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面色有些激動，差點站了起來，卻也是及時穩住身子，往後坐了下去。

緩緩提了口氣，似乎稍稍消氣，她又忽的想到什麽，壞笑著道：“總之，明日我就跟你去皇宮好了，早知道我就不這麽大費周折去找什麽幫手了，不過這樣也就算了，到時候我就好好看戲吧。”

“什麽意思？”

“嘿嘿，看來你也不是什麽東西都能了如指掌的呀！”蕭然挑眉，看著君墨不解的神色，沒來由的心中大喜。

她這一瞬間甚是得意，才摸清楚自己一直不爽的原因，那便是君墨在蕭然面前似乎什麽都知道，蕭然也瞞不過想要瞞住的事情。

況且君墨一直吊她的胃口，這下她倒是能吊君墨的胃口，豈不樂哉？

蕭然移開頭去，洋洋得意的擺動起身子，明明不熱還做作的拿手扇了扇，仿佛就為了氣到君墨。

但君墨的凝神皺了皺眉，似乎立馬就有了定論。

他邊觀察著蕭然的反應，便認真道：“前幾日南疆和東海節使一同前來，據說兩國皇室都有人前來，身份來頭都不小。這樣的陣仗定是瞞不住，你私自做了些什麽？”

蕭然一驚，神色緩緩變得極為難堪。

君墨瞧見這反應，立馬心中有數了。

“怎麽什麽都瞞不住你啊？真沒勁。”蕭然不禁嘆息，怨氣十足。

君墨卻是不理她的玩笑話，神情依舊嚴肅，不禁搖頭嘆息。

“你可別真以為去皇宮只是為了附和皇上的要求，既然你真的想要在燕京城對當年的事情下手，就勿必要取得皇上的信任。如若皇室真的對你動手，你做的那些事情，很快就會被查出來的。”君墨苦心叮囑著。

“不要對自己的手段太過自信。”

蕭然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甘，但也只是喃喃道：“行，我知道了。”

看來這般是真失落了，說多錯了，不管怎樣都會被君墨給猜出來的。

一切玩笑結束之後，蕭然態度端正起來，腦中所思慮的問題也成了正事了。

只是眼前的君墨，似乎對於她來說，仍然是一個謎團。

“這次壽辰，就該是那夥人顯露真正目的的時候了。”蕭然說著，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君墨。

君墨神情淡漠，沒有什麽反應。

蕭然不洩氣，歪起腦袋來，繼續解釋道：“結束之後，我就要籌備對付大燕朝廷的事情了，首先……我會想方設法安全的離開燕京城。至於你之前所說的燕京城外面的威脅，我還不太清楚。”

“你既然不夠清楚，為何要如此莽撞？”君墨終於沈不住氣，蹩起眉來。

言語之間，他仿佛還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你的對手，可不只有朝廷內的蚊蠅鼠蟑，江湖上的豺狼虎豹也都蠢蠢欲動了。”

蕭然知趣的閉上嘴，安靜的聽君墨說著。

“林修的幕後之人，很可能便是江湖中人，而且與南疆關系不淺。”

蕭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又很不當一回事：“他們的目的是你，和我又沒什麽關系。”

君墨瞪了蕭然一眼，思慮良久，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所有將刀劍指向我的人，無論起初的居心是什麽，而關於我和你一同行動調查的九黎山之案，一定也會進入他們的視野。難道你忘了劫走天生玉璽的那些人了嗎？他們可是一直掌握著我們的行蹤。”

看君墨這般嚴肅的模樣，蕭然卻有些失落了起來。

從一開始起，他似乎就是搖擺不定的狀態。

“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防不勝防……還不如不妨。”蕭然橫下心來，還帶著點小脾氣。

君墨欲言又止，蕭然皺緊了柳眉，問道：“你又想借不願意因此拖累我的借口，而虛心站在大燕那一邊嗎？”

“蕭然？”

蕭然冷哼一聲，抱怨道：“我早看出來了，你願意支持我昭雪當年的冤案。但是，你卻還是心系國家，心系民生存亡，可真是國家棟梁，定王君墨啊。”

