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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回門(四)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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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手叫好,陶鯉帶頭喊好玩。

加了三遍水,豬肚洗得幹幹凈凈,也沒了膻味和腥味,吳美華喊李招娣往大鍋裏加水,要下豬肚煮。

可陶鯉雙手拽住豬肚的兩端,楞是不放手。

“陶鯉,這個豬肚不是給你玩的,我得煮了給青青吃,補身子。”

“岳母,等我玩夠了,就給你。”

玩夠了?按照陶鯉小孩心性,不玩幾個時辰豈會罷休?等幾個時辰後,天都快亮了!難道所有人都耗著,陪他玩一個豬肚?

絕不可能!

“鯉兒,放手放手,豬肚是煮來吃不是玩的。你要玩,我去家裏給你拿撥浪鼓玩。”

陶鯉是在場所有人中最高的一個,他玩撥浪鼓,那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不僅李家姑娘哈哈大笑,就連陶秋月和陶冬雪也樂不可支。

被大家嘲笑,陶鯉更不放開豬肚。

吳美華毫無辦法,只得問李梅花道:“親家母,這可咋辦?”

李梅花為難地說道:“我好言相勸,他也不放手。為今之計,只好叫他爹把他揍一頓。”

“陶鯉這麽大的人了,打他不好吧?”吳美華不大讚成打人。

李青青也不想陶鯉挨打,便嘗試著讓陶鯉去跟吳美華捉來的老母雞玩。可陶鯉一句“老母雞我見多了,不好玩”讓她無話可說。

陶鯉像著了魔一樣非要跟豬肚玩到地老天荒,誰勸也不聽。

陶金怒氣沖沖將陶鯉連人帶豬肚一起拽到了堂屋裏,從中堂下的瓷瓶裏抽出雞毛撣子,拿雞毛撣子指著陶鯉,“還不快把豬肚放下。”

眾人全部從竈間來到了堂屋,看見雞毛撣子,人人面面相覷。

原本吳美華買豬肚給李青青補身子是好事,事情怎麽鬧成了這樣?雞毛撣子打人賊疼,疼得都能飆淚,李青青很揪心,不想陶鯉被打,但她好言相勸他又不聽,哎……

“二姐夫快把豬肚放下。”

“哥,豬肚別玩了,爹打人可疼了。”

“鯉兒,別跟你爹犯犟,等下你可沒好果子吃。”

李招娣、陶秋月和李梅花紛紛出言勸陶鯉改過,但他只當沒聽到,正視陶金答道:“不,我要玩。”

“豬肚有什麽好玩的?你一個八尺大漢玩豬肚,說出去笑死人!豬肚是給你媳婦吃的,不是給你玩的。”

“等我玩夠了,就煮給娘子吃。”

“等你玩夠了,豬肚都該生蛆了!”

生蛆二字太惡心,眾人都起了雞皮疙瘩。

陶鯉執意道:“我不管,我要玩。”

陶鯉雖是陶金的兒子,但陶金矮只到陶鯉的胳肢窩。所以,陶金罵陶鯉時,並沒有很威嚴的氣勢,這也可能是陶鯉不怕陶金的原因。

可就算陶鯉不怕陶金,老子就是老子,老子手裏還有雞毛撣子!

陶金抓住雞毛那一頭,狠狠抽在陶鯉的手背上。陶鯉一吃痛,一撒手,豬肚掉落在地。

“爹,你幹啥打我!痛死我了!”

手背上只有一層薄皮,其餘全是關節和指骨,打一下就讓人痛不欲生。

“不打不成材!你都要當爹了,還如此貪玩不懂事,我不打你,以後你兒子跟你一樣混賬,那可咋辦?”

“我不混賬,我是好人。”

陶金和陶鯉針鋒相對罵時,李梅花和吳美華在一旁沒少勸,但沒人聽她們的話。倒是李青青彎身撿起豬肚,一低頭,淚就掉下來了。

310男人哄哄就好了

陶鯉被雞毛撣子打手背,一條紅痕立現,那紅痕就像一條蜈蚣似的百爪撓心。他慣會忍耐,小傷小痛從來都忍著,這一次被陶金打了,他登時就喊痛,可見實在是打得痛。

李青青好心疼陶鯉被打,可她當兒媳婦的又不能妨礙陶鯉管教兒子。她只好拾起已沾了土的生豬肚,低著頭不看眾人只身前往竈間。

她舀了兩瓢清水洗生豬肚。

“二姐,我來幫你。”

李招娣搶過生豬肚,開始搓洗。豬肚掉在地上沾了些土,並不臟,再換一盆清水便立刻洗凈了。

李青青坐在竈膛口,發呆,眼睛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堂屋裏鬧哄哄的。

李梅花護著兒子,曾氏也指責陶金下了狠手,可陶金不依不饒地放狠話道:“陶鯉,你要是還不聽話,我就打到你聽話為止!”

