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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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望舒緩緩打開曹瑛房間的門，發現她仍未睡下，她斜靠在窗前的那張躺椅上，借著桌上一盞明黃碎紋臺燈的光，靜靜地讀一本書。她背對著門，聽得有人進來也不轉身，仿佛睡著了一般，不受外物幹擾。
望舒走到躺椅一旁，輕聲叫了聲“姑媽”。曹瑛擡頭看到望舒，將鼻梁上掛著的眼鏡摘了下來，放在腿上，關切地問道：“這麽晚了，剛從外面回來麽？”說著挪了挪腿，騰出躺椅的一角，用手拍拍，示意望舒坐下。望舒見狀便坐在姑媽的腳邊，布包在手裏緊緊地攥著。
望舒先是問：“姑媽今天身體好些了麽？有沒好好吃東西？”曹瑛說：“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更不會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而絕食或厭世。”望舒調皮地笑笑，“姑媽最乖！”說著又望望這屋裏的光線，憂心道：“姑媽，這樣暗著看書，會傷眼的。”曹瑛笑笑，“不礙事。這光線好，看書看累了就躺下了睡，都不用起身去關燈。”
可望舒還是將曹瑛手時的書拿開，將一枚書簽夾在姑媽剛剛看過的那頁裏，說：“別看太久，真的會傷眼。”曹瑛微微笑著，說她：“小管家婆。”
曹瑛說著註意到望舒手中的布包，便問：“你手裏頭拿著的是什麽？是好吃的麽？不，不是，如今可不作興用紗布包吃的了。”望舒朝曹瑛身旁挪近了些，將布包放在腿上，學十弦的樣子一層一層往開剝，像剝一顆洋蔥一樣，只是剝洋蔥是怕辣了眼睛，剝這布包是怕一碎千古恨。
等最後一層皺巴巴的布被拆開，曹瑛看到裏面的兩片甲骨，禁不住低聲驚呼，“我們的甲骨？是我們家的甲骨！”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一個，將布包上放著的兩個甲骨拿在手裏，前後左右細細端詳一遍，又對著微弱的燈光照了照，遂即才放心地說：“望舒，你是如何尋到的？只有眼前這兩片麽？”
望舒點點頭。曹瑛欣慰地笑著，“兩片也好，兩片也好。只是這一定又花了不少錢，望舒，我們賬上的錢怕是不夠的。”望舒說：“眼下還未花錢，我先欠著人家了。”曹瑛有些好奇誰會這樣慷慨，便問：“欠著誰的？”
窗戶開著，夜風吹的那臺燈的燈罩輕輕晃動，明黃色的燈光在屋內一隅蕩溢著，竟如燭光一般的搖曳。望舒看著燈光在姑媽臉上跳動，沈思少許，便告知了她，“姑媽可記得陸雲間？”曹瑛笑了，“自然記得……”隨即才意識到什麽，驚訝地問：“這甲骨片是他……”
望舒沒想過要對姑媽隱瞞，便點頭承認道：“是他看了新聞，知曉了潘簡之的事，隨後為我們輾轉尋回來的。可是用的什麽法子，見的什麽人，使了多少錢，他又不說，今晚我一人在店裏待著，他便和另外一個朋友送了過來，我也大為意外。”
曹瑛看著手中的甲骨片，久久不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只有窗外的蛙聲使這夜色變得靈動一些。陸雲間，這個姑侄二人曾默契地緘口不提的名字，終在這深夜被重新提起了。曹瑛不願說他，是因她與陸雲間之間那場私密的談話而心虛。曹陸兩家的恩怨中，陸雲間和曹望舒這兩個無辜的犧牲品讓曹瑛每每想起都自責不已。
良久，曹瑛才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們幾時又有來往的？”望舒說：“近日剛剛碰到，上次我被人說是私運鴉片，便是他在報上寫文章支持我。”望舒將這三次的相遇簡短地說給曹瑛聽，曹瑛聽完，苦笑道：“如此看來，雲間確是對你用情至深，只是……”曹瑛忍不住嘆口氣，“只是他是陸家人，未來便很不明朗。望舒，你信命麽？你不覺得造化弄人麽？”
