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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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村裏有人來問去不去附近的江邊看劃龍舟，陶家人皆答要去。不過烏山村不靠江邊，要走去江邊看劃龍舟起碼得半個時辰。
午後愈加悶熱，走路去遠不如乘坐馬車涼快，但李青青拿不準常雇的那輛馬車車夫是否會來接大夥兒，因為她並沒有提前約好。
陶家人想去看劃龍舟，個個都蠢蠢欲動。但距離遠，來回得走一個時辰，天如此悶熱，指不定什麽時候變天下一場瓢潑大雨。
李梅花要求大家夥兒都在家裏養精蓄銳，陶鱔、黃玉霞、陶鯉、陶秋月和陶冬雪這五個人可閑不住，吵著走路也要去看龍舟。
“娘，您就讓大家夥兒去，我在家裏也是一樣的。”李青青不想在這麽悶熱的天走那麽遠的路只為看劃龍舟，但她也不想因為她不去就讓其他人掃興。
“你和娘都不去，那大家夥把你倆撇在家裏也不像話。要麽都去，要麽都不去！”李梅花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來，沒人再敢有意見。
要是有一輛馬車就好了，不用擔心變天，不用擔心路太遠回來天色已晚，更不用擔心有人同行會體力不支。
李青青開始認真考慮買馬的事情來。
馬在這邊極其不常見，多是牛，連驢也不太常見。買馬絕不便宜，但目前的問題是去哪裏買馬？
忽然，陶鱔提議道：“娘，大家可以抄小路去，只要翻過一座小山就行了。”
“鱔兒，你大嫂懷有身孕，你奶奶又年邁，怎麽能翻山越嶺呢？”
陶鱔不甘心，又問沈默寡言的陶金：“爹，你意下如何？”
“聽你娘的。”
“娘，那我帶著媳婦去看劃龍舟。”陶鱔拉著黃玉霞往外走。
“你倆去，我也不放心。今兒個休息，就在家裏呆著，餓了吃粽子，多好啊！”
“粽子回來也有得吃，但劃龍舟晚了可沒得看。”
話畢，陶鱔和黃玉霞已走出陶家大院，李梅花攔也攔不住。
“你倆路上小心，可別亂跑。”
陶鯉見陶鱔出去看劃龍舟已得逞，“娘，弟弟去了我也想去！”
“你去，難道你不管你媳婦？”
“管，我背她。”
“背可不行，會擠著她肚子。”
“那我抱她。”
陶鯉那麽想去看劃龍舟也不忘要帶上李青青，她是挺高興的。
但李梅花可不同意，“沒有這樣的，鯉兒，你就呆在家裏，幫我們曬一下艾草，再跟你爹一起做個鳥籠。”
“為啥還要做鳥籠？”
“上午做好的雞籠是關雞的，鳥籠關鴿子啊。”
家裏還有四只鴿子，陶鯉一想到自己看鴿子就闖禍了，便答應一起做鳥籠。
315買馬（一）
翌日午時末，在傻瓜包子鋪幫工的李梅花和黃玉霞準備回家。
李青青埋頭撥弄算盤。
李梅花見李青青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青青，你怎地還在算賬？該回家去了。”
“娘，我還有點事，您和玉霞先行回去吧？”
李梅花多嘴問了一下啥事。
李青青答道：“娘，我和陶鯉去田莊轉轉。”
李梅花認為完全沒必要，“三個田莊轉了個把月，才兩三天沒去而已。現在就等著收割，沒啥好看的。”
李青青堅持要去巡查田莊的情況。
“娘，那些良田是大哥大嫂買來的，就像咱爹每天起早第一件事就是扛鐵耙或鋤頭去田裏看看，他們的心都是一樣的。因為傾註了心血和精力在裏面，不會像咱們一樣不上心。”
李梅花聽黃玉霞說得有理，沒再多說什麽，徑自乘坐馬車回家。
陶鯉劈完柴，大汗淋漓地走到李青青身邊，“娘子，你做啥呢？”
“算賬。”
“今兒個怎麽算了這麽久？我都劈完一車柴了。”
“算總賬，比平時更花時間。”
“哦。”
李青青合上賬本，一面將算盤放好，一面開腔道：“夫君，咱們這一回重新開業，比上一回的營收好多了。照這個趨勢下去，用不了一年就能收回本錢。”
“啥是本錢？一本錢麽？”
“不是，本錢是指咱們開店投入的錢，比如盤下鋪子的三十兩銀子，每天做包子買面粉、買肉、油、柴等東西。咱們每天賣出去那麽多包子的錢，得扣除本錢還有結餘才算盈利。夫君，你能聽懂嗎？”
在陶鯉看來，每賣出去一個五文錢的包子就是凈掙五文錢，他從未想過還要扣除本錢！而本錢竟是買面粉、肉這些，這麽說每天花出去的本錢幾乎都出自他的手，他竟然毫不知覺！
他依稀明白了一點點，卻結餘沒概念，他央著李青青給詳細講講。
陶鯉也是傻瓜包子鋪的主人，他有心想學算賬這方面的事，李青青豈有不教之理？她耐心地給陶鯉舉例，他不懂就反覆問，她再不斷地舉例回答。
馬車停在傻瓜包子鋪門口時，陶鯉總算完全明白了。
見到熟悉的車夫，陶鯉驚訝地問：“叔，你咋又回來了？”
“是我叫叔來的。”
車夫點點頭。
陶鯉問：“娘子，叔送了娘和弟妹回家，怎地又回來了？”
“因為咱們要坐馬車辦大事。”
“啥大事？”
李青青暫時賣個關子，“上了馬車我再告訴你。”
待兩人上了馬車後，陶鯉心急如火地催問去往何處。
“夫君，我想買一匹馬，再買馬車。”
“買馬？什麽馬？”
“騎的那種高頭大馬。”
陶鯉挺喜歡看高頭大馬，但是他眉頭微蹙，擔憂地問：“娘子，買了馬不會騎咋辦？”
“學。”
“誰學？”
李青青和陶鯉這小兩口買了馬，不可能給別人，還不是自己用？李青青懷有身孕，不可能去學騎馬，萬一被馬甩下來腹中胎兒有個閃失，那可了不得。所以，陶鯉是唯一適合的人選。
李青青撲閃著靈動的雙眸，“夫君，你說誰學騎馬好呢？”
陶鯉搖頭，很迷茫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堅定地看著陶鯉，“你知道。”
“難道是我？”
李青青嫣然一笑，“不然呢？夫君，我肚子裏是你的骨肉，騎馬挺危險的，難道你舍得讓我鋌而走險？”
陶鯉憐惜地回答道：“不舍得。”
“所以買了馬後，得你去學騎馬。”
“娘子，我不會騎馬。”
“學啊。”
“我怕。”
一路上，陶鯉說了幾百遍怕學騎馬之類的話，但李青青充耳不聞，反正買馬勢在必行，等買了馬後，找熟手教他騎馬。有人手把手教著騎馬，男人天生喜歡馴服，她就不信陶鯉還學不會騎馬！
馬車顛簸前行，李青青搖搖欲睡。
“娘子，你想睡？”
午間沒有休息，算了近一個時辰的賬，這會兒她眼皮都撐不開。她輕聲嗯了一下，實在是很困。
陶鯉坐到李青青身邊，將她額頭放在肩上，“娘子，好好睡吧。”
陶鯉肩頭很寬，但非常硬，靠著並不舒服，再加上馬車行駛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每顛一下她額頭便往下溜一點。漸漸地，她完全靠不住陶鯉的肩。
陶鯉看她熟睡，不忍打擾她，便將她上半身擱在腿上，輕拍她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李青青臉上有一團濕乎乎的東西，她立刻驚醒。
一睜眼，陶鯉正雙手摟著她，還把一雙腿給她當床用，他自個兒半坐著流著哈喇子打盹。不消說，她臉上黏糊糊的東西就是陶鯉的口水。
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小孩一樣流口水，實在是不雅觀。但她絲毫不嫌棄，用帕子擦掉口水後，又輕輕地由躺變為坐。她動作很輕，不想吵醒陶鯉，可她在他手中鼓搗時，他便醒了。
“娘子！”
“夫君，吵醒你啦。”
趁陶鯉還沒反應過來，她替他擦幹了嘴角的口水。
兩人還沒來得及多說閑話，車夫便籲的一聲停下馬車，到了！
李青青和陶鯉邀車夫一起去相看馬，但車夫以自個兒的馬車為重，不敢假手於他人，催兩人去選馬即可。
馬場並不大，兩排馬廄養著十來匹馬，除了馬場的夥計外，鮮有人光顧。因此，李青青和陶鯉一到，就有兩夥計熱情招待。
