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眼之心（一）
關燈
小
中
大
無生有些懷念很久以前，只有她和段十六的時候，不為別的，就為可以那份自由自在。那時，他們每天喝茶聊天，段十六時常天南海北講著各種奇怪的小故事，自己總是聽得一臉驚奇，而且她可以隨意和段十六插科打諢，毫無顧忌。
後來鱗生醒了，她不覺得收斂了一些；如今羽生也來了，她內心狂喜之餘，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太敢隨便說話了。
哎，她看著左手和右手的兩個人，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卻不知道這煩惱從何而來。聽到段十六的腳步聲，她急忙跑過去，拉著他在對面的座位坐下，正好也在羽生與鱗生中間，段十六施施然坐下，笑道：“沒想到段某人也有些用處。”
無生不接他的茬，放下果子正色說道：“十六，你這麽著急找我們，是否是很重要的事情？”
段十六垂眼思索：“其實，也不過是催你們盡快動身再去找一片蓮瓣，羽生如今在正邪兩股氣的撕扯中，我也不知道這個封印能堅持多久。”
無生也料想到如此，不免有些擔心，羽生轉過頭去，伸手摸了摸無生有些黯然的頭頂，說道：“沒事的，我並無大礙。”
段十六也安慰道：“如今羽生在這裏，事情就好辦多了。”說著，他伸手示意無生將手腕上的引石取下來。水滴狀的引石懸空在桌面上，尖尖的一頭直指段十六的胸口，他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這是無生此前找到的，一共兩片，”他說著，輕輕一倒，兩片潔白的蓮瓣就落在桌子上：“只是這兩片留存的神識極少，力量也不夠強大。”
羽生看著兩片蓮瓣，心裏微微翻騰起來，那片染血的蓮瓣在他心裏顫動著，將那一世記憶如涓流般連綿不絕的送了上來，眼前的這兩片想必也有他與無生在人間的記憶，他想伸手去碰觸那兩片蓮瓣，最終卻並沒有動作，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目光如水，輕輕問無生：“你找到它們的時候，可有想起什麽？”
無生有些抱歉的搖搖頭，羽生便笑著摸摸她的頭：“等我想起來了，我告訴你。”
“好！”無生心中甜蜜，點頭笑道。
“既然羽生在這裏，引石就能發揮更好的作用了。”段十六說著，輕輕捏著引石，露出它尖銳的一端，說道：“可否取你一滴指尖血？”
羽生不置可否，攤開手掌給他，段十六便用引石刺穿他的手指，一滴鮮紅閃到引石中，消失不見了。段十六將引石放在羽生掌心，說道：“你可以握緊它，感知一下這世上是否還有屬於你的氣息。”
羽生依言，閉眼察覺了一下，果然沒多久，引石在掌中微微發熱，遙遠的黑暗中，一個螢火一般的白點浮現出來，他輕輕說道：“在東南方百裏外。”
無生眼睛一亮，趴在桌子上，拉著段十六的袖子說道：“既然知道在哪裏了，我馬上就去拿。”
段十六眨眨眼，笑道：“取自然是要取的，不過你可不能一個人去。”
“我知道，我就是著急…”
“把鱗生從你舍利裏解放出來已經讓你元氣大傷，著急也沒用。”
無生一聽撇撇嘴：“小氣…”羽生聽到這裏便說道：“我陪你去吧。”
“好啊！”無生連連點頭，瞬間又覺得另一側氣氛不對，拿眼睛偷偷一瞄，果然，鱗生黑著臉，怒意幾乎要化成霧籠罩過來了。“目前只有我沒受傷，還是我去吧。”
生氣了…這可如何是好？
無生心裏哀嚎，求救的眼神拋到段十六身上，段十六穩穩接住，笑著說道：“其實，羽生你還是在這裏調養為好，鱗生的確是目前最穩定的，若能隨行保護也是上策。”
段十六話剛說完，鱗生已經站起來說道：“走吧，現在就出發。”說罷，他從段十六身後繞道無生旁邊，伸手就將她撈起來，無生沒想到他這麽著急，手忙腳亂抓了顆點心扔嘴裏，看到羽生又一肚子話要說，幾乎當場嗆住。
羽生的目光在鱗生起來的時候暗了暗，看到無生爭分奪秒吃東西又覺得有趣，他將桌上的兩片蓮瓣裝到錦囊裏遞到無生手上，溫柔的說道：“有什麽事情，不可逞強，我之後過來找你。”
“嗯…”無生點點頭：“你放心，你才是要註意安全，我好怕迦衍又來抓你…”
“不會的，沒有封印，他找不到我。”無生聽了，這才放心的站穩準備出門，羽生也站起來，卻摸摸她的頭，笑了笑：“那次在人間，你也是到我胸口，我每次摸你的頭發，你都會生氣。”