望舒不願說這樣難解的話題，於是嘿嘿地笑著說：“姑媽，我與他只是朋友。這麽多年未見，一見面便要說‘未來’，還言之過早。”望舒還是會想起九年前的那場愚弄的離別，盡管她時常會試著開解自己，若谷也說過那或許不是雲間的本意，可它還是如喉嚨裏劃過的一根刺，每咽一口都會隱隱作痛。
曹瑛說：“如此這般都叫‘朋友’，那這‘朋友’做得可真夠用心的。”說完，她又自嘲道：“我看男人眼光雖走過眼，可雲間這孩子的心思我卻是看得準的。他這苦心，只怕世人皆能看得明白，唯有你不懂吧？”
其實望舒豈能不明白，只是怕了。望舒說：“姑媽，我們且不要談他，至於欠他的錢，我等周轉開了還他便是。君子之交淡若水，尤其是陸家，我們不能吃人嘴短，被抓了把柄。”
曹瑛點頭，轉而想到一事，問：“雲間這些舉動他父母親可都知曉？”望舒搖搖頭，“上次陸家在報上攻擊我，雲間又為我發聲，我便想他們父子又該有小矛盾了。我曾問過他，他只說與父親關系不太好，並未說的太多。”
“何止是小矛盾……”曹瑛低聲自語，無奈地輕輕搖頭，卻沒再說什麽。這些日子來，她的心境已與以往大有不同，許多事即使能看明白，卻也能看淡了，凡事自有定數，有些結局又豈是人能把控的呢。
“望舒。”曹瑛喚了望舒一聲，望舒答道，“我在。”可曹瑛又支吾著不說了。望舒知她一定有話要說，便追著問了一句：“姑媽，你有事要和我說麽？”曹瑛輕輕點頭，眼睛沒有看向望舒，像是還在猶豫著。望舒便沒再催，便直直地盯著姑媽，靜待她開口。
終於，曹瑛決定要將那個塵封已久的秘密說出來。她將手中的甲骨片小心放置在躺椅旁一張小桌上，看著望舒，將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臉愧疚的神色，“望舒，姑媽有事瞞著你，你若聽了，別怪怨我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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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走到躺椅一旁，輕聲叫了聲“姑媽”。曹瑛擡頭看到望舒，將鼻梁上掛著的眼鏡摘了下來，放在腿上，關切地問道：“這麽晚了，剛從外面回來麽？”說著挪了挪腿，騰出躺椅的一角，用手拍拍，示意望舒坐下。望舒見狀便坐在姑媽的腳邊，布包在手裏緊緊地攥著。
望舒先是問：“姑媽今天身體好些了麽？有沒好好吃東西？”曹瑛說：“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更不會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而絕食或厭世。”望舒調皮地笑笑，“姑媽最乖！”說著又望望這屋裏的光線，憂心道：“姑媽，這樣暗著看書，會傷眼的。”曹瑛笑笑，“不礙事。這光線好，看書看累了就躺下了睡，都不用起身去關燈。”
可望舒還是將曹瑛手時的書拿開，將一枚書簽夾在姑媽剛剛看過的那頁裏，說：“別看太久，真的會傷眼。”曹瑛微微笑著，說她：“小管家婆。”
曹瑛說著註意到望舒手中的布包，便問：“你手裏頭拿著的是什麽？是好吃的麽？不，不是，如今可不作興用紗布包吃的了。”望舒朝曹瑛身旁挪近了些，將布包放在腿上，學十弦的樣子一層一層往開剝，像剝一顆洋蔥一樣，只是剝洋蔥是怕辣了眼睛，剝這布包是怕一碎千古恨。
等最後一層皺巴巴的布被拆開，曹瑛看到裏面的兩片甲骨，禁不住低聲驚呼，“我們的甲骨？是我們家的甲骨！”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一個，將布包上放著的兩個甲骨拿在手裏，前後左右細細端詳一遍，又對著微弱的燈光照了照，遂即才放心地說：“望舒，你是如何尋到的？只有眼前這兩片麽？”
