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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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說的平淡，小田卻不由緊張起來，連連允諾，“自然，這是打死都不會說的。”望舒問他，“怕了麽？”小田想表忠心，可做土膏買賣事關重大，他且無法做保證，便說：“曹小姐，如今你又有綢緞莊，又有棉織廠子，又何苦還要做這個買賣？”
“曹泰祥快要撐不下去時無意做了幾單，如今想收手卻不易了。洋人得罪不起。”望舒無奈地笑笑，輕嘆一聲，“往後這些事你可不說、不問，萬事皆無須好奇，少知道一些便能安身立命，我會極力使你不要太為難的。”
小田聽了，呵呵笑得極不自然，話也說的不太堅定，顯然還是有點怯的，可嘴上卻說：“我……我不怕。”望舒看了看他，會心地笑笑，轉頭看向窗外的景色，不再說話。
＊＊＊
霞飛路上曹泰祥的一間店裏，三位英國女人剛被小田接了過來，正對著店裏滿目的絲制品比比劃劃，曹瑛在一旁微笑陪伴著。五彩的琉璃燈下，屋中盡是美麗斑駁的光影，幾位明艷的女子，燕瘦環肥，襯著這一屋子的明媚，美成了一幅畫。
一個身材較為豐滿的年輕女人，身著色彩明艷的大擺長裙，一頭棕色卷發散在肩膀上，發間別一枚金色的發飾。她正將一條絲制的紗巾披在身上，靈活地轉著圈圈，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張力十足。她的另外兩個同伴爽朗地笑著，打趣說她是一只夏日的火蝴蝶。
這時望舒從店外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清瘦的西菜館侍者，侍者手裏端著純白描金邊的拖盤，上放著兩壺咖啡和兩個扣著蓋的小盤，直直地站在門口。
望舒先是問曹瑛，“姑媽，顧伯和小竹呢？”曹瑛說：“去另一個店裏有些事，過會兒過來。”望舒便轉身對著火蝴蝶，說：“薇薇小姐這一身火紅的打扮，晚上去百樂門有場子麽？”一邊說著，一邊便讓侍者將托盤放在門口的圓幾上，並招呼幾位女人坐下喝咖啡。
火蝴蝶顯然坐不住，望舒一問，她應聲後又轉了兩個圈，大大的裙擺旋轉成一個舞動的圓，燈光下紅得更醒目。火蝴蝶操著流利的國語說：“不是百樂門，是查裏士晚上請客，我們這邊試了衣服就去。兩位曹女士要一起麽？查裏士可是十分仰慕你們二位喔！”火蝴蝶說的得體，將曹瑛和望舒照顧得面面俱到，曹瑛回報一個感激的笑，又問，“可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那位督察？”火蝴蝶說正是，曹瑛點點頭，又自嘲道：“哎喲，我這老人家了，去了只怕掃了大家的興，望舒你若是有時間可一齊去。”
望舒沒應答，而是話鋒一轉，“那即是這樣，晚宴的旗袍我提供了便是，這次叫三位尊貴的女士過來，正是想讓各位看看幾件新旗袍，且是特意為幾位量身定制的。”望舒從裏間的櫃架裏拿出三件旗袍，放置三人面前，剛剛放下，火蝴蝶便喜悅地睜大眼睛歡呼出聲，“哇哦！”
“三位以前在鄙店做過衣服，尺寸都有記錄，面前這三件，就是三位的衣服了。”望舒貼心地將三件衣服分別遞給她們，並說笑道，“只盼著不要做肥了，我剛剛一進門，看到三位都清瘦了不少呢！”
三件做工精美的絲綢旗袍拿在手上，三位女士均向曹瑛與望舒點頭致謝，火蝴蝶早已按捺不住，也顧不上呷口咖啡，便抖開了衣服在身上比劃，發出嘖嘖稱讚聲。另外兩位英國女人亦讚不絕口，卻又擔心穿不上去。望舒安慰道：“都留了餘地，若不合適了可以改。”
看她們都去後面換衣服了，曹瑛才低聲對望舒說，“這幾位都與查裏士相交甚好，伺候好了，說不準可認個‘老頭子’了呢，呵呵。”望舒笑了，說：“‘老頭子’我不願去認，安撫卻是不可少的。不過傳聞說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督察和法租界的包探向來矛盾極深，去赴了這個局，便得罪了那個局，今日這個，怕是還不能去。”曹瑛細細思索了下，便說，“可是機不可失，你若是不方便，就讓我去罷。我們兩個人，兩頭人脈，卻也說得過去。”望舒說：“只是今晚又要辛苦姑媽了。”曹瑛笑笑，“你也不閑著，你不是也要和那幾個材料商斡旋麽？”
