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躲在花草後傷感了一小會，很快就擦幹凈眼淚準備行動，她見四下無人，心裏一橫打算直搗黃龍。反正，十方殿向來僻靜，無生那麽多年穿梭於此，也沒見過幾個人，如今想必也差不太多。

她想著，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卻突然發現這裏比以前還要安靜，別說人影，就連聲音都聽不到一絲。

莫非是因為羽生二人不在，這裏徹底荒廢了嗎？

她想起此前迦衍的話，嘆了口氣，他們三人在這廣袤的天界裏不過是連名字都沒有的小人物，出現或不出現哪有那麽重要，但是對迦衍來說，他們三人可說是因他而生，就算是修行人，大約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吧。

一路走過去，熟悉的景色歷歷在目，她心裏又懷念又高興，又因為怕遇到迦衍或空名而戰戰兢兢。

只是機緣如此，若真能將他們的原身找到，千萬年的痛苦和百年奔波就能終結。想到這裏，她加快了腳步，穿過優美安靜的花園，一路往南，穿過金色佛殿的層層回廊，終於來到十方殿所在的佛塔。

說是佛塔，不過是兩層樸素紅磚構建的小樓，這裏曾經是迦衍修行的地方，他得道之後就一直封印著，直到他將決定人間之氣的兩個凝器帶了過來，並將此地命名為十方殿，這裏才重新有了些許人聲和生氣。

隨那兩個凝器一起來的還有空名抱著的一個娃娃，初時被空名養得邋裏邋遢的，直到有一天她跑到花園玩，一頭撞在掌管花園的仙子懷裏，仙子將她洗洗幹凈綁好頭發，眾人才發現空名帶回來的是個女娃娃，原本就不多的僧人幹脆都遷到了東面佛堂，十方殿裏就徹底成了無生一個人放肆游蕩的場所了。

無生走到一樓佛堂，看到簡單的佛龕依舊靜靜的立在原處，那個石碗也依然供奉於佛前，走上樓梯，穿過短短的走廊就是迦衍親自設置的結界，她走過去，結界和往常一樣對她如同不存在一樣，只是她闊別太久，感覺到那結界一層層蕩漾出去的波紋，錯覺一般讓她有些不太自在，加快尋找的動作，只想趕緊離開。

十方殿依然安靜到有些沈重，只是地面上淺淺的水不見了，青蔥的水草也消失無影，幹燥平整的地面看上去冰冷極了。“無根湖”依然懸空立在那裏，她走近看去，卻發現“湖”中空蕩蕩一片，沒有水，沒有蓮花，更沒有悠哉游戲的小魚，幹燥的石壁纖塵不染，卻仿佛有淡淡的裂紋從裏面炸開，她忍不住用手輕輕拂過那一圈小小的石壁，卻無法在那其上感覺到任何訊息。

這裏太空蕩了，其實一眼就能看到盡頭，那時候湖中有水，她只要輕輕一躍，就能進入到那廣闊的湖面上，和羽生劃船或和鱗生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看日落，羽生和鱗生稍微大一點，也能從那湖面上短暫離開，陪她在這十方殿溜溜彎說說話，或走到結界邊緣的地方，探頭看看雲層下的滾滾紅塵。

只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

無生心裏空蕩蕩的，熟悉的十方殿仿佛變成了另一個地方。記憶裏的青草、水光和山石都已經消失，那些低語、笑聲甚至廝殺仿佛從未存在過，她蹲在這空無一物的結界裏，發現千百年來他們所以為的無根湖不過是牢籠而已，只是因為太多記憶在這個牢籠裏，以至於她一直不敢正視這個地方真正的含義，如今猛然闖了進來，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想錯了地方。

她心裏有些刺痛，急忙站起來找地方回去，剛一起身，卻發現一個人就站在結界那裏，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他潔白的長袍上用耀眼的金線繡出繁瑣的紋路，飛龍盤旋之姿栩栩如生。金冠長靴，飛眉入鬢，面如冠玉，不怒而威。無生卻在看到他飛揚身姿的瞬間，臉上慘白一片。

