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二被夏淺月支使，帶著親兵隊迅速前往采石場。他們這些做影衛的，對探子都高度敏感，想必揪出他們來只是時間問題。

楊肅和看起來還是有些坐立不安，唐恩正勸道：“那都是陛下的舊日班底，無需擔憂，我們還是先計議一下，看能否將計就計。”

夏淺月用指尖在地圖上敲敲采石場，又點了點城門：“這兩處相隔甚遠，若是囚徒起了暴亂，城門防守必然薄弱，他們打的大概就是這個主意。等坤二抓到了人，我們就可以審出具體行動的時間，然後在相應時候做出假象，引誘西戎人前來攻城。”

楊肅和直視著夏淺月：“這些都沒問題，但重要的是，西戎人這次必然是全力以赴，我們要做什麽才能保證守住這裏？火攻已經用過一次，他們定有防備，除了丟石頭之外，我們很難有別的辦法。”

夏淺月盈盈笑道：“這個事我先前就計劃好了，您盡管放心。這次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撿個大便宜呢。”

楊肅和仍在遲疑，唐恩正卻忽然想起了那一千個小玩意：“你上次給的圖紙，工事營應該已經做好了。這個要怎麽用？”

夏淺月卷起布置圖：“那我們現在就去工事營，有這小東西在，包管給西戎人一個大驚喜。”

工事營果然已經嚴格按圖紙要求，把東西做妥了。唐恩正和楊肅和看著眼前這一堆其貌不揚，兩尺見方的木箱子，皆弄不懂夏淺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夏淺月拖過其中一個，親自給他們示範了一遍用法，兩人眼見這木箱裏藏了諸多機巧，皆驚喜不已。

木箱子很快運上了城墻，沿著墻邊擺了一溜。坤二也帶人抓到了采石場的細作，順帶還找出了幾個吃裏扒外的看守，算是解開了西戎人是如何將趙德良等一幹苦役犯偷梁換柱，帶出服役地的謎題。

細作很快招認出了他們的計劃：囚犯點燃城內房屋，制造動亂；城外軍隊則先分批埋伏起來，待城內火光一起，立刻大舉攻城。等到西戎人計劃中的那一天，楊肅和便令城中民眾鼓噪，由采石場附近開始，點燃了集中在路口的柴堆。

西戎人果然中計，蜂擁而上攻擊城墻。城上守軍奮力抵抗，但很快不敵，被西戎人攀上了墻頭。

然而城墻上迎接西戎人的，卻不是他們以為的平地。

他們一腳踩在木箱上，木箱底部的機簧早被絞緊，這一踏之下，箱子便猛地彈起。西戎人正騎在城墻垛口上，將身體向內傾斜，木箱一彈，頓時將他們扔了出去。這些敵人被丟出去時，恰好做了人肉滾木，將後面的人嘩啦啦掀下去一片。

這還不算完。木箱中還套著一個小箱子，機簧彈開時，薄壁的小箱子也跟著一起被扔了出去，砸中了下頭的兵士。箱子裏面的濃堿水灑出來，帶著未化開的堿片，澆了他們一頭一臉。

都說酸會燒人，卻很少有人知道，皮膚碰到濃堿水，也會被迅速腐蝕。下頭西戎人不知就裏，端了預備滅火的水，迅速潑了上來。堿片遇水，溶解時大量放熱，本就被堿水腐蝕受損的皮膚頓時燙起了泡，西戎人中立刻一片鬼哭狼嚎。

夏淺月算著城墻底下亂得差不多了，下令把木箱裏最後一個薄壁箱子砸下去。這箱子裏放的是用作軍糧的面粉，箱子落在西戎人的後隊裏，騰起了一大股粉塵。夏淺月下令，火箭再次齊發。面粉顆粒微小，懸浮在空氣裏，遇了明火，頓時轟隆一聲炸響。

面粉爆炸的瞬間，波及範圍內的所有西戎兵士皆被狠狠震到，許多人當場口吐鮮血倒下。剛好前面的西戎人被後面這一聲驚到，以為是天降罰雷，驚恐地四散逃命。混亂中他們互相踩踏，有人擋路時甚至立刻抽出彎刀，竟然自相殘殺起來。

楊肅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過一日軍糧分量的面粉，竟然有這等功用，這在他看來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夏淺月側耳聽著城墻下的聲音，在心裏默默估算此役能給西戎人帶來多大的傷亡。

楊肅和立刻便要點兵出城，借勢掩殺，被夏淺月阻止。

他此時已不敢再小覷這位女子，只恭敬地詢問原因。夏淺月答道：“下面情況不明，倘若讓西戎人在混亂中入了城，反倒不妙了。不如隔岸觀火，讓他們自己先殺一陣，比我們出城要劃算。”

楊肅和想了想：“那我們就在城樓上放箭？”

夏淺月搖頭：“庫裏的東西有多少，後續還有沒有補充，楊將軍您應該很清楚。這會弓箭有或沒有，區別並不算很大，還是省著些吧。”

她看著城下的混亂，又喃喃嘆息道：“這麽多堿，天又不下雨，這塊地怕是很長時間都不能長東西了。”

楊肅和此時心卻寬了不少：“無妨的，這裏本來也不能耕作，連打獵的都沒有，都指著那群出關的商人過日子。再說城裏大部分都是軍屬，吃的用的都靠朝廷運過來，不會有太大影響。”

夏淺月眼神悲憫：“希望如此吧。記得打完這仗，從嘉川裏打水把地好好沖沖，不然鞋底很快就要漏的。”

楊肅和點頭應承，自去安排。

這一夜，臨川兵士死傷僅有數十人，而城下西戎人死於自己同胞彎刀之下的，便有一千有餘；再加上炸死的三百餘人，以及被堿水燒得面部全非的先頭部隊，西戎方竟是減員三千以上。本來樓摩柯就只帶了一萬部下，這一戰竟是損失超過三成，元氣大傷。

戰爭中最怕的事情就是士氣低落。此夜的大敗尚不足道，先頭部隊被堿水腐蝕的慘狀，令西戎軍士人人膽寒；再加上面粉爆炸時聲似雷霆，被不明所以的西戎人以為是神罰，弄得西戎軍隊中人心惶惶。

樓燕燕親自帶人處決了數十個談論神罰傳言的人，也沒能制止這波風潮。西戎的士氣很快跌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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