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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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巂(xī)州都督接到益州發來的契符, 等了三日,等到來信才啟程。

在行至嘉州羅護鎮時, 他在驛站停留了一日,第二日申時,一隊馬車行至驛站,巂州都督迎出去,拱手笑道:“焦兄,在下就知你今日會到。”

下馬車的是戎州都督,下車後與巂州都督見禮:“烏兄可是等急了?路上因事耽擱了一會兒,實在不好意思。”

“無妨,進去說話。”

“來來, 請。”

兩人寒暄一陣,一同在驛站用了晡食, 然後去了屋中說話, 屋外都由心腹把手,不許任何人靠近。

“烏兄可有收到益州那頭的消息?皮禮忠為難新來的大都督不成, 反被軍法處置了?”戎州都督開門見山說道。

巂州都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這麽大的事情, 自然是聽說了。”

戎州都督接過巂州都督遞來的煎茶,送到嘴邊要吃,又放下, 納悶說道:“皮禮忠怎麽會做這種事情, 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沒頭腦的蠢人。”

“焦兄常年在戎州, 又能多了解皮禮忠, 以往還有蒙大都督壓制, 現在蒙大都督高升到京城,他……”巂州都督搖搖頭,哂道:“他一直覺得益州大都督是他的囊中之物, 被‘搶’了可不就得急眼,再被挑撥幾句……”

戎州都督作了然狀,手邊的煎茶一直沒有喝。

巂州都督瞅了那滿滿一杯的茶一眼,然後移開,端起自己的這杯喝了一口,說道:“不過,在下倒是沒有想到,這新來的益州大都督這麽著急的就要立威。”

戎州都督笑道:“到底是皇子親王,被皮禮忠那般冒犯,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的。”

“可咱們這西南不必西北。”巂州都督嘖嘖搖頭,“聽聞那位在軍中威望極高,在西北時與將士同吃同住,依我看吶,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當年西北可是有定國公坐鎮,就跟咱們西南之前可是有蒙大都督坐鎮,一樣。”

戎州都督沒有接他的話,轉而說起另外的疑惑:“也不知是誰挑撥了皮禮忠鬧事,依我看,挑撥之人所圖不小。”

巂州都督滿滿吃著煎茶,也不接這話。

兩人再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散了。戎州都督回到自己房中,撥亮了油燈,提筆寫了一封短信封在一個小荷囊裏,將荷囊塞到袖籠裏才吹燈上床睡覺。

益州。

亥時五刻。

萬籟俱寂,大部分人都進入了黑甜夢鄉,皮禮忠卻趴在床上因疼痛無法入睡。

藥也敷了,大夫檢查過,都是皮外傷並沒有傷筋動骨,但他還是覺得疼痛難忍。想他跟隨如今已經夔國公的蒙戟出生入死多年征戰,瀕死的重傷都受過,什麽時候因為受傷皺過眉了,但這一次的傷他卻覺得格外難熬。

再躺了一會兒,實在躺不住了,他撐著坐起來,也懶得喚仆役來伺候,自己下床去桌上倒水喝。

一杯水還沒喝完,門外響起敲門聲,仆役在外頭報:“郎主,魏王來訪。”

皮禮忠皺了皺眉,放下杯子:“請魏王到正堂。來伺候我更衣。”

換好衣裳,皮禮忠快步走到正堂,就見魏王秦崧端坐在主位坐席上,典軍楊嘉玉站在一旁護衛,他趕忙快走幾步,向秦崧行禮:“下官見過王爺。”

“免禮,坐吧。”秦崧道。

皮禮忠就在左下首坐好,問秦崧:“不知王爺星夜前來,所為何事?”

秦崧沒說話,從袖籠裏拿出一封信,讓楊嘉玉拿去給皮禮忠。

皮禮忠略有些納悶地接過,一看信上的字跡,眼睛瞬間縮了一下,打開來細看,果不其然是夔國公蒙戟的字跡,且信紙上還有一個很小的標記,這標記只有他和夔國公才知道。

這信是寫給他的。

信很簡單,飛快看完後,皮禮忠起身恭恭敬敬向秦崧叉手一揖,道:“下官先頭多有冒犯,實乃權宜之計,還請大都督原諒則個。”

“無妨,坐下說話吧。”秦崧問道:“你的傷可還好?”

皮禮忠道:“謝大都督關心,下官傷勢並無大礙。”

秦崧頷首,說起了正事:“夔國公信中所言之人你可有懷疑是誰?”