明明說好要幫助她調查，卻總在關鍵時刻勸說她放棄，簡直和凈焚大師一個德行。

若是凈焚大師是看透生死紅塵，理解不了年輕人的想法，君墨顯然就是身處朝廷，不得不為大燕所考慮了。

若不是蕭然對君墨心中有那難以言說的莫名之感，換做其他人，只怕會立馬把君墨當做和大燕一夥的人，當做仇敵對待了。

君墨看著蕭然動不動就猜忌懷疑的模樣，感慨良多。

“五年前，我比現在的你還要小，還要年少輕狂。當時的我指不定，比現在的你更沈不住氣。”他仰起下巴，眸子裏倒影著的，仿佛是那歲月中的流沙。

“你要對我進行說教了麽？”蕭然沒心思聽過多的解釋，只想得到君墨明確的表態。

而這種表態，她只想接受支持。

不知為何，她願意與天下人為敵，卻唯獨不願意因此與君墨為敵！

但君墨卻無視了蕭然的無理取鬧，而是陷入了回憶中一般，冷笑著喃喃道：“最可笑的是，我一直銘記於心懺悔過於激進的事情，卻被世人讚頌為千古奇功。我最想要抹去的汙點，卻是那些無知者以為我一直引以為傲的功績。”

君墨說罷，面色凝重的搖頭，蕭然一怔：“你的意思是……你後悔當年親自出征，擊潰那些北荒叛軍？這可與你憂國憂民的思想所不相符。”

在蕭然現在看來，君墨也不過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過往，強加愁緒罷了。

君墨聞言，失落的低下了頭去。

蕭然從未見過這麽低落的君墨，比之那天看著自己和夜均澤出去游玩要更為凝重。

“我哪是為了什麽國家社稷，我不過和你一樣，為了仇恨罷了。”

君墨的語氣忽的一下變了，如那一只平靜的江水，突然一下泛起了漣漪，而在漣漪底下，定是那洶湧的洪流即將襲來的沈重之感。

“為誰？”

君墨沈吟了許久，才終於緩緩擡頭：“我的養父，十年前便是絕命於北荒叛軍的圍剿之下。當時北荒叛軍不知在何處習得一套出征兵法，所向披靡，一路打進北燕虎城地帶。他們雄踞了虎城區域數年之久，朝中無一人能輕松迎敵，而我潛心鉆研五年之後，才能手握破敵之法一路高歌猛進。”

君墨說著，字裏行間都仿佛壓抑著情感，聲音壓抑的細微，若不是此時夜深人靜，蕭然只怕會聽不大清楚了。

“十年前……”蕭然低下頭去，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她忽的一怔，想到了什麽：“可是那十二歲便從軍的天才將士季海？”

君墨閉上眼，不忍心般的點了點頭：“沒錯，他是我的養父，亦是我唯一敬佩之人，私以為窮極一生不能達到他的高度。”

蕭然若有所思，對這樣一個人的情感遠不如君墨，倒是很風輕雲淡：“傳聞他少年時期便天賦異稟，多少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將士都自愧不如他。這樣一位兵法大師，竟然未有子嗣，而是收了個養子。這樣看來，擊敗他的北荒叛軍，那套陣法倒是值得研究。”

“對了，養父？那你的親生父親是誰？”蕭然又發問，完全忽略了君墨正處在回憶的痛苦邊緣。

君墨低著頭，毫無反應。

蕭然吃了個啞巴虧，無奈嘆息：“不回答就算了，反正我也沒必要知道。”

片刻後，君墨似乎也很快從那失落無比的情緒中走出來，端正的看向蕭然：“蕭然，我說這些，不過是要告知你，相較於覆仇這件事，我乃是你的先驅之人。我對你的勸說，並不是紙上談兵，只是以經驗授之。”

“哦。”蕭然面色平淡。

這些事情與她並沒有關系，不知為何，她明明是那麽愛聽別人的過往，卻唯獨耐心的聽君墨講下去。

她只想把自己置身到一個公平的境地，她害怕、害怕君墨會將更重的東西托付在她身上。

更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害怕君墨能為自己放棄的東西，自己沒辦法為了君墨而犧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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