聽話?

怎麽樣才算聽話?

陶鯉從早忙到晚,也就瞧見生豬肚灌水後噴水有趣,起了玩心。李青青承認她有幾個瞬間是極其厭惡陶鯉玩生豬肚,她也想有人收拾一下陶鯉,叫他心服口服地主動放下生豬肚,而不是一通打把他打怕了才低頭認錯。

“當家的,你怎麽能對親兒子下狠手?鯉兒的手背都被你打腫了!你可真狠心啊。”

“慈母多敗兒!他都要當爹的人還如此不懂事,我拿雞毛撣子打他一下又怎麽了?既然你這麽護著他,那我走!”

陶金怒氣沖發,走了。

李青青在竈間都能聽到李富貴和吳美華挽留他的聲音,但好話說盡也不頂用。而後,曾氏跟李家人告別,帶著陶家的子孫們也走了。

李青青很自責,她算是世上為數不多對陶鯉極有耐心的人之一,她不該見人多認為陶鯉玩生豬肚丟臉,她該想一個更體面的辦法勸陶鯉放下生豬肚,而不是鬧得不歡而散。

吳美華轉身進了竈間,“青青,都怪我,要不是我買了個豬肚來,又急於將豬肚洗幹凈好煮熟給你吃,也不會鬧得這麽僵。”

“娘,您買那麽貴的豬肚給我吃,也是一番好心,豈能怪你?是我沒管好陶鯉,害他挨了打還沒討到半點好處。”

“青青,你別自責,陶鯉他生氣了,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快將一塊手巾打濕,給他敷一敷。”

李青青讓出燒火的位子,打了一盆冷水將一塊幹手巾浸在水中,連盆端到堂屋裏。

李富貴面露不豫之色,正訓斥圍繞著陶鯉嘰嘰喳喳的女兒們。“你們就知道瞎起哄,鬧得你們二姐夫挨打了。依我看,你們也是皮癢想挨揍。”

李富貴在李家姑娘們心目中那是說一不二的人,人人都懼怕不已,做垂頭疊手乖乖認錯的樣子。

而高大的陶鯉,左手捂著挨打的右手手背,眼神不知道瞧著哪,眉頭微擰,嘴巴抿著,一副生氣的模樣。

李青青將木盆放下,將濕手巾擰至半幹,“夫君,我替你敷一敷手。”

陶鯉不言不語也不看她,任由她將手巾包住他整只右手。

“男人好面子,陶鯉雖不聰明卻也是要強的人,當著我們這麽多人的面挨了親老子的打,除了手痛外,面子上也過不去。青青,今晚你可好生哄哄他。”

“爹,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等豬肚煮好了,我便帶你娘和妹妹們回去,晚上你好生照顧陶鯉。”

“爹,天色已晚,你和娘就帶著妹妹們住一晚。家裏床、被褥都有現成的,大家擠擠就成。”

“那咋行?家裏沒人,萬一進賊了怎麽辦?”

李家家徒四壁,沒有值錢的東西,怎麽會進賊?“爹,你想多了。”

“反正我是不住的,我特意趕了牛車來就是為了回家去睡。”

李富貴不肯住,就算吳美華和李家姑娘們想在李青青家住一晚,那也絕不可能。既然李家人不住下,李青青只好叫李招娣多燒一鍋水,讓李家姑娘們抹香胰子洗澡後再回去。

亥時初,豬肚燉好了,收縮成一團,用筷子一插就能穿透。而李家人除了李富貴、吳美華和李招娣三人未洗澡外,其餘人全洗得渾身香噴噴,這惹得李招娣也抓緊時間去洗。

臨行前,李青青從家裏裝了一籃子粽子、鹹蛋、魚幹等東西讓吳美華帶回家去。

吳美華推脫不要,架不住硬塞,只得收下。“青青,你婆婆說你村裏有幾個媳婦煮熟了豬肚就一邊拿刀割一邊吃,不放任何鹽調味就那麽吃。我回她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不加鹽就吃?她無話可說。我想你肯定是吃不下的,豬肚已經切成了細絲,撒了少量鹽,你加點蔥姜蒜炒一炒再吃。”

