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淺月聽到這裏，忽然問：“既然蟄伏起來了，為何又來跟蹤我們？倘若是為正哥，那為何選擇在巷子裏跟著我？”

蕭飲冰嘆道：“這裏我也不清楚。他招認說，是這位公主忽然下了死令，要伺機除去你。”

唐恩正詫異道：“這跟淺月有何關系？莫不是在撒謊？”

蕭飲冰又嘆了一口氣：“他前面都招得痛快，想也沒有必要在這撒謊。我自己揣測，可能是嫂夫人先前壞了她殺人的打算，又成了你未婚妻，叫唐兄眾叛親離不大容易吧？”

夏淺月皺眉，忽然問：“他有沒有說，是哪天下的令？”

蕭飲冰眉目一動，定定地看著夏淺月，說了一個日子。

夏淺月一挑眉毛：“成，我知道她長什麽樣了。”

蕭飲冰驚詫莫名，唐恩正更是一把揪住夏淺月：“你如何知道？”

夏淺月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解釋：“正哥，你記不記得，朱曉請你我去謫仙居赴宴，是哪一天？”

唐恩正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就是那天你忽然問我認不認識的那個姑娘？”

夏淺月笑道：“正是，那天我發現她瞧我時眼神不善，我一看她，她就立刻隱入人群，熟練得很。再加上殿下方才說的日子，幾乎就是我見到她第二日，便有了這個命令。兩下一合，八成就是她了。”

蕭飲冰抱拳對夏淺月一揖：“嫂夫人，兄弟這下真的服了。”

夏淺月卻道：“正哥你不妨仔細想想，或許你當真認識這位姑娘呢？我那日隱約覺得，她看我那眼神不像絆腳石，倒像是看情敵啊？”

唐恩正沈思一陣，仍無印象，卻又忽然想起什麽，立刻對天發誓，說自己對夏淺月當真是忠誠不二。夏淺月惱他沒個正形，當場拍了他兩巴掌。

蕭飲冰看著兩人互動，內心一絲酸澀翕忽而過。待唐恩正對天發誓剖白感情時，蕭飲冰眼看著夏淺月柳眉倒豎，臉頰卻是飛紅，唇角還帶著笑，心裏驟然一動，隨即便是一陣疼痛和郁怒。

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想：“我又比唐兄差到哪去？若不是上天叫唐兄先遇著你，若你先識得的是我……”

蕭飲冰的指節攥緊又松開，他強行壓下胸中這股熱潮，用鎮定的口吻道：“唐兄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慢慢想，不急。只是這供詞中曾提到，這西戎人在朝中有棋子，我們不妨參詳一下，猜一猜都有誰。”

夏淺月實在不認得幾個朝官，只能憑唐恩正和蕭飲冰兩人判斷。

兵部尚書鄭震是第一個被懷疑到的。蕭飲冰告訴唐恩正：“父皇派你去賑災，不止是因為二皇兄的進言。這人也說了不少，話裏話外還都透著一股篤定你不能成事的意思。我看這人最是可疑。”

唐恩正先是肯定了這一推斷，又道：“只他一個人，要將我排擠到眾叛親離的地步，絕無可能。朝中必定至少還有兩三個位高權重的人，又或者位不高權也不重，卻是陛下近臣。”

蕭飲冰眼神一凝：“你懷疑中書省？”

不怪蕭飲冰反應這麽大，丞相所轄政事堂正屬於中書省，唐恩正此言在蕭飲冰聽來，無異於在懷疑當今的丞相周遵。

唐恩正瞇著眼睛：“確切地說，我懷疑那幾個中書舍人。”

蕭飲冰細想，確實有理。中書舍人常年隨侍在皇帝左右，負責起草詔書，還可以隨時翻閱中書省內所論軍國大政及奏報，並發表意見。最重要的是，這個官職只有正五品上，在這滿城朱紫中，確實不大顯眼，上位難度不算太高。

兩人又討論了一番門下省的可能性。門下省中，烏臺與翰林院是骨幹，另有些掌握京城、皇城門禁，持節奉寶的末流官吏；至於剩下的弘文館裏，都是一群埋頭修書的，想來西戎人也不會尋他們做這個細作。

若論這個省的情況，唐恩正最有發言權，畢竟他本職是翰林學士，又兼領禦史職銜。他認為翰林院中應無細作，烏臺卻可能有所安插。

這個懷疑，現今正有一個驗證的好機會，便是陸有良一案。西戎人絕不可能支持太子，因此照他們慣用手法，定會尋隙將此案同太子牽扯的內情透露給二皇子或六皇子。

“只要看二皇子和六皇子接到信的速度，我們便可以確定烏臺有沒有細作了。”唐恩正十分肯定地說。

中書省和門下省都分析完了，他們一致將目光放在了尚書省中。

尚書省下轄六部，兵部正是其中之一。六部平日往來頗多，現既已確定兵部尚書有問題，那麽整個尚書省恐怕問題都很大。

他們一個一個地分析了禮部、刑部、工部、吏部、戶部和兵部的可能性。

先是禮部，主管學校、科舉、祭祀及外交往來。唯一跟西戎有點關系的是管外交的鴻臚寺，但顯然西戎方面消息已足夠靈通，在鴻臚寺裏插人也是畫蛇添足。

刑部就更不用問了，天天斷案追贓，西戎人想往裏塞人，還不如幹脆收買個牢頭獄卒什麽的比較劃算。

工部也是一樣。這個部分掌管土木營造和交通運輸，對西戎人來說，完全沒必要安插人。

吏部主掌選官任職和考評政績，看著好像挺重要，細分析，卻還是不大可能。首先吏部只能選派文官，且京官有皇帝做主，輪不到他們使勁；文官派往邊境，又多受地方軍隊壓制，幾乎沒有發言權。這麽一比較，西戎人在吏部安插細作的可能性，實在也是很小。

再說戶部，管戶籍田畝、財政收支，就算被西戎人收買，也就只有大裕國庫資料比較有用。要做到這一點，區區郎中令、員外郎就可以了。這部分人唐恩正與蕭飲冰實在不熟，只能再看看。

最後是兵部了。尚書有問題，毋庸置疑；太仆寺卿前陣子被唐恩正參倒，上來個新人，還是丞相薦的，問題應該不大。除此之外，竟是人人有疑點。

知道哪裏有問題，後面的事便好辦了。三人很快議定計策，蕭飲冰便回了王府，唐恩正也送夏淺月回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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