兩人彼此寬慰了一番，曹瑛又問：“這幾件衣裳就送予她們了？”望舒點點頭，“是。這些洋人整日清閑，各種場子轉著，只要她們喜愛，不久這滬上的圈子內就都知曉了我們有專門的西洋女士旗袍，比讓‘上海小姐’做廣告的效果都好。”
曹瑛忽然想起了什麽，便問：“顧管家說你有個記者朋友，何不讓他為你寫篇小文，說說我們推出新款旗袍的事？這事一定要搶了先，否則不多久，效仿的多了起來，我們便不占先機了。除了旗袍，也可為西洋人做點別的，越精致越好，越高級越好。”
提起伍十弦，望舒並沒立即答應，她依然不願利用朋友做事。人情再冷世道再渾濁，總要留些凈土不可去動。望舒說：“姑媽，我去看看她們試得如何了。”曹瑛會意，便不再要求，說：“對，快去看看，伺候周詳些。”
片刻，三位英國女人便出來了，旗袍各個合身，濃淡相宜的色調配著白種人的皮膚，顯出別樣的情致來。女人們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擡著高傲的頭顱，挺著高高的胸脯，背頸一條直直的線，旗袍恰到好處地將西洋女人的身材優勢發揮盡致。
“實在太漂亮了。”其中一個女人說，“輕柔的像羽毛，卻又不透明，我很喜歡。”
望舒在一旁說：“歐洲人骨骼寬大，身材高挑，穿中國人的旗袍自是不妥。旗袍優雅，需要舉止有克制者穿了才妙，其實最適合歐洲人不過了。曹泰祥的旗袍又各具特色，每件都是獨一無二，穿出去也不必擔心與人重樣，便更適合各位貴族小姐了。”
火蝴蝶直率，問：“曹小姐，我件我喜歡，我還要另外定制幾件送給媽媽和姐姐，花費多少，我過會兒一並付了。”
望舒假裝生氣道：“這是我請設計師特意為三位女士定制的，是禮物，禮物又怎可提錢？說句實話，你們也是在為我試衣，白白當了我的衣架子，我還未付費給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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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泰祥快要撐不下去時無意做了幾單，如今想收手卻不易了。洋人得罪不起。”望舒無奈地笑笑，輕嘆一聲，“往後這些事你可不說、不問，萬事皆無須好奇，少知道一些便能安身立命，我會極力使你不要太為難的。”
小田聽了，呵呵笑得極不自然，話也說的不太堅定，顯然還是有點怯的，可嘴上卻說：“我……我不怕。”望舒看了看他，會心地笑笑，轉頭看向窗外的景色，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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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飛路上曹泰祥的一間店裏，三位英國女人剛被小田接了過來，正對著店裏滿目的絲制品比比劃劃，曹瑛在一旁微笑陪伴著。五彩的琉璃燈下，屋中盡是美麗斑駁的光影，幾位明艷的女子，燕瘦環肥，襯著這一屋子的明媚，美成了一幅畫。
一個身材較為豐滿的年輕女人，身著色彩明艷的大擺長裙，一頭棕色卷發散在肩膀上，發間別一枚金色的發飾。她正將一條絲制的紗巾披在身上，靈活地轉著圈圈，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張力十足。她的另外兩個同伴爽朗地笑著，打趣說她是一只夏日的火蝴蝶。
這時望舒從店外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清瘦的西菜館侍者，侍者手裏端著純白描金邊的拖盤，上放著兩壺咖啡和兩個扣著蓋的小盤，直直地站在門口。
望舒先是問曹瑛，“姑媽，顧伯和小竹呢？”曹瑛說：“去另一個店裏有些事，過會兒過來。”望舒便轉身對著火蝴蝶，說：“薇薇小姐這一身火紅的打扮，晚上去百樂門有場子麽？”一邊說著，一邊便讓侍者將托盤放在門口的圓幾上，並招呼幾位女人坐下喝咖啡。