無生一楞，還未來得及反應，鱗生已經氣白了臉，二話不說將無生拖了出去，頭也不回直往外走去。羽生沈默的看著鱗生的動作，站在原地有些詫異，這並不是他記憶裏的那個人，至少在他記憶裏，鱗生從不會這樣毫不顧忌的與無生相處，他總是沈默著，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
這一百年，他們三人都與從前不一樣了嗎…他想了半晌，這才跟上去，段十六也追上去，卻邊走邊說道：“看著他們二人，便覺得兩小無猜，甜蜜得很。”
羽生沒有回答，段十六笑了笑又說道：“我們二人倒像是操心的老兄長哈哈。”羽生側頭看他，還沒說話，幾人已經走到了院子外。
“好舒服啊！”感受到山風一陣陣的吹拂，無生伸了個懶腰，雖然段十六的結界不會阻擋風吹進院子裏，但是果然還是沒有結界的感覺好呀！
她回頭跟羽生揮了揮手，想到羽生剛醒來，話都沒來得及多說幾句，不由得有些惆悵。鱗生卻顯然沒有耐心看他們再敘一次舊，拉著無生往山下走去。走出很遠，無生回頭已經看不到段十六和羽生的影子，這才看著鱗生說道：“你再擺這種臭臉，我就一個人去。”
鱗生低頭沖她手上的香囊聞了聞，說道：“令人討厭。”無生哼了一聲，小心的放好，拍開鱗生緊抓著不放的爪子，想到他到底沒跟羽生正面沖突，也就放下不再管，奔著新鮮空氣一溜煙跑了出去。
院子外，羽生看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沒有言語，等到再也看不到了，這才轉身對段十六說道：“在下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就此暫別。”
段十六稍加思索，問道：“你要去哪裏？你傷勢未好，無生只怕會很記掛的。”
羽生點點頭，說道：“我正想請你幫忙，若無生問起，只說我在修養即可，我很快就回來。”
段十六笑了笑，還跟往常一樣，但羽生看著他的笑容，總覺得在他人畜無害的笑容背後，藏著戲謔與冷漠，段十六也不怕他看出來，反倒加深了笑容：“段某猜想，你是準備去找別的蓮瓣吧。”
羽生看著他沒有說話，段十六便接著說道：“我理解你有些事情不想讓無生知道，不過我答應了無生照顧你，這樣吧，不如在下陪你走一趟？”
羽生微微垂眼，片刻說道：“這一趟，還請先生替我保密。”
“好說。”段十六一笑，看著羽生右眼的封印，若有所思。
四月末，宛州的茶梅正是盛放的時候，再過不久就要入夏了，人們紛紛準備抓緊最後的時光欣賞茶梅淡雅的姿態。城郊的漉山尤為燦爛遍野，粉紅月白婀娜多姿，每日游人如織，除了賞花，不少人也順便去山腰的日照寺祈福。
這一天，陸家二小姐陸艾羽帶著丫鬟奶媽一行，閑閑散散的來到寺裏，這位剛定下聘期的姑娘，一路欣賞完茶梅風姿之後，懷著期待又羞怯的心情在日照寺奉了香，一邊祈求著姻緣美好，一邊又有點氣惱自己不能免俗。
陸家顯赫，且常年供奉香火，寺廟住持更是看著陸艾羽長大成人，見一側的丫鬟奶媽抱著一應事物，擔心她們一路走累了，便安排眾人在寺廟後院的偏院休息。天清氣朗，姻緣在即的陸二小姐看到院中茶梅怒放之姿，心中躍躍然，又看到院中屋檐下有一古琴，在裊裊佛煙中古樸沈靜，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看了片刻就忍不住坐下來，手指微動，撫起琴來。
悠遠的琴音從寺廟隱隱約約蔓延到院外，伴著搖曳的茶梅裊裊婷婷，周圍有聽到琴音的人紛紛閉目欣賞。正當陸艾羽沈心彈奏時，忽然有笛音加入，初時隱約，很快便如盈盈之水，與琴音融為一體。
一曲結束，陸艾羽擡頭看到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僧服的男子，正放下手中的笛子，對她微微一躬，轉身離去了。
僧人的樣貌都未看的清晰，只覺得面目清俊，似朦朧遠山，那雙拿笛的手，指節分明，令她胸中一痛。
直到男子快要不見，陸艾羽才茫茫然想追上去——盡管她並不知道該說什麽。
主持突然出現在院門口，陸艾羽腳步一頓，眼看那個僧人不見了。
慈祥的主持與陸家故去的當家是故交，看著陸二小姐長大，見她行為踟躕，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實在不該如此莽撞。”
