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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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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傳說中境之土曾一夜崛起一座金碧城池, 即釋業之城,“一夜崛起”表達的是最字面的意思,某個平常的夜晚過去, 中境的空地上乍多了一座城。

還有傳說, 中境上空原本星子不顯,釋業城突現之後, 其天夜夜星光璀璨,照城晚若白晝, 故中境自此以觀星奇景聞名。

再有流傳, 釋業城地面就是被八方慕名而來的游人屐履踩磨平滑的, 光潤可鑒天星。久而久之, 頂星天立星地的釋業城有了別稱——星空城。

這些個傳奇是臆是真, 白日裏暫不能全考究明白,星空城之地可鑒照星子卻應不假,它的地面無處不是以黑曜石拋光比透鏡般的方磚鋪就, 即便白天,地板也黑裏映著藍天白雲與日耀虹彩。

地板僅是釋業城的諸多殊觀之一, 這般的城池自上而下,由內至外, 處處奇特。其之樓閣,鱗次櫛比, 其之亭臺輝煌,美輪美奐。雖置中境, 而若山海之極地,天落極光, 紛霞流溢。

建築堂皇,人文亦然, 街巷往來的老少男女無不華服,男子半數著略似袈裟式樣的淡色披身大氅,風貌精神,女子多水粉紅妝化面,長裙曳地。地板無塵,衣裙低擺隨步搖掃也潔凈如新。

第一次進入星空城的暢澤新奇地環顧之餘,嘴上不忘感嘆這哪怕以西海蛟宮作比也不夠的物華天寶之鄉:“不愧是星空城!”

釋業城每日吸引的游人無數,又在陸地中境,為各方通達的樞紐,商貿、車馬、游歇等交易因此達到世間數一數二繁榮的程度。這樣一座古老華城,定少不了各式怪規,其中有一條,不準攜帶植物進入城境。城規對此有詳細解釋,元身為草木的仙妖可以入城,但萬不允在城中化現元身,否則即刻驅逐出城。

因百裏遙的入城牒上標註她的元身種屬植物,被城兵攔帶入依城墻而建的城關問室好一陣盤問。一問接一問的半個時辰煎熬地過去,終於在她完整誦讀一遍入城手冊並按了手印後,將她放了行。

待到她出了禁門,剩下丹期一人等著她了。

“久等了。”

百裏遙有些抱歉,發現僅丹期在後疑惑,“他們人呢?”

丹期放下環在胸前的雙臂︰“他們先找仙學安排的客棧去了,留我在此通知你。”

百裏遙深吸一口氣,再呼出︰“我是不是總給你們添麻煩?郊外也是我……”

丹期直言不諱︰“有我呢,你能麻煩到哪兒去?”

“謝謝你的安慰。”

百裏遙無奈地笑笑,“但你方才要是說‘不麻煩’的話,可能安慰人的效果更好。”

“這樣啊。”

丹期辨別不出兩種說話方式的區別,仍還是遂了她的願,“那就……一點都不麻煩,有我,你不可能是麻煩。”

城內的主道上,青年的神裔與姑娘並肩而行,片刻沈默後,丹期忍不住想與她多說話︰“你到底……”

來此的路途中問她,她只答了什麽因果運命雲雲,可到底是怎樣的因果運命,竟讓她變得脆弱如凡人?

百裏遙微蹙起眉,搖搖頭,示意她的不願提及。

一次模糊,二次不言,丹期再想知道也不好再迫她講出,另辟話題地道出他等她的緣由:“因暢澤和雲秦不願逛,他們便自發地先去找客棧了,找到後會傳信來。你同寢與她的朋友則四處逛看去了,你準備先逛逛,還是去客棧?”

欺負百裏遙不在場,丹期對同組們的陳述其實不大符合當時的情形,他們的離開不能說是完全的“自發”,這驅人走的頭事實上是丹期開的。

真實的情況是,問室裏百裏遙接受盤問中的第二個時刻,嚴宵小師弟問了一句:“子午同窗怎還不出來?”

釉冉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耐心點?”

了解釋業城規矩的雲秦地解答:“滕姑娘元身是植物,少不得被盤查,釋業城對出入城關的草植類仙妖一直核校得嚴格。”

暢澤則是受教地點頭:“原來如此,得記好了。”

釉冉見師兄甚至掏出本子記錄,不解道:“暢澤師兄連這也記下?”

“不是開課後每組都要交一篇行踐實聞錄還有游後體會?先記下來,寫的時候才有素材。”萬一這一行收獲頗豐,出版一本釋業城游玩指南也是極有前途的。

寫罷一句,他尤嫌不夠地問,“雲師弟還知曉旁的麽?”

