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知曉，王芙蓉定是會親自前來見自個兒的，不僅因為那六百文一鬥的米價，還有另一件尤為重要之事。

王芙蓉浩浩蕩蕩的帶著家仆丫鬟嬤子，簇擁到米鋪時，阿九正沏了壺今年的新茶，與阿離二人同享。

掌櫃將人一路引了進來，二人亦是未曾側目。

“……這茶似乎要泡出第二、三道方才好喝，第一次沖泡不到火候！”

“口感略淡！”

“不錯！”

王芙蓉見二人如此目中無人，氣得失了儀態，咬牙切齒低喝一聲：“聶阿九，你竟敢如此大敢！”

阿九沖阿離抿唇一笑，眼底透露出‘好戲上演’的意味。

阿離依舊如往常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自顧自的喝茶吃瓜果。

阿九則負責撿拾些待客之道，看向王芙蓉身旁的春蘭丫鬟：“春蘭姐姐這般快便將聶夫人請來了，是來與阿九商量合作嗎？若是阿九料得沒錯，王家名下二十餘家酒樓、飯館、客棧……哦對了，還包括了王員外府與聶縣令府內，過了今日便無米可炊了吧？”

阿九借此荒年早做了打算，一不小心便成了這江南一帶熔斷了米業的巨頭，如今除了米家米鋪之外，沒有任何米鋪能有大米可賣，有的也是陳年舊米，或是遠遠的從北邊拉過來的，價格昂貴得超過百文一鬥！

有阿九的米在，那些外來米壓根在此地沒有市場。

至少平民百姓皆會買阿九的大米。

但王芙蓉便不同了，她是開門做生意的，飯館、客棧、酒樓每一處都需要大米以炊，若是以百餘文一鬥的米買來，再兜售便又要擡高物價，更為可惡的是，阿九如今壟斷的不僅僅是米糧，還有果蔬。

在山河鎮一帶，十裏八鄉的菜農皆將果蔬送至阿九開的果蔬鋪子，售出給平常百姓家的價格亦是低得只賺個辛苦費，可偏偏只要王氏名下商鋪前去采買，必定翻到三至五倍不至，王氏想走別的途徑，卻得知十裏八鄉的菜農皆與聶阿九立了字據，市集上甚至都絕了私家兜售的果蔬……

這哪裏還能做得了生意。

王芙蓉忍氣吞聲的將生意退出山河鎮，轉到青源縣，卻不想這聶阿九的手竟敢伸這般長。

當真是該死。

她竟能沾手米業，米大佑四代米商，視招牌如命，竟能讓這賤丫頭沾手米鋪，當真是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聶阿九，你可知，我要捏死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便簡單！”王芙蓉捏緊了拳頭，唇下發難。

阿九抿唇一笑，完全不將她的話擺在心上：“聶夫人眼下還要如此不識形勢，要如此大言不慚麽？！”

形勢？

這賤丫頭同她談形勢？

莫不是她以為趁著自個兒遠在青源縣時，得了些形勢，暗中開了幾家鋪面，又借著這蝗蟲之災得了手握米糧，便覺得拿捏了形勢麽？

“聶阿九，你莫要忘了！即便你得了些錢財，無權無勢在這世間亦是寸步難行的！當年的蘇家，便因得罪了盧知涯而被奪了幾十年家業，萬貫家業傾覆不過一夕之間的事！”

阿九怎會忘。

當年王芙蓉只手遮天，將她全家都送進了大牢。

盧知涯的劊子手，差一點就抹了她全家的脖子。

若不是有這樣的經歷，她又豈會如此成器，這一切，還真當要多謝她王芙蓉的催進，否則她至今仍傻傻的滿足於只做個農女。

“即聶夫人無心與阿九談事，那便請吧！掌櫃的，替我送客！”阿九已無閑情與她好生商談了。

“聶夫人，請！”掌櫃的提著長衫衣擺進來，伸手便請王芙蓉離開。

王芙蓉氣得面色漲紅，卻仍硬著頭皮懶下，厲聲質問道：“我兒中的盅毒，為何年初未曾發作？”

轉眼，王芙蓉之子聶如權已周歲有餘，阿九說的子蟲母蟲之言，當初也不過是為了掣肘王芙蓉，令她不敢輕舉妄動，如今聽她這般一問，不由有些令人忍不住想發笑。

阿九知曉，王芙蓉近年來不敢對自個兒出手，皆畏懼於這一個謊言，而如今明顯的已有漏洞，她卻依舊不敢放心。

阿九自然不會親自戳破：“令公子的盅毒是否發作，皆由阿九掌控，阿九近來心情頗好，自然不會為難令公子！”

“你撒謊！”一旁春蘭按捺不住跳腳，指著阿九鼻子破口大罵，“當初並未見你帶任何藥物入府，你定是臨時起意誆騙了夫人，你這滿口謊言，膽大妄偽的賤……！”

啪啪！

極快的身手，兩記巴掌之後，阿離又坐回了原位，仿佛未起身過一般。

阿九沖春蘭那迅速高腫起的兩邊臉頰嘆息，解釋道：“咱家阿離小爺讀慣了聖賢書，聽不得如此下三流的言語，若是春蘭姐姐再管不住自個兒的口舌沖撞了阿離，恐怕日後便開不了口了！”

春蘭捂著唇，嚇得立即退後了幾步，一雙眼驚恐非常。

方才那阿離閃身過來的速度，實在令人眨眼也來不及，若是方才他手中拿著刀劈過來，自個兒焉有命在？

想想便覺得後背心發冷。

“那便再等一年試試，看令公子是否會安然無恙！”阿九挑了記眉，一臉無辜，“畢竟阿九當時覺得自個兒是下了盅的，至於令公子是否福大命大，便不得而知了！若是阿九死了，令公子說不準過兩日便也會跟著沒命了吧！”

“大膽，你敢咒我權兒！”王芙蓉發狠。

阿九卻是嗤之以鼻，想當初王芙蓉在自個兒面前發難，她亦未曾真心怕過，何況眼下，她已有實力與之對抗。

“阿九這兒有個方子，能將令公子體內盅蟲引出，只是不知夫人可願一試？”阿九挑眉看了眼王芙蓉，姿態不卑不亢，語態似真似假。

王芙蓉天性多疑，又鐘愛獨子，她不相信聶阿九當日能那般善意的保下她母子二人之命，不做任何手腳。

換言之，聶阿九給聶如權下了盅毒，這才是她相信的真相。

如今聽她如此一說，更是深信不疑：“你這回，又想開多高的價？”

阿九輕嘆了聲：“這回不要錢！……要命！怕是要要了你兩個親信丫鬟的命。”

春蘭聽罷，心下陡然一震：“夫人，莫要信她的，她又想使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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