無數年前那個宴會的情景、涼州祭天臺上的那一晚上一瞬間紛至沓來，她從未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這個人。

真龍…無生的心沈到了谷底，剛才結界的異樣原來不是自己多心。

那人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冷聲說道：“那兩個叛徒在哪裏。”

“上仙在說什麽？”她強制鎮定下來，裝傻說道：“不知是哪位上仙在問話？我只是過來做些清掃工作。”

“還在裝傻？”那人臉色又寒了一分，竟擡腳走了進來，無生見結界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不覺得往後退了兩步：“這裏是迦衍聖師封印之處，任何人都不可進來，上仙還請留步。”

“留步？”那人看著她，英俊的臉上已經升起一絲扭曲的怒意：“可以啊，元衡和檀君在哪裏，你乖乖告訴我，我可以饒你不死。”

看來是躲不過了，無生咬咬牙說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莫非上仙還要抓我不成？”

那人冷笑一聲：“迦衍的神識被一個人類逼退回來這樣的事情，整個天界都傳遍了，能讓他親自分神料理的事情實在不多，你說我能不能抓你呢？”

“那好，我今日躲不過，但迦衍絕不會允許你在這裏動武，上仙若敢在十方殿裏傷人，只怕也說不過去。”

“哈哈！”那人看著無生，手上風刃已經呼呼作響，他冷冷說道：“我的耐心有限，快說他們在哪裏。”

無生見他恨意如此深，只好一邊往後退著一邊說道：“我確實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上仙平安歸來，該放下了才是…”話音未落，那人一揮手，無生被不知道哪裏的狂風直接掃到了地上，她痛呼一聲，一邊手臂已經折斷，她來不及查看傷口，擡頭就看那人陰狠的說道：“放下？他們裏應外合背叛我，我當然會放下！”他哈哈一笑補充道：“但那是在殺了他們之後。”

無生聽了，爬起來冷冷說道：“你要報仇大可下凡去找，在這裏欺負人算什麽？想抓我就抓，亂傷人就是上仙不對了！”

“傷你？我就算在這裏打死你，迦衍也挑不出錯來。”

“私逃天界罪不至死。”

“那殺死空名罪該如何？”

“什、什麽……？”無生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空名死了？

“不可能…明明、明明…”她想起羽生帶自己逃跑，剩下鱗生在空名幻境中找她，莫非是鱗生後來遇見空名了嗎…可是鱗生不可能傷害他。

可是鱗生不一定記得空名…這個念頭一出來，無生幾乎癱在地上，對方見她如此，哈哈一笑問道：“怎麽，你莫非不知道嗎？你的師父偷溜下界，沒多久就死了，你居然不知道嗎？”

無生聽了渾身發冷，背後突然碰到什麽，“無根湖”冰冷的石壁終於讓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她掙紮著問道：“不是我們…不是…”

“哈哈！”那人聽了大笑起來，好半天才停下來，戲謔的說道：“他死了我才聽說，當年，迦衍將一個嬰兒交給空名的時候，就說過他若收養那個嬰兒，將來必定會因為那個嬰兒而死，這件事情想必你也不知道吧？”

無生垂下頭來，她不敢問那個嬰兒是誰，空名無牽無掛，唯一親手撫養長大的除了自己並無他人，她的眼淚滾滾而下，腦海裏一片混亂，空名偷溜下凡是因為自己，然後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又因為自己死了嗎…？

“不…不會的…”她喃喃說道：“他不會…鱗生他絕對不會的…”

“不會？”那人有些好笑的問道：“那個妖物在你眼裏竟然是那樣良善的人嗎？”

聽到他的話，無生發現自己無法回答，她胸口悶痛，只覺得整個十方殿就要塌下來，那人看到她灰白一片的臉色，心裏終於高興起來，冷笑道：“我今天殺了你，就當給空名報仇了！”