火蝴蝶顯然坐不住，望舒一問，她應聲後又轉了兩個圈，大大的裙擺旋轉成一個舞動的圓，燈光下紅得更醒目。火蝴蝶操著流利的國語說：“不是百樂門，是查裏士晚上請客，我們這邊試了衣服就去。兩位曹女士要一起麽？查裏士可是十分仰慕你們二位喔！”火蝴蝶說的得體，將曹瑛和望舒照顧得面面俱到，曹瑛回報一個感激的笑，又問，“可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那位督察？”火蝴蝶說正是，曹瑛點點頭，又自嘲道：“哎喲，我這老人家了，去了只怕掃了大家的興，望舒你若是有時間可一齊去。”
望舒沒應答，而是話鋒一轉，“那即是這樣，晚宴的旗袍我提供了便是，這次叫三位尊貴的女士過來，正是想讓各位看看幾件新旗袍，且是特意為幾位量身定制的。”望舒從裏間的櫃架裏拿出三件旗袍，放置三人面前，剛剛放下，火蝴蝶便喜悅地睜大眼睛歡呼出聲，“哇哦！”
“三位以前在鄙店做過衣服，尺寸都有記錄，面前這三件，就是三位的衣服了。”望舒貼心地將三件衣服分別遞給她們，並說笑道，“只盼著不要做肥了，我剛剛一進門，看到三位都清瘦了不少呢！”
三件做工精美的絲綢旗袍拿在手上，三位女士均向曹瑛與望舒點頭致謝，火蝴蝶早已按捺不住，也顧不上呷口咖啡，便抖開了衣服在身上比劃，發出嘖嘖稱讚聲。另外兩位英國女人亦讚不絕口，卻又擔心穿不上去。望舒安慰道：“都留了餘地，若不合適了可以改。”
看她們都去後面換衣服了，曹瑛才低聲對望舒說，“這幾位都與查裏士相交甚好，伺候好了，說不準可認個‘老頭子’了呢，呵呵。”望舒笑了，說：“‘老頭子’我不願去認，安撫卻是不可少的。不過傳聞說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督察和法租界的包探向來矛盾極深，去赴了這個局，便得罪了那個局，今日這個，怕是還不能去。”曹瑛細細思索了下，便說，“可是機不可失，你若是不方便，就讓我去罷。我們兩個人，兩頭人脈，卻也說得過去。”望舒說：“只是今晚又要辛苦姑媽了。”曹瑛笑笑，“你也不閑著，你不是也要和那幾個材料商斡旋麽？”
兩人彼此寬慰了一番，曹瑛又問：“這幾件衣裳就送予她們了？”望舒點點頭，“是。這些洋人整日清閑，各種場子轉著，只要她們喜愛，不久這滬上的圈子內就都知曉了我們有專門的西洋女士旗袍，比讓‘上海小姐’做廣告的效果都好。”
曹瑛忽然想起了什麽，便問：“顧管家說你有個記者朋友，何不讓他為你寫篇小文，說說我們推出新款旗袍的事？這事一定要搶了先，否則不多久，效仿的多了起來，我們便不占先機了。除了旗袍，也可為西洋人做點別的，越精致越好，越高級越好。”
提起伍十弦，望舒並沒立即答應，她依然不願利用朋友做事。人情再冷世道再渾濁，總要留些凈土不可去動。望舒說：“姑媽，我去看看她們試得如何了。”曹瑛會意，便不再要求，說：“對，快去看看，伺候周詳些。”
片刻，三位英國女人便出來了，旗袍各個合身，濃淡相宜的色調配著白種人的皮膚，顯出別樣的情致來。女人們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擡著高傲的頭顱，挺著高高的胸脯，背頸一條直直的線，旗袍恰到好處地將西洋女人的身材優勢發揮盡致。
“實在太漂亮了。”其中一個女人說，“輕柔的像羽毛，卻又不透明，我很喜歡。”
望舒在一旁說：“歐洲人骨骼寬大，身材高挑，穿中國人的旗袍自是不妥。旗袍優雅，需要舉止有克制者穿了才妙，其實最適合歐洲人不過了。曹泰祥的旗袍又各具特色，每件都是獨一無二，穿出去也不必擔心與人重樣，便更適合各位貴族小姐了。”
火蝴蝶直率，問：“曹小姐，我件我喜歡，我還要另外定制幾件送給媽媽和姐姐，花費多少，我過會兒一並付了。”
望舒假裝生氣道：“這是我請設計師特意為三位女士定制的，是禮物，禮物又怎可提錢？說句實話，你們也是在為我試衣，白白當了我的衣架子，我還未付費給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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