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處的屋檐上，離辰側耳聽得真切，掠身離開。

回到璟王府，宇文璟正晃著酒盞出神，他從長廊回來也就沒有刻意放低腳步聲，徑直走了過去，來到宇文璟面前，單膝跪地。

“怎麽說？”宇文璟目光定定的看著前方，問了三個字。

離辰回話，“如王爺料定。”

宇文璟笑了下，食指扣了下桌面，霍然起身，“走罷，隨本王去捧阮大家的場。”

離辰應了聲“是”默不作聲的跟了在身後出門。

阮青衣換了戲服，人坐在桌前一筆一筆的勾眉，等眉勾好了，外面急急風吹了剛一陣。

站在戲臺子上，甫一望下去，臺下的人海裏那道熾烈中混雜著煞氣的目光輕易便感受了出來。

只見宇文璟仍舊著了那身火紅的袍服，似笑非笑的對著他，阮青衣望不到他的眼底，只是隱約覺得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

開嗓後就贏得滿堂喝彩，阮青衣隨著戲步朝著宇文璟坐著的方向有意無意望去，四目相對，那雙眼在透著笑的臉上看不出分毫笑意，宇文璟微微側頭，挫開對上的眼。

戲末，博得臺底一陣轟動，掌聲雷鳴，叫好聲響徹戲園。

臺下有人喊著，“美人兒，過來讓小爺親一個……”似乎比之前鬧哄了許多。

按照慣例的對臺下觀眾席行過禮，阮青衣轉身往後臺去，還未進了門，從廊內轉出個人來。

阮青衣受了驚往後縮了下，那人低沈著聲音說道，“阮公子，我家王爺想見你。”

“下次往阮府裏遞帖子就行了，不要這樣神出鬼沒的，公子我膽子小，容易給嚇死了！”

看清來人是璟王府的離辰，阮青衣緩了口氣，正著臉吩咐了一句，離辰點頭回了聲“是”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阮青衣叫戲班的人轉告了元寶讓他一人回府，便跟著離辰離開了風華苑。

此際已是掌燈十分，京師裏燈火輝明，街上還有人行走說笑。

阮青衣跟在離辰身後，見他並非朝著王府的方向去，忍不住奇道，“不是去見你家王爺嗎？”

“是！”

“這不是去王府的路啊？！”

離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頭接著走，“不是去王府！”

阮青衣習慣了跟元寶鬥嘴，離辰問一句打一句，委實是個沒趣的，索性也不再問了。

等走到一處掛了一連串紅燈籠的門前，阮青衣見他擡腳進門，是楚湘館，大西京師最好的小倌館。

阮青衣沒猶豫跟了上去，到了屋前頭，離辰停住腳，裏面傳出來的聲音正在高潮，極為動情處。

離辰擡手敲了下門，阮青衣驚的瞪大了眼看離辰，心說你這一敲門，萬一把你家王爺嚇的不舉了，你家王爺還不把你閹了？

大抵是阮青衣的表情太過豐富，離辰看在眼裏，嘴角抽了抽，卻沒說話。

裏面的聲音弱了，隔半晌才聽到裏面慵懶的聲音喚道：“進來吧！”

離辰推門，示意阮青衣進門，他前腳進去，宇文璟摟在床上癡纏的那個人也起身，踉踉蹌蹌的奪門而去。

“阮大家好滋味，玩兒過一次，還想玩兒，府上不合適，剛好興起，離得你那戲園子也進，便選了這處兒，沒意見吧？”

宇文璟漫不經心的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劍眉斜飛，許是剛行過樂神采奕奕的，結實健碩的胸膛坦露著，滿是抓撓出的血痕。

屋子裏還殘留著那種味道，阮青衣有些不太舒服，皺了皺鼻子搖頭。

宇文璟食指扣了下床沿，他立即走上前坐在了旁邊，宇文璟銜了酒盞灌了口酒，見他臉頰處飛紅，伸手摸了摸，哈哈哈的大笑。

“阮大家，本王是不是選對了地方，你那包銀不夠花，不如白天去唱戲，晚上就留這兒過夜！”

阮青衣也笑，笑的順從，反問道，“這麽說王爺是打算給錢不白上的？”

宇文璟斂了笑，將人按倒，俯身下去將他的衣衫扯開，翻身壓了下來，沈聲道，“做夢，本王是替你想好了你的後半生，欠債總該償罷，你娘欠老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跟一座江山，你認不認？！”

最後的幾句話是壓著嗓子低聲嘶吼出來的，幾近同時，宇文璟在他身後抓著他肩膀的十指跟著洇出一個個的血窟窿。

阮青衣痛不過，大口大口的喘氣，卻悶悶的發出一個聲音來，“認！”

“那你還不還？！”宇文璟貼著他的耳朵吐息，一側臉咬上他的喉結。

阮青衣盯著頂棚看，有些眩暈的感覺，牽動嘴角笑著，悶聲吐出一個不甚清晰的字眼兒來，“還！”

在聽到這個字之後，阮青衣的脖頸上血跡斑斑，宇文璟生生咬下塊肉，皮肉撕裂的聲音十分清晰，和著他粗重的喘息聲。

阮青衣咬牙仍舊笑，“王爺該不會就想怎麽一口一口給咬三千三百五十口讓我還吧？”

“嘿！”宇文璟冷笑出聲，動情道，“放心不會，本王舍不得！”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裏盛著一汪水似的柔情，像極了情話，隨後又聽他低喃道，“這麽痛快的讓你死了，那麽大一筆債就一了百了了，怎麽劃算？！”

的確不夠劃算！

當年若是沒有他阮青衣的娘指正，嵐雙皇後怎麽會被淩遲，活剮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當年若是沒有他阮青衣的娘指正，好好的太子爺，怎麽會變成如今的虛弦公？！

本該是坐擁萬裏江山的天下之主，如今卻成了一個朝夕不保的掛名王爺！

好大的一筆債，豈能是一死就能算的清了的？阮青衣自問自心，憑良心論，這血債背在誰身上，誰都會生恨！

游離的目光忽地有了焦距，阮青衣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宇文璟，點頭道，“十分不劃算！”

宇文璟忽然楞住，阮青衣說這五個字的時候，那神情極為認真，鳳眼中閃爍著的光像極了天上的星，那麽那麽亮。

就那麽一瞬，宇文璟好似感覺到了心頭冷了的血回暖，他反握了阮青衣的手，嘴角勾笑，說了句，“知道就好！盡你這輩子好好伺候著，就當還債了。”說完湊到他唇畔，咬了下去。

阮青衣悶哼了一聲，交握的手隱約能聽到骨節挫開的聲音，嘴裏甜澀的腥味交替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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