“客官，您是想騎馬還是買馬？”
“騎馬也好，買馬也罷，兩位客官遠道而來，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李青青和陶鯉委實是有點累，便跟著兩夥計去大堂裏飲茶。大堂實在是典雅，懸掛著一張五匹駿馬奔馳圖，那些馬畫得惟妙惟肖，隨風飄揚起來的毛發以及形態各異的馬蹄，可見對馬觀察仔細，畫技高超。大堂內擺了清一色的黃花梨木圓桌和扶手椅，周圍擺了兩架博古架，大多是以馬為原型的各種玉石或瓷器。
“兩位客官，咱的馬場迄今已有近百年，咱縣裏的父老鄉親們幾乎全是來咱這買馬。咱家的馬血脈純正，價錢公道。您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四處去打聽一下。”
316買馬（二）
迄今近百年的馬場，只養著十來匹馬，可見並沒有做大做強。
李青青對這些誇大其詞的夥計們沒什麽好感，低頭品茗。
而陶鯉也沒聽兩夥計誇誇其談，他先是被懸掛的五匹駿馬圖吸引，仰頭看了好一會兒後才去博古架上看各種新奇的玩意。
陶鯉拿一馬型酒杯給李青青看，一只馬揚蹄奔跑，毛發飄起，嘴巴微張，原本坐人的背部被挖空可以倒水或篩酒，對準馬嘴飲即可。
“娘子，這馬能吃嗎？”
兩夥計捂嘴偷笑。
李青青搶過馬型酒杯，“這是仿馬的酒杯，不能吃！”
“酒杯？咋喝酒呢？”
李青青篩了一點點水進馬型酒杯，然後馬嘴朝下，水便緩緩流出來了。
陶鯉恍然大悟，“娘子，原來是這麽喝！”
兩夥計慣會察言觀色，已瞧出陶鯉是個傻子，買不買馬做主之人應是女子。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行動。
一夥計專門給陶鯉展示各種玩意，其實都不是什麽很稀奇的東西，就是弄成了馬的造型，變得有趣而已。而陶鯉好玩，又沒什麽見識，夥計每展示一樣東西，他都愛不釋手，完全忘記他是來陪李青青一起挑選馬，而不是看馬場大堂裏展示出來的各種小玩意。
李青青看陶鯉小孩心性，微有怨言，但她知道陶鯉見著好玩的東西走不動道，她本不指望陶鯉搞定買馬的事，便也覺得沒那麽難受。
跟李青青溝通的這個夥計，真是舌燦蓮花，不管說什麽都能編出花來！說馬好，好到什麽程度？連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也比不上！說馬聰明，聰明到什麽程度？主人一吹口哨，哪怕在幾百裏路外的馬也知循聲奔回主人身邊！說馬能幹，能幹到什麽程度？拉人、拉磨、耕田都不在話下，甚至能看家護院！
李青青可不是冤大頭，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那麽稀有，王公貴胄也沒幾個人擁有汗血寶馬，就這麽一個小破馬場養出來的馬，怎麽可能比汗血寶馬還厲害？而主人吹口哨，馬循聲回家，相隔幾裏路還可能找得回，幾百裏路都去省外了，怎麽可能找得回來？馬拉人、拉磨確實可疑，但馬會耕田？聞所未聞！馬會看家護院？聞所未聞！
李青青也懶得一一戳破夥計的謊言，只問一句：“恕我這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只聽過牛耕田，還從未聽過馬耕田呢！還有狗會看家護院，馬怎麽看家護院？”
“夫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牛耕田，那也是把犁套在牛身上後牛才拉著犁耕田，馬比牛聰明多了，你要是想讓馬耕田，把馬鞍卸下，套上犁，馬照樣能拉著犁耕田。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咆哮呼喊，等主人醒了去捉賊，可不算是看家護院麽？”
這麽解釋也太扯了！照夥計的言論，能行走的動物全都可以耕田和看家護院！
李青青懶得反駁，“夥計，買一匹馬，大概多少錢？”
“夫人，這得視馬的年紀和品種而定，最便宜的幾兩銀子，貴得也有幾百甚至上千兩銀子。”
“中等馬呢？”
“幾十兩到一百兩銀子。”
這價位比李青青預計三百兩銀子要便宜些，既然錢帶夠了，她也不願聽夥計吹牛，“那你帶我去馬廄選馬。”
“好嘞，夫人，您這邊請。”
李青青和夥計起身要走，陶鯉仍舊沈醉於各種馬型玩意，李青青只得上前將陶鯉連拉帶拽給拉到馬廄去。
陶鯉手裏抓著一個馬頭梳，“娘子，這梳子好不好看？”
一整個栩栩如生的馬頭，身子被弄成梳齒，看起來還算好看，但用馬頭梳梳頭發，李青青可不喜歡。“好看，但我不喜歡。”
“娘子，你為啥不喜歡？我好喜歡。”
喜歡也沒用！這是人家馬場裏擺出來看的玩意！
“客官，既然您喜歡這馬頭梳，只要您買了任意一匹馬，這馬頭梳就送給您！”
夥計臨時表示可以贈送馬頭梳，陶鯉可歡喜了，“買馬買馬買馬！”
李青青發現這些夥計真是人精！
區區一把馬頭梳，值幾個錢？可買馬要幾十兩銀子甚至上百兩銀子，賣出一匹馬他們能賺到的錢足以買幾百甚至上千把馬頭梳！
罷了，馬是要買的，既然陶鯉喜歡馬頭梳，送一個也好。
到了馬廄，李青青和陶鯉開始選馬，兩夥計繼續吹噓馬好，在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中就沒有一匹馬有缺點，全部都是絕世好馬！
陶鯉被兩夥計哄得每匹馬都想買下來。
但李青青可不傻，看馬就像看人，毛色雜亂、眼睛無神、馬腿太短的，顯然都是劣等馬。而好馬應該是毛色純正又順溜、眼睛炯炯有神、馬腿修長的。
她一眼就挑中一匹棗紅色的馬，那匹馬毛色油光發亮，眼睛非常有神，馬腿很長，馬身也修長。
一夥計見她一直盯著那匹馬，“夫人，您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咱馬廄裏最貴的一匹馬，小人給您牽出來，您仔細看看。”
“好。”
棗紅色馬出了馬廄，由夥計牽著，顯得挺乖巧的。
李青青前後左右把馬打量了一遍，那馬嘴、那馬眼睛、那馬背、那馬腿、那馬腿、那馬尾巴，處處都喜歡！
她越看越喜歡，很想買，但預計價錢會超出預料，便叫陶鯉去試騎一下，等騎完再議價，要實在是買不起就看其他馬。
陶鯉看各種毛色的馬已經看的眼花繚亂，乍被拉到一匹棗紅色馬前，也忍不住讚道：“娘子，這馬看起來真不錯。”
“那你上去騎騎看。”
棗紅色馬似通人性，一聽到騎字，便擡蹄砸地，瞬間燥起來，夥計牽著韁繩都有點控制不住的苗頭。
陶鯉嚇得面如土色，“娘子，這馬好野，我不敢騎。”
“不敢騎也得騎！”
夥計勉強控制住棗紅色馬，“客官，馬很聰明，你越是怕它，它越狂傲！你要是拿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非要馴服它，它反倒服軟。客官，您長得這麽高大，騎馬一定不是難事。”
騎馬不是難事？
317買馬（三）
陶鯉咋覺得這比登天還難？
棗紅色馬看起來確實是不錯，可性子狂躁，陶鯉實在是沒魄力能降服它。
夥計安慰道：“客官，您別怕，您只要騎在馬背上，咱們保管您安然無恙毫發無傷。”
“可我怕。”
陶鯉比馬還高一點，算是在場所有人中最高的，他說害怕，李青青聽著委實是想笑。特別是聽他一個勁說怕，白瞎了八尺身高！
“夫君，你看日頭偏西了，你再磨磨蹭蹭不騎馬，大家都耗著，馬買不成，家裏的活也沒幹，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好時光？”
“娘子，可我不敢騎馬。”
“你不會騎馬不要緊，有會騎馬的人教你，他們會保證你的安全，你說你怕什麽呢？”
陶鯉心中生出一點點勇氣，但這一丁點的勇氣不足以支撐他翻身上馬，“娘子，我還是有點怕。”