望舒點點頭。曹瑛欣慰地笑著，“兩片也好，兩片也好。只是這一定又花了不少錢，望舒，我們賬上的錢怕是不夠的。”望舒說：“眼下還未花錢，我先欠著人家了。”曹瑛有些好奇誰會這樣慷慨，便問：“欠著誰的？”
窗戶開著，夜風吹的那臺燈的燈罩輕輕晃動，明黃色的燈光在屋內一隅蕩溢著，竟如燭光一般的搖曳。望舒看著燈光在姑媽臉上跳動，沈思少許，便告知了她，“姑媽可記得陸雲間？”曹瑛笑了，“自然記得……”隨即才意識到什麽，驚訝地問：“這甲骨片是他……”
望舒沒想過要對姑媽隱瞞，便點頭承認道：“是他看了新聞，知曉了潘簡之的事，隨後為我們輾轉尋回來的。可是用的什麽法子，見的什麽人，使了多少錢，他又不說，今晚我一人在店裏待著，他便和另外一個朋友送了過來，我也大為意外。”
曹瑛看著手中的甲骨片，久久不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只有窗外的蛙聲使這夜色變得靈動一些。陸雲間，這個姑侄二人曾默契地緘口不提的名字，終在這深夜被重新提起了。曹瑛不願說他，是因她與陸雲間之間那場私密的談話而心虛。曹陸兩家的恩怨中，陸雲間和曹望舒這兩個無辜的犧牲品讓曹瑛每每想起都自責不已。
良久，曹瑛才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們幾時又有來往的？”望舒說：“近日剛剛碰到，上次我被人說是私運鴉片，便是他在報上寫文章支持我。”望舒將這三次的相遇簡短地說給曹瑛聽，曹瑛聽完，苦笑道：“如此看來，雲間確是對你用情至深，只是……”曹瑛忍不住嘆口氣，“只是他是陸家人，未來便很不明朗。望舒，你信命麽？你不覺得造化弄人麽？”
望舒不願說這樣難解的話題，於是嘿嘿地笑著說：“姑媽，我與他只是朋友。這麽多年未見，一見面便要說‘未來’，還言之過早。”望舒還是會想起九年前的那場愚弄的離別，盡管她時常會試著開解自己，若谷也說過那或許不是雲間的本意，可它還是如喉嚨裏劃過的一根刺，每咽一口都會隱隱作痛。
曹瑛說：“如此這般都叫‘朋友’，那這‘朋友’做得可真夠用心的。”說完，她又自嘲道：“我看男人眼光雖走過眼，可雲間這孩子的心思我卻是看得準的。他這苦心，只怕世人皆能看得明白，唯有你不懂吧？”
其實望舒豈能不明白，只是怕了。望舒說：“姑媽，我們且不要談他，至於欠他的錢，我等周轉開了還他便是。君子之交淡若水，尤其是陸家，我們不能吃人嘴短，被抓了把柄。”
曹瑛點頭，轉而想到一事，問：“雲間這些舉動他父母親可都知曉？”望舒搖搖頭，“上次陸家在報上攻擊我，雲間又為我發聲，我便想他們父子又該有小矛盾了。我曾問過他，他只說與父親關系不太好，並未說的太多。”
“何止是小矛盾……”曹瑛低聲自語，無奈地輕輕搖頭，卻沒再說什麽。這些日子來，她的心境已與以往大有不同，許多事即使能看明白，卻也能看淡了，凡事自有定數，有些結局又豈是人能把控的呢。
“望舒。”曹瑛喚了望舒一聲，望舒答道，“我在。”可曹瑛又支吾著不說了。望舒知她一定有話要說，便追著問了一句：“姑媽，你有事要和我說麽？”曹瑛輕輕點頭，眼睛沒有看向望舒，像是還在猶豫著。望舒便沒再催，便直直地盯著姑媽，靜待她開口。
終於，曹瑛決定要將那個塵封已久的秘密說出來。她將手中的甲骨片小心放置在躺椅旁一張小桌上，看著望舒，將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臉愧疚的神色，“望舒，姑媽有事瞞著你，你若聽了，別怪怨我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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