“暫時想不起來。”

釋業城是雲秦自小拜師修煉的地方,再熟悉不過,故這外人眼中十分新奇的地方於她不過平常,然她現下只是個“對中境有點熟悉而已”的設定,不便多說,一旦說得多了便易露餡。但暢澤畢竟是她目前的師兄,還是個西蛟王族,雲秦覺得不能待人過於寡冷,便又加一句,“想到了再補充告訴師兄。”

暢澤同意:“也是好的。”

後續的無言中,丹期目光一一掃過四人,銳利地發現兩個青鳥族的師弟師妹約因夜晚鬧騰或瞬移術耗費法力的緣故,略顯些疲憊,難得地體現出對外人的關心:“昨夜坎坷,你們先去找地方休息罷,我在此處等著。”

畢竟老同寢了,暢澤上道地會意:“對對,所有人都等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值當,不如就留你們丹期師兄一個人等著好了,我去找客棧。”

說著看向三個子級弟子,“你們隨意逛逛,或者找個地方喝喝茶吃吃東西,昨天晚上有些忙亂了,今天放松放松。”

說罷還對釉冉擠了擠眼楮。

“暢澤師兄,你眼楮是不是不舒……啊!”

嚴宵嘴快,釉冉的胳膊肘也伸得快,捅到他胸腔下方,吃痛得可憐的小夥子下意識地嚎出一嗓子。

釉冉微微一笑,揮著手中的城建地圖配合道:“這樣的話,我和嚴宵就去逛逛了,辛苦師兄們了。”

暢澤笑瞇瞇地拍板:“那就出發罷,找到了我給你們傳信。”

釉冉便要拉走嚴宵,拉一下不曾拉動,嚴宵掙紮道:“我不想逛。”

和女子逛街是樁苦差事,常被家中姐妹及釉冉拉出去陪同逛街的嚴宵深谙此理。

旁觀的雲秦朝城關投去一眼,再看了眼丹期,清冷的臉上生出一絲笑容,也會意了,但與暢澤或釉冉的會意之笑不同,她的笑摻了旁的意思在裏頭。

她對暢澤道:“師兄,要不我還是就在這裏等著好了。”

“不必不必!”

丹期的危險審視近在眼前,暢澤哪敢讓丹期雲秦這兩個鐵頭直接對上,憑借比雲秦高半個頭的優勢,直接挨著雲秦擋在兩人中間,作出請的姿勢,“雲師弟還是同我一起較好,我這人話多,路上沒個陪我聊天的,我就憋得慌。你不是對中境之地熟悉?對,到處走走,師弟指不定就能想到旁的關於釋業城的東西,權當給我補充素材了。”

最後,雲秦幾乎是被另暢澤半推半勸地帶走的,嚴霄則比較慘,釉冉唾了句“敬酒不吃吃罰酒”,直接揪著他耳朵將人拖走了。

在問室悶了太久,百裏遙更願四下走走透透氣,朝人多些的道口指了指:“去那邊罷。”

人多熱鬧,她便不至於和他獨處得尷尬。

思及雲秦走前的表情,那個含著了然與挑釁的笑,丹期便不大痛快,問百裏遙:“你與雲秦很熟?”

“我不曾同子級的弟子上過幾天課,怎會和他相熟……”

百裏遙略擡起頭,正撞入丹期的視線,話語頓了頓,“你們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勁。”

丹期對她話中的“不對勁”反應片刻,板了板不能再直的腰:“我和他沒什麽不對勁。”

百裏遙不大信︰“可是你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連嚴宵都悄悄問是不是你們不對付。”

才給嚴霄安上“沒有眼力見”簽子的丹期意外且酸溜道︰“嚴宵悄悄問你?”

百裏遙否認道︰“他問釉冉的,風順來時,我也聽到了。”

男子與女子對周圍人事交涉的關註側重不同,嚴宵時不時探頭看看丹期、暢澤兩位師兄,再偶爾看看雲秦,順帶還把幾個人之間的不對勁察覺出來和釉冉談論,內容甚至被百裏遙不小心聽了個著。釉冉卻是觀察了一路同寢與鳳凰族的少君師兄,這是百裏遙不知道的。

“都被聽到了怎能說是悄悄。”

丹期不滿意她的形容,害他誤會。

“重點是你和雲秦間奇怪的氛圍已經很明顯了,一路上讓暢澤師兄頗為為難。”

“他為難那是他的事,你何必在意旁人那麽多。”卻不能多在意在意我。

明陽少君依舊酸溜溜。

百裏遙不忘初心地提醒他:“是你先起的頭。”

“我……”

丹期一時語塞,辯解道,“我只是問你和雲秦熟不熟,哪裏是要說我和他了,你只要告訴我你與他不熟就行了。”

二十多年前的雲天瓊筵上,桂冠榜首一直戴著面具不曾摘下,他料想百裏遙應沒有懷疑雲秦的身份。令他奇怪的是雲秦竟也未認出同宴獻舞的百裏遙,起碼表面上沒有認出她的跡象。

“對不起。”

丹期一通話將百裏遙說得低下頭,“我好像多話了。”

“你並未做錯什麽,道歉作何?”

丹期覺得她簡直客氣得過頭,又不禁洩氣,她變得這般小心翼翼,可他卻不能知道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麽。

她緘口不言的事或許有關她的家族之密,他便不能多問了,他只希望眼下她可以開心些︰“還記得寒漪仙子讓你參加修學行的目的?”

“嗯?”

百裏遙再次擡起目光看他,回答道,“記得的。”

姑娘鴉青的發頂可愛,丹期沒有忍住,仗著身高摸了摸她的頭︰“那就先放下負擔,釋卸諸般業力,在釋業城享受修學的過程。”

百裏遙退後半步還是躲不開揉頭的動作,反倒被他順勢一把抓住手腕子,帶入了熱鬧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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