“你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騎馬有人教你，還有啥好怕的？日後我們母子倆還要你保護，就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如何扛事？”
保護二字，激起了陶鯉的鬥志。“娘子，我這就去學騎馬。”
馬場雖小，教騎馬的卻是個壯漢，那壯漢比陶鯉矮一截，聲音雄厚。他快速給棗紅色的馬安上馬鞍，然後牽著韁繩，催陶鯉上馬。
除了壯漢外，那兩個能言善辯的夥計也陪伴在側，陶鯉學騎馬有三個男人在一旁看著，便覺得沒什麽好害怕的，左腳踩上馬鐙子，右腳一擡便跨過了馬背，安然的騎在了棗紅色馬上。
壯漢牽著馬往前走，陶鯉本能地扶穩馬鞍，隨著馬走了幾步後，他漸漸覺得騎馬有點樂趣，忍不住扭頭沖李青青咧嘴笑。
一夥計見狀，誇道：“客官，您騎著馬真是威武雄壯！”
陶鯉很少被人誇，頭一次騎馬被人誇獎，他很高興，生出要學會單獨騎馬的心思來。
“大哥，教我騎馬吧？”
“先慢慢地走一段路，等到了草地上再教你騎。”
陶鯉騎馬的一行人漸漸走遠。
始終站在馬廄旁的李青青，聞到馬廄裏的騷臭味，獨自返回大堂等人。
誰知，竟遇上了老熟人——王大聖的夫人！
“王夫人！”
“青青！”
王大聖的媳婦仍舊穿一身紅衣，卻不施粉黛，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但精神非常好。她打量著李青青，小腹微隆，人瘦了一大圈，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
“青青，你顯懷了，幾個月？”
“四個月了。”
李青青瞧著王大聖的媳婦不似從前那般仙女模樣，素面朝天，大有洗盡鉛華要跟王大聖好好過日子的樣子。此外，王夫人圓潤了不少，不覆從前纖瘦的模樣。
“青青，你懷有身孕，怎麽反倒沒胖？”
“前三個月吐得厲害，這個月開始才好點了。”
“那我可算是享福了，胃口好得很，懷了也沒啥兩樣。”
李青青聽出話裏的意思，驚訝地問：“莫非王夫人懷上了？”
對方捂嘴淺笑，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嫵媚姿態，“是。”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兩人都懷有身孕，實在是巧。
王夫人主動解釋道：“青青，我和我家爺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你，可巧今兒個撞上了。”
“感謝我做什麽？王夫人言重了。”
“我家爺是早就想我給他生孩子繼承香火，奈何我身子虛，又跟他們整日吃那些粗糙食物，哪裏補得起來？你給了我們兩根百年人參後，隔三差五燉雞湯放一點點百年人參進去，慢慢地竟把以前皮包骨的身子給補了起來。四月底開始嗜睡貪吃算的，我家爺懷疑莫不是有了，便差人請了個老郎中上山替我把脈，沒成想還真是喜脈！懷上一個月了！”
原來王夫人是吃了補的東西加上懷有身孕才珠圓玉潤。
李青青喜形於色，“王夫人，你和大當家的心想事成，我聽了也高興。”
“青青，我真不知道拿什麽感謝你才好。我和我家爺在一起多年求子不得，遇見你了倒是帶來了好運氣。”
“王夫人，當初大當家的派人保護我們，那兩根百年人參算是報酬。後來你吃了人參補好了虧空的身子，也是自身的福報，哪裏用得著感謝我？”
“不不不，必須感謝你。”
“真不用謝。”
兩人推脫謝不謝時，王大聖發出爽朗的笑聲，大喊一聲夫人才踏入大堂。
“爺，快進來。”
王大聖進了大堂，見李青青人瘦肚子大，咋舌道：“你懷了孩子咋瘦成這樣？是不是陶鯉那傻子虐待你了？”
李青青忙澄清道：“大當家的，我夫君待我非常好，一日三餐皆是他做，每天還有吃不完的零嘴。奈何我吃什麽吐什麽，瘦了也怪不得他。”
“那陶鯉呢？”
“他在學騎馬。”
“騎馬？”
“對，大當家的，我想買一匹馬，等他學會騎馬後去哪裏都方便。”
“甭買了，我送你們一匹好馬。”
一匹好馬值幾百兩銀子，那可算欠下一個大人情，李青青執意不要。
王夫人道：“青青，我和我家爺誠心想感謝你和你相公，山上馬多的是，送你們一匹又何妨？而且在這裏花錢買的馬，價錢不算公道，也不一定是好馬。”
“不是我誇海口，這馬場裏的馬有一半是我賣給他們的。你找他們買，實在是犯不著。”
“大當家的，你馬多，也可以賣錢，斷然沒有白送給我的道理，我也不能要。”
“怎麽不能送？我夫人腹中的孩子也算是拜你和陶鯉所賜，送你們一匹馬只是一份小禮而已，你若是不收，那我只能下回帶上兄弟們登門拜訪送一次大禮。”
王大聖是山賊頭目，他帶著一大幫小嘍羅去烏山村，村裏人還不得嚇得魂飛魄散？李青青不想接受馬，但也不想王大聖大動幹戈，推辭說要找陶鯉商量。
“你倆多交流交流，爺自去找陶鯉。”
李青青也想瞧瞧陶鯉學騎馬進展如何，便起身要一起去。
“你甭去，我是去教他騎馬的。”
王大聖教陶鯉騎馬？
318騎馬有點難
李青青認為不行。
教陶鯉騎馬就像教孩子走路一樣，得極有耐心才行。王大聖是山賊頭目，脾氣暴躁，示範一遍再講解一下騎馬要領，可能就放任陶鯉自個兒去騎馬。
李青青滿心擔憂地跟王夫人閑聊。
王夫人說什麽話，李青青都沒聽見去，時不時嗯一聲或點點頭。
“青青，我家爺看起來糙漢子，他很豪爽又喜歡陶鯉。他常說傻人有傻福說的就是陶鯉這種人呢。你只管放心，我家爺一定會好好教他。”
“王夫人，您有所不知，我相公人笨，很多話聽不懂，騎馬又從未學過，像大當家發號施令慣了，乍一遇到我家相公這種聽不懂號令的人，一定會很焦躁。大當家的教他是一片好意，奈何我相公不是很爭氣的人，就怕他倆吵起來甚至……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實在是心難安。”
“青青，我家爺說了教陶鯉騎馬，就一定會包教會，你只管放心。”
聽了王夫人的話，李青青眉頭舒展了些，王大聖和王夫人剛才還說她和陶鯉於他們有恩，王大聖對待陶鯉這個恩人應不至於很過分的。她也想明白了，陶鯉從未學過騎馬，必定要吃點苦頭才能學會。
王夫人強行把話題帶到孩子幾個月會在肚子裏拳打腳踢之類的話。
酉正時，太陽剛落山，王大聖和陶鯉有說有笑，披著一身紅光進了大堂。
李青青瞬間明白，什麽吃苦吵鬧都是沒有的事，人家壓根就像親兄弟一樣，她白擔心一場！
“你們可算來了，再不來青青都要飛到草場去看她家相公有沒有被爺摧殘呢。”王夫人起身給王大聖擦汗。
李青青給陶鯉倒了一杯茶，見陶鯉喝下後才回道：“王夫人，您拿我打趣，我可不依。”
“你們女人就是什麽事情都愛亂想，陶鯉聰明得很，已經能獨自騎著馬溜達。”
獨自騎馬溜達？這可是大突破！“夫君，你真厲害。”
“娘子，我不厲害。大當家的才厲害，他能騎馬跑好遠。”
“什麽騎馬跑好遠！那叫策馬揚鞭馳騁天下！”王大聖哈哈大笑，笑聲爽朗又豪邁。
李青青對陶鯉練了兩三個時辰的結果非常滿意，照這個趨勢，陶鯉再多訓練幾天，完全能學會騎馬！她預計陶鯉要學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看來完全是小瞧了陶鯉的悟性和能力。
“你們也別回家去做飯，跟我們回九環山，好酒好肉招待你們，再送你們一匹馬如何？”
天已黑，九環山山勢陡峭，上山下山對李青青都有一定的危險。李青青不想去九環山折騰，可又不忍拒絕王大聖的好意，這叫她實在是為難。
陶鯉也沒開口，他等她做主說去他就去，她說不去就不去。
倒是王夫人開口解圍，道：“爺，你可真是糊塗了。咱們九環山那麽高，挺著個肚子的青青如何爬山？等下山時只怕都快夜半三更了！何必如此折騰？”
