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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熒惑之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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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融入麒麟身體的一瞬間,無生也仿佛被風裹挾住飛入一個漫長的通道,無數的記憶在身側呼嘯而過。刀光劍影中,溫長明和戎華的過往撲面而來,又飛速掠過,她看到溫長明在月下看著前方的青年低聲問道:“…在你心裏,我真的沒資格與你並肩天下嗎?”

年輕的謀士有些不解,回過頭來看他:“馬上就要破城了,何出此言?”

溫長明搖搖頭:“我不要那個位子,我只是…不明白天命與資格…”

戎華微微皺眉,淡然說道:“…天命所授,並非資格二字可以解讀。”

無生來不及看溫長明如暗火燃燒的雙眼,更多的記憶呼嘯而來,開疆拓土、君臨天下的情景一次次上演。無生有些無措的向下墜落,看著意氣風發的青年將妹妹牽到颯爽的少年天子身邊、看著黑衣的將軍與青衫的相國在朝堂上相視而笑、看著戎裝的男子目送好友前往敵國的背影、看著兩個飛揚的少年在戰場上馳騁相視而笑……還有無數次,只剩下一人看著刑場上的鮮血,將掌心握出了血痕。

一個又一個面目不同的人,一顆又一顆彼此欣賞的心,一句又一句或關切或不舍的話,在無生眼前重覆著同樣的情節。

兄長對妹妹說著:“從此長伴君王側,若不幸福一定要告訴我…”

青年對同伴笑著:“我來定國,你來安邦,看誰做得更好!”

少年在馬上馳騁,回頭一笑:“你再這樣仁慈,敵君首級可就歸我啦!”

還有更多次,憤怒的青年沖君主咆哮道:“…忠心報國數十年,你卻要殺他!?”

那麽多的溫長明依次出現,或期許或肆意,或深沈或憤怒,無生一時迷惑,不明白自己是在麒麟的記憶裏,還是在元衡的記憶裏。她只看到,不管是肆意飛揚的年少時光,還是將死時耳邊飄來的怒吼,都在這個人心裏留著,一句又一句,堆成了現在這樣,割舍不掉的記憶。

誰說麒麟只追隨真龍,這只麒麟的心裏全是另一個夥伴的影子。

無生心裏痛了起來,她急速墜著,風聲不止,濃霧漸起,亭臺樓閣在濃霧裏若隱若現,那是她熟悉的天庭風景,那是更深的,久遠的記憶。

白衣女子與元衡走在入世的路上,她低聲說著:“元衡,你殺氣過重,這一次可要謹慎克制。”紅發的將軍卻跋扈一笑,說道:“那你可得好好看住我。”

更久以前,元衡站在仙氣縹緲的涼亭裏滿臉怒容:“他又要拿你獻祭,你為何不反對!”女子搖了搖頭:“這是天命,何來反對?我並未覺得不妥,你不要生氣了。”元衡氣極,半晌低聲說道:“…我不想再看到你渾身是血的樣子。”女子笑著安慰道:“轉世而已,你不要太過在意。”

元衡閉上眼睛,臉上現出一絲哀傷,他問道:“我不行嗎?”

女子不解,看著他,他繼續說道:“如果是我…必定不會讓你…”

“不要再說了。”女子正色制止他,深吸了口氣,慢慢說道:“元衡,你我二人的宿命就是輔佐真龍,你萬不可存有二心。”

“可…”

“沒有可是。”女子打斷同伴的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元衡看著沈默的同伴,腰間的畢方露出哀婉的紅色火焰,他終於放棄:“我只是想保護你。”

女子笑了,如春風拂過,她點點頭:“我知道。”

濃霧遮擋了這只言片語的時光,宿命二字卻已刺痛了無生的心口,她終於掉落在地,眼淚流了出來,打濕了麒麟最初的記憶。那時,紅發的孩子剛顯露出少年的模樣,他走到白袍的女孩面前,上下打量好幾圈,撇著嘴嘻嘻一笑說道:“你就是我的同伴呀,看起來不太能打呢。”女孩原本就有些緊張,聽到這句話更是一驚,她看著對方肆無忌憚的紅色頭發,想起三位兄長偷偷說的話,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又哭出來。男孩見了,頓時慌了手腳,不明白怎麽一句話就把人惹哭了,急急忙忙說道:“我說笑的!你不要哭呀…我很能打的,我保護你呀!”

