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肅和說完才忽然想起來，面前這人現在還是自己的上官，並不是他曾經以為的那樣，無品無級、懷才不遇。看著唐恩正迷茫的表情，楊肅和訕訕地放開他的衣服，滿面通紅。

過了一會，唐恩正總算想明白前因後果，忍不住笑出了聲：“原來楊將軍念叨了恩正這麽些年，真是多承青睞了。”

楊肅和簡直想挖個地洞鉆進去，這太丟人了。他慌忙試圖轉移話題：“那什麽，西戎公主既然出現過，那這些人是來接她的還是……不對，他們是想裏應外合來著！”楊肅和開始時近乎胡言亂語，但兩句之後已經找回了邏輯。

唐恩正順著他搭的臺子下了地，沒讓他繼續尷尬著：“所以我們已經挫敗了西戎人一半的陰謀，他們不再像先前一樣勢在必得，退兵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一半了。”

楊肅和卻憂慮重重：“那城外的西戎人呢，光靠守城，我怕又像先前一樣啊。”他這會兒也不自稱末將了，顯得同唐恩正親近了許多。

唐恩正擺擺手：“不必擔心，再削弱他們一次，我們就可以出城反擊了。”

西戎人這些日子老實得很，臨川城有足夠的時間整編隊伍，互相熟悉。唐恩正依夏淺月所言，將京畿援軍和臨川駐軍打散，確保每一小隊裏都同時有這兩種兵士，有效杜絕了西戎人冒充一方混進軍隊的可能。

兩軍對峙下，和平總是暫時的。對大裕來說，若西戎人持續圍困臨川城半年以上，這裏就要完蛋；但或許是上天護佑，西戎人現在最需要的也是時間。西戎王年事已高，諸王子相爭已久，樓摩柯此次領兵出征，是為了給自己增加政治上的籌碼，絕不可能拖延太長時間，否則他的兄弟們會在背後對他做些什麽，可就難說得很了。

樓燕燕潛出臨川城，見到樓摩柯，告知了全部經過。樓摩柯聞言，煩躁不已。他自己並沒有多少情報上的天分，一直對這個妹妹頗為倚重。現在連樓燕燕也折戟而歸，他打仗時便如同失去了眼睛，完全抓瞎。

樓燕燕從來也沒指望這個哥哥能給自己指點，歸來前早打好了下步計劃的腹稿。她熟練地安撫住樓摩柯的情緒，細細講解了自己的計劃。樓摩柯聽罷立刻應允，招來手下，由樓燕燕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當夜，西戎營帳中，十數個身影悄悄潛出，等待臨川城開城清理門口屍體的一刻。而此時，楊肅和的親兵正在突襲西戎探子據點。

西戎探子扮作民夫，很快又混進了城，而唐恩正白日時才接到斥候部的信報，此時已經來不及分辨人員了。消息送到時，他與夏淺月正在同楊肅和計議，尋找己方漏洞，以加固城防。

楊肅和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咆哮道：“還是叫他們混進來了！”

唐恩正急忙按住楊肅和：“楊將軍莫心急，他們混進來，我們再想法子抓一次就是。”

事情緊急，夏淺月略做思忖，待報信人離開後，終於開口：“他們既然是扮作民夫，想必其意不在城防，短時間內做不了什麽的。”

這些日子以來，楊肅和從未聽過夏淺月說話，心裏也在好奇這人是否口舌有疾。現在他如願聽見了她的聲音，卻是大吃一驚。

他詫異地看向唐恩正，後者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對他道：“不知楊將軍是否記得，我剛到時同您說的，希望您做到的三件事嗎？”

楊肅和一時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對，但你只說了兩條。”

唐恩正對他微笑：“這就是第三件事，不要把淺月的身份說出去。她雖是女子，但確實能征善戰，陛下敢放我來，就是因為有她在；連前些日子的守城方法，也都是她教我的。還望楊將軍不要囿於男女之別，對她有所抵觸。”

楊肅和仍覺不可置信：“陛下怎麽能這般兒戲？”

唐恩正聽楊肅和指責蕭飲冰，實際還是瞧不起女兒身的夏淺月，心裏有些不痛快。他不願與楊肅和為此鬧掰，正待再勸，夏淺月卻道：“楊將軍也不必說些什麽牝雞司晨的話，我既然到了這裏，自然是想打贏這一仗的。”

話說到這了，楊肅和看著夏淺月，正色道：“你有這份報國的心，老楊是很佩服的，也不想說什麽難聽話。但你真的知道打仗是怎麽回事嗎？”

夏淺月嫣然一笑：“我若不知道，也不敢來。有糾結我身份的時間，不如做點正事。現在我們先來想一想，這一幹扮作民夫的人，到底想在這臨川城裏做些什麽吧。”

夏淺月初來乍到，平日裏又為防止身份暴露，一直跟在唐恩正身邊，對臨川城內的布置了解十分有限。她展開臨川城內的布置圖，一處處詢問地點。

楊肅和雖然不大相信她的本事，但現在也可以當做是向唐恩正交代事情，因此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待她問到城郊一出采石場的時候，他才皺了眉頭，答道：“那是采石場，姑娘家的還是別去為妙。”

夏淺月和唐恩正同時擡頭，目光中滿是詢問之意。

楊肅和解釋道：“這山你們也看見了，采石的時候辛苦得很，本地人也沒誰願意做這個，所以那邊都是流放來的苦役犯。”他剛想繼續說女孩子過去不妥當，不安全，卻見唐恩正和夏淺月同時一拍桌子：“就這了！”

見楊肅和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唐恩正向他解釋：“先前京中發生了一系列事情，經過查證，背後挑動的就是先前逃出的西戎公主；而且這些事情當中，還出現了不少本該在此地做苦役的流放犯人。因此，刑部推斷，苦役地中必有問題。”

夏淺月亦頷首道：“他們既然扮作民夫，想必便是要混進這裏，挑唆犯人造反了。苦役犯都是終身服役，對他們來說，拼上一條命並不算虧。如果能挑動他們的情緒，確實會出現很大的混亂，西戎人想要攻城，也就有機可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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