也不知是在說誰。
陸艾羽喏喏地，還是沒忍住：“剛才那位僧人，吹得一手好笛子。”
主持一笑，說道：“那是前年投入寺下的首執事，佛法精進，原來還擅吹笛，這我倒是不知道。”他見陸艾羽仍是忐忑，又念了聲佛號：“二小姐，天色不早了，再晚，路上該有濕氣了。”
陸艾羽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悵然。
入夏，主持圓寂，陸艾羽進寺參拜時，隱隱聽到那位執事代了主持之位，頗受敬重，更有不少香客有幸聽得他說法便大徹大悟，日照寺的香火比往日更加鼎盛了，陸艾羽心裏喜憂參半，卻不知因何之故，
夏末，陸艾羽的好事將近，想到出嫁為婦之後便得謹慎行事，不像當姑娘那麽自由清閑，她便抓緊時間，拖著丫頭去泛舟。
太一湖綿延數裏，上引太河發端，下承一水河脈，湖心深不可測，四季風景如畫。陸艾羽讓船夫開出幾裏後，就在江心隨意飄著，只說天黑前回去即可，那船夫原本就按時辰收取費用，自然也樂意，見這位小姐在船艙中喝茶說話也不用伺候，自己又在出發前喝了兩杯，也覺得困意襲來，便將帽子摘下來，躺在船頭遮著臉睡了。
只是沒有想到，暴雨突然就來，一道驚雷將船夫炸醒的時候，天地間已經漆黑無色，又聽到那丫鬟突然驚嚷起來，掀開簾子就沖了出來喊道：“船漏了！”
船夫大驚，急急調頭往回駛去，但暴雨襲著狂風，江心湖水底下似有什麽在攪動一般，船夫渾身都汗透了，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大暴雨，使盡渾身力氣，船卻走了沒有多遠。
眼看船板上都是水，那船夫心一橫，掀開簾子，說了一聲“小姐，只能游過去了！你們跟上我，可別迷了方向！”
陸艾羽剛想說自己不會水，那船夫已經轉身一跳先跑了。陸艾羽二人大驚失色，一霎那相對無言，突然看到水從外面一湧而入，這才大叫起來。
四周無人，船很快就沈了。二人驚惶至極，一邊撲騰著水，一邊又試圖相互牽一把，折騰了幾下，水已沒過頭頂，陸艾羽嗆了幾口就昏沈起來。
往事突然歷歷在目，第一次過年吃到餃子裏的銅錢、舉著蹴鞠在花園裏奔跑的笑聲、及笄那天娘親為自己插上發髻的羞澀……
白駒過隙，原來有這麽多美好的時光。
還有那天在日照寺，那個手持竹笛的人。
只是一眼，為何如此念念不忘？
真想再見他一次……
陸艾羽心中疼痛，朦朧間，船似乎突然動了，她只覺得自己在水裏晃蕩著貼到了船艙側壁，被墻壁托著一路向前，想睜開眼睛但已經控制不了，在昏沈的意識徹底遠去的時候，有一只手輕輕拂過她的額發。
那麽輕，像幻覺。
她努力張開眼睛，只瞥到一眼，仿佛溶在水裏的衣角，和漸漸消失的手的輪廓。
緊接著，有婦人的驚呼震得腦中刺痛，她便沈入了黑暗中。
陸二小姐乘坐的船到岸邊時，那位船夫恰好也抓住了岸邊泊船的碼頭，正要松口氣，忽的聽到他媳婦尖叫，轉頭便看到那艘理應在湖心沈沒的小船已然出現在了碼頭邊上，自己那粗壯的媳婦甚至顧不上來扒拉自己，正手忙腳亂的將那小姐和丫鬟一前一後拖出了內廂，就在那丫鬟上岸的一瞬間，奇跡般飄到碼頭的小船卻突然仿佛支撐不住一般，在他眼睜睜的瞪視下，沈了。
船夫扒著碼頭的木樁子，任自己在湖裏飄蕩著，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這場夏末的暴雨，讓宛州猝不及防。風吹起宛洲人家晾曬的各色衣物，把翻飛的邊角和衣袖通通化成驚鳥灑落各地，還未等人收拾幹凈，日照寺已經鳴起了喪鐘，穿透雨幕，淹蓋了船夫媳婦粗糲的叫聲。
陸二小姐大難不死，如有神助，日照寺的代班主持卻突然圓寂，事前無半點征兆。眾弟子悲戚一片，新主持圓寂之時神色安詳，嘴角帶笑，多少令他們欣慰，只有幾位恰好在方丈臨終前聽法的座前弟子茫然無語 。
誰也沒有提起，他圓寂之時嘆息般的輕語。
數天之後，陸府。奶媽守在陸艾羽床前，偷偷抹著眼淚，陸艾羽自打從江邊救回來，一直昏沈沈的，夫人都急白了頭，天天關在佛堂裏念經，陸夫人統共一子二女，陸二小姐年歲最小，自打生下來就是夫人的心頭肉，如今小姐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奶媽起身摸了下保溫的湯，剛起身卻聽到一聲悠悠的低吟，嚇得碗都要掉了，回頭一看，陸艾羽已經睜著眼睛醒了過來。