沒任何調味的豬肚一邊割一邊吃?李青青確實吃不下,“娘,還好有你替我說話。”

李招娣終於洗好了,踏上了牛車。

“傻丫頭,我不替你說話替誰說話。好了,別在外吹風,去哄陶鯉。”

“爹,趕牛車慢一點,別著急。明兒個端午節,要是天氣好,帶妹妹們去看劃龍舟。”

送走李家人後,李青青長舒一口氣,再度踏進堂屋。

八仙桌上點了一根蠟燭,燭光搖曳,陶鯉一動不動似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

“夫君,你跟誰置氣呢?大家全都走了,你誰也沒送,還杵在這裏幹啥?去洗洗,別一身臭汗在這裏犯傻。”

陶鯉仿若未聞。

“陶鯉,我喊你去浴房洗洗,你沒聽到?”

陶鯉依舊不答。

李青青只好撓他癢癢,腋下的胳肢窩、腰等處全撓了一遍。

陶鯉怕癢,為躲癢癢,終於動了,“娘子,別鬧。”

“誰鬧了?”

“你撓我癢癢。”

“我喊了你那麽多遍,你沒反應,我只好出此下策。你不說話,我還以為你跟我置氣呢。傻子,別犟了,去洗洗。”

“我不想洗,我手疼。”

李青青心知他還有氣未宣洩出來,便道:“你可以用左手洗,你聽話去洗,我就給你弄弄。”

“咋弄?”

“像上回在山洞躲雨時那樣弄,難道你不喜歡?”

陶鯉怎麽會不喜歡?他愛死了那種感覺!被打的委屈被期待代替,“好,我去洗,娘子,等我。”

311鴿毛飛上天

次早,天尚未亮,熟睡中的李青青和陶鯉被雞飛鴿子跳的聲音吵醒。

“娘子,咋這麽吵?”

昨兒個吳美華捉了一只老母雞來,除去燉了兩只鴿子,還剩下四只鴿子。也就是說,這些響聲是一只老母雞和四只鴿子發出來的。因李青青不愛養雞鴨之類的,怕雞鴨到處拉屎弄得家裏臟,是以新宅沒有建雞籠、鳥籠之類的。她將兩舊的竹籮筐分別倒扣裝進一只母雞和四只鴿子,每個竹籮筐上分別擱兩塊石頭,權當臨時雞籠和鳥籠。

她如實告訴陶鯉。

“怪不得我老是聽到咕咕聲,還以為是誰肚子肚子餓得慌。”

鴿子咕咕叫,陶鯉竟誤以為是誰餓肚子了?

李青青笑道:“夫君,你可真傻!昨兒個咱家做了那麽多好吃的,誰能餓得慌?連鴿子的叫聲都分不出來,我的傻夫君,讓我說你啥好?不過,昨兒個我吃了燉鴿子,竈間還有一個豬肚等著我吃,眼下老母雞和四只鴿子先不吃,得把它們養起來,過段時間再吃。夫君,你會不會做雞籠?”

“不會。”

陶鯉不會做雞籠,總不能讓一只母雞和四只鴿子一直關在倒扣的籮筐裏,白天太不透氣了,可別把好好的老母雞和鴿子給憋死了。“夫君,你不會做也得去找村裏人學,今兒個是端午節了,大家都在家,你瞅著誰家有雞籠,你就去找人家教你做雞籠。”

“娘子,不要做雞籠,讓老母雞和鴿子跟我們一起睡。”

什麽?讓老母雞和鴿子一起跟人睡?

那好好的床和被褥還不得處處皆是雞屎、鳥屎?而房裏的梳妝臺、箱籠、衣裳等也會遭殃!

“陶鯉,你是不是傻?哪有人跟雞、鴿子睡覺的?”

“對啊,娘子,我傻。”

陶鯉主動承認傻,李青青哭笑不得,鄭重告訴他:“人睡在床上,雞睡在雞籠裏,鳥睡在鳥籠裏,懂嗎?”

“哦。”

李青青困得很,聽雞和鴿子們撲騰久了漸漸消停下來,她便昏昏入睡。

忽聽陶鯉大喊:“母雞別跑,鴿子不許飛,我追不上你們。”

只聽見咕咕咕地叫聲伴隨著母雞撞到門,鴿子在家裏胡亂的飛,簡直是亂到不行。

李青青才入睡,又被吵醒,一摸陶鯉不在身邊,她實在是惱火。母雞和四只鴿子皆被倒扣在竹籮筐裏,穩當得很,一定是陶鯉偷偷摸摸將石頭拿開,又將倒扣的籮筐給掀了,母雞和鴿子本就咕咕叫想四處飛躥,逮著逃生的機會可不得可勁地撲騰?

