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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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親朋好友們到場，在主廳舉行隆重、莊嚴的入殮儀式，再放入棺材，然後停棺三天再出殯。
可是，與神情悲痛的李富貴和吳美華不同，邵氏假惺惺掉了兩滴淚後，便開始找理由推卸責任。
邵氏道：“富貴，美華，奶奶一直是你們照顧，她的身後事自然也由你們來操辦。停棺的地方必須在你們家，從入殮到出殯的一日三餐和大酒席、以及請人吹奏哀樂、請僧侶道士為奶奶做法事超度，這些事情也得你們來做。”
李富貴和吳美華隱忍慣了，又照顧了賀氏半輩子，兩人對賀氏的感情頗深。但兩人實在是沒料到邵氏竟把所有事情撇得幹幹凈凈，仿佛今日喪命的人只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吳美華氣急，“大嫂，做人不能這樣！”
“梅花，瞧你說的，我哪樣了？難道我和你大哥啥事也不做？像找人去給親戚們報喪、請風水先生來選墓地，這兩件事我們絕不推辭。”
去報喪給親戚們聽，以及請風水先生為賀氏選一塊風水寶地當墓地，這些都是做面子的事情！真正費錢又耗費精力的是操辦喪事！那些事，邵氏全部推到李富貴和吳美華身上，簡直是太過分了。
仗著李富貴和吳美華都是老實人，家裏又全是女人，沒人撐腰，而邵氏生了兩個兒子，硬得起來！但有陶鯉在場，李青青有什麽好怕的？她絕不容許邵氏再作威作福，欺負她的爹娘！
李青青拿帕子拭淚，開口道：“大娘，您一輩子在我爹娘頭上強硬慣了，對曾祖母也從未孝順過！如今，曾祖母去世了，辦喪事就在我們家，可以！停棺在我們家，也可以！但是，你若既不想出錢也不想出力，那你只怕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邵氏蠻橫地翻白眼，不屑地說道：“青青，你一個出嫁女，娘家人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
“我是嫁人了不錯！可曾祖母從小就帶我，她壽終正寢，我爹娘忙不過來，家裏妹妹們還小，我肯定要幫忙。大娘，若是你覺得我沒說話的資格，咱們不如請裏長大人來斷一斷，看看裏長大人是不是支持你生前不奉養曾祖母，曾祖母過世你也躲得遠遠的。”
都道家醜不可外揚，一旦請了裏長，那邵氏的小九九便傳得人盡皆知！死者為大，不把死者放在眼裏，會被人戳脊梁骨！李青青就不信邵氏還敢拿張作喬胡作非為！
邵氏語氣軟了一點點，“裏長大人那麽忙，請他來做什麽？辦喪事要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何必叫個外人來橫插一腳？”
“大娘，您是擔心裏長大人斷定你做錯了，要你出錢又出力，到時候傳得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吧！”
邵氏氣得瞪大雙眼，沖上去擡手要打人。
陶鯉立刻抓住邵氏的手，微微向後擰。
“哎唷哎唷，疼死我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奶奶屍骨未寒，你們就欺負我！”邵氏倒打一耙！
“正因為曾祖母屍骨未寒，我才容不得你如此撒野！大娘，我把話撂在這裏，治喪事的所有費用，大伯大娘和我爹娘平分！”
“憑啥平分？奶奶一直住在你們家，你們一大家人照顧她，還不看有利可圖！我早就知道奶奶有兩個金鐲子，這些年也沒見她戴，肯定是給你們了。兩個金鐲子當掉，足夠付掉治喪事的錢。想叫我出錢，門都沒有！”
“大娘，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奶奶的兩個金鐲子，不是在分家前就當掉換成銀子，全被你搶去了嗎？你翻臉不認賬，當我們全家人都是傻子？大娘，我是看你大伯娶了你的份上才叫你一聲大娘！你要是做人那麽絕情，你可別怪我在外散播謠言，抹黑你！你可要知道兩個堂哥還沒娶妻，一旦你名聲臭了，就算兩個堂哥再好，誰敢在惡婆婆手下當小媳婦吃苦受累又不討好？”
李文彬和李文星都沒娶妻，這可是邵氏的心病！
邵氏似發了瘋的狼狗，瘋狂撲向李青青，“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你敢亂造謠，我就敢詛咒你斷子絕孫！”
陶鯉死死地鉗制住邵氏，任由邵氏上蹦下跳也無濟於事。
李富貴一聽就惱火，“大嫂，你說什麽混帳話？我請你出去！”
“我就不出去！我還沒罵完！”
陶鯉倏然開口：“大娘，你再罵青青，我打你。”
“你個傻子！你也想打我？”
陶鯉聲嘶力竭地吼道：“我不是傻子！”
他吼聲震天，不僅把哭泣中的李家姑娘們嚇得忘了哭，還把邵氏給震懾住了。
李青青把陶鯉拉到一旁哄道：“夫君，罵你的人才是傻子！”
邵氏輕蔑地回道：“傻子就是傻子，遮遮掩掩也掩蓋不住是傻子的事實！”
吳美華極其中意陶鯉這個二女婿，聽陶鯉被邵氏貶得一文不值，她再也聽不下去，“大嫂，你不想幫忙治喪事，那就請你離開！”
“你讓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沒面子？我好歹是你大嫂呢！”