奶媽撲到床邊，高興得哭出聲來，一連聲的讓人去通知夫人，又忙不疊的端過湯來，扶起陸艾羽一口口餵著，一邊說著“小姐好令人擔心！”
“我在哪裏……”
“在家裏呢你可算醒了！”
夫人推門進來，母女兩淚眼相看了許久，陸夫人終於放下心來，說著要去日照寺還願。奶媽說道：“夫人去日照寺的話多帶幾個丫頭，哎，老方丈走了才幾月，新的方丈年紀輕輕也去了，這場暴雨真是邪乎…”
陸艾羽被湯嗆到不能呼吸，抓著奶媽的手說不出話來，奶媽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要安撫她，卻看到她眼睛一翻，已經沒有了意識。
再過兩日，陸家二小姐終究是醒了過來，但從此判若兩人，不僅不願出閣，還跪求父親準其削發出家。陸老爺又急又惱，數落、禁閉乃至動了家法，執拗的二小姐卻在試了婚服的當天，忽然亡故了。
陸家人都說，那次落水終究還是落下病根，秋風一起，陸二小姐便死於傷寒。只是陸夫人一夜白頭，偶爾被人聽見“為何要那般想不開”的泣涕。
無生和鱗生走過陸府時，沒有聽到老婦人的泣涕，卻看到一個女子在霧霭迷朦的未明清晨，呆呆站在灰白墻外。引石發熱，她想也不想，沖那女子一笑：“冷嗎？”
女子沒想到有人能看到自己，有些楞楞地反應不過來，無生已經又笑了笑：“也是，你都死了，也就不知道冷了。”
女子這才大驚失色，轉身想逃，鱗生已經無聲無息的閃到了她身後，女子見逃不掉，蒼白驚慌的臉上多了些許憤怒，令人佩服的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看著無生冷冷說道：“反正死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你是誰，這樣無禮。”
無生見女子神色，心裏有點安慰，陸家二小姐經歷生死而勇氣不減，笑了笑說道：“我希望能和你換一樣東西，與此對應，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陸艾羽警惕的看著無生，又看了看默默矗立的鱗生，問道：“我都是個死人了，既無可換，亦無需幫，姑娘請回吧。”
無生垂眼慢慢說道：“你身上有殘留的佛家氣息，想必曾有人散盡修為，保你形神不滅。”
陸艾羽的臉色便瞬間慘敗一片，她厲聲喝道：“住口！你到底想說什麽！”
無生嘆了口氣，說道：“陸姑娘，雖然佛氣尚存，但你如今被地縛於此，再過一段時間，佛氣徹底消息，你一縷幽魂便再無倚仗了，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雖然不怕魂飛魄散，卻也不想辜負他舍命救你之心吧。”
太一湖底那只隱隱約約的手浮現眼前，陸艾羽終於動容，她忍住眼淚，小心的握緊手心說道：“他給我的東西，便是魂飛魄散，我也斷不會拿來交換什麽。”
無生搖搖頭：“他給你的是逆天續命，至於你手裏的東西卻是我一故交所有，若我能幫你達成所願，作為交換，可否請你將它交給我？”
陸艾羽抿嘴想了片刻，說道：“你說的可當真？”
“你應該已經想起來了往事，便知道他並非蓮花所化。”
陸艾羽一楞，她看著無生，眼神明亮而堅定，那裏面有與自己相同的心情，她張嘴說了什麽，一陣風過來，吹散她的話語，無生卻聽得明白，點點頭，一柄閃著藍色水光的薄劍已經出現在雙掌之間。她握住劍柄，揚手便向陸艾羽腳邊的地面砍去，觸地時，黑霧彌漫如同虛空的地面卻發出尖利的金屬聲響，一小段黝黑的細鐵鏈這才若隱若現的露了出來，其中一處縫隙泛出一絲藍光，剎那又消失不見。
尋死之心越重，鐵鏈就越不可破壞，無生虎口有點發麻，“你當初真的是鐵了心呢…”她嘆道：“哎，這得砍一晚上了，要累死我的。”
話音剛落，鱗生已經走了過來，掌心一劈，看到那一道黑光如刺，瞬間砍向那執念所化的鐵鏈，銳響刺耳之時，鐵鏈已經斷了。
“走吧。”鱗生說道，退回去不再說話。
“你、你…誰讓你出手的！？”
“…難道你砍得斷？”
“……”
“我跟你說過什麽？”
“……”
陸艾羽被鱗生突然的動作嚇得不敢動彈，轉眼又聽見原本笑嘻嘻的無生大怒起來，最終氣急敗壞的叫道：“…跟你說了不許插手，再這樣，你就回去！”
“……”
“聽見沒有！”