皮禮忠沈吟著說:“去歲與景南一戰,夔國公領兵一路勢如破竹打到道塢城,下官在後方負責糧草輜重,有好幾次馬草對不上數,而且還發現馬草中混了能讓馬匹中毒的毒草,還好發現得及時,不然……”

他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官原以為是罪人秦鴻動的手腳,然而追查時發現與他的確是動了手腳,卻動的不是馬吃的馬草,而是人吃的粟米。我們還抓了當初燕王府的幕僚拷問過,此事的確與罪人秦鴻無關。但我們再要深查就斷了線索了。”

“也就是說,那人或者是那些人蟄伏了起來?”秦崧道。

皮禮忠點頭:“大都督也知道,西南情況覆雜,西南大姓、本地土著、還有罪人秦鴻這麽多年的經營,說一句小朝廷都不為過。西南邊軍也與當地勢力有錯綜覆雜的聯系,非是夔國公貪功不盡心,實在是西南的情況覆雜得很,夔國公也有心無力。”

“那句‘西南邊軍只知大都督,不知有天子’是你們讓人傳出去的?”秦崧隨時問話,語氣卻是肯定的。

皮禮忠再點頭:“對。之前在管道上給您的下馬威,也是下官與夔國公早就商議好的。無論是誰接任大都督職,下官都會演這麽一出,激化矛盾,讓細作掉以輕心露出馬腳。”

只是他沒想到魏王這麽配合他的表演,直接來了個軍法處置,把矛盾全然擺在明面上,就等著看誰按捺不住有動作。

就是吧,他這個背是真的痛。

難道是老了,連痛都扛不住了?

兩人商定好了接下來要怎麽表演,秦崧就準備走了,臨走時又忽然問:“你覺得柯繁此人如何?”

皮禮忠道:“下官查過柯繁,此人有心機,且為升官有些不擇手段,但應該不是細作。反倒是湯之元,此人唯唯諾諾,對誰都笑臉相迎,沒主見,沒能耐,卻短短幾年就升到了右果毅都尉,他是前年才從越巂大營調到蜀郡大營。若說這兩人當中一定有人有問題,下官覺得湯之元問題更大。”

秦崧表示知道,漏夜離開。

皮禮忠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自己得孤軍奮鬥呢。

上任益州大都督的心腹與新任益州大都督不和,並且已經擺在明面上的了,有人說皮禮忠傲慢自大作死,有人說魏王能力不足比不上前任大都督,這些話不僅僅是西南之地在說,就連京城都有。

秦峰聽聞後嘲笑不已:“還當秦崧多有能耐,一直說什麽戍邊勇猛、與將士同吃同住,也不過爾爾。”

楚王長史奉承道:“大王說得是,在西北有定國公坐鎮,那人人還不得捧著魏王。現在去了西南,沒了主心骨,可不就現原形了。”

“哈哈哈,”秦峰大笑,“你這‘現原形’用得不錯。”

楚王長史說 :“要臣來看,魏王比起大王來可是差得遠了,合該讓大王接任益州大都督才對。”

秦峰頓時不笑了,冷哼一聲:“父皇就是偏心。”老三都領了個河南牧,他卻什麽都沒有,只在朝中領個閑職。

楚王長史一聽,頓時不敢接話了。

秦峰這一句抱怨很快就傳到了秦峻的耳中。

“他還好意思說老大不行,被人吹捧得臉都不要了。”秦峻對身邊幕僚吐槽。

幕僚道:“楚王近來頻頻向淮南江左等地安插人手,大王還是要警醒些才好。”

“我知。”秦峻臉色沈了沈,“秦峰小動作不斷,父皇分明就知道,卻從不管,也不知父皇這是何意。”

“揚州今秋糧食豐收,稻米每畝收二石以上,還有向江左江南全力推廣的早秈稻,弘農館直接授官的學生們,這樁樁件件可都是那位檢校揚州刺史的功績。”幕僚越說眉頭越皺得緊,“那位嫁與魏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大王,咱們萬不可讓楚王再將人手安插到淮南江左,否則咱們就被動了。”

秦峻輕蔑道:“就憑他?”

雖然幕僚也並不怎麽瞧得上楚王的手段,但不得不說,楚王傳出的那個“賢王”名頭真的很好用。

“大王,不管怎麽說,益州之事可以先放一放,魏王這一出還不知其目的,楚王這裏卻已是迫在眉睫了,還有六皇子,也不得不防。”

“老六?”秦峻眉毛挑老高。

幕僚放低了聲音說:“在下查出,先前萬年縣莊子藏匿逃戶一案,並非是廢太子所做,而是楚王的外家崔氏所為。將這藏匿逃戶一事捅出來的真是六皇子。”

秦峻這才正色起來,問:“確定是老六?”

幕僚點頭:“千真萬確。”

“呵……”秦峻諷笑:“我倒是小瞧了這個老六,他竟還有這本事。怎麽,他也想爭上一爭?既無實力,又無帝寵,他憑什麽來與我爭!”

幕僚勸道:“總之,還是要小心六皇子。至於楚王往淮南安插人手,咱們可以借力打力。”

秦峻默了一瞬,了然:“你是說借林德輝之手。”

“正是。”幕僚說:“借她之手斷了楚王的路,若是能讓他們兩敗俱傷就更好了。那位的存在始終是對咱們巨大的威脅。可惜當初大王求娶她沒成。”

“不必說了。”秦峻止了幕僚的話,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在下失言。”幕僚立刻請罪,又嘆:“那位回揚州的水路上,幾撥水匪竟無一成功,哎……”

秦峻擺了擺手,心中矛盾得很,不想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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