邵氏沖著李富貴、吳美華、陶鯉和李青青耀武揚威，氣得李青青怒氣上頭，抄起一掃帚！
“青青，你敢打我這個當大娘的人？你大可試試看。”
“我有什麽不敢的？你這種人不配當我大娘！”
邵氏想罵回去，被李發財拉住，“你嫌不嫌丟人？就為了省幾個錢，跟富貴一家人都撕破臉了！你不出錢辦喪事，我出！”
264逝者已矣
大吵一架後的第二天，性格乖張的邵氏改頭換面，事事跟李富貴和吳美華夫妻商量，對枕邊人李發財也敬重有加。
邵氏為何改變這麽大？到底發生了什麽？李富貴和吳美華不得而知。
但多年不睦的妯娌有商有量辦喪事，再加上家裏人齊心，五服之內的村民們也盡心幫忙，喪事倒也辦得有木有樣。
賀氏是二月二十七上午去世，二十八行小殮，二十九行大殮，親戚朋友都到場，李青青的公婆李梅花和陶金來了，王滿生帶著李青花和二蛋也來了，皆行了至親敬酒禮。李家人依次跪在棺材的右邊，靠近賀氏上半身，雙手捧著滿滿一杯酒三叩首，用手蘸幾滴撒在棺材裏，然後把酒澆在地上。
而說好要娶李招娣的百裏燒，除了授課外，便趕來跟李家子孫一樣披麻戴孝，給賀氏燒香燒紙，還行了敬酒禮。可以說，百裏燒雖未和李招娣行夫妻之禮，但他的行為無一不表明他已經把自己看作是李家的女婿了。
在賀氏去世到出殯的幾天時間內，李家姑娘們日日哭得雙眼紅腫，吳美華更是屢次哭得背過氣去。賀氏是方圓十裏有名的長壽老人，附近村民自發趕來上香跪拜，勸她們節哀順變。
因李家人多又不寬敞，廳裏停棺後更顯狹窄，在院裏搭了草棚子才顯得寬闊了些。李青青和陶鯉每天清早就來豐頌村幫忙，入夜後才由王大聖和一些山賊們護送回烏山村。買田置宅的事情有些眉目，但她無心去搞那些事，便暫且擱置，仍放出消息稱要買好田買好宅。
三月初三午正時分，八仙擡著棺材，將賀氏下葬。
女眷們哭天搶地，不想讓賀氏下葬，李富貴和李發財默默掉淚，明亮的天空蒙上灰色，變得暗淡無光。
當天下午，李家人總算閑了些，能坐下來歇歇。
望著處處揚著白幡的李家，天漸漸陰下來，十分契合李家人的心境。
李青青安慰吳美華道：“娘，曾祖母過世，你照顧她最久，感情最深，你已經哭了那麽多次，以後可別老是掉淚，別哭壞了眼睛。曾祖母活了那麽多歲數，她是自然老去，跟曾祖父在地下團聚，咱們應該為他們開心。”
吳美華帶著哭腔說道：“青青，我知道奶奶去世是壽終正寢，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把她當作是自己的親娘來照顧，她也不嫌棄我沒能為李家生個男丁延續香火。她幫我帶大你們這群孩子，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些，她倒撒手人寰了。她苦了一輩子，沒能享過一天的福，我心裏有愧啊。”
賀氏活了八十多年，死了丈夫，兒子兒媳也早亡，可謂是命途多舛，但她幫小孫子和小孫媳婦拉扯到了七個姑娘，這份恩情實在大於天。
李青青回話道：“娘，曾祖母是苦命人，可您從來都沒有苛待過她啊。家裏有什麽好吃的，您最先就要給曾祖母留一份，就算曾祖母大小便失禁，您勤給她擦身子，洗被褥，沒叫她睡在屎尿窩裏，您對曾祖母孝順極了，曾祖母在黃泉下會保佑咱家人丁興旺，繁榮昌盛。”
李招娣開口道：“娘，如果要說心中有愧，那我才是對不起曾祖母。您和爹見曾祖母情況不好，曾叫我去催百裏先生早點成婚沖喜，借此讓曾祖母的病好起來。但我害羞，怕被拒絕，就那麽拖著，拖到曾祖母去世才追悔莫及。”
還有沖喜這麽回事？
李青青第一次聽說！“招娣，也不能怪你。你一介女流，怎好意思開口？往日你對曾祖母百依百順，已是對她的孝敬。相信曾祖母也不會怪你沒有提早成婚為她沖喜。”
李招娣卻覺得沒能為賀氏沖喜是她沒盡到曾孫女的責任。
吳美華唉聲嘆氣，才道：“我和你爹也就那麽一說，你不願意去開口，嫌難為情，後面也就不再提了。現在，你曾祖母已經過世。看百裏燒每日來得勤，就跟陶鯉這親女婿似的。你倆的婚事差不離，我便也沒什麽擔心的，你曾祖母在天上看見百裏燒這曾孫女婿如此的好，也會覺得欣慰。”
坐了多時一直沒開口的李青花，插了一嘴道：“青青，招娣，你們都能嫁給好男人，我這個當姐姐的實在是為你們高興，曾祖母也會很高興的。”
李青青手輕按在李青花肩上，道：“大姐，你有大姐夫和二蛋，都說有子萬事足，你也會很幸福的。”
“有子萬事足？有孩子又怎麽樣？跟我過一輩子的是王滿生，而不是二蛋啊！二蛋已經不小了，再過十年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到時候我就能當婆婆，抱孫子了。”
李青花當婆婆，抱孫子！
吳美華覺得並不遙遠，“青花，但願我和你爹都能活到二蛋娶妻生子的年紀。”
“娘，也就十來年，您和爹長命百歲，一定能活到那時候。”
李招娣聽到什麽婆婆和抱孫子就覺得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她直言不諱道：“可是，大姐，你還很年輕，也才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年紀，怎麽能巴望著當婆婆呢？”
“我也就那點指望，是不是很沒出息？沒辦法啊，我嫁錯了男人，王滿生就是爛泥巴扶不上墻，就連這次曾祖母過世，早早有人去報喪，我跟他三番五次說要來看曾祖母入殮，他跟我吵了多少次？要不是想著曾祖母一把年紀去世了，我拉上一大家子人來，也長長臉，不然我真的懶得求他。”