陸艾羽心裏微微吃驚，看著兩人的樣子，竟然在鬧別扭嗎。可惜她還未笑出來，鐵鏈斷裂的刺痛傳到她腳踝，這一下痛入心扉，她直楞楞的就倒了下去，耳邊依稀聽到無生驚慌的呼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後來鱗生醒了，她不覺得收斂了一些；如今羽生也來了，她內心狂喜之餘，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太敢隨便說話了。
哎，她看著左手和右手的兩個人，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卻不知道這煩惱從何而來。聽到段十六的腳步聲，她急忙跑過去，拉著他在對面的座位坐下，正好也在羽生與鱗生中間，段十六施施然坐下，笑道：“沒想到段某人也有些用處。”
無生不接他的茬，放下果子正色說道：“十六，你這麽著急找我們，是否是很重要的事情？”
段十六垂眼思索：“其實，也不過是催你們盡快動身再去找一片蓮瓣，羽生如今在正邪兩股氣的撕扯中，我也不知道這個封印能堅持多久。”
無生也料想到如此，不免有些擔心，羽生轉過頭去，伸手摸了摸無生有些黯然的頭頂，說道：“沒事的，我並無大礙。”
段十六也安慰道：“如今羽生在這裏，事情就好辦多了。”說著，他伸手示意無生將手腕上的引石取下來。水滴狀的引石懸空在桌面上，尖尖的一頭直指段十六的胸口，他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這是無生此前找到的，一共兩片，”他說著，輕輕一倒，兩片潔白的蓮瓣就落在桌子上：“只是這兩片留存的神識極少，力量也不夠強大。”
羽生看著兩片蓮瓣，心裏微微翻騰起來，那片染血的蓮瓣在他心裏顫動著，將那一世記憶如涓流般連綿不絕的送了上來，眼前的這兩片想必也有他與無生在人間的記憶，他想伸手去碰觸那兩片蓮瓣，最終卻並沒有動作，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目光如水，輕輕問無生：“你找到它們的時候，可有想起什麽？”
無生有些抱歉的搖搖頭，羽生便笑著摸摸她的頭：“等我想起來了，我告訴你。”
“好！”無生心中甜蜜，點頭笑道。
“既然羽生在這裏，引石就能發揮更好的作用了。”段十六說著，輕輕捏著引石，露出它尖銳的一端，說道：“可否取你一滴指尖血？”
羽生不置可否，攤開手掌給他，段十六便用引石刺穿他的手指，一滴鮮紅閃到引石中，消失不見了。段十六將引石放在羽生掌心，說道：“你可以握緊它，感知一下這世上是否還有屬於你的氣息。”
羽生依言，閉眼察覺了一下，果然沒多久，引石在掌中微微發熱，遙遠的黑暗中，一個螢火一般的白點浮現出來，他輕輕說道：“在東南方百裏外。”
無生眼睛一亮，趴在桌子上，拉著段十六的袖子說道：“既然知道在哪裏了，我馬上就去拿。”
段十六眨眨眼，笑道：“取自然是要取的，不過你可不能一個人去。”
“我知道，我就是著急…”
“把鱗生從你舍利裏解放出來已經讓你元氣大傷，著急也沒用。”
無生一聽撇撇嘴：“小氣…”羽生聽到這裏便說道：“我陪你去吧。”
“好啊！”無生連連點頭，瞬間又覺得另一側氣氛不對，拿眼睛偷偷一瞄，果然，鱗生黑著臉，怒意幾乎要化成霧籠罩過來了。“目前只有我沒受傷，還是我去吧。”
生氣了…這可如何是好？
無生心裏哀嚎，求救的眼神拋到段十六身上，段十六穩穩接住，笑著說道：“其實，羽生你還是在這裏調養為好，鱗生的確是目前最穩定的，若能隨行保護也是上策。”
段十六話剛說完，鱗生已經站起來說道：“走吧，現在就出發。”說罷，他從段十六身後繞道無生旁邊，伸手就將她撈起來，無生沒想到他這麽著急，手忙腳亂抓了顆點心扔嘴裏，看到羽生又一肚子話要說，幾乎當場嗆住。
羽生的目光在鱗生起來的時候暗了暗，看到無生爭分奪秒吃東西又覺得有趣，他將桌上的兩片蓮瓣裝到錦囊裏遞到無生手上，溫柔的說道：“有什麽事情，不可逞強，我之後過來找你。”
“嗯…”無生點點頭：“你放心，你才是要註意安全，我好怕迦衍又來抓你…”
“不會的，沒有封印，他找不到我。”無生聽了，這才放心的站穩準備出門，羽生也站起來，卻摸摸她的頭，笑了笑：“那次在人間，你也是到我胸口，我每次摸你的頭發，你都會生氣。”