“不用她爬山，叫手下那幫兄弟們擡轎子將她擡上山，吃飯吃晚了就歇在山上。反正現成的褥子、床也有。”
李青青去過九環山幾次，用轎子擡她上山肯定能做到，但九環山住的山賊們一點也不講究，哪有什麽好床好褥子睡？要麽以石頭為床，要麽貪涼躺地上！她認床，起夜次數又多，去九環山住顯然不便。
李青青再三思索，決定還是拒絕王大聖的好意。“大當家的，我和陶鯉都感謝您邀請我倆去九環山打牙祭，但我肚子大了不宜折騰，天又黑了，我還是想早點回家去歇著。等過幾日，我和陶鯉定登門拜謝您和王夫人的好意。”
“別去別去，山勢陡峭，你一個大肚婆爬山做什麽？要不這樣，你和陶鯉先回家去，我讓爺這兩天就挑選好馬，送到你家去。”
送馬去烏山村的新宅？到時候村民發現她和山賊們有往來，指不定會把她歸為山賊的同夥呢！
她仔細說了傻瓜包子鋪的地址，王大聖同意將選好的馬送到傻瓜包子鋪。
約定好後，王大聖和王夫人寒暄幾句後，先行離開。
天暗下來，大地被灰色籠罩，王大聖和王夫人共乘一騎，風將王夫人大紅衣裳的裙擺吹得四處飛揚，美極了。
李青青心生羨慕，她何時也能摟著陶鯉的腰，和他一起感受涼風拂面？
“娘子，咱們走吧？”
李青青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由陶鯉攙扶著上了馬車，他順勢坐下。
李青青戳他道：“夫君，你看看叔如何趕馬車，你在一旁學學。”
“娘子，我想跟你坐一起。”
“你把馬車簾子卷起來，我不就看著你？”
“好吧，娘子，那我去。”
陶鯉果真將馬車簾子收攏，而後坐在車夫身旁。車夫駕的一聲，甩一鞭子在馬背上，馬車嘎吱嘎吱地前行。
陶鯉認真觀摩車夫如何趕馬車，並時不時發問。“叔，趕馬車難還是騎馬難？”
車夫回道：“學會了都不難。”
“可我覺得好難。”
“騎馬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我當初學了半個多月，自以為會了，可誰知趕馬車還是不能很好的操控，有幾次差點撞到墻或摔進河裏。”
“啊？叔，你趕馬車差點撞墻呢？”
車夫尷尬地笑笑，“那都是陳年往事，年輕氣盛時不懂怎麽跟馬配合，我想讓它往東，它偏往西，可不是容易出事？”
“叔，馬不聽話，可以甩鞭子。”
“甩鞭子是有用，可就像打不聽話的孩子一樣，打幾下還行，打多了自己也舍不得呢。”
此後，陶鯉一直沈默著，直至躺在床上，他才問李青青：“娘子，鞭子抽在馬身上，很痛吧？”
“當然痛。”
“娘子，我不想學騎馬了。”
“為啥？”
“我不想抽它鞭子，它馱我已經很累了。”
不使用鞭子，馬能聽話嗎？在沒馴服馬之前，抽鞭子也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之一。當然，李青青也不讚成馬跑得好好的，胡亂甩鞭子抽馬。
她詳細解釋給陶鯉聽，讓他把握好一個度。
“娘子，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抽鞭子，什麽時候不抽鞭子。”
“所以，你要去學騎馬，自有人教你。好了，別亂想，我累了，先睡了。”
陶鯉徹夜難眠。
319深夜夫妻交流
四更天，李青青翻了個身。
“娘子，你要起夜麽？”
陶鯉忽然發聲，把她嚇了一跳，“夫君，你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
“我睡不著。”
陶鯉竟有睡不著的時候？李青青訝異至極，“夫君，你想啥呢？”
“娘子，我不想學騎馬了。”
“下午你學得那麽好，都能騎馬溜達了，怎麽又反悔不學了？”是什麽促使陶鯉改變了主意？
“我很重，馬馱我好累的，我還拿鞭子抽它，這是不對的。”
原來陶鯉還在糾結拿鞭子抽馬的事情，他如此善良，甚至是善良過頭了！李青青輕嘆一聲道：“夫君，有句俗語叫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不想騎馬，你不拿鞭子抽馬，可那匹馬還是會被別人騎，會被別人用鞭子抽打。既然馬是被人騎的，為什麽不能是你？”
“應該是我嗎？娘子，我不知道。”
“夫君，你不能想著眼不見為凈，別人騎馬抽馬你就不管了。你這麽想，你有一匹馬，你把這匹馬當人看，盡量不抽它，那它馱你算作對你的回報。世間萬物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來受苦受累的。咱們受苦是每天要勞作，馬受苦是被人騎要載物，豬受苦是吃飽了要被宰殺。這麽說，你懂麽？”
李青青說了這麽一大通話，又舉了幾個淺顯易懂的例子，陶鯉不是真蠢，理應能明白。
“娘子，我不懂，我不想騎馬了。”
陶鯉什麽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就不想騎馬一個執念。
“那你不想騎馬，等九環山大當家的送了馬來，那匹馬怎麽辦？”
“娘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
李青青有點惱火了，“夫君，你不能永遠拿不知道當借口。你不是三歲小孩，這樣簡單的問題你明知道答案，卻不敢去面對。”
“娘子，我就是不想騎馬。”
陶鯉翻來覆去就不想騎馬這幾個字眼，這讓李青青心生疲憊之感。“大當家是守信之人，他說了送咱們馬一定會送的。既然你不肯學騎馬，那我去學。哪怕我懷有身孕，哪怕我身子虛弱，我也要勇敢去學騎馬！什麽危險我都不怕！”
李青青去學騎馬？
陶鯉混混沌沌的腦子瞬間像被一道雷聲給劈開了楚河漢界，“娘子，你不能學騎馬。”
“為啥不能？你別小瞧我！”
“娘子，我不是小瞧你，我是擔心你。”
“你擔心我學不會騎馬，那就是小瞧我。”
陶鯉豈會小瞧李青青？他只是擔心她的安危，但他一急，什麽話也不會說了，只呢喃著重覆不能學不行之類的話。
李青青故意說反話，就是想看看陶鯉的反應。“你只知道不讓我去學騎馬，自己又不肯學騎馬，難道等馬來了，咱們看著馬幹著急？到時候村裏人可得嘲笑咱們有馬不會騎，十足的傻子夫妻！”
傻子二字插進了陶鯉心尖上，他狂躁的拍床道：“我們不是傻子夫妻！”
李青青淡定回道：“那就證明給大家看。”
陶鯉急於問：“怎麽證明啊，娘子？”
“等你學會騎馬後，選個好晴天騎在高頭大馬上進村，村裏人一定會對你豎起大拇指誇你厲害。”其實，她也翹首以盼這一天呢。
陶鯉喪氣地說道：“可我不會騎。”
“學。”
“不想學。”
接連說這麽多喪氣話，李青青耐心耗盡，威脅道：“那你以後甭想碰我！”
“為啥不能碰你？”
陶鯉以為她說著玩玩的，捏了她滑嫩的臉蛋，被她反手打了一下。
陶鯉縮回手，使勁吹氣到痛處上，“哎喲，娘子，你輕點。”
“說了讓你別碰我。”一個東西滾到她腰下，磕的有點疼，她便伸手拿那東西。
“娘子，我碰你一下怎麽了？你是我娘子。”
摸到有梳子齒，她忙問：“夫君，你放把梳子在床上做什麽？”
“哦，是夥計送給我的，我一直拿著忘了放下。”
馬頭梳？“咱們沒買馬，夥計也把馬頭梳送給你了？”
“對。”
雖然馬頭梳不值錢，但陶鯉沒買馬人又傻，夥計不可能白送給他一把馬頭梳。李青青問：“夫君，是不是王大聖見你抓著馬頭梳不肯撒手，替你說了好話，夥計才送給你的？”
“對啊，娘子，你咋知道？”
“我猜的。”
李青青翻身下床，去起夜，陶鯉先她一步掀開了恭桶蓋後又出去了。
起夜完，李青青蜷縮在床內側。
陶鯉靠近她，她便躲，“娘子，你躲什麽？”
“你想想。”
