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前幾日正虛弱時，尚能撐著身子去夏淺月家門口鬧事，現在又過了幾天，自然是已經大好了。

鄭恩收了手，冷冰冰地丟出診斷：“沒事了，下一個。”

夏且同林氏起身，狠狠瞪了鄭恩一眼，才快步走了。

下一個病人是個小孩子，手上刮了一道很深的傷口。鄭恩低頭幫他上藥，語氣溫和，同面對夏且夫婦時判若兩人：“乖啊，別動，一會兒就不疼啦。好的就這樣，回去記得天天換藥，千萬別碰水啊。”

掌櫃的笑著看鄭恩哄孩子，待他空下來，更是調侃道：“這麽喜歡孩子，想來是個有兒女緣的。就不知你同夏姑娘的喜酒，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喝上？”

說到此事，鄭恩滿面春風：“她兄長尚在外地，如果順利，大約開春便能回來。淺月的意思是，等兄長回來，好給她送嫁。”

掌櫃讚許地點頭：“是該如此，省得有人當她娘家無人，欺負了她去。”

鄭恩聽到“娘家無人”四字，面上忽然帶了憂色，又強行遮掩過去。掌櫃的看在眼裏，心中起疑，卻忍住了。

待收工時，掌櫃卻見鄭恩收拾東西時顯然有些焦躁，不由得問道：“這是在急什麽？便是再念著夏姑娘，也不差這一點工夫吧？”

鄭恩苦笑：“不瞞您說，我同淺月現在真是不敢雙雙出門，總要留一人在家才可安心。我這收拾快些，也好去菜市買些蔬果，省得她來回奔忙。”

掌櫃聞言詫異萬分：“這話怎麽說？”

鄭恩便吞吞吐吐地將水缸砒霜之事說予掌櫃聽了。掌櫃聽了驚怒不已：“可是那一家做的？”

鄭恩搖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放進來的，自然也沒法說就是他們。”

掌櫃思忖片刻，同鄭恩道：“你放心，砒霜這種東西，采買時間櫃上必要記下的。你先安心回去，我今夜查一查，看到底是誰。”

鄭恩千恩萬謝，離開了藥鋪。

砒霜售賣冊子薄薄一本，掌櫃的翻看也費不了多少時間。看了一會，他便指著最近兩筆問夥計買主是誰。

夥計看了一眼，答道：“頭一筆是隔條街的陳嬸，家裏耗子鬧了幾天了，我住她家附近，早都知道。後面這筆是個家丁模樣，也說是鬧耗子。我問過他，地方離陳嬸不遠，估摸是耗子跑過去了，也就給了。”

掌櫃眼睛眨了眨，叫夥計忙自己的去了。

夏家人進鎮之後，住得確實離陳嬸不遠。但要說是他們，這點證據遠遠不夠。

第二日掌櫃同鄭恩說了這事，鄭恩嘆道：“常言道，捉賊拿贓。還是要抓現行才行啊。”

掌櫃的拍拍鄭恩肩膀：“別著急，回去想想辦法，總要叫他們抵賴不了才好。有什麽我能幫忙的，盡管說。”

鄭恩沈吟片刻，將夏淺月的主意講了。掌櫃聽完，一拍算盤：“這主意好！我去找些街坊一起。”

鄭恩顯得輕松了一些：“此事不急，我想他們也不會在近日動手，且等幾天。”

又過幾日，鄭恩發覺身邊又有人跟蹤，便知道時候到了。

掌櫃幫忙聯系了幾位人緣頗好的街坊，從後門悄悄進了夏淺月家中，分別藏在各個房間裏。夏淺月卻同鄭恩假作逛街，一同出了門。

兩人走到半路，算算時間差不多，便立刻折返，正好趕上了眾街坊把夏圓月堵個正著。

當時夏圓月偷偷進來，正準備掏藥，掌櫃的當即一聲斷喝，把她嚇得楞在院中。緊接著幾個街坊沖出來，七手八腳把她制住，恰在此時夏淺月同鄭恩回來。

夏圓月見著他兩人，當即紅了眼，破口大罵：“竟敢暗算我，果然是下賤東西，一輩子上不得臺面！”

掌櫃冷笑：“也不知道是誰暗算誰，還有臉在這胡亂咬人！”說著一群街坊便將夏圓月押去了鎮長處。

鎮長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據說鎮上的私塾便是他首先辦起來的，這些年鎮上與鄰近村中孩子能夠讀書識字，大多都應歸功於他。因此，夏且雖然得知女兒被捉後趕來，卻也不敢當著鎮長的面放肆。

掌櫃捧著砒霜售賣冊子，指著其中幾條，對鎮長道：“前些日子有陌生人來買砒霜，夥計未經細查便給了。幾日後，鄭大夫家水缸裏便遭到投毒，若不是機緣巧合，怕是要出人命。”

他冷眼瞥著不斷掙紮的夏圓月，繼續說：“鄭大夫沒有證據，不欲生事，可就在昨日，這姑娘親自來我鋪裏，又買了五錢砒霜！我覺得不好，同鄭大夫講了，又邀了幾位街坊偷偷進入他家，沒想到正遇上這姑娘偷偷進門，要再向水缸裏投藥！”

鎮長捋著白胡子，厭惡地看著夏圓月。

夏圓月脖子一梗：“他們水裏根本沒有東西，你們都是胡扯！”

街坊們這下不依了：“若不是掌櫃喝住你，你東西早丟進去了！”

“就是，那藥還在你懷裏裝著呢，搜出來便知道了！”

夏圓月卻嘲諷地看著他們：“你們一個個大男人，是摸過我身上知道有藥嗎，好不要臉！”

鎮長皺眉，鎮長夫人聽到喧嘩，來到前堂，對夏圓月道：“他們是男人搜不得你，老身總可以了吧！”

說完，鎮長夫人不顧夏圓月的掙紮，從她胸口掏了個紙包出來。

紙包打開，只見裏頭一堆白色粉末。取了一點化在水裏，鎮長夫人摘下頭上銀釵，向裏一插，銀釵頓時黑了。

圍觀眾人怒火高漲：“你還有何抵賴！”

夏圓月不知所措，擡頭去找她爹娘，卻見她爹臉上現出了厭惡神色，接著恨恨道：“在下讀書多年，怎麽養出你怎麽個心如蛇蠍的畜生！”

說著，夏且向鎮長一揖：“學生管教不嚴，這孽畜任由先生處置！”

夏圓月面無血色，林氏聽得丈夫要讓女兒去死，當即撒起潑來：“夏且你好沒良心！主意明明是你出的，現在你倒推得一幹二凈，還想要親生女兒的命！”

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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