王滿生入殮時送了李青花和二蛋來，當天便回去了。李青花帶著二蛋在娘家住到這一天，王滿生再也沒來過。就沖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王滿生和李青花夫妻感情不好。
吳美華滿臉愁容，“青花，王滿生就那麽個人，你都為他生下二蛋，還不是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初，嫁給王滿生，你也是很滿意的。”
“娘，當初我不懂事，現在才知道婚後生活有多不容易。娘，我從來不怪你和爹，怪只怪自己太軟弱，被他欺負慣了，現在想翻身也難了。願曾祖母保佑他能幡然悔悟，跟我好好過日子。也願曾祖母保佑爹娘身體健康，妹妹們全都能嫁給好男人，三年抱兩，五年抱三個大胖小子！”
265葵水未至
當晚戌時初，李青青和陶鯉回到烏山村的新宅，李梅花和陶金特意上門找兩人談話。
李青青坐在竈口燒火，陶鯉搬了兩條凳給二老坐。
李梅花坐定後，便開腔道：“青青，自打二月開初至今，你和鯉兒可謂是黴運連連。先是蒙冤入獄，包子鋪關了，出獄後又爬山十幾天挖人參，好不容易賣了一大筆錢，富起來了，你曾祖母卻去世了！我和你爹思前想後，覺得你和鯉兒時運不好，許是沾染了什麽臟東西。明兒個，你們哪也別去，我們請道士上門驅邪，包子鋪也一並要畫符辟邪。”
請道士做法事驅邪？那也太小題大作了！
“娘，我覺得犯不著大費周章請道士上門來。有道是禍福相依，雖然經歷了那麽多磨難，但我們收了那麽多錢財，也是千真萬確的。至於我曾祖母去世，她活了八十多歲，老去也是必然的，沒必要覺得忌諱什麽。”
“青青，你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麽！你是不知道這一個多月我和你爹多擔驚受怕！一想到你和鯉兒還沒孩子，陶家後繼無人，我倆就睡不著！你進門都一年多了，賺了那麽多錢，現在衣食不愁，該準備要孩子了。”
原來請道士做法事驅邪只是障眼法，李梅花和陶金此行真正意圖是想抱孫，催著小夫妻趕緊要孩子！
“娘，銀子放在那裏，越花越少。我和陶鯉還這麽年輕，不可能就此耽於享受不幹活。他喜歡做包子，還是要做包子賣的。至於我，也不會閑著，幫忙賣包子，還會幹些其他的活。”李青青刻意隱瞞她想買田買鋪子的想法，就是擔心一旦洩露出去，李梅花會心裏不平衡。她表現出有錢和沒錢一個樣，李梅花也不能說什麽。
“啥？你有那麽多銀子，還要我的鯉兒做包子賣？每天五更天就起來揉面、剁餡，忙活兩三個時辰才能蒸完包子，你是不是想累壞他？”
陶鯉打岔道：“娘，我喜歡做包子，我不覺得累。”
“鯉兒，你是不是傻？現在你和青青兩個人有好多好多銀子，你賣十幾二十幾年包子也賺不了那麽多銀子！有那麽多銀子，當然要好好享受，幹嘛還要過苦哈哈的生活？你倆是不是都傻了？”
光花錢不幹活的日子，多空虛！李青青一點也不想過那種日子，“娘，有個詞叫坐吃山空，現在是有不少銀子，但若是我和陶鯉兩人四處揮霍，頂多一兩年就花完了，到時候還不是要重新扛起鋤頭種田或賣包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李梅花氣呼呼地回道：“青青，錢都在你手裏，你控制點花，每天花個幾十個銅板，那樣就能用大半輩子了。你和陶鯉不用幹活就能過好日子，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你們反倒不那麽過！”
“梅花，你幹啥非要強迫他倆閑下來不幹活？等到兩人只會花錢，不管掙錢，人不就廢了？他倆是年輕人，有鬥志是好事，你就別嘮嘮叨叨地出餿主意。”
陶金還算是個明白人。
“咋是餿主意？我還不是不想他倆那麽辛苦？”
“年輕時候苦點累點算什麽？等他們年老了享福還差不多。”
“你啊，腦袋不開竅，不懂享受，我懶得跟你講。”
李梅花和陶金話不投機半句多，各自不搭理對方。
李青青看竈裏的水燒熱了，便夾起燃燒的柴火去門外澆熄滅後，才回到竈間跟開導李梅花和陶金。
李梅花氣鼓鼓地要求跟她一人說話。
陶金和陶鯉父子只得點燃蠟燭去別處敘話。
“青青，你別嫌我管得多，你比我有能耐，主意也多，我管不了你，陶鯉又聽你的話，你們小兩口日子好過，我是高興的。但我不管你和陶鯉要做什麽，你嫁給陶鯉已有一年多，你這肚子還沒半點動靜，村裏人都開始說閑話了，說什麽的都有，可難聽了！趁著我和你爹還年輕，玉霞還沒生孩子，你搶先懷了，我先幫你們帶帶。”
李青青臉色緋紅，“娘，孩子也不是說有就有的，總得有個過程。”
“我知道，孩子急也急不來！我就想問問你，你和鯉兒房事可和諧？”
聽到那幾個字眼，李青青人懵了！身為婆婆的李梅花，竟沒羞沒臊主動過問兒子和兒媳婦的夫妻生活！早知道還不如讓陶金繼續跟李梅花置氣，她好求個清靜！
李青青躲到一邊，拿抹布擦竈臺上的灰塵，“那個……那個……”
“啥那個那個的？你還不好意思臉紅呢？都二十歲結婚的婦人了，害羞什麽？我是過來人，又不是外人，你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李青青憋出了一個好字，妄圖搪塞過去。
“房事好？那咋還沒懷上孩子？你倆是什麽姿……”
李梅花問得也太細致了！
李青青受不了，“娘，我和陶鯉一定會努力，盡快讓你抱上孫子。”
李梅花喜笑顏開，“好好好，我等著。”
“如果沒什麽其他事，娘，我想先洗把臉。”