“娘子，你不讓我碰你？”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子呢？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又開始犯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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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愈加悶熱，走路去遠不如乘坐馬車涼快，但李青青拿不準常雇的那輛馬車車夫是否會來接大夥兒，因為她並沒有提前約好。
陶家人想去看劃龍舟，個個都蠢蠢欲動。但距離遠，來回得走一個時辰，天如此悶熱，指不定什麽時候變天下一場瓢潑大雨。
李梅花要求大家夥兒都在家裏養精蓄銳，陶鱔、黃玉霞、陶鯉、陶秋月和陶冬雪這五個人可閑不住，吵著走路也要去看龍舟。
“娘，您就讓大家夥兒去，我在家裏也是一樣的。”李青青不想在這麽悶熱的天走那麽遠的路只為看劃龍舟，但她也不想因為她不去就讓其他人掃興。
“你和娘都不去，那大家夥把你倆撇在家裏也不像話。要麽都去，要麽都不去！”李梅花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來，沒人再敢有意見。
要是有一輛馬車就好了，不用擔心變天，不用擔心路太遠回來天色已晚，更不用擔心有人同行會體力不支。
李青青開始認真考慮買馬的事情來。
馬在這邊極其不常見，多是牛，連驢也不太常見。買馬絕不便宜，但目前的問題是去哪裏買馬？
忽然，陶鱔提議道：“娘，大家可以抄小路去，只要翻過一座小山就行了。”
“鱔兒，你大嫂懷有身孕，你奶奶又年邁，怎麽能翻山越嶺呢？”
陶鱔不甘心，又問沈默寡言的陶金：“爹，你意下如何？”
“聽你娘的。”
“娘，那我帶著媳婦去看劃龍舟。”陶鱔拉著黃玉霞往外走。
“你倆去，我也不放心。今兒個休息，就在家裏呆著，餓了吃粽子，多好啊！”
“粽子回來也有得吃，但劃龍舟晚了可沒得看。”
話畢，陶鱔和黃玉霞已走出陶家大院，李梅花攔也攔不住。
“你倆路上小心，可別亂跑。”
陶鯉見陶鱔出去看劃龍舟已得逞，“娘，弟弟去了我也想去！”
“你去，難道你不管你媳婦？”
“管，我背她。”
“背可不行，會擠著她肚子。”
“那我抱她。”
陶鯉那麽想去看劃龍舟也不忘要帶上李青青，她是挺高興的。
但李梅花可不同意，“沒有這樣的，鯉兒，你就呆在家裏，幫我們曬一下艾草，再跟你爹一起做個鳥籠。”
“為啥還要做鳥籠？”
“上午做好的雞籠是關雞的，鳥籠關鴿子啊。”
家裏還有四只鴿子，陶鯉一想到自己看鴿子就闖禍了，便答應一起做鳥籠。
315買馬（一）
翌日午時末，在傻瓜包子鋪幫工的李梅花和黃玉霞準備回家。
李青青埋頭撥弄算盤。
李梅花見李青青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問：“青青，你怎地還在算賬？該回家去了。”
“娘，我還有點事，您和玉霞先行回去吧？”
李梅花多嘴問了一下啥事。
李青青答道：“娘，我和陶鯉去田莊轉轉。”
李梅花認為完全沒必要，“三個田莊轉了個把月，才兩三天沒去而已。現在就等著收割，沒啥好看的。”
李青青堅持要去巡查田莊的情況。
“娘，那些良田是大哥大嫂買來的，就像咱爹每天起早第一件事就是扛鐵耙或鋤頭去田裏看看，他們的心都是一樣的。因為傾註了心血和精力在裏面，不會像咱們一樣不上心。”
李梅花聽黃玉霞說得有理，沒再多說什麽，徑自乘坐馬車回家。
陶鯉劈完柴，大汗淋漓地走到李青青身邊，“娘子，你做啥呢？”
“算賬。”
“今兒個怎麽算了這麽久？我都劈完一車柴了。”
“算總賬，比平時更花時間。”
“哦。”
李青青合上賬本，一面將算盤放好，一面開腔道：“夫君，咱們這一回重新開業，比上一回的營收好多了。照這個趨勢下去，用不了一年就能收回本錢。”
“啥是本錢？一本錢麽？”
“不是，本錢是指咱們開店投入的錢，比如盤下鋪子的三十兩銀子，每天做包子買面粉、買肉、油、柴等東西。咱們每天賣出去那麽多包子的錢，得扣除本錢還有結餘才算盈利。夫君，你能聽懂嗎？”
在陶鯉看來，每賣出去一個五文錢的包子就是凈掙五文錢，他從未想過還要扣除本錢！而本錢竟是買面粉、肉這些，這麽說每天花出去的本錢幾乎都出自他的手，他竟然毫不知覺！
他依稀明白了一點點，卻結餘沒概念，他央著李青青給詳細講講。
陶鯉也是傻瓜包子鋪的主人，他有心想學算賬這方面的事，李青青豈有不教之理？她耐心地給陶鯉舉例，他不懂就反覆問，她再不斷地舉例回答。
馬車停在傻瓜包子鋪門口時，陶鯉總算完全明白了。
見到熟悉的車夫，陶鯉驚訝地問：“叔，你咋又回來了？”
“是我叫叔來的。”
車夫點點頭。
陶鯉問：“娘子，叔送了娘和弟妹回家，怎地又回來了？”
“因為咱們要坐馬車辦大事。”
“啥大事？”
李青青暫時賣個關子，“上了馬車我再告訴你。”
待兩人上了馬車後，陶鯉心急如火地催問去往何處。
“夫君，我想買一匹馬，再買馬車。”
“買馬？什麽馬？”
“騎的那種高頭大馬。”
陶鯉挺喜歡看高頭大馬，但是他眉頭微蹙，擔憂地問：“娘子，買了馬不會騎咋辦？”
“學。”
“誰學？”
李青青和陶鯉這小兩口買了馬，不可能給別人，還不是自己用？李青青懷有身孕，不可能去學騎馬，萬一被馬甩下來腹中胎兒有個閃失，那可了不得。所以，陶鯉是唯一適合的人選。
李青青撲閃著靈動的雙眸，“夫君，你說誰學騎馬好呢？”
陶鯉搖頭，很迷茫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堅定地看著陶鯉，“你知道。”
“難道是我？”
李青青嫣然一笑，“不然呢？夫君，我肚子裏是你的骨肉，騎馬挺危險的，難道你舍得讓我鋌而走險？”
陶鯉憐惜地回答道：“不舍得。”
“所以買了馬後，得你去學騎馬。”
“娘子，我不會騎馬。”
“學啊。”
“我怕。”
一路上，陶鯉說了幾百遍怕學騎馬之類的話，但李青青充耳不聞，反正買馬勢在必行，等買了馬後，找熟手教他騎馬。有人手把手教著騎馬，男人天生喜歡馴服，她就不信陶鯉還學不會騎馬！
馬車顛簸前行，李青青搖搖欲睡。
“娘子，你想睡？”
午間沒有休息，算了近一個時辰的賬，這會兒她眼皮都撐不開。她輕聲嗯了一下，實在是很困。
陶鯉坐到李青青身邊，將她額頭放在肩上，“娘子，好好睡吧。”
陶鯉肩頭很寬，但非常硬，靠著並不舒服，再加上馬車行駛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每顛一下她額頭便往下溜一點。漸漸地，她完全靠不住陶鯉的肩。
陶鯉看她熟睡，不忍打擾她，便將她上半身擱在腿上，輕拍她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李青青臉上有一團濕乎乎的東西，她立刻驚醒。
一睜眼，陶鯉正雙手摟著她，還把一雙腿給她當床用，他自個兒半坐著流著哈喇子打盹。不消說，她臉上黏糊糊的東西就是陶鯉的口水。
這麽大的人了，還像小孩一樣流口水，實在是不雅觀。但她絲毫不嫌棄，用帕子擦掉口水後，又輕輕地由躺變為坐。她動作很輕，不想吵醒陶鯉，可她在他手中鼓搗時，他便醒了。
“娘子！”
“夫君，吵醒你啦。”
趁陶鯉還沒反應過來，她替他擦幹了嘴角的口水。
兩人還沒來得及多說閑話，車夫便籲的一聲停下馬車，到了！
李青青和陶鯉邀車夫一起去相看馬，但車夫以自個兒的馬車為重，不敢假手於他人，催兩人去選馬即可。
馬場並不大，兩排馬廄養著十來匹馬，除了馬場的夥計外，鮮有人光顧。因此，李青青和陶鯉一到，就有兩夥計熱情招待。
“客官，您是想騎馬還是買馬？”