女孩不聽,她心中委屈,哭得停不下來,男孩急的臉都紅了,連聲保證著:“真的真的,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無生的眼淚跟小女孩一樣止都止不住,周圍卻突然黑了,殺戮之聲如在耳邊,她看到溫長明站在緊閉的大殿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青衫的男子卻慌忙移開了視線。溫長明回過頭來,擡腳便要向大殿走去,鮮血從他的戰靴上欲落不落。

我不行嗎?他想著,如果是我,定不會讓你迎接慘死的下場。

他想著,一滴鮮血已經蜿蜒到戰靴邊緣。

戎華眼前突然閃過一片血光,他伸手抓住了溫長明的手腕。

不要去,你會死的。

不要去……

兩人視線再度重合,不過是一瞬間,一人攜著過往的記憶,一人如稚子茫茫一片,卻在這一剎那,想著同一個念頭。

不要死。

帶著血的風吹了起來,無生眼前一片模糊,她掩面而泣,不覺哭出聲來,“戎華”卻突然聽到,回頭看到她的瞬間,幻景如潮水般退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無邊無際。“戎華”向無生走來,每走一步,臉上的表情便哀傷一分,他的身影慢慢淡去,淡青色的女子站立在他的影子上,悲憫的看著無生,眼中滿是滄桑。她看著無生的眼淚大顆大顆落到地上,緩緩蹲下來,伸手拂過無生臉上的淚水。

滾燙的淚水令她指尖一顫,那一晚宴廳外的情景出現在無生背後,微涼的風,肆意的金袍青年,沈默的紅發天將,一如夢幻泡影。

“有無輔國並無所謂,有你我二人,已經足夠。”

火光騰起,女子哀傷的神色愈盛:“不過是一句醉後玩笑,他何苦一念成魔。”

無生搖搖頭:“他不願看你以身殉魂,身死魂傷…”

女子沈默的垂下眼睛,仙人無情,無悲無喜,可是這只麒麟的心早已布滿細密的傷痕,一聲龍吟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女子站起來轉身要走,無生急忙拉住她的手,卻不知道該如何做,“不要走……”她有些急切的說道:“什麽宿命,為什麽要如此傷人……”

女子閉上眼睛:“我是麒麟,生來只為輔佐真龍,歷經萬死不過是肉身夢幻。”

“可是他不願意你承受這些…”無生茫茫然的反駁著,一滴淚落到女子手背上,女子嘆了口氣,看著無生身後驟然而起的幻境,看到廝殺的身影和哭泣的女孩,看到藍衣的聖僧將一顆舍利放進女孩的魂魄:“以此舍利,洗去你所有記憶,從此無悲無喜,祥和透澈。”

“不…”女孩搖著頭,哭著說道:“我不要忘記!”

舍利金光驟起,卻被水光一點點包圍,和女孩的身影一起消失,僧人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女子垂下眼睛,看著無生,目光如最柔和的花瓣:“你出生的湖泊真美。”無生一楞,眼眶更加紅透了,金色的舍利卻突然出現在她手上,一晃隱入女子的手心。女子仿佛痛極,彎腰蹲在地上,她的身後,一只潔白的麒麟從虛無中誕生,面目柔和,無悲無喜。它聽到龍吟,擡頭望向遠方,又低頭看著女子,靜靜的等著,女子卻沒有起身,舍利的金色將她淺青的頭發一點點染成明媚的金色,女子漸漸地淚流滿面。

“想要永遠在一起,”她看著無生,流著眼淚微笑:“其實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的…一直都是。”無生點點頭:“我知道…他是你最掛念的同伴對嗎?”