“還有件事，去年給你的好棉花，你都用完了嗎？”
李梅花只在李青青婚後不久來葵水那一次才給了她棉花，那這棉花就是指塞在月經帶裏的。她俏臉微紅，“娘，棉花差不多用完了。”
“那明天我給你弄些把棉籽挑掉的好棉花來。”李青青轉身欲走，又問：“你上個月來葵水是什麽時候？”
現在是三月開初，正月裏元宵節後來過一次葵水，從二月份至今，都沒有來過！
李青青細思恐極！
正常姑娘，每個月都會在固定時間來葵水，頂多提前或推遲幾天！一個多月沒來葵水，極不正常！而且她葵水一向準時，每個月的日子都差不多，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莫非懷上孩子了？
李青青心砰砰直跳，不知所措。
“瞧瞧你，都結婚一年多了，還跟黃花閨女似的那麽害羞。行了，我不問了，你多盯著來葵水的日子，一般來葵水前的半個月行房容易懷孩子。”
來葵水前半個月行房容易懷孩子？
自從入住新宅至今，李青青和陶鯉行房次數不算特別多，但絕不不少！她一個多月沒來葵水，是身體太累還是懷孩子了？
266喜脈
第二天，濃郁的包子香味飄進李青青鼻子裏，她掙紮著睜開眼，發現天早已大亮，窗外陽光刺眼得很。
許久沒睡到這麽晚過，也不曾睡得那麽踏實，她伸個攔腰，打著哈欠坐到梳妝臺前梳洗更衣。
可是，門外起了爭執。
“鯉兒，你是男人，怎麽能起個大早給她做吃的？她是女人，本該照顧你的！”
李梅花聲音尖銳，又帶著嘲諷。
陶鯉刻意壓低聲音答：“娘，青青太累了，有好多天沒好好睡過，看她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她。”
“你不忍心叫醒她，便任由她睡到日上三竿！你還早起揉面做包子、煮粥給她吃，我給你娶她來是讓她伺候你，不是讓你伺候她！我的鯉兒，洗衣做飯這都是女人該幹的事，不用你幹。”
李梅花故意吵吵嚷嚷，好似不吵醒李青青誓不罷休。
李青青對鏡梳妝，一點也不急。李梅花被擄走剛回家那幾天，事事以李青青為重，等到拿了三百六十兩銀子，便又繼續擺起婆婆的架子來。李梅花說那麽些話，無非是看不慣陶鯉對她太好。
李青青她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聽見，李梅花嘴碎什麽都要說一遭，那又有什麽關系？她既不會少掉一塊肉，也不會影響陶鯉對她好。
打扮好了後，她打開門，含笑招呼李梅花一起吃早飯。
李梅花怒氣洶洶地指著門外的大太陽，“青青，都巳正了！你才起床！”
李青青不加辯解，溫順地回答：“娘，是我睡過頭了。”
李梅花反倒不好意思再大張旗鼓地罵人，“下回可警醒點，別再睡忘了。”
陶鯉將一小籃包子塞給李梅花，“娘，這些包子你拿去分給大家吃。”
李梅花拿著包子走人。
李青青和陶鯉圍坐著小方桌吃早飯，熱乎乎的大肉包子、炒白菜、醬瓜、腐乳和粥，兩人吃得有滋有味。
“夫君，你有進步啊。”
“啥進步？”
“娘說了那麽多話，恨不得將我從床上拉起來，你還護著我。等我跟娘說話時，你又把包子拿給娘，她便不好再多說什麽。夫君，你變聰明了好多！”
陶鯉輕撓頭，憨笑地問：“娘子，我有變聰明嗎？”
“對啊，你很聰明了。”
誇獎就是最好的下飯菜，陶鯉忍不住多吃了一碗粥。
李青青先吃完，托腮看他津津有味地吃東西，“夫君，能嫁給你真好。”
“真的嗎？娘子，你不嫌我傻？”
“你哪裏傻？農活樣樣會，做包子那麽好吃，還疼我，我跟你同桌吃飯你也不會把我趕下桌。”
“娘子，你也很能幹。”
很能幹？李青青忍不住想歪了，臉頰通紅。
陶鯉吃飽了，放下碗筷，一邊收拾臟碗筷一邊問：“娘子，你咋臉紅了？很熱嗎？”
“不熱。”
“那你咋了？”
她哪好意思明說？“我在想待會兒咱們要去縣裏買東西，還要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青青和陶鯉乘馬車去看過多處田地和宅子後，跟那些房主、地主們約定三天後答覆買不買。
申時三刻，太陽西斜，馬車停在濟世堂門口，陶鯉先下了馬車，再攙扶李青青下馬車。
陶鯉擡頭見是濟世堂，異常驚詫，“娘子，你又來賣人參麽？”
“不是。”
“那你帶我看病？”
“算是吧。”李青青欲言又止，摸摸手掌心沁出的汗，輕嘆道：“夫君，咱們一同進去吧。”
李青青和陶鯉進門後便跟病人們一起排隊等候大夫診脈看病，但病人們有跛腳的，有咳個不停的，有斷手的，有頭上鼓起大包的，倒是小夫妻倆長得好看挺打眼的，來看病的人和家屬們主動找兩人搭話。
本來，李青青和陶鯉還有興趣跟他們聊聊，但他們問話實在是過分。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就來看大夫，莫非是小娘子在懷夜夜折騰到天亮，腎虧腰不行了？”
“年紀不大也要節制，別搞垮了身子。”
“這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大好，莫不是有什麽隱疾？”
腎虧！身子垮了！隱疾！
李青青聽了火冒三丈，拉著陶鯉走開。
恰巧劉掌櫃經過，“陶爺，陶夫人，您們怎麽來了也不打聲招呼？稀客稀客，快裏邊坐。”
“坐就不坐了，劉掌櫃，能不能麻煩你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替我倆診脈？”
劉掌櫃面露不豫之色，“陶夫人，陶爺的病醫館裏的大夫無人能治，你只能另請高明。至於陶夫人，您哪裏不舒服？”