“騎馬也好，買馬也罷，兩位客官遠道而來，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李青青和陶鯉委實是有點累，便跟著兩夥計去大堂裏飲茶。大堂實在是典雅，懸掛著一張五匹駿馬奔馳圖，那些馬畫得惟妙惟肖，隨風飄揚起來的毛發以及形態各異的馬蹄，可見對馬觀察仔細，畫技高超。大堂內擺了清一色的黃花梨木圓桌和扶手椅，周圍擺了兩架博古架，大多是以馬為原型的各種玉石或瓷器。
“兩位客官，咱的馬場迄今已有近百年，咱縣裏的父老鄉親們幾乎全是來咱這買馬。咱家的馬血脈純正，價錢公道。您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四處去打聽一下。”
316買馬（二）
迄今近百年的馬場，只養著十來匹馬，可見並沒有做大做強。
李青青對這些誇大其詞的夥計們沒什麽好感，低頭品茗。
而陶鯉也沒聽兩夥計誇誇其談，他先是被懸掛的五匹駿馬圖吸引，仰頭看了好一會兒後才去博古架上看各種新奇的玩意。
陶鯉拿一馬型酒杯給李青青看，一只馬揚蹄奔跑，毛發飄起，嘴巴微張，原本坐人的背部被挖空可以倒水或篩酒，對準馬嘴飲即可。
“娘子，這馬能吃嗎？”
兩夥計捂嘴偷笑。
李青青搶過馬型酒杯，“這是仿馬的酒杯，不能吃！”
“酒杯？咋喝酒呢？”
李青青篩了一點點水進馬型酒杯，然後馬嘴朝下，水便緩緩流出來了。
陶鯉恍然大悟，“娘子，原來是這麽喝！”
兩夥計慣會察言觀色，已瞧出陶鯉是個傻子，買不買馬做主之人應是女子。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行動。
一夥計專門給陶鯉展示各種玩意，其實都不是什麽很稀奇的東西，就是弄成了馬的造型，變得有趣而已。而陶鯉好玩，又沒什麽見識，夥計每展示一樣東西，他都愛不釋手，完全忘記他是來陪李青青一起挑選馬，而不是看馬場大堂裏展示出來的各種小玩意。
李青青看陶鯉小孩心性，微有怨言，但她知道陶鯉見著好玩的東西走不動道，她本不指望陶鯉搞定買馬的事，便也覺得沒那麽難受。
跟李青青溝通的這個夥計，真是舌燦蓮花，不管說什麽都能編出花來！說馬好，好到什麽程度？連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也比不上！說馬聰明，聰明到什麽程度？主人一吹口哨，哪怕在幾百裏路外的馬也知循聲奔回主人身邊！說馬能幹，能幹到什麽程度？拉人、拉磨、耕田都不在話下，甚至能看家護院！
李青青可不是冤大頭，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那麽稀有，王公貴胄也沒幾個人擁有汗血寶馬，就這麽一個小破馬場養出來的馬，怎麽可能比汗血寶馬還厲害？而主人吹口哨，馬循聲回家，相隔幾裏路還可能找得回，幾百裏路都去省外了，怎麽可能找得回來？馬拉人、拉磨確實可疑，但馬會耕田？聞所未聞！馬會看家護院？聞所未聞！
李青青也懶得一一戳破夥計的謊言，只問一句：“恕我這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只聽過牛耕田，還從未聽過馬耕田呢！還有狗會看家護院，馬怎麽看家護院？”
“夫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牛耕田，那也是把犁套在牛身上後牛才拉著犁耕田，馬比牛聰明多了，你要是想讓馬耕田，把馬鞍卸下，套上犁，馬照樣能拉著犁耕田。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咆哮呼喊，等主人醒了去捉賊，可不算是看家護院麽？”
這麽解釋也太扯了！照夥計的言論，能行走的動物全都可以耕田和看家護院！
李青青懶得反駁，“夥計，買一匹馬，大概多少錢？”
“夫人，這得視馬的年紀和品種而定，最便宜的幾兩銀子，貴得也有幾百甚至上千兩銀子。”
“中等馬呢？”
“幾十兩到一百兩銀子。”
這價位比李青青預計三百兩銀子要便宜些，既然錢帶夠了，她也不願聽夥計吹牛，“那你帶我去馬廄選馬。”
“好嘞，夫人，您這邊請。”
李青青和夥計起身要走，陶鯉仍舊沈醉於各種馬型玩意，李青青只得上前將陶鯉連拉帶拽給拉到馬廄去。
陶鯉手裏抓著一個馬頭梳，“娘子，這梳子好不好看？”
一整個栩栩如生的馬頭，身子被弄成梳齒，看起來還算好看，但用馬頭梳梳頭發，李青青可不喜歡。“好看，但我不喜歡。”
“娘子，你為啥不喜歡？我好喜歡。”
喜歡也沒用！這是人家馬場裏擺出來看的玩意！
“客官，既然您喜歡這馬頭梳，只要您買了任意一匹馬，這馬頭梳就送給您！”
夥計臨時表示可以贈送馬頭梳，陶鯉可歡喜了，“買馬買馬買馬！”
李青青發現這些夥計真是人精！
區區一把馬頭梳，值幾個錢？可買馬要幾十兩銀子甚至上百兩銀子，賣出一匹馬他們能賺到的錢足以買幾百甚至上千把馬頭梳！
罷了，馬是要買的，既然陶鯉喜歡馬頭梳，送一個也好。
到了馬廄，李青青和陶鯉開始選馬，兩夥計繼續吹噓馬好，在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中就沒有一匹馬有缺點，全部都是絕世好馬！
陶鯉被兩夥計哄得每匹馬都想買下來。
但李青青可不傻，看馬就像看人，毛色雜亂、眼睛無神、馬腿太短的，顯然都是劣等馬。而好馬應該是毛色純正又順溜、眼睛炯炯有神、馬腿修長的。
她一眼就挑中一匹棗紅色的馬，那匹馬毛色油光發亮，眼睛非常有神，馬腿很長，馬身也修長。
一夥計見她一直盯著那匹馬，“夫人，您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咱馬廄裏最貴的一匹馬，小人給您牽出來，您仔細看看。”
“好。”
棗紅色馬出了馬廄，由夥計牽著，顯得挺乖巧的。
李青青前後左右把馬打量了一遍，那馬嘴、那馬眼睛、那馬背、那馬腿、那馬腿、那馬尾巴，處處都喜歡！
她越看越喜歡，很想買，但預計價錢會超出預料，便叫陶鯉去試騎一下，等騎完再議價，要實在是買不起就看其他馬。
陶鯉看各種毛色的馬已經看的眼花繚亂，乍被拉到一匹棗紅色馬前，也忍不住讚道：“娘子，這馬看起來真不錯。”
“那你上去騎騎看。”
棗紅色馬似通人性，一聽到騎字，便擡蹄砸地，瞬間燥起來，夥計牽著韁繩都有點控制不住的苗頭。
陶鯉嚇得面如土色，“娘子，這馬好野，我不敢騎。”
“不敢騎也得騎！”
夥計勉強控制住棗紅色馬，“客官，馬很聰明，你越是怕它，它越狂傲！你要是拿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非要馴服它，它反倒服軟。客官，您長得這麽高大，騎馬一定不是難事。”
騎馬不是難事？
317買馬（三）
陶鯉咋覺得這比登天還難？
棗紅色馬看起來確實是不錯，可性子狂躁，陶鯉實在是沒魄力能降服它。
夥計安慰道：“客官，您別怕，您只要騎在馬背上，咱們保管您安然無恙毫發無傷。”
“可我怕。”
陶鯉比馬還高一點，算是在場所有人中最高的，他說害怕，李青青聽著委實是想笑。特別是聽他一個勁說怕，白瞎了八尺身高！
“夫君，你看日頭偏西了，你再磨磨蹭蹭不騎馬，大家都耗著，馬買不成，家裏的活也沒幹，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好時光？”
“娘子，可我不敢騎馬。”
“你不會騎馬不要緊，有會騎馬的人教你，他們會保證你的安全，你說你怕什麽呢？”
陶鯉心中生出一點點勇氣，但這一丁點的勇氣不足以支撐他翻身上馬，“娘子，我還是有點怕。”
“你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騎馬有人教你，還有啥好怕的？日後我們母子倆還要你保護，就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如何扛事？”