“啊…是啊,每一次重新醒過來,都不舍得忘記…”女子看著她,一頭金發漸漸化作黑色,她終於笑了,解脫又釋然,她看了看站在身後的麒麟,回頭對無生輕輕說道:“謝謝你。”說著,她便將無生輕輕一推,一陣颶風卷來,無生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洪流席卷而去,眼睜睜看著女子的身影急速遠離。

祭天臺上,驚雷依然不停,元衡全身是血,掙紮著擡起來頭,看著紫色龍光騰空而起,戎華跪倒在地上,血流一片。他嘶吼一聲,要掙脫緊緊捆縛自己的金色閃電,手中畢方再次狂亂起來,火光與血色交織著,狂暴而妖冶。眼見白色麒麟從戎華身體裏出現,元衡狂亂的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

“不!”他嘶啞的低吼著:“檀君…”

突然,一個白色嬰兒從麒麟身中被慢慢剝離出來,金色舍利在嬰兒胸口若影若現,麒麟蒼青色的眼睛低垂,無數的情緒在其中閃現,卻隨著嬰兒的出現急速褪去,最終,它的眼裏如最平靜的湖泊,除了色彩一無所有。

元衡有些疑惑的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嬰兒,又看著麒麟空茫一片的眼睛,忍痛低叫道:“檀君…?”

麒麟仿若未聞,嬰兒卻啼哭一聲,元衡一楞,原本在空中翻騰的金龍聽到哭聲已經發出怒吼,咆哮著俯沖下來。

“麒麟背主,又豈可善終。”

段十六的聲音淡淡響起,元衡聽了卻仿佛比驚雷更甚,眼看金龍沖來,他大叫一聲掙紮起來,熾烈的紅光反絞上金色的束縛,發出劈啪之聲。

然而龍影迅疾,頃刻間已到眼前,無生悠悠轉醒,與那嬰兒緊靠在一起,眼看就要與麒麟一同受到攻擊,段十六抿嘴沖過來,卻看到一道黑影從無生胸口突然出現,直直接上龍爪暴怒的金光,一瞬間,金色與黑色的氣同時迸射開來,金龍吃痛,不甘的向後一退,咆哮著看著面前突然殺出來的身影。

段十六目光一淩,穩住身形站在原地。他看著那個通身漆黑的修長身影在黑雲彌漫的祭壇上悄無聲息的出現,黑發如瀑,面沈如水,他微微低著頭,雙腿自膝下開始如蛟如龍,洶湧的黑氣在他周身湧動,讓他仿佛站在浪潮之上。

這個身影一出現,周圍黑氣更加翻攪起來,驚雷突然暴漲,竟有兩道狠狠向他劈去。

在旁觀戰的段十六皺起眉頭,喊了一句“無生!”,那黑影便擡起頭來,只見他雙手擡起,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看向金龍的同時,無數水劍夾雜著隱約的嘶鳴直撲金龍而去,金龍咆哮,在空中扭曲閃躲,堪堪避開水劍時,一道熾烈的紅光便殺了過來,竟是元衡掙脫了束縛,飛身躍起,一劍將它的前爪砍了下來。

巨大的龍吟響徹天空,無數烏雲出現在方圓數裏的天空之上,一望無際,金龍在空中翻轉不止,劇痛之下,金光化作風刃,毫無章法的四處襲來,黑色的身影始終擋在無生前面,無數的水刃從他身後向空中襲去,將風刃一一攔截,金屬碰撞之聲叮當作響,更惹得金龍狂嘯不止。

段十六此時已經了然於心,他將那嬰兒抱在懷裏,取出那團金色的舍利送回無生身體裏,無生頭痛欲裂低吟出聲,那黑影便回過頭來,看到她被護在段十六身後,低吼一聲,身後水刃暴漲,往金龍處狂襲而去,自己卻化作一道黑色濃霧,飄到無生的胸前,漸漸消失了。無生剛好睜開眼睛,看到他如淡墨染成的臉,蒼白著臉無法置信,段十六將她扶住,安慰道:“沒事的。”

半空之中,沖破天地禁錮的元衡早已沒有半分溫長明的影子,翡翠長袍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又慢慢的變成純黑的戰袍,手中畢方紅黑交織,魔氣鋪天蓋地襲來,只有那一頭紅發昭示著他曾經的身份。