說著，他飛過來一把掐住無生的脖子，將她狠狠按在懸空的無根湖石壁上，收緊了手掌，無生瞬間無法呼吸，這才發現對方真的要致自己於死地，不由得掙紮起來。

“沒用的，你再掙紮也沒用的。”那人輕輕說著，看著無生臉上漸漸漲紅的顏色，眼睛裏一絲感情也無：“哼哼，迦衍慈悲為懷，這十方殿卻是天界裏唯一殺戮不斷的地方，任何人死在這裏，天界也沒人會感覺到。”

“不、嗚…放開…”無生發不出聲音來，她張大嘴呼吸，喉嚨嘶嘶作響卻連一絲空氣都沒有得到。空名的臉浮現出來，她想到羽生和鱗生，死亡的恐懼就化作悲傷，她閉上眼睛，不願再掙紮。

“哈哈！背叛我的人都要死…”

她聽到那人冰冷的話，還有結尾之時猛然的驚愕和停頓，她跌落地上，空氣突然灌了進來，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淚水沖出眼眶，模模糊糊看到那人捂著胸口極速後退的身影。隨即，一片黑色的身影橫亙在兩人中間，再模糊，無生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鱗生…”她有些遲疑的輕輕喊道，看到對方微微回頭，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只覺得內心慌亂無比，她想問他為何在這裏，想問他是否殺了空名，可是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她什麽也問不出口，她想起他將包子遞給那個孩子，想起他靜靜的坐在屋頂上看人間的繁華，心痛得無以覆加。

“你怎樣？”鱗生側頭看她，餘光盯著敵人不敢放松，語氣卻輕柔無比，無生因這關切的問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就算是鱗生殺的空名，就算動手的是鱗生，空名也是因自己而死。

鱗生不知道無生心裏的翻騰，只知道她被人欺負了，再也無法壓抑心裏的怒意，手中化出長劍，冷喝一聲沖了過去。

真龍也已經憤怒許久，他看著鱗生，聞到他身上的妖氣，就想到祭天臺上這個妖物將自己擋下的情景，還有他身上殘留的一絲魔氣，是元衡的雙邪，他的手臂隱痛起來，心裏卻更加狂怒，一柄三叉長戟出現在手中，迎了上去。

當第一次兵刃相接的響聲破空而出時，無生有些發楞的腦子終於奪回來幾分清明，她看著眼前一觸即發的廝殺，想到昏迷不醒的羽生，掙紮著爬起來，朝出口沖去。那人眼見無生要逃，哪裏肯讓，手中長戟變作兩把，纏著炸裂的金光朝無生砍去，鱗生一閃沖了過來，擋住那人的攻擊，化守為攻將那人往十方殿的角落逼去，雙方在空中輾轉騰挪，且攻且守，都不讓對方有機會前進一步。

然而，當無生沖到門口，卻發現結界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對方做了手腳，在迦衍的結界之內，另一層閃著金光的結界牢牢將他們三人包圍住，她心裏又急又氣，一橫心，泛著藍光的軟劍已經出現在手上，轉身就要加入戰局，拼死逼出一條退路。

“不要過來！”鱗生見她轉身，竟著急的大喊出聲，無生這才發現他手中那把長劍紅光迸射，被龍氣死死壓制住，一時間動彈不了。

“鱗生你怎樣！？”

“沒事，”鱗生躲過對方金光化作的風刃，卻空出一只手又化出一柄長劍，反手扔了過去，黑色的長劍越過對方的身影，叮的一聲刺入結界中，化作黑色的霧消散了，無生立刻反應過來，他在找機會破壞結界，可是在這樣的廝鬥中，這樣顯然十分危險，果然，數道風刃襲來，鱗生肩膀的衣服立刻被風刃撕開，幾道血痕隱約可見。

“鱗生危險！你別管我！”