原本她想著陶鯉人高手長,抓一只母雞和四只鴿子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可聽到一堂屋裏傳來瓷瓶摔碎的聲音,她再也躺不住了,只得翻身下床查看發生了什麽情況。

李青青一打開房門,就有兩只黑影飛進去,母雞咕咕叫的聲音也在她身邊。天還沒亮起來,四處一片漆黑,極力睜眼才能看個大概。她不敢亂動,就怕什麽東西絆了腳摔跤可不好。她指望著陶鯉立刻將一只老母雞和四只鴿子全給抓住,可陶鯉絲毫沒察覺房門被打開,更不知道兩只鴿子飛進房,他摸黑亂抓,連根雞毛都沒抓到。

“陶鯉,瞧瞧你幹的好事!”

老母雞撲騰,鴿子亂飛,實在是吵鬧至極,她滿漢怒氣的聲音就像烈日下的一把火,真想一把火把老母雞和鴿子燒得毛都不剩。

陶鯉循聲望去,依稀見有個人影在房門邊,“娘子?你咋醒了?”

“要不是你把籮筐給掀了,老母雞和鴿子亂飛亂撞,我能被吵醒?你咋連根蠟燭都不點,就這麽摸瞎抓雞和鴿子?”

“娘子,我聽見老母雞和鴿子吵,便想叫它們別吵了。可一打開籮筐,老母雞亂跑,鴿子亂飛,我追不上也抓不住啊。”

陶鯉說的是實情,聽著也很好笑,但李青青笑不出來,她真要被氣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你一個八尺大漢,連一只老母雞和四只鴿子都抓不住?這可是我娘花大價錢買來給我補身子的,要是少了什麽,你就等著挨揍!”

李青青被吵得煩,索性關上門,什麽也不管,任由陶鯉摸黑胡來。可房內兩只鴿子亂飛,還不停地咕咕咕咕,實在是叫她心煩不已。

鴿子會飛,可不好抓,怎麽才能四只鴿子全抓住?

“娘子,我抓住老母雞了。”

“啊!它啄了我一下,又跑了!”

李青青剛想誇他有點能幹,竟有把母雞給放走了?連母雞都抓不住,四只鴿子豈不是飛得更遠?

眼下跟陶鯉置氣也沒用,她再次打開門,“陶鯉,你去拿火折子點火把。”

“好,娘子。”

趁著陶鯉去點火把,她思考如何才能抓住鴿子。鴿子會飛,沒人有那麽高,只能架竹梯去抓。可鴿子靈活地飛來飛去,人站在木梯上很難抓住。得用長木棍才行,可長木棍把鴿子敲暈甚至敲死那就不新鮮了,怎麽才能活捉鴿子呢?

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個辦法。

等陶鯉舉了火把來,瞬間照亮了堂屋,老母雞毫無章法四處亂竄,在火光照射下無處遁形,很快便抓住了。可四只鴿子在屋子裏到處飛,陶鯉想抓也抓不到。

“娘子,鴿子要是飛走了可咋辦?”

“涼拌。”

“為啥要涼辦?”

“傻子!你跟我進房,我自有妙計。”

陶鯉為她舉著火把,她開始穿針引線,制作布兜。

“娘子,你這是做什麽?”

“你別問那麽多,等會就知道是做什麽。”

陶鯉果真不言,安靜地舉著火把看她縫制東西。

一刻後,李青青找了根竹竿,拿瘦竹條將布兜串了個口子,再綁緊在竹竿上。

“夫君,看見鴿子在哪,就把這口子對準鴿子,準能把鴿子套進來。”

竹竿很長,要舉起並準確套鴿子實屬不易,再加上火把照出的火光將整個堂屋都照的亮堂,鴿子逃得更快。

多次撲空後,陶鯉總算套住了一只鴿子!

接下來,陶鯉鬥志昂揚,跟其餘三只鴿子鬥智鬥勇,周旋了近半個時辰,天微微亮時才將鴿子們悉數捕獲,再度關進籮筐裏。

“這下你總算看清楚母雞和鴿子多好玩了吧,你還想跟它們一起睡覺嗎?”