李青青有點為難，“借一步說話。”
劉掌櫃引著兩人走到一僻靜拐角。
“醫者父母心，在大夫面前，不管是什麽病，都沒必要隱瞞。”劉掌櫃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
李青青鼓足勇氣，回道：“我有一個多月沒來葵水，不知是過於疲累還是……”
後面的話她不好意思往下說。
“陶夫人，您別緊張，許是好消息。鄙人這就去看看哪個大夫有空，您先去對面那間房稍做休息。”
李青青和陶鯉走進一個小房間，裏面有多張扶手椅，兩人挨著坐下。
“娘子，什麽葵水？葵水是跟雨水一樣嗎？”
雨水？陶鯉這傻子！“只有女人才會來葵水，不是雨水。”
“那什麽是葵水？”
李青青思忖如何回答才好，一個須發皆白的男大夫便走進來，聽她自述沒來葵水後，便叫她放輕松將手搭在扶手椅上，他按住脈門，開始把脈。
李青青從未這般緊張過。
把脈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她覺得過了好幾個時辰還沒把完。
陶鯉倒是覺得很好玩，學著大夫一樣也要給李青青另一邊手把脈，被大夫呵斥後才作罷。
終於，老大夫收回手，把脈完畢。
李青青急不可耐，“大夫，我這是啥病？”
“非病也，你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李青青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這麽說二月份便懷上了？
她腹中有孩子，竟經歷了進監牢吃難以下咽的飯菜、再爬山挖人參、對賀氏去世痛哭流涕！這一個月，是她平生變故最多的一個月，她竟因禍得福，懷了孩子！
267歡歡喜喜要當爹
“大夫，我娘子身上有啥運？是好運還是黴運？”
這個大傻子！話都聽不懂！李青青又喜又氣，哭笑不得。
老大夫沒好氣地發脾氣道：“你女人懷有身孕！過年前你就能當爹了！”
“啊？我要當爹了？”
“我要當爹了？”
陶鯉連著自說自話的樣子，實在是憨傻至極。
老大夫極為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你要當爹，這也不明白？你女人肚子裏有孩子，等生下來你就是孩子的爹！”
“我娘子懷孕了！”
陶鯉終於明白過來，他不由分說將李青青抱起來，原地轉圈。
“太好了，娘子懷上了。”
“我要當爹啦！”
陶鯉力氣大，抱李青青轉圈，清風在耳邊拂過，筆直的橫梁和木屋在她轉得暈頭轉向時，看著就像翻滾的波浪，此起彼伏。
朝上看實在是太暈，她只得抱住他的脖頸，盯著他的臉看。他比任何時候都笑得更開心，眉眼間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笑瞇瞇的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嘴巴張開著露出兩行白牙，她不由得跟著也哈哈大笑起來。
一圈兩圈三四圈……
就在兩人眉歡眼笑，沈浸在將為人父母的喜悅中，老大夫焦急地喊道：“快把她放下！”
陶鯉還沒抱她轉圈玩過癮，舍不得放她下地。
老大夫氣的跺腳，“快點把人放下來！”
老大夫一臉暴怒，好似即將要火山噴發。
李青青輕捶他的後背，“夫君！夫君！快把我放下來。”
“哦，好。”
陶鯉抱著李青青將她緩緩放在地上，正要松開手，她一手扶額，一手拉著他的手臂，“夫君，我頭暈。”
“那你靠著我。”
陶鯉身高八尺，在她面前就像一堵院墻似的，她輕趴在他後背上，以此緩解暈眩的不適感。
陶鯉滿臉傻笑，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老大夫指著陶鯉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臉笑呢！你女人雖懷有身孕，但脈相虛浮，需臥床靜養，你還抱著她轉圈，要是她暈倒在地，摔著肚子了，那可就樂極生悲！”
“我太高興就想抱著娘子轉圈，我不知道她會頭暈，我……”
“你什麽你！女人體弱，蹲下起身便會有暈眩感，轉幾圈就找不著北，你還敢抱著她轉了十八圈！足足十八圈！別說她暈，擱誰都得暈乎乎的。反正不是你懷有身孕，你就不知道疼自家女人是吧？”
老大夫語氣嚴厲，又居高臨下的指責，陶鯉不敢吭聲，咬唇絞手指，一副知錯的乖模樣。
話到最後，李青青已不那麽暈，便開口回道：“老大夫，您別生氣。我夫君他不聰明，跟幾歲小孩一樣，他高興抱著我轉圈，並無惡意，只是想表達開心而已。他平時很疼我，並不是不知疼人。”
“得得得，隨便你倆怎麽搞，老夫該說的話已經說了。”
老大夫怒氣沖沖的離去。
因是喜脈，李青青塞了十兩銀子給劉掌櫃後，才與陶鯉攜手走出濟世堂。
邁過門檻時，陶鯉小聲提醒：“娘子，小心門檻。”
李青青嗤笑道：“夫君，我長了眼睛知道看路，門檻早就見著了，不用你特意提醒。”
“不行，娘子，門檻那麽高，提醒你小心總沒壞處。”
“夫君，你再怎麽提醒還不得我自己走？你又不會背我過去。”
“娘子，那我背你出去。”
李青青就隨口那麽一說，濟世堂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四肢健全的她豈好意思叫陶鯉背過去？“不要不要。”
陶鯉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朝馬車走路。