保護二字，激起了陶鯉的鬥志。“娘子，我這就去學騎馬。”
馬場雖小，教騎馬的卻是個壯漢，那壯漢比陶鯉矮一截，聲音雄厚。他快速給棗紅色的馬安上馬鞍，然後牽著韁繩，催陶鯉上馬。
除了壯漢外，那兩個能言善辯的夥計也陪伴在側，陶鯉學騎馬有三個男人在一旁看著，便覺得沒什麽好害怕的，左腳踩上馬鐙子，右腳一擡便跨過了馬背，安然的騎在了棗紅色馬上。
壯漢牽著馬往前走，陶鯉本能地扶穩馬鞍，隨著馬走了幾步後，他漸漸覺得騎馬有點樂趣，忍不住扭頭沖李青青咧嘴笑。
一夥計見狀，誇道：“客官，您騎著馬真是威武雄壯！”
陶鯉很少被人誇，頭一次騎馬被人誇獎，他很高興，生出要學會單獨騎馬的心思來。
“大哥，教我騎馬吧？”
“先慢慢地走一段路，等到了草地上再教你騎。”
陶鯉騎馬的一行人漸漸走遠。
始終站在馬廄旁的李青青，聞到馬廄裏的騷臭味，獨自返回大堂等人。
誰知，竟遇上了老熟人——王大聖的夫人！
“王夫人！”
“青青！”
王大聖的媳婦仍舊穿一身紅衣，卻不施粉黛，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但精神非常好。她打量著李青青，小腹微隆，人瘦了一大圈，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
“青青，你顯懷了，幾個月？”
“四個月了。”
李青青瞧著王大聖的媳婦不似從前那般仙女模樣，素面朝天，大有洗盡鉛華要跟王大聖好好過日子的樣子。此外，王夫人圓潤了不少，不覆從前纖瘦的模樣。
“青青，你懷有身孕，怎麽反倒沒胖？”
“前三個月吐得厲害，這個月開始才好點了。”
“那我可算是享福了，胃口好得很，懷了也沒啥兩樣。”
李青青聽出話裏的意思，驚訝地問：“莫非王夫人懷上了？”
對方捂嘴淺笑，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嫵媚姿態，“是。”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兩人都懷有身孕，實在是巧。
王夫人主動解釋道：“青青，我和我家爺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你，可巧今兒個撞上了。”
“感謝我做什麽？王夫人言重了。”
“我家爺是早就想我給他生孩子繼承香火，奈何我身子虛，又跟他們整日吃那些粗糙食物，哪裏補得起來？你給了我們兩根百年人參後，隔三差五燉雞湯放一點點百年人參進去，慢慢地竟把以前皮包骨的身子給補了起來。四月底開始嗜睡貪吃算的，我家爺懷疑莫不是有了，便差人請了個老郎中上山替我把脈，沒成想還真是喜脈！懷上一個月了！”
原來王夫人是吃了補的東西加上懷有身孕才珠圓玉潤。
李青青喜形於色，“王夫人，你和大當家的心想事成，我聽了也高興。”
“青青，我真不知道拿什麽感謝你才好。我和我家爺在一起多年求子不得，遇見你了倒是帶來了好運氣。”
“王夫人，當初大當家的派人保護我們，那兩根百年人參算是報酬。後來你吃了人參補好了虧空的身子，也是自身的福報，哪裏用得著感謝我？”
“不不不，必須感謝你。”
“真不用謝。”
兩人推脫謝不謝時，王大聖發出爽朗的笑聲，大喊一聲夫人才踏入大堂。
“爺，快進來。”
王大聖進了大堂，見李青青人瘦肚子大，咋舌道：“你懷了孩子咋瘦成這樣？是不是陶鯉那傻子虐待你了？”
李青青忙澄清道：“大當家的，我夫君待我非常好，一日三餐皆是他做，每天還有吃不完的零嘴。奈何我吃什麽吐什麽，瘦了也怪不得他。”
“那陶鯉呢？”
“他在學騎馬。”
“騎馬？”
“對，大當家的，我想買一匹馬，等他學會騎馬後去哪裏都方便。”
“甭買了，我送你們一匹好馬。”
一匹好馬值幾百兩銀子，那可算欠下一個大人情，李青青執意不要。
王夫人道：“青青，我和我家爺誠心想感謝你和你相公，山上馬多的是，送你們一匹又何妨？而且在這裏花錢買的馬，價錢不算公道，也不一定是好馬。”
“不是我誇海口，這馬場裏的馬有一半是我賣給他們的。你找他們買，實在是犯不著。”
“大當家的，你馬多，也可以賣錢，斷然沒有白送給我的道理，我也不能要。”
“怎麽不能送？我夫人腹中的孩子也算是拜你和陶鯉所賜，送你們一匹馬只是一份小禮而已，你若是不收，那我只能下回帶上兄弟們登門拜訪送一次大禮。”
王大聖是山賊頭目，他帶著一大幫小嘍羅去烏山村，村裏人還不得嚇得魂飛魄散？李青青不想接受馬，但也不想王大聖大動幹戈，推辭說要找陶鯉商量。
“你倆多交流交流，爺自去找陶鯉。”
李青青也想瞧瞧陶鯉學騎馬進展如何，便起身要一起去。
“你甭去，我是去教他騎馬的。”
王大聖教陶鯉騎馬？
318騎馬有點難
李青青認為不行。
教陶鯉騎馬就像教孩子走路一樣，得極有耐心才行。王大聖是山賊頭目，脾氣暴躁，示範一遍再講解一下騎馬要領，可能就放任陶鯉自個兒去騎馬。
李青青滿心擔憂地跟王夫人閑聊。
王夫人說什麽話，李青青都沒聽見去，時不時嗯一聲或點點頭。
“青青，我家爺看起來糙漢子，他很豪爽又喜歡陶鯉。他常說傻人有傻福說的就是陶鯉這種人呢。你只管放心，我家爺一定會好好教他。”
“王夫人，您有所不知，我相公人笨，很多話聽不懂，騎馬又從未學過，像大當家發號施令慣了，乍一遇到我家相公這種聽不懂號令的人，一定會很焦躁。大當家的教他是一片好意，奈何我相公不是很爭氣的人，就怕他倆吵起來甚至……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實在是心難安。”
“青青，我家爺說了教陶鯉騎馬，就一定會包教會，你只管放心。”
聽了王夫人的話，李青青眉頭舒展了些，王大聖和王夫人剛才還說她和陶鯉於他們有恩，王大聖對待陶鯉這個恩人應不至於很過分的。她也想明白了，陶鯉從未學過騎馬，必定要吃點苦頭才能學會。
王夫人強行把話題帶到孩子幾個月會在肚子裏拳打腳踢之類的話。
酉正時，太陽剛落山，王大聖和陶鯉有說有笑，披著一身紅光進了大堂。
李青青瞬間明白，什麽吃苦吵鬧都是沒有的事，人家壓根就像親兄弟一樣，她白擔心一場！
“你們可算來了，再不來青青都要飛到草場去看她家相公有沒有被爺摧殘呢。”王夫人起身給王大聖擦汗。
李青青給陶鯉倒了一杯茶，見陶鯉喝下後才回道：“王夫人，您拿我打趣，我可不依。”
“你們女人就是什麽事情都愛亂想，陶鯉聰明得很，已經能獨自騎著馬溜達。”
獨自騎馬溜達？這可是大突破！“夫君，你真厲害。”
“娘子，我不厲害。大當家的才厲害，他能騎馬跑好遠。”
“什麽騎馬跑好遠！那叫策馬揚鞭馳騁天下！”王大聖哈哈大笑，笑聲爽朗又豪邁。
李青青對陶鯉練了兩三個時辰的結果非常滿意，照這個趨勢，陶鯉再多訓練幾天，完全能學會騎馬！她預計陶鯉要學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看來完全是小瞧了陶鯉的悟性和能力。
“你們也別回家去做飯，跟我們回九環山，好酒好肉招待你們，再送你們一匹馬如何？”
天已黑，九環山山勢陡峭，上山下山對李青青都有一定的危險。李青青不想去九環山折騰，可又不忍拒絕王大聖的好意，這叫她實在是為難。
陶鯉也沒開口，他等她做主說去他就去，她說不去就不去。
倒是王夫人開口解圍，道：“爺，你可真是糊塗了。咱們九環山那麽高，挺著個肚子的青青如何爬山？等下山時只怕都快夜半三更了！何必如此折騰？”
“不用她爬山，叫手下那幫兄弟們擡轎子將她擡上山，吃飯吃晚了就歇在山上。反正現成的褥子、床也有。”
李青青去過九環山幾次，用轎子擡她上山肯定能做到，但九環山住的山賊們一點也不講究，哪有什麽好床好褥子睡？要麽以石頭為床，要麽貪涼躺地上！她認床，起夜次數又多，去九環山住顯然不便。