鱗生卻充耳不聞，他轉過身來，扔出幾道風刃，這才堪堪避開敵人的攻擊，喊道：“你找機會出去！”

“不行！”無生見那幾把黑色長劍也紛紛化作黑霧消失，不由得跺腳急道：“他是真要殺我們！我們一起走！”

說著，無生朝鱗生所在的方向躍身飛去，藍色水光已經化作箭矢朝對方急襲而去，那人並不將無生放在眼裏，他眼中殺意更濃，冷哼一聲，雙手一空，竟空手朝鱗生飛去，近身纏鬥在一起，原本在他手中的兩把長戟有意識一般朝無生盤旋刺來。

龍吟聲起，長戟周圍的金光勾勒出咆哮的巨龍輪廓，血盆大口就要將無生吞下去，無生揮劍阻擋，打破巨龍幻象卻發現兩柄長劍一左一右夾擊而來，她咬牙抽身，心知其中一劍避無可避，只能免於要害拼死一鬥了。

“無生！”鱗生被對方纏鬥著無法分身，迦衍與真龍的雙重結界又將他的幽冥之氣死死壓制住，眼見那金光就要染血，他再也顧不得其他，生生受了對方一掌，卻扭身朝無生奔去：“小心！”

無生仿佛聞到血腥氣，卻聽到鱗生怒吼的同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身後急略而出，無聲無息如同黑色的影子，卻將無生就要躲避不開的長戟一掌揮了出去。無生一瞬間驚呆在原地，沖過來的鱗生眼中露出疑惑，那人已經再次躍身向前，與鱗生相交而過，雙掌一出，一道雪白的長鞭將同樣驚愕的真龍捆縛在原地。

“你是誰！？”他惱羞成怒，朝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咆哮問道，那人卻一聲不吭，轉身朝鱗生躍去，將受傷的他帶到無生眼前，無生慌忙接過，看著她被黑布遮擋的面容，心裏疑惑叢起。那人看著無生和鱗生抱在一起，眉目微垂，冷冷說道：“告訴段十六，我欠他的一筆勾銷。”

說罷，她雙掌再出，無生只看到一團白色的霧氣朝他們沖來，及至面前，將他們包裹起來朝結界撞去，一聲巨響，兩人已經到了結界外，那團白氣卻沒有消散，兩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們腳下突然一空，瞬間就朝下墜去，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看到那人轉身一閃也跳出來結界，消失了蹤影，鱗生死死拽著將她攬進懷裏，十方殿一瞬間就消失在眼前，一聲憤怒的龍哮從結界當中遠遠傳來。

“鱗生…”無生抓著鱗生懷裏的衣服，有些驚惶，她聽到那個黑衣女子的話，知道她必定是來救他們的，只是如今到底要墜向何方她依然心裏沒有底。而且對方最後那個眼神，明明平淡冷漠，她卻在那浮光掠影之間分明看到悲哀的影子。

你們那個莊嚴肅穆的天界裏，多的是思凡的心。段十六的話回響在耳邊，無生原本悲傷驚惶的心裏，又加了一分哀慟。

“我在，沒事的。”鱗生低頭看著無生的臉色，風聲與霧在耳邊呼嘯而過，背後一掌火燒一般刺痛，他不動聲色的將她往懷裏摟緊了些，只凝神註意著不讓她受傷。

就在兩人婉轉的心思略過之時，他們落在如棉花般柔軟的白霧當中，再緩緩向下一沈，熟悉的土地和青草的觸感就從手掌上傳了過來。兩人四目一望，只看見白霧散盡，無邊無際的青草展現在眼前，與無垠的藍天交界在視線的盡頭。

沒有人聲，更沒有任何聲響，只有藍天白雲與青蔥廣袤的草地，無生嘆了口氣——希望段十六料到了這個轉折，不然這突然之間，要讓他們怎麽辦呢？

段十六站在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羽生，書房裏的通道早已經關閉，鱗生也消失了，這個夜晚格外漫長而寂靜。希望無生能遇到迦衍吧，至於鱗生，雙邪劍自會將他引導該去的地方。