陶鯉筋疲力盡,額頭滿是汗,“不想了,娘子,我要跟村裏人學做雞籠、鳥籠。”

312做雞籠和鳥籠

陶鯉手上被雞毛撣子打出來的那道痕,過了一夜還是像條蜈蚣趴在他手背上。

李青青心疼陶鯉,便想方設法彌補他,煮上粽子和雞子後,她又將豬肚爆炒,煮了兩碗肉絲面。

案板上擺上一碗棕子、一碗蒸熟未剝殼的雞子、一盤爆炒豬肚、一碟醬瓜、兩碗肉絲面和兩雙筷子。

“夫君,吃早飯了。”

陶鯉走進竈間,看案板上擺了那麽多樣東西,忙問:“娘子,早飯怎麽如此豐盛?”

那還不是想讓他吃好點?他竟然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李青青微怒“我樂意,你管得著麽?”

“哦。”

“你吃不吃?”

“吃吃吃!娘子做的我都愛吃!”

這還差不多。

兩人並排坐在案板前,她不斷給陶鯉夾豬肚。豬肚切的極細,加入蔥姜蒜和少許辣椒爆炒後,極其下飯。陶鯉非常愛吃,一盤豬肚大部分進了他的肚子,她只吃了幾筷子而已。

吃完早飯,陶鯉主動洗碗。

“娘子,待會兒你做什麽?”

“我看你做雞籠。”

“好。”

陶鯉這人不懂記仇記恨什麽的,洗完碗便拉著李青青去找陶金學怎麽做雞籠子。

兩人走在烏山村的主路上,孩子們每人胸前掛著五彩繽紛的蛋兜,裏面裝了一個或兩三個雞子,相互攀比誰的蛋兜更好看,誰蛋兜裏裝的雞子更多。

蛋兜是端午節孩子們專屬又愛玩的玩物之一,陶鯉小孩心性,她沒給他做蛋兜,他會不會去搶別人的蛋兜玩?

她憂心不已,“夫君,我忘了給你做蛋兜!”

“娘子,我這麽大的人了,不用蛋兜。”

“真的?”

“當然啦。”

陶鯉不玩蛋兜,那也好,省得他這麽大的人跟小孩一樣脖子上掛著蛋兜被人取笑。

“那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玩蛋兜的?”

“娶了娘子後。”

那陶鯉也就這兩年才不玩蛋兜而已!“娶了我,跟你不玩蛋兜有什麽關系?”

“去年端午節,娘說我成家了,不能再玩蛋兜,不然沒有粽子吃。”

原來陶鯉並非自願不玩蛋兜,而是被李梅花以沒有粽子吃要挾,他才被迫不玩蛋兜。還好他已經不玩蛋兜了,不然以後每個端午節,他跟自個兒的孩子一樣將蛋兜掛在脖子上,她會生出養了兩個孩子的感覺!

離陶家舊宅還剩一射之地,一村民提著一塊豬肉經過,李青青毫無異樣。

陶鯉吃驚極了,“娘子,你聞到了肉腥味也不吐了?”

“我沒聞到很腥的肉味。”

“為啥啊?娘子,你鼻子壞了嗎?”

李青青鼻子通氣,聞得到粽子香,鼻子好用得很。“瞎說!”

“娘子,你以為一聞到什麽腥味就吐了,今兒個不吐了!”

被陶鯉這麽一說,她仔細想想還真是!自打進入五月份後,她幾乎不怎麽吐了!她想起吳美華說的話,認真解釋給陶鯉聽。“夫君,一般女人懷有身孕的頭三個月吐得厲害,第四個月開始就好轉,胃口也會變好。大夫把脈說我是二月份懷上的,二、三、四正好過了三個月,現在是五月份,開始不怎麽吐是正常的。”

“娘子,為啥只吐三個月?我還以為會吐到生呢。”

陶鯉這傻子亂說話,實在是太過分了!如果從懷上孩子吐到生孩子,那她豈不是要瘦如幹柴?

李青青冷哼一聲,快步走向舊宅。

“娘子,等等我。”

李青青才不等他,加快步子往前走。

陶鯉腿長又三步並作兩步來追趕她,還沒走幾步就追上她了,“娘子,你咋了?”

“你想我懷胎十月便吐十個月,說什麽疼我愛我,全是騙人的!”

“不是,娘子,我一點也不想你吐,看你吐可難受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

“哦。”

陶鯉和李青青沈默地走進陶家舊宅。

陶秋月一見著李青青便喜笑顏開,“大嫂,你可算來了!”

“才隔了幾個時辰而已,就想我了?”