無生一楞，還未來得及反應，鱗生已經氣白了臉，二話不說將無生拖了出去，頭也不回直往外走去。羽生沈默的看著鱗生的動作，站在原地有些詫異，這並不是他記憶裏的那個人，至少在他記憶裏，鱗生從不會這樣毫不顧忌的與無生相處，他總是沈默著，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
這一百年，他們三人都與從前不一樣了嗎…他想了半晌，這才跟上去，段十六也追上去，卻邊走邊說道：“看著他們二人，便覺得兩小無猜，甜蜜得很。”
羽生沒有回答，段十六笑了笑又說道：“我們二人倒像是操心的老兄長哈哈。”羽生側頭看他，還沒說話，幾人已經走到了院子外。
“好舒服啊！”感受到山風一陣陣的吹拂，無生伸了個懶腰，雖然段十六的結界不會阻擋風吹進院子裏，但是果然還是沒有結界的感覺好呀！
她回頭跟羽生揮了揮手，想到羽生剛醒來，話都沒來得及多說幾句，不由得有些惆悵。鱗生卻顯然沒有耐心看他們再敘一次舊，拉著無生往山下走去。走出很遠，無生回頭已經看不到段十六和羽生的影子，這才看著鱗生說道：“你再擺這種臭臉，我就一個人去。”
鱗生低頭沖她手上的香囊聞了聞，說道：“令人討厭。”無生哼了一聲，小心的放好，拍開鱗生緊抓著不放的爪子，想到他到底沒跟羽生正面沖突，也就放下不再管，奔著新鮮空氣一溜煙跑了出去。
院子外，羽生看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沒有言語，等到再也看不到了，這才轉身對段十六說道：“在下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就此暫別。”
段十六稍加思索，問道：“你要去哪裏？你傷勢未好，無生只怕會很記掛的。”
羽生點點頭，說道：“我正想請你幫忙，若無生問起，只說我在修養即可，我很快就回來。”
段十六笑了笑，還跟往常一樣，但羽生看著他的笑容，總覺得在他人畜無害的笑容背後，藏著戲謔與冷漠，段十六也不怕他看出來，反倒加深了笑容：“段某猜想，你是準備去找別的蓮瓣吧。”
羽生看著他沒有說話，段十六便接著說道：“我理解你有些事情不想讓無生知道，不過我答應了無生照顧你，這樣吧，不如在下陪你走一趟？”
羽生微微垂眼，片刻說道：“這一趟，還請先生替我保密。”
“好說。”段十六一笑，看著羽生右眼的封印，若有所思。
四月末，宛州的茶梅正是盛放的時候，再過不久就要入夏了，人們紛紛準備抓緊最後的時光欣賞茶梅淡雅的姿態。城郊的漉山尤為燦爛遍野，粉紅月白婀娜多姿，每日游人如織，除了賞花，不少人也順便去山腰的日照寺祈福。
這一天，陸家二小姐陸艾羽帶著丫鬟奶媽一行，閑閑散散的來到寺裏，這位剛定下聘期的姑娘，一路欣賞完茶梅風姿之後，懷著期待又羞怯的心情在日照寺奉了香，一邊祈求著姻緣美好，一邊又有點氣惱自己不能免俗。
陸家顯赫，且常年供奉香火，寺廟住持更是看著陸艾羽長大成人，見一側的丫鬟奶媽抱著一應事物，擔心她們一路走累了，便安排眾人在寺廟後院的偏院休息。天清氣朗，姻緣在即的陸二小姐看到院中茶梅怒放之姿，心中躍躍然，又看到院中屋檐下有一古琴，在裊裊佛煙中古樸沈靜，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看了片刻就忍不住坐下來，手指微動，撫起琴來。
悠遠的琴音從寺廟隱隱約約蔓延到院外，伴著搖曳的茶梅裊裊婷婷，周圍有聽到琴音的人紛紛閉目欣賞。正當陸艾羽沈心彈奏時，忽然有笛音加入，初時隱約，很快便如盈盈之水，與琴音融為一體。
一曲結束，陸艾羽擡頭看到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僧服的男子，正放下手中的笛子，對她微微一躬，轉身離去了。
僧人的樣貌都未看的清晰，只覺得面目清俊，似朦朧遠山，那雙拿笛的手，指節分明，令她胸中一痛。
直到男子快要不見，陸艾羽才茫茫然想追上去——盡管她並不知道該說什麽。
主持突然出現在院門口，陸艾羽腳步一頓，眼看那個僧人不見了。
慈祥的主持與陸家故去的當家是故交，看著陸二小姐長大，見她行為踟躕，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實在不該如此莽撞。”
也不知是在說誰。
陸艾羽喏喏地，還是沒忍住：“剛才那位僧人，吹得一手好笛子。”
