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響頭叩過之後，阿九心下感激不已道：“阿九一介農家女娃，目不識丁，見識淺薄，言行粗鄙，承蒙師傅不棄收做弟子，阿九定當勤奮好學，不辜負師傅一翻苦心！”

周玄明瞧著這小丫頭沈穩懂事的模樣，心下頗為歡喜，伸出雙手將她扶將起身，便道：“阿九丫頭，你家中自有活計，整日忙碌不斷還能不誤采藥，近日聽得家室說在市集兜售果蔬，小小年紀不貪圖閑樂，這樣苦累操勞，日後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阿九聽得周玄明對自個兒這樣大讚，心中發緊的很，原本想在辭了采藥藥童這活計的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對了，你那果脯子……”周大夫沈吟了記。

“是！”阿九拱手以待。

周玄明微微一笑，讚許道：“做得不錯！不曉得在外是以多少文一斤的價錢兜售給那老莫，那果脯有清肝潤肺，開健脾胃之功效，最適宜夏日食用，前陣子你留下那一些果脯我當了藥材給開出去，諸多胃口不佳的老弱病患皆有明顯改善，再度拜訪向仁壽堂買那果脯。你若是方便，每半月帶上二十斤，仁壽堂以三十文一斤的價錢收下如何？”

周玄明為此曾派人去打探過一番，那幹果脯子老莫以五十文一斤的價錢出售阿九制的果脯，‘仁籌堂’比不得那些脯子的買賣，是以只得壓低一些。

阿九聽罷忙道：“師傅言重，阿九即是‘仁壽堂’藥童，鋪子裏有需要藥材自當全力提供，那果脯子先前給幹果鋪子以十五文一斤的價錢，現下雖漲了不少，阿九卻已不願同出爾反爾的莫掌櫃合作，‘仁壽堂’若是需要，阿九每回拿上二十斤便是，師傅不必提銀子！”

周大夫笑得樂呵：“你這丫頭倒是懂得尊師重道，只是此事一碼歸一碼，該給的銀子自當要給，左右仁壽堂總不能白要了你的東西，賺了銀子又收入自個兒的口袋，你可是想讓為師這仁醫之名毀於一旦？”

“阿九不敢！”

周玄明想了想，道：“如此，這價即已擡高了，該賺的銀子咱也可賺，也不是只有那老莫才能賺！你明日便少量的將這脯子往我這送，買給富戶大戶，我便以五十文一斤兜售，若是平常百姓有此疾病需要果脯，我便開入藥方之中，只收取成本，你看如何？”

阿九雙眸一亮，急急點頭：“如此甚好！阿九明日便先送二十餘斤過來！”

“嗯！”周大夫說罷站起身來，“你將這文房四寶好生收著，明日我再讓商陸給你備上幾本字帖，你今日先行回去，若是家中事務煩忙，采藥之事便可先擱置一陣，近日我已讓商陸去買下了幾畝良田，打算將這藥材試著培育看看，夏日期間，這山林子裏毒蟲猛獸居多，如今阿離不在家中，你上山林子多有險阻，我亦是不甚放心的！”

采藥確實是即危險又累人的活計，即使是成人也難有阿九這般的毅力，這陣子阿九上山林子，手臂、臉頰多處有被毒蟲啃咬的痕跡，周玄明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愧疚。

阿九將文房四寶及手紮好生的收入背簍之中，回頭看著周大夫已開門診病，沖他的方向鞠了個躬便離開了。

轉眼——

便到了淘甘薯挖土豆的日子，有了周大夫的默許，阿九采藥的事便暫且擱置了，每日送完四家富戶的果蔬之後，便同阿爺在地裏淘著甘薯。

別看阿田年紀小小，卻也是個不怕苦能幹的，將阿九和阿爺淘出的甘薯拔了泥放入籮筐子裏，動作一點也不含糊。

阿九撿了個個兒小的，粗略的洗了洗便啃咬了下去，一股甘甜滋味兒在貝齒與舌尖暈開，不由令她喜上眉梢。

“阿爺，這甘薯我吃著怎的比往常吃的要更甜一些，更好吃一些，倒像是個上好的果子。”阿九將甘薯遞給阿爺，“你且嘗嘗，可是我自種自誇了？”

李老漢接過甘薯也是咬了一口，邊咀嚼著花白的濃眉不由挑了挑：“喲，這甘薯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甜脆，阿九丫頭，你可是用了啥特殊肥料？”

阿九搖頭：“便是每日早晚兩回的澆水，再施些糞水，便沒旁的了！”說到這兒，卻又立即心頭明亮了起來。

每日一早所澆的水多是從孕育靈珠的水缸子裏替換出來的，阿娘曾也說過，靈珠呆過的水喝著有股兒幹甜滋味兒，莫不是因為用了這水，所以這甘薯長得格外甘甜，格外的好？

“大好了，旁人還道咱這荒地只能種甘薯土豆，如今這甘薯這樣成氣候，拉到鎮上賣了換銀兩也是大有可能的，這十畝地的甘薯，少說亦有萬餘斤，即便一斤只能一個銅板，阿爺阿爺，阿九可有算錯？一斤一個銅板萬斤便是一萬個銅板，便是十兩，是嗎？咱這甘薯一年能種上兩季，春薯更比夏薯產得多一些，一年便能種出二十兩銀的薯土豆，阿爺阿爺，一年二十兩，三年便是六十兩，六十兩銀應當能用上三年有餘了吧！”

李老漢瞧她這興奮勁兒，心中也不免有些喜悅，這小丫頭往日裏沈穩又寡言，今日這般歡脫，倒更像十歲的女娃兒一些。

“這十畝地的甘薯有萬餘斤，別忘了，土豆尚且有五千斤，一年二十兩銀跑不掉！”

阿九激動的捂臉，她便從此刻開始存銀子，每年二十兩，再加那缸地的二十四兩，再加平日裏攢的，存下百餘兩銀，即時三年災荒便可平安度過了。

她、阿娘、阿離、阿爺、春桃嬸子、山娃子、楊大叔、楊二叔、阿田、阿杏、馬二嬸子……所有的人都不會餓死。

上一世的苦難，定然不會重演，定然不會。

“丫頭，怎的了？”李老漢瞧著這丫頭反常的情緒，有些放不下心。

阿九收拾好情緒，沖阿爺微微一笑：“阿九在想，這些甘薯若是兜售得出自然能得銀兩，倘若兜售不出，阿爺可有法子儲藏，若是這萬餘斤的甘薯，全滯銷在家，豈不白白費了這好吃食？”

事有兩面，阿九習慣了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老漢聽得點頭：“想要將這甘薯存放得久，也不是沒法子，這事兒咱爺倆從長計議！眼下先將這一席地的甘薯淘出來，趁著未入冬之前，再種一些別的作物試試，老漢瞧著這地似乎有些改善，保不準已能種出些別的來了。”

阿爺這般一說，阿九亦是發現了。

這荒地經過半年的栽種及澆灌，已與剛來時不同，那地裏的泥不再是松散粉碎，倒變得有些粘稠結塊，與那良田日漸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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