“是啊,大嫂。”

李青青和陶秋月手拉手走進屋,曾氏正在慢吞吞地吃粽子,老人上了年紀牙口不好,粽子又很粘牙,必須小心翼翼地吃。

“青青,過來吃粽子。”

“奶奶,我在家吃過了,我幫你剝粽子吃。”

“我吃完這個就算了,粽子粘牙,可別把我僅剩的幾顆牙齒給弄壞了。”

李青青上桌伺候曾氏吃東西。

陶鯉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不見陶金的蹤影。他張嘴問曾氏道:“奶奶,我爹呢?”

“你爹一大早扛著鐵耙去田裏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那我去田裏找爹。”

“你爹等會就回來了,在家等著就行。看你火急火燎的樣子,有啥事要非找你爹不可?”

“我想讓爹教我做雞籠、鳥籠。”

“這事簡單,等我吃完粽子,我來教你。”

陶鯉驚詫地問:“奶奶,你怎麽會做雞籠和鳥籠?”

“別看我老了,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別說做雞籠和鳥籠,就是叫我蓋個茅草屋,我也會。只不過,現在身體不行,不能爬高上低。老了老了,人沒用處了。”

“奶奶,您可別這麽說,您長命百歲,是咱家的寶。”

李青青這一句話,把曾氏哄得笑容可掬。

過了一會兒,曾氏道:“青青,你和大孫子一起去老木匠家借兩把鋸和一把打孔的鉆子來。”

陶鯉信心滿滿地說道:“奶奶,我一個人去就行。”

“你連話都說不利索,還想找人借對東西?”

“奶奶,我真能借到。”

曾氏還是不同意陶鯉一人去。

“奶奶,咱們就讓他一人去,看他能不能借到正確的東西。”

陶鯉走後,陶金便回家吃早飯,等陶金吃完了,還不見陶鯉回來。陶家人要一起去找陶鯉,才出家門就見陶鯉和老木匠一起走來。

陶鯉委實是說錯了,找老木匠借兩把鋸孔的簪子。老木匠聽不明白,聽說要做雞籠和鳥籠,才挑了幾樣家夥跟陶鯉一起來的。

老木匠慣會做床、幾等家具,雞籠、鳥籠這些太簡單了,不需要他出手。陶家人給他準備了好糕點,他一邊吃著一邊指導陶鯉坐雞籠和鳥籠。

陶鯉人笨,要麽木頭沒鋸好,要麽鉆孔位置不對,老木匠劈頭蓋臉一通罵。

看著陶鯉滿頭大汗,李青青實在是擔心他能不能做成雞籠和鳥籠。

313割艾草

巳時末,李梅花在竈間忙著準備午飯,她吩咐黃玉霞和李青青兩人同去割艾草。

堂屋裏陶鯉跪在地上雙手用鉆打孔,他用鉆子很不熟練,不能順著一個孔鉆下去,惹得老木匠罵道:“男人會搞女人就會鉆孔,你還咋恁地傻?”

陶鯉被罵也一聲不吭,繼續打孔。

可陶家人頗有怨言,特別是李梅花早想把老木匠轟走,奈何陶金和曾氏對老木匠以禮相待,端午節這天也沒有趕人走的道理,李梅花只得作罷,催促著兩兒媳婦即刻出發去割艾草。

埋頭幹活的陶鯉,見李青青拿著刀往外走,“娘子,你去哪?”

李青青答道:“我去割艾草。”

“娘子,你別去,我去。”

李梅花可不同意, “割艾草是女人幹的活,鯉兒你做雞籠就行。”

“娘,青青懷有身孕,她去我不放心。”

“有玉霞在,你有啥不放心的?”

“是啊,大哥,有我照顧嫂子,肯定沒事。”

陶鯉跟李青青一向是形影不離,今兒個天氣十分悶熱,割艾草不是難事可也不簡單,割完艾草還得背回家,他不舍得讓她累著。

“不行,我得去。”

陶鯉一門心思要跟李青青同去割艾草。

老木匠特氣惱,“你還做不做了?不做,我回家去了!”

老木匠脾氣暴躁,原本陶家人起了分歧就有點亂,他再攪合一下,頓時忙作一團。

李梅花勸陶鯉安心在老木匠的指導下做雞籠,她一方面又催著李青青和黃玉霞趕緊去割艾草,去晚了說不定都被別人割完了。

“不行,我得跟娘子一起去!雞籠我不做了!”