濟世堂的病人們目瞪口呆，路過的行人指指點點，說摟摟抱抱有傷風化。
李青青紅雲滿面，她抱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胸膛處，“夫君，快放我下來！”
“不放不放就不放！”
陶鯉第一次這麽強詞奪理！
她覺得那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支支利箭，而她和陶鯉就是箭靶子，一支支箭準確無誤地射在兩人身上。所幸流言蜚語不能傷她分毫，陶鯉要抱她那便由著他去；路人們要嚼舌根也由著他們去。
終於，陶鯉將她輕放在馬車上，並為她掀開馬車簾子，叮囑車夫趕馬車慢一點才跟她一起坐在馬車上。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車軲轆碾壓路時，發出些微聲響。
陶鯉握住她的手，問：“娘子，你覺得怎麽樣？累不累？”
“夫君，我不累。”
“孩子在你肚子裏，你咋不累？”
自打陶鯉知道她懷有身孕，他變得極為緊張，擔心太過了！她年紀不小，又非不懂事的小姑娘不會照顧自己，陶鯉大可不必那般緊張。一直以為都是她發號施令，現在變成他事事關懷好像她啥也不會幹了似的。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她沒好氣地問：“夫君，你到底想說什麽？”
“娘子，我就是擔心累著你。”
“夫君，我懷了孩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看別人家的女人懷了孩子照樣下地鋤草、洗衣、做飯，我沒幹什麽重活，哪有那麽容易累著？”
“娘子，重活我來幹，輕活我也來幹，你啥也不用幹。”
“你這個大傻子！我整天不幹活，豈不是要像腐乳一樣發黴了？”
“那你可以看著我幹活。”
李青青真想撬開他腦袋，看看他腦袋瓜裏裝的都是什麽！她自小就勤快，閑不住的人，懷胎將近十個月，閑那麽久，她不瘋掉也會傻掉！“夫君，你幹活有什麽好看的？我啥事也不幹，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吃，那跟豬有什麽分別。”
“豬是豬，你是人，娘子，不一樣的。”
陶鯉竟一本正經給她解釋人和豬的區別！她只是打個比方而已！“陶鯉！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呀？”
“娘子，我錯了，別生氣別生氣。”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趁著我懷有身孕，便欺負我行動不便不讓我幹活！到時候我胖的像個水缸，你覺得我不好看了，就想拿著錢再娶過一個媳婦！我可告訴你，沒那麽容易！包子鋪開還是不開，買地買田買宅子也沒弄好，我絕不會閑下來啥也不幹的。”
“娘子，我只是想讓你休息而已。”陶鯉委屈極了，叫她休息別幹活那是多好的事，她咋不識好人心呢？
268孕吐
三月初六，春光和煦，桃紅梨白，柳絮飄飛，微風拂面，正是踏青的好時候。
李青青和陶鯉在正修書院附近下了馬車，他拉著她的手，起繭子的手婆娑著她柔軟白嫩的纖手，她滿足極了。
忽聞一陣魚腥味，李青青開始犯惡心，想吐，吐又吐不出來，難受極了。
“娘子，你咋了？”
“我想吐。”
“想吐？那就吐吧。”
這話還不如不說！李青青生氣，“我吐不出來！”
“那咋辦？”
“扶我去別處歇息一下。”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診出喜脈之前，她聞到怪味比如魚腥味、肉腥味、尿騷味等，便會惡心幹嘔。那時在李家忙著賀氏的喪事，她以為是哭多了才會那樣。可診出喜脈後，又不似之前那般繁忙，她才發現犯惡心也有一定的規律。如果剛吃過東西，聞到異味，她一定會全部吐出來；如果不曾吃東西，那就特別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最難受，她會伸手去喉嚨裏摳，頂多吐出一點苦水出來。
陶鯉雙手攙扶著她的左手，還沒走幾步，李青青發出“呃”的一聲，她忙甩開陶鯉的手，低頭張嘴開始嘔吐。黃白色的嘔吐物伴著一股酸味，落在青草地上。
吐出來後，她終於舒服了點。
“娘子，你咋又吐了？那早飯不是白吃了嗎？”
李青青又不是故意把陶鯉精心烹制的早飯給吐出來的，一聞到異味她胃裏翻江倒海，不吐不行！陶鯉不理解她的痛楚也就算了，還心疼早飯吐出來沒吃進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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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與神情悲痛的李富貴和吳美華不同，邵氏假惺惺掉了兩滴淚後，便開始找理由推卸責任。
邵氏道：“富貴，美華，奶奶一直是你們照顧，她的身後事自然也由你們來操辦。停棺的地方必須在你們家，從入殮到出殯的一日三餐和大酒席、以及請人吹奏哀樂、請僧侶道士為奶奶做法事超度，這些事情也得你們來做。”