一切順利，他想著，朝羽生伸出手，蒼青色的霧氣出現在他掌下，又一點點飄向羽生的胸口，和剛剛見到羽生那一次不同，這一次霧氣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羽生胸口的佛印也沒有再出現。

連迦衍的佛印都可以沖散，千萬年不散的冥府執念果然不可小覷。他笑了笑，剛想收回手，卻看到羽生已經醒過來，睜著眼睛平靜的看著他。

“你醒了。”他笑道，羽生卻突然從床上躍起，一步跨了過來，在段十六還未反應過來時候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的手臂從袖子裏扯出來些，段十六的手臂上，那些還未來得及消失的蒼青色封印暴露在空氣中，又在一瞬間消失無影。

羽生冷冷問道：“你到底和誰簽訂的契約。”

段十六抽出手，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個妖物罷了。”

話音未落，一道劍光從羽生手裏襲來，段十六皺著眉頭抽身避開，向後一躍跳出屋外，笑道：“你傷勢未愈，可不能如此沖動。”

“我一直在想，每一個線索，或者說從我認識你開始的每一步，都是你或明或暗的引導。”羽生站起來，慢慢走出去，雪白的長劍自手心中出現：“我所找到的每一片蓮瓣，你都知道在哪裏對嗎？謝氏裁縫鋪也好、與妖蟒融合的也好…恐怕連無生找到的每一片你也都是知道的。”

“…無憑無據，我也無法反駁，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還不夠清楚嗎。青燈、魂草…你並非突然想起來魂草，畢竟那顆紅塵就是你做的，你的身手也比無生好太多了，也是算到了我們一定會被攻擊。”

“哈！”段十六一笑，在月色下透出一絲邪魅：“非得我親自去取才不可疑嗎？你們自己的事情怎好意思讓我勞心勞力，以身犯險？”

“你的確在以身犯險，”說著，羽生提劍躍起，朝段十六直劈而去：“我只是奇怪，你做這麽多，也有這麽多機會取我性命，卻沒有動手，是為什麽？”

段十六收斂表情，後躍避開，冷眼看著羽生，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要完成無生與我的約定，並且也為了保住她的性命。”

“哦？”羽生不怒反笑，雪白的劍花一挽又襲了過來：“所以，你誘我殺神，是為了保住她，還是這件事非我做不可？”

段十六聽了便不再說話，他在昏暗的月色下飄了起來，一柄折扇出現在手上，羽生目光一淩沖了上去，段十六連擋數劍，看準機會折扇一開，幾道青光朝羽生襲去，羽生扭身避開，卻看到段十六已經躍到遠處，一條月光般的青色絲線從他右手飄蕩出來，消失在黝黑的夜色裏，他的身體仿佛被那條絲線拉著向上空浮去，早已在羽生的攻擊範圍之外，他看著羽生輕輕說道：“罷了，你也快握不住手中之劍了吧。”

羽生怒極而追，剛剛跳起來，就眼睜睜的看著段十六消失在夜色裏。

他停下來，胸口的劇痛又再襲來，忍不住痛哼一聲彎下腰去，長劍脫手掉到地上，劍柄上滿是鮮血，他深吸口氣，看著右手掌上被灼燒的痕跡閉上了眼睛。

殺了他，殺了這個男人，殺了他！

“住口！”羽生一掌拍向地面，鮮血淋漓的掌心被砂礫刺著痛得鉆心，他在一片混沌的廝殺聲中平靜下來，屏息尋找著渴望的訊息，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睛，一片潔白的蓮瓣從他掌心晃晃悠悠的飄了出來，在小小的雪白結界中輕輕顫動著，似乎在茫然的尋找著什麽。

他看著那片有些破碎的蓮瓣，輕輕的說道：“你在哪兒，無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