不做雞籠怎麽行?家裏的老母雞還被籮筐倒扣著,就等著雞籠做好將老母雞挪窩到雞籠裏。

李青青開口道:“夫君,雞籠必須做,我割艾草十幾年有經驗,你不必擔心。”

“不,娘子,我要跟你一起去。”

李梅花氣的跺腳,“陶鯉,你咋這麽不聽話?今兒個端午節,趁著老木匠教你做雞籠,你趕緊做完。等會吃完午飯,咱們去看人劃龍舟。”

雞籠要做,劃龍舟要看,可陪李青青一起去割艾草也很重要。“娘,我要陪娘子割艾草,然後再做雞籠,看劃龍舟。”

“我的傻兒子,你又不是那麽能幹的人,你就聽娘一句勸,在家呆著聽老木匠教你做雞籠。”

“不,我要跟娘子去割艾草。”

老木匠耐著性子聽了多時,總算聽出來陶鯉這傻男人就是個驢脾氣,誰的話也不聽,一股腦兒要跟媳婦去割艾草!“既然不想做雞籠,那我也不留在這礙眼!”

老木匠氣哼哼地離開。

“陶鯉,瞧瞧你辦的這事!”

李梅花罵完陶鯉,趕忙去竈間拿了一串肉粽和四枚煮熟的雞子,追出去了。

老木匠已經被氣走,雞籠還得做,再怎麽罵陶鯉也沒用,曾氏和陶金商量了一下,讓陶鯉陪李青青去割艾草,陶金做雞籠,黃玉霞留下給李梅花打下手準備午飯要吃的五黃。

陶鯉拍手叫好!

李青青卻不大高興,代替陶鯉給陶家人道歉,曾氏和陶金揮揮手表示沒關系。

頃刻間,陶鯉拿著兩把刀,和李青青並肩走出陶家舊宅。

有些不大講究時辰的村民,已經抱著一捆捆割好的艾草回家了。

“娘子,她們咋割了艾草回來?”

“早點去割,艾草多,去晚了興許只剩下新長出來沒多久的嫩艾草。”

“咱們現在去晚麽?”

“不早不晚。”

兩人快走出烏山村時,李梅花追來叮囑道:“青青,你今年就要生,到時候坐月子要用艾草泡水擦洗身子和泡腳,洗三禮也要泡艾草水給孩子沐浴,咱家人又多,冬天艾草泡腳也好。你倆多割點,越多越好。”

“娘,曉得了。”

艾草不是什麽矜貴植物,一叢叢一簇簇在田間地頭隨處可見,但靠水向陽的地方艾草長得最為茂盛。

是以,李青青幾乎不看近處的艾草,只去尋找某一處還未被人割走的茂密艾草。

但陶鯉不懂,他逮著艾草就割,不管是幾根還是一大把,看見了艾草就彎身去割。

艾草有獨特的香味,說不上很好聞卻也不難聞,陶鯉雙手掐著一大把艾草,走了幾步就會有一兩根溜出來,“哎呀,掉了掉了。”

李青青看不過眼,返回路邊折了柳條將那一大把艾草攔腰綁起來。

陶鯉再次將艾草拎在手上,發現再也不容易掉了,“娘子,你真厲害。”

這有什麽厲害的?簡單至極的事情,誰都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也就陶鯉這樣的傻瓜總是事倍功半,不會想怎麽做才能事半功倍。

他仍舊是見著散亂的艾草就去割,絲毫不知疲累。

“夫君,咱們看到的這些艾草都是被人割剩的,你沒必要見著幾根也彎腰割一次,浪費力氣。”

“娘子,你咋知道被人割過?”

割過的艾草留下了矮樁子,一眼就能辨別。割艾草就像割韭菜,割了一茬還會長起來,是以人們都割艾草,而不是將艾草連根拔起。

天氣悶熱,她不想多做解釋,只命令陶鯉跟她走就是。

艾草葉深綠色,背面有灰色濃毛,蒼綠色的身影散發出濃郁又獨特的香氣,極為好找。在離良田不遠的小溪邊,李青青找到了一大叢尚未被人割過高及她腰間的艾草!這樣的艾草老嫩始終,幹什麽都很適合。

李青青要舉刀割艾草。

陶鯉連忙將她請到一旁樹蔭下歇著,“娘子,我來割艾草。”

“我幫你快一點。”

“不要不要,娘子你在這歇著。”

今天太陽不大,卻很悶熱,走了那麽遠的路才找到這麽好的艾草叢,也算值得了。李青青確實有點累了,便依了陶鯉的意思站在樹下歇。

陶鯉幹活不懂惜力,舉刀就唰唰的割起來。他手起刀落,割下的艾草擺在身後,那艾草樁子整齊的排成一條直線!

