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當阿離將恁大的山豬往地上那麽一拋，茅草屋子裏立即竄出了三道身影。其中一位是經常來竄門子的楊春桃，另外一位是鐘三嬸。

柳蕓娘與她二人一同出來，見院子裏多出了一座小山般龐大的黝黑山豬，楞是嚇了一跳。

縱是她活了二十多年，多少次聽人聊起過這深山中有山豬出沒，卻是第一次這般親眼所見。

鐘三嬸亦是嚇了一跳：“這、這是山豬？咱山窪子村的獵戶不少，可卻從未聽到誰獵到過山豬，還是恁大的一頭，便這般背下山來了？”

籬笆外，鐘秋水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背上的鐘阿富亦是從他背上滾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鐘三嬸更是一馬當先的步了過去，見是自家的四叔及侄子，立即叫嚷了起來：“呀，秋水呀，你阿爹這是怎的了？怎的一身的血？”

鐘秋水臉色煞白累得都快翻了白眼，區區十三的年紀，將老爹從山上背下來，著實是傷了元氣。

阿九從水缸裏舀了勺水遞到鐘秋水面前餵他喝下，才與鐘三嬸解釋道：“我采藥時遇上山豬，秋水哥與阿富叔恰巧路過，便被這山豬傷了！現下秋水哥恐怕已沒那氣力跑去鎮上叫周大夫，還得勞煩三嬸子讓寶山哥代跑一趟，再找個人找輛牛車過來把阿富叔拉回去。”

“好好，我這便去！”

鐘三嬸聽罷，立即往村子跑去。

楊春桃聽罷，跟著自告奮勇的疾步過去：“三嫂子且等等我，我們一道走，我讓我當家的來拉鐘老四，你只管讓寶山去請周大夫便可！”

院子裏一下子只剩母女倆和癱暈在籬笆外的鐘秋水父子。

柳蕓娘正要與阿九問些話，就見阿離似餓極了，猛的沖死了的山豬撲將上去，氣力大的驚人的扯開山豬黝黑的外皮，硬生生的咬下了一塊生肉來，血淋淋的咀嚼著，吞下了腹去，動作犀利果決的如同野狼一般。

“阿九，這、這……”

柳蕓娘見不得這般血淋淋，兩眼一番嚇暈了過去。

“娘！”阿九嚇了一跳，立即上前阻止阿離，“阿離，阿離乖，咱不吃生肉，阿九現下就給你煮熟了吃！”

阿離此刻已然吃得正興頭上，並不聽阿九的話，繼續撕扯著啃著肉。

籬笆外的鐘秋水剛剛轉醒過來，見著阿離這般兇獸殘食的模樣，再度嚇得暈了過去。

阿九知道阿離餓極時，就算是自己出聲也未必能阻止得了他，上一世，他便沒少在自己面前吃生肉，只是當時的自己一心想將他驅離身邊，並未想過要教他如何做人，這一世，她希望阿離可以如同常人一般的生活，漸漸長成一個正常男子，她要教他說話，教他如何如人一般吃穿住行，待他成年，她還要為他張羅一門媳婦，要讓他吃穿不愁，過得快樂自在。

阿九將悠悠轉醒的柳蕓娘扶進了屋內休息。

立即取來了刀割下一大塊山豬肉，洗凈之後生了火，放在鍋裏煮。

聽得不遠處有馬車的聲音傳來，阿九立即拉著吃得差不多的阿離洗凈了嘴，又讓他安靜的坐在竈臺下看著火。

許是知道有外人在，水缸子裏的珠兒此刻倒是十分安靜。

阿九用水時看到了浮在水面上的一排黑粒子，撈了出來隨意的潑在院子裏的泥地上，也不堪在意。

馬車很快就來到了籬笆前，楊永富與楊春桃夫婦倆一道來了，後面還急步跟著個鐘三嬸，阿九見狀也立即跑過去搭了把手，將鐘阿富搬上了馬車。

鐘秋水被楊永富拍了幾下面頰，可算是醒了過來。

楊永富擡眼見著院子裏倒著的血淋淋的山豬，臉上閃過一陣吃驚，立即走了過去：“這便是傷了鐘阿富的山豬？小阿九，可是你打回來的？”

“是阿離……！”

不待阿九把話說完，一旁的鐘秋水便打斷了話茬接了下去：“那狼孩力氣可大了，生生將山豬脖子給擰了，剛剛、剛剛他還生食……唔，唔唔！”

阿九急急的捂住了鐘秋水多話的嘴，壓低聲解釋道：“阿離從小被棄在山野，不懂如何煮食，生食並非他所願！”

突然間被這般靠近，氣息又傳得這般近，鐘秋水整個人瞬間就懵了，耳根子紅得透透的。

阿九見他閉了嘴不再嚷嚷，便放開了他。

鐘秋水一下子耷拉下腦袋悶不吭聲，面頰卻是詭異的紅了，著實像個情竇初開的大姑娘一般。

他偷偷瞥了眼無知無覺的聶阿九，低聲嘀咕：“這番摟摟抱抱的也不撿個沒人的時候，莫不是想害得小爺早早便娶了你？”

說完，自個兒倒是先偷偷的笑了，心底閃過一陣喜不勝收。

楊永富是個獵戶，收拾獵物最是一把好手，一行四人將鐘阿富拉回去之後，夫婦倆便連夜回了阿九家，將野山豬給收拾了出來。

楊春桃在屋子裏陪著柳蕓娘說話，阿九則拉著阿離一起瞧著楊二叔的手法，提醒著阿離要多學著點兒這些智慧的技巧。

“阿離若願學，我倒是願意收這徒弟，左右我家山娃子還小，先有個師兄倒也不錯！只不過……小阿九，你可得先讓阿離學會了人話，要不然二叔可聽不懂他在‘呲呲’啥。”

阿九被逗得‘撲哧’一笑：“阿離，你且好生看著，我去給二叔倒水！”

阿九走進屋子，就聽楊春桃說書似的聲情並茂說著聶家的破落事兒。

“……寶山那孩子也真是個人才，說是家裏的老牛病了，硬是拽著李三妹下到田裏當牛使，李三妹磨磨唧唧的偷懶不肯拉犁，他一鞭子抽得直讓李三妹哭爹喊娘。你可沒見到那場景，老少爺們田裏的活都不幹了，光看戲了。”

柳蕓娘聽得，卻是一聲嘆息：“三弟妹是個愛躲懶的性子，又總愛走些旁門左道，落得這般田地，也是怪不得旁人！”

“可不是，這李三妹平日裏不下田不務事，嘴裏卻總能嚼個新鮮玩意兒到處溜達，還總笑話別人家的婆娘穿得寒酸吃的寡淡，村莊子幾個婆娘私下裏早就議論開了，說著不是偷人了便是偷銀了，現下罪名坐實，哪裏還有她好果子吃！走到哪都挨白眼子，看著今日田間寶山小子這般折騰她，可都是連聲叫好！李三妹那張臉，可算是丟了個幹凈！”

楊春桃一面替柳蕓娘縫著鞋面，一邊輕快的笑著：“聶家上上下下現下可真是擡不起臉面做人了，昨兒個聽說那王家大小姐甩了一臉子回去，說不準聶老二這攀龍附鳳的美夢也是要泡了湯的。”

提及負心的聶長遠，柳蕓娘臉色總是動了動，沒有接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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