主持一笑，說道：“那是前年投入寺下的首執事，佛法精進，原來還擅吹笛，這我倒是不知道。”他見陸艾羽仍是忐忑，又念了聲佛號：“二小姐，天色不早了，再晚，路上該有濕氣了。”
陸艾羽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悵然。
入夏，主持圓寂，陸艾羽進寺參拜時，隱隱聽到那位執事代了主持之位，頗受敬重，更有不少香客有幸聽得他說法便大徹大悟，日照寺的香火比往日更加鼎盛了，陸艾羽心裏喜憂參半，卻不知因何之故，
夏末，陸艾羽的好事將近，想到出嫁為婦之後便得謹慎行事，不像當姑娘那麽自由清閑，她便抓緊時間，拖著丫頭去泛舟。
太一湖綿延數裏，上引太河發端，下承一水河脈，湖心深不可測，四季風景如畫。陸艾羽讓船夫開出幾裏後，就在江心隨意飄著，只說天黑前回去即可，那船夫原本就按時辰收取費用，自然也樂意，見這位小姐在船艙中喝茶說話也不用伺候，自己又在出發前喝了兩杯，也覺得困意襲來，便將帽子摘下來，躺在船頭遮著臉睡了。
只是沒有想到，暴雨突然就來，一道驚雷將船夫炸醒的時候，天地間已經漆黑無色，又聽到那丫鬟突然驚嚷起來，掀開簾子就沖了出來喊道：“船漏了！”
船夫大驚，急急調頭往回駛去，但暴雨襲著狂風，江心湖水底下似有什麽在攪動一般，船夫渾身都汗透了，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大暴雨，使盡渾身力氣，船卻走了沒有多遠。
眼看船板上都是水，那船夫心一橫，掀開簾子，說了一聲“小姐，只能游過去了！你們跟上我，可別迷了方向！”
陸艾羽剛想說自己不會水，那船夫已經轉身一跳先跑了。陸艾羽二人大驚失色，一霎那相對無言，突然看到水從外面一湧而入，這才大叫起來。
四周無人，船很快就沈了。二人驚惶至極，一邊撲騰著水，一邊又試圖相互牽一把，折騰了幾下，水已沒過頭頂，陸艾羽嗆了幾口就昏沈起來。
往事突然歷歷在目，第一次過年吃到餃子裏的銅錢、舉著蹴鞠在花園裏奔跑的笑聲、及笄那天娘親為自己插上發髻的羞澀……
白駒過隙，原來有這麽多美好的時光。
還有那天在日照寺，那個手持竹笛的人。
只是一眼，為何如此念念不忘？
真想再見他一次……
陸艾羽心中疼痛，朦朧間，船似乎突然動了，她只覺得自己在水裏晃蕩著貼到了船艙側壁，被墻壁托著一路向前，想睜開眼睛但已經控制不了，在昏沈的意識徹底遠去的時候，有一只手輕輕拂過她的額發。
那麽輕，像幻覺。
她努力張開眼睛，只瞥到一眼，仿佛溶在水裏的衣角，和漸漸消失的手的輪廓。
緊接著，有婦人的驚呼震得腦中刺痛，她便沈入了黑暗中。
陸二小姐乘坐的船到岸邊時，那位船夫恰好也抓住了岸邊泊船的碼頭，正要松口氣，忽的聽到他媳婦尖叫，轉頭便看到那艘理應在湖心沈沒的小船已然出現在了碼頭邊上，自己那粗壯的媳婦甚至顧不上來扒拉自己，正手忙腳亂的將那小姐和丫鬟一前一後拖出了內廂，就在那丫鬟上岸的一瞬間，奇跡般飄到碼頭的小船卻突然仿佛支撐不住一般，在他眼睜睜的瞪視下，沈了。
船夫扒著碼頭的木樁子，任自己在湖裏飄蕩著，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這場夏末的暴雨，讓宛州猝不及防。風吹起宛洲人家晾曬的各色衣物，把翻飛的邊角和衣袖通通化成驚鳥灑落各地，還未等人收拾幹凈，日照寺已經鳴起了喪鐘，穿透雨幕，淹蓋了船夫媳婦粗糲的叫聲。
陸二小姐大難不死，如有神助，日照寺的代班主持卻突然圓寂，事前無半點征兆。眾弟子悲戚一片，新主持圓寂之時神色安詳，嘴角帶笑，多少令他們欣慰，只有幾位恰好在方丈臨終前聽法的座前弟子茫然無語 。
誰也沒有提起，他圓寂之時嘆息般的輕語。
數天之後，陸府。奶媽守在陸艾羽床前，偷偷抹著眼淚，陸艾羽自打從江邊救回來，一直昏沈沈的，夫人都急白了頭，天天關在佛堂裏念經，陸夫人統共一子二女，陸二小姐年歲最小，自打生下來就是夫人的心頭肉，如今小姐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奶媽起身摸了下保溫的湯，剛起身卻聽到一聲悠悠的低吟，嚇得碗都要掉了，回頭一看，陸艾羽已經睜著眼睛醒了過來。
奶媽撲到床邊，高興得哭出聲來，一連聲的讓人去通知夫人，又忙不疊的端過湯來，扶起陸艾羽一口口餵著，一邊說著“小姐好令人擔心！”
“我在哪裏……”
