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千凝堂，馬靈珊登門。

臉還沒有消腫的北維平問，“師父，你打算讓她做什麽？”

梁千凝在供桌前上過香轉身對北維平道，“以後洗洗涮涮，打掃衛生，端茶倒水煮飯的事就交給她做。”

北維平歡呼，“那我就輕松多了！”

接轉身對馬靈珊道，“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馬靈珊冷哼，“我輸給你師父。又不是輸給你。”

“好了，維平，做正事，”梁千凝打開黑色化妝箱，一瓶柏葉酒、一瓶雞冠血兩瓶罐裝噴霧，幾道疊成箭頭形狀的紫符裝進化妝箱裏，合上化妝箱交給北維平，“南衡街，蘇記，後廚廚具飛來飛去，桌椅移動，這麽幼稚貪玩，尋常小鬼一只，去處理一下。”

“是師父。”北維平接受任務，拿上鐵如意，拎著黑色化妝箱轉身出門捉鬼。

梁千凝坐在辦公桌手握鼠標，目光一移，看向馬靈珊，“先把房間打掃一下，然後把我的衣服洗了，出去買菜準備午飯，第一天上班先做這些。”

馬靈珊詫異，“我堂堂長清派傳人你居然讓我做這種事？”

“小事情看著很容易，做久了你就知道有多不容易，”梁千凝身向後一靠，靠在椅背，“我之所以會收我徒弟為徒正因為他能做到沒有一分薪水做了四個月苦力沒有一句怨言，如果你不願意做，賠償的事，我可以列一個賬單寄去長清派。”

“做就做！”馬靈珊朝梁千凝一哼，拿掃把、吸塵器、水桶、抹布動手打掃，“真不知道師兄怎麽喜歡這種女人，這麽多年過去還忘不掉。”

馬靈珊忙於洗衣服打掃。

南衡街，蘇記，北維平手拿羅盤走進後廚，蘇明美緊跟其後抓著北維平的衣服，十分害怕，走進後廚一個鍋子迎面飛來。

北維平、蘇明美低頭躲過，躲過鍋子又飛來一個勺子，碗碟飛來飛去轉圈，北維平後退，“哇，這麽會玩！”

蘇明美緊張，“你搞不搞得定啊？”

北維平挺起胸膛，“我是煉赤派第一百一十九代傳人，掌門的徒弟，這種小事我當然搞得定。”

見北維平這般胸有成竹，蘇明美懸著的心才放下。

“黃茅粉一撒妖鬼無法遁行，我倒要看看是什麽鬼在這裏搗亂！”說著，北維平打開黑色化妝箱拿出一把黃茅粉一把一把撒向廚房四處每個角落，弄得廚房到處都是黃茅粉，黃茅粉鉆鼻腔，不由打了一個噴嚏，蘇明美也是鼻癢接連打噴嚏又咳嗽，眼見鍋子碗碟嘩啦咣當一聲碎倒一地，一個面色發鬼眼窩深陷骨瘦如柴肚子大的像西瓜一樣的男鬼阿嚏、阿嚏打著噴嚏出現，蘇明美驚呼，“維平你快看！”

北維平揉揉眼看去，“原來又是一個餓鬼。”

餓鬼滿身都是黃茅粉，“用不著撒這麽多吧？”

“不用多點怎麽讓你現形呢？”北維平手握鐵如意質問口氣質問餓鬼，“說為什麽要在這裏搗亂？”

餓鬼道，“來廚房當然是找東西吃，不然拉大便啊！”

“啊你這個餓鬼夠囂張的！”北維平一揮鐵如意，“捉鬼大師面前也敢張狂，看我不捉住你！”

北維平舉起鐵如意砸向餓鬼，餓鬼飄身一躲，鐵如意砸翻了一鍋正在熬煮的湯，鍋翻，滾燙的湯灑在了北維平的腳面上，北維平被燙得跳腳叫痛，餓鬼大笑，蘇明美急問，“維平你怎麽樣？”

“好啊！笑我，等我捉住你，看我怎麽教訓你！”北維平一道黃符封住了後廚出口連揮鐵如意追打餓鬼，餓鬼飛來飛去躲避，鐵如意幾次砸空，餓鬼丟蔬菜、調味瓶、碗碟盤子還擊，一人一鬼打得不可開交，蘇明美被嚇得退出後廚，只聽乒乒乓乓聲巨響，蘇記夥計、二廚站在蘇明美左右，只聽北維喊聲一句，“風雷鎮惡，煉赤敕令，破！”嘭的一聲，火光爆閃。

蘇明美著急擔心，幾個夥計和二廚目瞪口呆，相繼問蘇明美，“他行不行啊？”

蘇明美相信北維平，“維平跟他師父學了半年多的道術一定可以的。”

出外采購回來的蘇振興走進店內聽到震耳的打鬥聲，見蘇明美、幾個夥計和二廚圍在後廚門口急問，“發生什麽事？廚房什麽聲音？”

蘇明美解釋，“爸爸，維平在廚房捉鬼。”

“捉鬼也不用拆廚房吧？”廚房叮咣聲連響，蘇振興大驚失色，“糟糕！廚房鍋裏還燉著‘福壽全’！”