別人割艾草都很隨意,陶鯉倒好拿出了割稻子的架勢來割艾草,割的又快又好。

李青青雖是歇著卻也不閑著,她折了數根柔軟的荊條,待會兒可以捆艾草。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314吃五黃

陶鯉不知疲乏的將一大叢艾草全部放倒,他又舉刀霍霍向旁邊的一大簇艾草。

李青青急忙制止,“夫君,別再割艾草了,咱們割的足夠多了。”

陶鯉回頭一看,他割倒的艾草整整齊齊地碼放堆成了一座綠色的小丘陵,看起來確實很多。他拿捏不準到底多不多,便問:“娘子,艾草真的割夠了?”

李青青無比肯定地保證足夠了。

“娘子,我怕不夠,還是再多割點。”

“你割著不怕累,這麽多怎麽拿回去?”

“我來回多跑幾趟背回去。”

“真的不用再割了。”

陶鯉不聽勸,好似割艾草割上癮了,割了放下,放好後又繼續割,重覆了數遍這樣的動作正,直至又一大簇艾草全部倒下才罷休。

之前那一座綠色丘陵已經變成一座綠山,陶鯉心滿意足,“娘子,艾草割好了。”

因艾草多割了那麽多,李青青也只得多折一些荊條當捆艾草的繩子。荊條太柔韌,極不好折,是以她速度慢了些。

陶鯉見地上有多根軟軟的荊條,她踮起腳還在折荊條,“娘子,你折這麽多荊條,可不是留著打孩子?”

打孩子?虧陶鯉想得出來!“你可真行!”

“娘子,我是很能幹,很行的。”

陶鯉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李青青不想再聽牛頭不對馬嘴的答話,闡述了荊條的用處是捆艾草,而非打人。

陶鯉總算明白了荊條的用處,將一大堆艾草分別像捆柴一樣捆成一捆捆的,然後他一次抱一大摞回家,留李青青看守艾草。

待他再次返回,他擔著扁擔,將剩下所有的艾草分別放在扁擔兩頭,左右兩頭的艾草比陶鯉的腰還粗壯上兩圈。

李青青有點擔憂,“夫君,沈麽?要不要我抱幾捆?”

“不沈不沈,娘子,我能挑得動。”

“真能挑得動?”

“能。”陶鯉舉重若輕地挑起了那麽多艾草,“咱們趕緊回家,大家等著我們吃午飯呢。”

端午節除了早上要吃粽子和雞子外,中午吃五黃也是必不可少的儀式之一。待李青青和陶鯉一進門,艾草還沒曬,陶家人便催兩人入席吃午飯。

五黃分別為黃鱔燒肉,涼拌黃瓜,紅燒黃魚,鹹鴨蛋黃,雄黃酒,另有幾個爽口開胃菜,擺滿了一桌。

因是端午節,所有人都圍坐一桌,曾氏開始吃後,其餘人才動筷子。

曾氏和李梅花一個勁地勸大家五黃樣樣都要吃,“吃了五黃就會五毒不侵,歲歲平安。”

五黃中的四個菜,男女老少都能吃,而端午喝雄黃酒是多年流傳下來的老習俗,有句老話叫飲了雄黃酒,病魔都遠走。但雄黃酒是燒酒中加了雄黃,大人喝沒事,小孩和懷有身孕的女人是絕對不能沾的。是以,當陶家人舉杯喝雄黃酒的時候,李青青、陶秋月和陶冬雪只能以湯代酒和大家碰杯。

飲完一巡雄黃酒,曾氏碗裏倒滿了一碗雄黃酒,“青青,你過來。”

李青青聽話行至曾氏身邊。

曾氏手蘸上雄黃酒,在李青青的額頭、耳朵後、手掌心三處塗抹了雄黃酒,曾氏念念有詞道:“抹了雄黃酒,平安毒不侵。”

隨後,陶秋月和陶冬雪分別被叫去塗抹雄黃酒,與李青青不同的是曾氏給她倆額頭上蘸雄黃酒寫了個“王”字,然後才塗抹耳後和手掌心處。

雄黃酒味道有點刺鼻,但這絕不影響李青青的好食欲。黃鱔無刺,肉嫩;黃魚不腥,魚肉像蒜瓣似的,緊致又好吃;而涼拌黃瓜爽口,鹹蛋和其他素菜配著吃便不覺得多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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