屠龍未半,天將已經化魔。

元衡冷冷看著下方翻滾的金龍,緩緩地吐息,剛才那一劍幾乎耗盡他的力氣,“麒麟背主”四個字卻依然在耳邊響著,他看著靜靜站立的麒麟身影,還有那雪白柔光包裹的嬰兒,抓緊手中畢方,又看著金龍咆哮的方向,心中只覺得不屑。

“背叛你的是我,卻又要怪罪於她嗎。”他說著,眼裏沒有了半點情感,揚臂一揮,就要向金龍再度砍去。

突然,一直無聲靜立的麒麟如一道白光向空中沖去,直接沖到元衡面前,元衡身形一頓,還未說話,麒麟長嘶一聲,一道蒼青色的光芒向他襲去,將他重重打回地面,元衡吐出一口鮮血,擡頭看向天空中無悲無喜的白色麒麟。

那麒麟卻不看他,而是朝空中嘶鳴一聲,白色光芒沖破重重黑霧,星空露出一個角落,那金龍立時長吟一聲,翻身騰空而去。

“不許走!”元衡怒吼一聲,麒麟正擡頭目送金龍身影遠去,聽到他的聲音就低下頭來,蒼青色的眼眸看著他,第二道青光襲來,元衡睚眥崩裂,卻沒有反擊,站在那裏,生生受了,赤紅的眼中仿佛有什麽要燒起來。

“你還是…要隨他而去是嗎?”

麒麟不說話,它看著天將入魔,金龍脫困,看著魔氣、妖氣、鬼氣交織而成的黑霧纏繞在戎華屍體周圍,更多的黑霧被那血吸引著,在天空中咆哮嘶吼,越來越密的驚雷由遠及近,逐漸匯聚著奔襲而來。它的面上一片寂靜,仿佛將一切盡收眼底,又仿佛什麽都沒看見。

“不管他做了什麽,你永遠都是選他的…哈!”元衡受不了這一片寂靜,看著一言不發的麒麟,又看了看十六懷裏的嬰兒,突然笑了,赤紅的眼睛看著半空中的麒麟:“…那我非殺他不可了。”

麒麟突然俯沖下來,幾道青色的光芒從它身體中蔓延出來,朝元衡沖了過去,元衡慘淡一笑,不閃不避,任那光像枷鎖綁住自己,將自己限制在原地。隨即,麒麟前足一點,追隨著金龍足跡,也朝天空奔騰而去,看到麒麟背影,元衡終於大笑起來,扔下寶劍,看著天空中數道雷鳴已經匯聚,停留在自己上方。

罷了,我若死了你也不至於太為難。

他閉上眼,靜靜地等著天雷落下。

雷聲響起,馬上就要落下,嬰兒突然狂哭不止,無生驚覺不好,還未說話,果然見到那半空中的麒麟突然扭轉身體,朝雷鳴之處沖了過去。

哭聲響起的時候,元衡突然反應過來,他睜開雙眼,看著突然改變方向的麒麟,大叫一聲:“不要!”

然而,一切的變故只在轉瞬之間,雷鳴炸開的時候,白色的身影已經沖了進去,頃刻間,天地一片空茫,刺目的白光蔓延到整片天空,所有劈向元衡的驚雷都消失在白光裏,元衡呆立在原地,身上那幾道青色的結界微弱的閃了閃,轉眼已經破碎。

“如果情況不對,你自己逃跑。”段十六輕輕說道,無生有些不解,卻看到段十六抱著嬰兒,說著話,眼睛卻盯著落到地上的畢方。

無生搖搖頭,段十六拿畢方是為了自己,她怎麽可能一個人逃命?只是情況不對?都這樣了,還能怎麽不對?