李富貴和吳美華隱忍慣了，又照顧了賀氏半輩子，兩人對賀氏的感情頗深。但兩人實在是沒料到邵氏竟把所有事情撇得幹幹凈凈，仿佛今日喪命的人只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吳美華氣急，“大嫂，做人不能這樣！”
“梅花，瞧你說的，我哪樣了？難道我和你大哥啥事也不做？像找人去給親戚們報喪、請風水先生來選墓地，這兩件事我們絕不推辭。”
去報喪給親戚們聽，以及請風水先生為賀氏選一塊風水寶地當墓地，這些都是做面子的事情！真正費錢又耗費精力的是操辦喪事！那些事，邵氏全部推到李富貴和吳美華身上，簡直是太過分了。
仗著李富貴和吳美華都是老實人，家裏又全是女人，沒人撐腰，而邵氏生了兩個兒子，硬得起來！但有陶鯉在場，李青青有什麽好怕的？她絕不容許邵氏再作威作福，欺負她的爹娘！
李青青拿帕子拭淚，開口道：“大娘，您一輩子在我爹娘頭上強硬慣了，對曾祖母也從未孝順過！如今，曾祖母去世了，辦喪事就在我們家，可以！停棺在我們家，也可以！但是，你若既不想出錢也不想出力，那你只怕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邵氏蠻橫地翻白眼，不屑地說道：“青青，你一個出嫁女，娘家人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
“我是嫁人了不錯！可曾祖母從小就帶我，她壽終正寢，我爹娘忙不過來，家裏妹妹們還小，我肯定要幫忙。大娘，若是你覺得我沒說話的資格，咱們不如請裏長大人來斷一斷，看看裏長大人是不是支持你生前不奉養曾祖母，曾祖母過世你也躲得遠遠的。”
都道家醜不可外揚，一旦請了裏長，那邵氏的小九九便傳得人盡皆知！死者為大，不把死者放在眼裏，會被人戳脊梁骨！李青青就不信邵氏還敢拿張作喬胡作非為！
邵氏語氣軟了一點點，“裏長大人那麽忙，請他來做什麽？辦喪事要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何必叫個外人來橫插一腳？”
“大娘，您是擔心裏長大人斷定你做錯了，要你出錢又出力，到時候傳得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吧！”
邵氏氣得瞪大雙眼，沖上去擡手要打人。
陶鯉立刻抓住邵氏的手，微微向後擰。
“哎唷哎唷，疼死我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奶奶屍骨未寒，你們就欺負我！”邵氏倒打一耙！
“正因為曾祖母屍骨未寒，我才容不得你如此撒野！大娘，我把話撂在這裏，治喪事的所有費用，大伯大娘和我爹娘平分！”
“憑啥平分？奶奶一直住在你們家，你們一大家人照顧她，還不看有利可圖！我早就知道奶奶有兩個金鐲子，這些年也沒見她戴，肯定是給你們了。兩個金鐲子當掉，足夠付掉治喪事的錢。想叫我出錢，門都沒有！”
“大娘，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奶奶的兩個金鐲子，不是在分家前就當掉換成銀子，全被你搶去了嗎？你翻臉不認賬，當我們全家人都是傻子？大娘，我是看你大伯娶了你的份上才叫你一聲大娘！你要是做人那麽絕情，你可別怪我在外散播謠言，抹黑你！你可要知道兩個堂哥還沒娶妻，一旦你名聲臭了，就算兩個堂哥再好，誰敢在惡婆婆手下當小媳婦吃苦受累又不討好？”
李文彬和李文星都沒娶妻，這可是邵氏的心病！
邵氏似發了瘋的狼狗，瘋狂撲向李青青，“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你敢亂造謠，我就敢詛咒你斷子絕孫！”
陶鯉死死地鉗制住邵氏，任由邵氏上蹦下跳也無濟於事。
李富貴一聽就惱火，“大嫂，你說什麽混帳話？我請你出去！”
“我就不出去！我還沒罵完！”
陶鯉倏然開口：“大娘，你再罵青青，我打你。”
“你個傻子！你也想打我？”
陶鯉聲嘶力竭地吼道：“我不是傻子！”
他吼聲震天，不僅把哭泣中的李家姑娘們嚇得忘了哭，還把邵氏給震懾住了。
李青青把陶鯉拉到一旁哄道：“夫君，罵你的人才是傻子！”
邵氏輕蔑地回道：“傻子就是傻子，遮遮掩掩也掩蓋不住是傻子的事實！”
吳美華極其中意陶鯉這個二女婿，聽陶鯉被邵氏貶得一文不值，她再也聽不下去，“大嫂，你不想幫忙治喪事，那就請你離開！”
“你讓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沒面子？我好歹是你大嫂呢！”
邵氏沖著李富貴、吳美華、陶鯉和李青青耀武揚威，氣得李青青怒氣上頭，抄起一掃帚！
“青青，你敢打我這個當大娘的人？你大可試試看。”
“我有什麽不敢的？你這種人不配當我大娘！”
邵氏想罵回去，被李發財拉住，“你嫌不嫌丟人？就為了省幾個錢，跟富貴一家人都撕破臉了！你不出錢辦喪事，我出！”
264逝者已矣
大吵一架後的第二天，性格乖張的邵氏改頭換面，事事跟李富貴和吳美華夫妻商量，對枕邊人李發財也敬重有加。
邵氏為何改變這麽大？到底發生了什麽？李富貴和吳美華不得而知。
但多年不睦的妯娌有商有量辦喪事，再加上家裏人齊心，五服之內的村民們也盡心幫忙，喪事倒也辦得有木有樣。
賀氏是二月二十七上午去世，二十八行小殮，二十九行大殮，親戚朋友都到場，李青青的公婆李梅花和陶金來了，王滿生帶著李青花和二蛋也來了，皆行了至親敬酒禮。李家人依次跪在棺材的右邊，靠近賀氏上半身，雙手捧著滿滿一杯酒三叩首，用手蘸幾滴撒在棺材裏，然後把酒澆在地上。