李青青再三思索，決定還是拒絕王大聖的好意。“大當家的，我和陶鯉都感謝您邀請我倆去九環山打牙祭，但我肚子大了不宜折騰，天又黑了，我還是想早點回家去歇著。等過幾日，我和陶鯉定登門拜謝您和王夫人的好意。”
“別去別去，山勢陡峭，你一個大肚婆爬山做什麽？要不這樣，你和陶鯉先回家去，我讓爺這兩天就挑選好馬，送到你家去。”
送馬去烏山村的新宅？到時候村民發現她和山賊們有往來，指不定會把她歸為山賊的同夥呢！
她仔細說了傻瓜包子鋪的地址，王大聖同意將選好的馬送到傻瓜包子鋪。
約定好後，王大聖和王夫人寒暄幾句後，先行離開。
天暗下來，大地被灰色籠罩，王大聖和王夫人共乘一騎，風將王夫人大紅衣裳的裙擺吹得四處飛揚，美極了。
李青青心生羨慕，她何時也能摟著陶鯉的腰，和他一起感受涼風拂面？
“娘子，咱們走吧？”
李青青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由陶鯉攙扶著上了馬車，他順勢坐下。
李青青戳他道：“夫君，你看看叔如何趕馬車，你在一旁學學。”
“娘子，我想跟你坐一起。”
“你把馬車簾子卷起來，我不就看著你？”
“好吧，娘子，那我去。”
陶鯉果真將馬車簾子收攏，而後坐在車夫身旁。車夫駕的一聲，甩一鞭子在馬背上，馬車嘎吱嘎吱地前行。
陶鯉認真觀摩車夫如何趕馬車，並時不時發問。“叔，趕馬車難還是騎馬難？”
車夫回道：“學會了都不難。”
“可我覺得好難。”
“騎馬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我當初學了半個多月，自以為會了，可誰知趕馬車還是不能很好的操控，有幾次差點撞到墻或摔進河裏。”
“啊？叔，你趕馬車差點撞墻呢？”
車夫尷尬地笑笑，“那都是陳年往事，年輕氣盛時不懂怎麽跟馬配合，我想讓它往東，它偏往西，可不是容易出事？”
“叔，馬不聽話，可以甩鞭子。”
“甩鞭子是有用，可就像打不聽話的孩子一樣，打幾下還行，打多了自己也舍不得呢。”
此後，陶鯉一直沈默著，直至躺在床上，他才問李青青：“娘子，鞭子抽在馬身上，很痛吧？”
“當然痛。”
“娘子，我不想學騎馬了。”
“為啥？”
“我不想抽它鞭子，它馱我已經很累了。”
不使用鞭子，馬能聽話嗎？在沒馴服馬之前，抽鞭子也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之一。當然，李青青也不讚成馬跑得好好的，胡亂甩鞭子抽馬。
她詳細解釋給陶鯉聽，讓他把握好一個度。
“娘子，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抽鞭子，什麽時候不抽鞭子。”
“所以，你要去學騎馬，自有人教你。好了，別亂想，我累了，先睡了。”
陶鯉徹夜難眠。
319深夜夫妻交流
四更天，李青青翻了個身。
“娘子，你要起夜麽？”
陶鯉忽然發聲，把她嚇了一跳，“夫君，你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
“我睡不著。”
陶鯉竟有睡不著的時候？李青青訝異至極，“夫君，你想啥呢？”
“娘子，我不想學騎馬了。”
“下午你學得那麽好，都能騎馬溜達了，怎麽又反悔不學了？”是什麽促使陶鯉改變了主意？
“我很重，馬馱我好累的，我還拿鞭子抽它，這是不對的。”
原來陶鯉還在糾結拿鞭子抽馬的事情，他如此善良，甚至是善良過頭了！李青青輕嘆一聲道：“夫君，有句俗語叫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不想騎馬，你不拿鞭子抽馬，可那匹馬還是會被別人騎，會被別人用鞭子抽打。既然馬是被人騎的，為什麽不能是你？”
“應該是我嗎？娘子，我不知道。”
“夫君，你不能想著眼不見為凈，別人騎馬抽馬你就不管了。你這麽想，你有一匹馬，你把這匹馬當人看，盡量不抽它，那它馱你算作對你的回報。世間萬物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來受苦受累的。咱們受苦是每天要勞作，馬受苦是被人騎要載物，豬受苦是吃飽了要被宰殺。這麽說，你懂麽？”
李青青說了這麽一大通話，又舉了幾個淺顯易懂的例子，陶鯉不是真蠢，理應能明白。
“娘子，我不懂，我不想騎馬了。”
陶鯉什麽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就不想騎馬一個執念。
“那你不想騎馬，等九環山大當家的送了馬來，那匹馬怎麽辦？”
“娘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
李青青有點惱火了，“夫君，你不能永遠拿不知道當借口。你不是三歲小孩，這樣簡單的問題你明知道答案，卻不敢去面對。”
“娘子，我就是不想騎馬。”
陶鯉翻來覆去就不想騎馬這幾個字眼，這讓李青青心生疲憊之感。“大當家是守信之人，他說了送咱們馬一定會送的。既然你不肯學騎馬，那我去學。哪怕我懷有身孕，哪怕我身子虛弱，我也要勇敢去學騎馬！什麽危險我都不怕！”
李青青去學騎馬？
陶鯉混混沌沌的腦子瞬間像被一道雷聲給劈開了楚河漢界，“娘子，你不能學騎馬。”
“為啥不能？你別小瞧我！”
“娘子，我不是小瞧你，我是擔心你。”
“你擔心我學不會騎馬，那就是小瞧我。”
陶鯉豈會小瞧李青青？他只是擔心她的安危，但他一急，什麽話也不會說了，只呢喃著重覆不能學不行之類的話。
李青青故意說反話，就是想看看陶鯉的反應。“你只知道不讓我去學騎馬，自己又不肯學騎馬，難道等馬來了，咱們看著馬幹著急？到時候村裏人可得嘲笑咱們有馬不會騎，十足的傻子夫妻！”
傻子二字插進了陶鯉心尖上，他狂躁的拍床道：“我們不是傻子夫妻！”
李青青淡定回道：“那就證明給大家看。”
陶鯉急於問：“怎麽證明啊，娘子？”
“等你學會騎馬後，選個好晴天騎在高頭大馬上進村，村裏人一定會對你豎起大拇指誇你厲害。”其實，她也翹首以盼這一天呢。
陶鯉喪氣地說道：“可我不會騎。”
“學。”
“不想學。”
接連說這麽多喪氣話，李青青耐心耗盡，威脅道：“那你以後甭想碰我！”
“為啥不能碰你？”
陶鯉以為她說著玩玩的，捏了她滑嫩的臉蛋，被她反手打了一下。
陶鯉縮回手，使勁吹氣到痛處上，“哎喲，娘子，你輕點。”
“說了讓你別碰我。”一個東西滾到她腰下，磕的有點疼，她便伸手拿那東西。
“娘子，我碰你一下怎麽了？你是我娘子。”
摸到有梳子齒，她忙問：“夫君，你放把梳子在床上做什麽？”
“哦，是夥計送給我的，我一直拿著忘了放下。”
馬頭梳？“咱們沒買馬，夥計也把馬頭梳送給你了？”
“對。”
雖然馬頭梳不值錢，但陶鯉沒買馬人又傻，夥計不可能白送給他一把馬頭梳。李青青問：“夫君，是不是王大聖見你抓著馬頭梳不肯撒手，替你說了好話，夥計才送給你的？”
“對啊，娘子，你咋知道？”
“我猜的。”
李青青翻身下床，去起夜，陶鯉先她一步掀開了恭桶蓋後又出去了。
起夜完，李青青蜷縮在床內側。
陶鯉靠近她，她便躲，“娘子，你躲什麽？”
“你想想。”
“娘子，你不讓我碰你？”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子呢？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又開始犯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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