她看向突然安靜下來的元衡,站在漸漸消失的白光裏,臉上一片虛無,重聚而起的雷鳴由遠及近,祭臺四周的黑霧突然驚惶起來,四散欲逃,卻在下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嘶吼著湧向元衡身體裏。

元衡一動不動,臉上兩道血痕如淚,無生只覺得那些黑霧痛苦的咆哮都仿佛為他而發,不由怔在那裏。

魔氣鋪天蓋地蔓延開來,涼城黑暗中的魍魎尖嘯著被巨大的力量席卷出來,化作元衡的一部分,魔氣組成黑雲在天空中盤旋,籠罩了整個涼城的上空,一道黑影撕開元衡身後的空氣,魔界赤紅的山川在其中隱隱閃現。

“到底…發生了什麽?”

“此前入魔,還有可救贖的希望,現在…他從此以後再不可現身於天幕之下了。”

段十六輕輕說著,語氣裏是淡淡的無奈。

“人類。”

元衡冷冷的開了口,他轉頭望向十六,殺意奔湧而來,無生忍痛站著,段十六前進一步,神色嚴肅,一柄青色的折扇出現在他手中。他淡淡的開口說道:“在下與魔君當日所定契約,是讓麒麟脫離輪回,如今龍雖未屠,目的卻已達到。”

元衡看著十六懷裏的嬰兒,察覺到身後的空間越來越近,他伸手說道:“給我。”

見對方時間緊迫,段十六目露微笑,卻一退,說道:“魔界可不適合嬰兒成長,魔君不妨交由在下先照顧一段時間。”元衡目光閃了閃,他看著段十六,語氣幾乎能令空氣結冰:“下次再敢戲弄我,你身上魂契也擋不住我的劍。”

段十六低頭說道:“魔君放心,段十六金字招牌,有諾必踐。”

元衡深深看了眼他懷中嬰兒,目光瞟到無生又微微一瞇,段十六不動聲色的將無生擋在身後,元衡卻將畢方扔了過來,說道:“雙邪劍暫時借給你,時候到了,人與劍都由我親自來取。”

說罷,元衡若有似無的瞟了眼無生,又看了眼天空中的雷雲,轉身跳入身後赤紅的山脈之間,黑色的裂痕瞬間合攏,雷鳴劈在祭臺上失去了目標,雲層翻滾著,漸漸沒了聲息。

無生早已冷汗一片,她看著所有黑霧、雲層都消失不見,整個皇宮恢覆到寂靜無人的狀態,只有祭天臺上一片狼藉,見證了這驚天動地的一晚。

段十六站在一旁,抱著孩子走到戎華的屍體旁邊,將那把匕首拔了出來,匕首上紫光縈繞,點點白光夾雜期間。他拿著匕首走到溫長澤的身邊,將匕首尖對準他的眉心,那夾雜著白光的紫色龍氣便進了他的身體,無生眼睜睜的看著他逐漸變成溫長明的樣子,吐出一口鮮血後恢覆了呼吸,只是眼中茫然之色一片,仿佛一夕之間什麽也不記得。

“走吧。”段十六對無生說道:“這點龍氣足夠維持十年,十年後,‘溫長明’在不在也不重要了。”

無生點點頭,段十六便一笑,將手中嬰兒交到她懷裏,將那柄化名雙邪的畢方撿了起來,率先離開了。

無生看著懷裏的嬰兒,對方身上的白光已經不見,正緊閉著雙眼睡得香甜。剛才,元衡說到雙邪兩個字的時候,非常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為何叫畢方為雙邪?

“在想什麽?”

段十六仿佛身後有眼,走得挺快,語調卻還是慢慢的。無生楞了楞,有些詞不達意的說道:“這把劍到底叫什麽?”

“當年元衡從火中出來,舉起手中的劍,說道,天下之魔,皆將死於畢方劍下,於是天下都稱呼此劍為畢方。但無人知道,神鳥化劍時曾在天地間問道,吾名畢方還是雙邪。”

“它為何要那樣問……?”

“神鳥擇主,主為正,則名畢方,主為魔,則為雙邪。”

“這樣啊,”無生輕輕嘆著,回頭看了一眼晨光即將籠罩的皇城,輕輕說道:“希望這裏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段十六笑了笑:“麻煩才剛剛開始呢。”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無生,指了指她懷裏的嬰兒,補充道:“不管是對麒麟還是對你,都才剛剛開始呢。”

無生不置可否,默默的走著,心裏突然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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