箭簇雖然命中目標,但並沒有因此而燃燒令狐不甘腳下“一葦渡江”中的蘆花。

一群嘍啰正在岸邊熱諷冷嘲於饕餮百步穿楊的馬失前蹄,那時花開的暗中發力,竟在陰差陽錯的暗合中助了饕餮的一臂之力,成功地將令狐不甘踩在腳下的蘆葦點燃,翻身跌入黑溪的洶湧澎湃之中,瞬間被饑腸轆轆的夜叉五馬分屍。

眼看著仇家斃命於迷津之中,覆仇的快意迅速彌補了那時花開心中的缺失。一陣勝利後疏忽大意的縱情舒展,卻在陰差陽錯間意外地成就了竺尹的幸免於難,出人意料地在花開花落的倏然間順利抵達理想的彼岸,並在得意忘形之餘,伸出勝利的手勢以示挑釁。

豁然頓悟之後的師弘法界發覺局勢的急轉直下,急忙在一番發功之後,準備組織第二次行之有效的防守反擊,力爭將心有不甘的魂魄一舉阻擋在最後一道關卡前,讓其幻化中的理想之花,徹底枯萎雕謝於投胎托生的理想之門前,半路夭折,扼死繈褓!

在人的一生當中,一段時間的境遇好壞,稱之為“命”。一段時間的遭際堪悲,稱之為“運”。師弘法界動用六道布局的殫精竭慮背後,其秘而不宣的寓意就是要制造出的一段天衣無縫的“氣數”和“行運乖逆”,讓竺尹在投胎托生的關鍵環節上“有命無運”,令人扼腕嘆息。

然而,毋庸置疑的事實已經擺在面前,橫渡迷津的激流險灘沒能成功地將竺尹擋在機關重重險象環生的門檻之外,無形中給暗地運籌帷幄的師弘法界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將六道的布局扼殺於繈褓之中,有心殺敵,無力回天!

由此看來,天道不該在此環節上絕殺竺尹投胎托生於東宮太子妃膝下的勃勃野心,對於“氣數”沒有窮盡的魂魄,尚留一息命不該絕的茍延殘喘,毅然決然中飛揚跋扈,恣意妄為。

面對深刻而慘痛的教訓,如若經歷了一場浴血廝殺的生死博弈,敗走一方的奇恥大辱蒙羞於心,師弘法界無言以對江東父老的殷切期望。

難言的憤懣瞬間充斥於師弘法界如坐針氈的心田,萬箭穿心一般折磨於心。

一陣艱苦卓絕的痛定思痛之後,師弘法界仔細檢查了六道布局中的每一個環節,試圖從中找出疏忽大意之下的細節瑕疵。

事無巨細的排查之後,經得起仔細推敲的布局幾乎毫無破綻可言,運作過程中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但問題出在何處,師弘法界一時難以給出推翻縝密布局的充足理由。

上岸後的竺尹並沒有停止一往無前的腳步,距離投胎托生最後一道環節的門檻——“三生監”的臨界線近在咫尺。

如若再不采取力挽狂瀾的防範措施,孽障的昭昭野心就有夢想成真的可能。到那時,師弘法界以及整個團隊的生死存亡將掌控在一個妖孽手裏,任其為非作歹而毫無應對之策,其中隱藏的危險和危害程度不言而喻。

為了拯救團隊的生死存亡,身處逆境的師弘法界被迫采取最後一搏的惡毒招數,奮不顧身間褪去袈裟和長衫的包裹,口含一把斷冥短劍輕裝上陣,意欲和妖孽進行最後一搏的你死我活。

發現情況不妙的那時花開急忙問道:

“國師,你……你……這是幹什麽呀?!”

師弘法界在額頭纏上一道由朱砂臨時塗鴉的咒符,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態道:

“上九天,攬三界,降妖捉怪。下六道,闖冥界,驅邪陣惡!”

那時花開似乎有所頓悟道:

“你這是……”

師弘法界一字一頓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時花開急忙阻攔道:

“不行不行,只身獨闖冥界之事非同兒戲,那時花開懇求國師審慎抉擇,三思而後行才是!”

師弘法界痛心疾首道:

“燃眉之急已經刻不容緩,如若再不采取斷然措施,我等數十年的辛苦付出和努力,就有化為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可能!”

那時花開拉住師弘法界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哭喪著臉,哀求道:

“那也不能讓一個耄耋老人獨闖虎穴,浴血拼殺,單槍匹馬的對付一群妖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怎麽向皇上和掌門人交代呀?”

師弘法界挺起不屈的脊梁,義正言辭道:

“自打落發為僧的那一刻起,師弘法界已經把一顆兀自跳動的心捐上了佛壇,不求修成正果,立地成佛。但求肝膽相照,天地良心可鑒。事關天朝榮辱興衰的危機關頭,師弘法界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那時花開苦口婆心勸說道:

“要不叫來宇文掌門人緊急會商一番,然後再做決斷不遲?”

師弘法界無所顧忌道:

“心意已決的靈魂,容不得絲毫優柔寡斷!如若不能順利回歸陽界,老衲已經編好了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如是說,師弘法界只因厭倦了塵世間的利益紛爭,從而貪戀九天仙境的起舞弄清影,趁人不備之時,隨即化作一縷青煙,乘風歸去,遨游九天,對影成三人去了。”

那時花開執意不肯松開師弘法界的臂膀,一意孤行道:

“不行不行,這個理由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一番仔細推敲,能站得住腳嗎?這不是成心讓小弟背上一口莫名其妙的黑鍋,身陷難以擺脫幹系的難辭其咎嗎?”

師弘法界一時難以擺脫糾纏,一聲嘆息之後,道:

“人生一世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時花開惶惶然道:

“立竿見影,說幹就幹?”

師弘法界仰頭一笑道:

“生死乃是等閑視之的尋常小事一樁。在大是大非問題的抉擇面前,何必過多計較個人得失?!”

那時花開大義凜然道:

“自從那時花開腳踏進皇家寺院的那一刻起,咱倆已經結為休戚相關生死與共的一個整體,牽一發動全身的利害關系唇齒相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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