“在家裏呢你可算醒了！”
夫人推門進來，母女兩淚眼相看了許久，陸夫人終於放下心來，說著要去日照寺還願。奶媽說道：“夫人去日照寺的話多帶幾個丫頭，哎，老方丈走了才幾月，新的方丈年紀輕輕也去了，這場暴雨真是邪乎…”
陸艾羽被湯嗆到不能呼吸，抓著奶媽的手說不出話來，奶媽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要安撫她，卻看到她眼睛一翻，已經沒有了意識。
再過兩日，陸家二小姐終究是醒了過來，但從此判若兩人，不僅不願出閣，還跪求父親準其削發出家。陸老爺又急又惱，數落、禁閉乃至動了家法，執拗的二小姐卻在試了婚服的當天，忽然亡故了。
陸家人都說，那次落水終究還是落下病根，秋風一起，陸二小姐便死於傷寒。只是陸夫人一夜白頭，偶爾被人聽見“為何要那般想不開”的泣涕。
無生和鱗生走過陸府時，沒有聽到老婦人的泣涕，卻看到一個女子在霧霭迷朦的未明清晨，呆呆站在灰白墻外。引石發熱，她想也不想，沖那女子一笑：“冷嗎？”
女子沒想到有人能看到自己，有些楞楞地反應不過來，無生已經又笑了笑：“也是，你都死了，也就不知道冷了。”
女子這才大驚失色，轉身想逃，鱗生已經無聲無息的閃到了她身後，女子見逃不掉，蒼白驚慌的臉上多了些許憤怒，令人佩服的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看著無生冷冷說道：“反正死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你是誰，這樣無禮。”
無生見女子神色，心裏有點安慰，陸家二小姐經歷生死而勇氣不減，笑了笑說道：“我希望能和你換一樣東西，與此對應，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陸艾羽警惕的看著無生，又看了看默默矗立的鱗生，問道：“我都是個死人了，既無可換，亦無需幫，姑娘請回吧。”
無生垂眼慢慢說道：“你身上有殘留的佛家氣息，想必曾有人散盡修為，保你形神不滅。”
陸艾羽的臉色便瞬間慘敗一片，她厲聲喝道：“住口！你到底想說什麽！”
無生嘆了口氣，說道：“陸姑娘，雖然佛氣尚存，但你如今被地縛於此，再過一段時間，佛氣徹底消息，你一縷幽魂便再無倚仗了，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雖然不怕魂飛魄散，卻也不想辜負他舍命救你之心吧。”
太一湖底那只隱隱約約的手浮現眼前，陸艾羽終於動容，她忍住眼淚，小心的握緊手心說道：“他給我的東西，便是魂飛魄散，我也斷不會拿來交換什麽。”
無生搖搖頭：“他給你的是逆天續命，至於你手裏的東西卻是我一故交所有，若我能幫你達成所願，作為交換，可否請你將它交給我？”
陸艾羽抿嘴想了片刻，說道：“你說的可當真？”
“你應該已經想起來了往事，便知道他並非蓮花所化。”
陸艾羽一楞，她看著無生，眼神明亮而堅定，那裏面有與自己相同的心情，她張嘴說了什麽，一陣風過來，吹散她的話語，無生卻聽得明白，點點頭，一柄閃著藍色水光的薄劍已經出現在雙掌之間。她握住劍柄，揚手便向陸艾羽腳邊的地面砍去，觸地時，黑霧彌漫如同虛空的地面卻發出尖利的金屬聲響，一小段黝黑的細鐵鏈這才若隱若現的露了出來，其中一處縫隙泛出一絲藍光，剎那又消失不見。
尋死之心越重，鐵鏈就越不可破壞，無生虎口有點發麻，“你當初真的是鐵了心呢…”她嘆道：“哎，這得砍一晚上了，要累死我的。”
話音剛落，鱗生已經走了過來，掌心一劈，看到那一道黑光如刺，瞬間砍向那執念所化的鐵鏈，銳響刺耳之時，鐵鏈已經斷了。
“走吧。”鱗生說道，退回去不再說話。
“你、你…誰讓你出手的！？”
“…難道你砍得斷？”
“……”
“我跟你說過什麽？”
“……”
陸艾羽被鱗生突然的動作嚇得不敢動彈，轉眼又聽見原本笑嘻嘻的無生大怒起來，最終氣急敗壞的叫道：“…跟你說了不許插手，再這樣，你就回去！”
“……”
“聽見沒有！”
陸艾羽心裏微微吃驚，看著兩人的樣子，竟然在鬧別扭嗎。可惜她還未笑出來，鐵鏈斷裂的刺痛傳到她腳踝，這一下痛入心扉，她直楞楞的就倒了下去，耳邊依稀聽到無生驚慌的呼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