“爸爸、已經打翻了。”蘇明美告知蘇振興這一壞消息，接勸慰，“不過，東西打翻了可以再煮，重要的是是維平捉到鬼。”

蘇振興焦灼，“我都說了找老十來幫忙捉鬼，維平這臭小子才學了幾天。”

“爸爸你不要這麽說嘛！蘇明美力挺北維平，“維平最近長進了很多，一定能捉到鬼的。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菜葉一身蛋清蛋黃的北維平大獲全勝出來，舉起手中收魂袋，“明美，餓鬼被我捉住了。”

不負期望，蘇明美歡喜不已上前一個擁抱抱住北維平，“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北維平得意，“那當然了，我可是煉赤派第一百一十九代傳人，掌門的徒弟。”

蘇明美回頭對蘇振興道，“我就說維平能捉到鬼。”

“算你小子有本事！”蘇振興無話可說，眼下最關心自己的後廚，鬼捉到了第一時間就是進後廚，不想走進後廚腳下一滑摔倒，“啊……”

蘇明美聽到摔倒聲急忙跑進後廚扶起蘇振興，“爸爸你沒事吧？”

後廚一片狼藉，海參、花膠、鮑魚、魚翅湯水灑了一地，砂鍋摔碎，墻上流淌著蛋液、醬汁，菜筐翻了，青菜全爛了，一條新鮮的石斑魚在地板掙紮，就像遭到打劫了一樣。蘇振興捂著胸口，抄起勺子，沖出後廚，大喊一聲，“北維平！”

北維平見勢不好喉嚨一湧轉身開溜，“蘇伯我先走了！”

“你別跑！”蘇振興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追出蘇記，“臭小子，別讓我再看見你！”

北維平騎上粉紅色小摩托絕塵而去。

一身狼狽，回到梧桐大廈千凝堂，回到千凝堂脫掉鞋襪一跳一跳跳到沙發，坐下放下鐵如意、黑色化妝箱，捧起腳一看燙紅了。

坐在辦公桌看書的梁千凝合上書，擡眼看向北維平，“小鬼一只有多難捉？”

北維平吹了吹燙紅的腳，“鬼太狡猾了！”

梁千凝搖頭又搖頭，“自己蠢，怪鬼狡猾，滿腦子脂肪不知道想辦法只會用蠻力，蘇伯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你拆了蘇記的後廚，看來、想舒舒服服收錢是不可能了，生於甲午月的人果然要靠自己。”

在廚房煮好飯菜的馬靈珊端著煮好的菜從廚房出來，不情願一聲，“開飯了。”一聲開飯把菜端到茶幾，接去盛飯，盛飯出來分給梁千凝、北維平，“我只能煮出這個水平，愛吃不吃。”

茶幾上，兩碗焦黑的飯，煎碎的魚，一盤焦黑如碳凝成一坨不知道是什麽的菜，北維平本想夾一塊嘗一嘗，不想夾起硬硬一坨，“哇，電飯煲煮飯都能煮焦，菜煮的煤炭一樣又黑又硬，吃了不會拉肚子吧？”

梁千凝拿起筷子，問馬靈珊，“你煮的什麽菜？”

馬靈珊弱聲道，“煎青魚，拔絲地瓜。”

北維平噗哧一笑，“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這兩盤菜是煎青魚、拔絲地瓜。”

“煎青魚、拔絲地瓜是我小時候喜歡的菜，”梁千凝睹物思人，“我師父在世的時候，每次下山回來，除了帶了一包奶鹽味的蘇打餅幹，偶爾還會買幾條青魚，親手煎青魚給我吃，山上地瓜成熟，就做拔絲地瓜給我吃，我師父過世後我再也沒有吃過這兩道菜。”

出於懷念，夾起盤中碎成胡渣的青魚肉，一口入口，頓時吐了出來，“好鹹！”

北維平連忙倒一杯水遞給梁千凝，“師父，我煮面給你吃吧！”

梁千凝喝了半杯水沖淡口中鹹苦的味道，聽北維平要煮面，急忙一句，“算了，我不想再中毒。”

馬靈珊看不過去，“自己不煮飯，別人煮，還挑三揀四，好像自己很會煮飯一樣。”

“你說對了，我就是很會煮飯，”梁千凝起身，“今天我就破例煮一餐給你吃。”

北維平驚訝，“師父，從來沒見你下廚，你真的會煮飯嗎？”

“會煮飯難道要掛在嘴邊告訴別人嗎？”梁千凝走進廚房，穿上粉紅色花邊圍裙，從冰箱裏拿出蔬菜、魚肉，溫水泡發木耳，泡發後同青椒、胡蘿蔔切絲，香菜去葉切斷，切盤肉絲，起鍋燒油，入鍋調味，大火快炒，勾芡收汁，一盤菜炒好，另一鍋紅燒魚煮好，盛三碗新煮的米飯，端到沙發前的茶幾，坐下道，“吃飯吧！”

兩盤菜色香味俱全，北維平、馬靈珊迫不及待動筷品嘗。

一口菜吃進嘴裏，北維平驚呼，“哇師父原來你廚藝這好！”

馬靈珊嘗一口無話可說。

梁千凝拿起碗筷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因為我有個廚藝很好的師父，我師父在世的時候經常說‘自己做好了才能說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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