而說好要娶李招娣的百裏燒，除了授課外，便趕來跟李家子孫一樣披麻戴孝，給賀氏燒香燒紙，還行了敬酒禮。可以說，百裏燒雖未和李招娣行夫妻之禮，但他的行為無一不表明他已經把自己看作是李家的女婿了。
在賀氏去世到出殯的幾天時間內，李家姑娘們日日哭得雙眼紅腫，吳美華更是屢次哭得背過氣去。賀氏是方圓十裏有名的長壽老人，附近村民自發趕來上香跪拜，勸她們節哀順變。
因李家人多又不寬敞，廳裏停棺後更顯狹窄，在院裏搭了草棚子才顯得寬闊了些。李青青和陶鯉每天清早就來豐頌村幫忙，入夜後才由王大聖和一些山賊們護送回烏山村。買田置宅的事情有些眉目，但她無心去搞那些事，便暫且擱置，仍放出消息稱要買好田買好宅。
三月初三午正時分，八仙擡著棺材，將賀氏下葬。
女眷們哭天搶地，不想讓賀氏下葬，李富貴和李發財默默掉淚，明亮的天空蒙上灰色，變得暗淡無光。
當天下午，李家人總算閑了些，能坐下來歇歇。
望著處處揚著白幡的李家，天漸漸陰下來，十分契合李家人的心境。
李青青安慰吳美華道：“娘，曾祖母過世，你照顧她最久，感情最深，你已經哭了那麽多次，以後可別老是掉淚，別哭壞了眼睛。曾祖母活了那麽多歲數，她是自然老去，跟曾祖父在地下團聚，咱們應該為他們開心。”
吳美華帶著哭腔說道：“青青，我知道奶奶去世是壽終正寢，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把她當作是自己的親娘來照顧，她也不嫌棄我沒能為李家生個男丁延續香火。她幫我帶大你們這群孩子，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些，她倒撒手人寰了。她苦了一輩子，沒能享過一天的福，我心裏有愧啊。”
賀氏活了八十多年，死了丈夫，兒子兒媳也早亡，可謂是命途多舛，但她幫小孫子和小孫媳婦拉扯到了七個姑娘，這份恩情實在大於天。
李青青回話道：“娘，曾祖母是苦命人，可您從來都沒有苛待過她啊。家裏有什麽好吃的，您最先就要給曾祖母留一份，就算曾祖母大小便失禁，您勤給她擦身子，洗被褥，沒叫她睡在屎尿窩裏，您對曾祖母孝順極了，曾祖母在黃泉下會保佑咱家人丁興旺，繁榮昌盛。”
李招娣開口道：“娘，如果要說心中有愧，那我才是對不起曾祖母。您和爹見曾祖母情況不好，曾叫我去催百裏先生早點成婚沖喜，借此讓曾祖母的病好起來。但我害羞，怕被拒絕，就那麽拖著，拖到曾祖母去世才追悔莫及。”
還有沖喜這麽回事？
李青青第一次聽說！“招娣，也不能怪你。你一介女流，怎好意思開口？往日你對曾祖母百依百順，已是對她的孝敬。相信曾祖母也不會怪你沒有提早成婚為她沖喜。”
李招娣卻覺得沒能為賀氏沖喜是她沒盡到曾孫女的責任。
吳美華唉聲嘆氣，才道：“我和你爹也就那麽一說，你不願意去開口，嫌難為情，後面也就不再提了。現在，你曾祖母已經過世。看百裏燒每日來得勤，就跟陶鯉這親女婿似的。你倆的婚事差不離，我便也沒什麽擔心的，你曾祖母在天上看見百裏燒這曾孫女婿如此的好，也會覺得欣慰。”
坐了多時一直沒開口的李青花，插了一嘴道：“青青，招娣，你們都能嫁給好男人，我這個當姐姐的實在是為你們高興，曾祖母也會很高興的。”
李青青手輕按在李青花肩上，道：“大姐，你有大姐夫和二蛋，都說有子萬事足，你也會很幸福的。”
“有子萬事足？有孩子又怎麽樣？跟我過一輩子的是王滿生，而不是二蛋啊！二蛋已經不小了，再過十年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到時候我就能當婆婆，抱孫子了。”
李青花當婆婆，抱孫子！
吳美華覺得並不遙遠，“青花，但願我和你爹都能活到二蛋娶妻生子的年紀。”
“娘，也就十來年，您和爹長命百歲，一定能活到那時候。”
李招娣聽到什麽婆婆和抱孫子就覺得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她直言不諱道：“可是，大姐，你還很年輕，也才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年紀，怎麽能巴望著當婆婆呢？”
“我也就那點指望，是不是很沒出息？沒辦法啊，我嫁錯了男人，王滿生就是爛泥巴扶不上墻，就連這次曾祖母過世，早早有人去報喪，我跟他三番五次說要來看曾祖母入殮，他跟我吵了多少次？要不是想著曾祖母一把年紀去世了，我拉上一大家子人來，也長長臉，不然我真的懶得求他。”
王滿生入殮時送了李青花和二蛋來，當天便回去了。李青花帶著二蛋在娘家住到這一天，王滿生再也沒來過。就沖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王滿生和李青花夫妻感情不好。
吳美華滿臉愁容，“青花，王滿生就那麽個人，你都為他生下二蛋，還不是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初，嫁給王滿生，你也是很滿意的。”
“娘，當初我不懂事，現在才知道婚後生活有多不容易。娘，我從來不怪你和爹，怪只怪自己太軟弱，被他欺負慣了，現在想翻身也難了。願曾祖母保佑他能幡然悔悟，跟我好好過日子。也願曾祖母保佑爹娘身體健康，妹妹們全都能嫁給好男人，三年抱兩，五年抱三個大胖小子！”
265葵水未至
當晚戌時初，李青青和陶鯉回到烏山村的新宅，李梅花和陶金特意上門找兩人談話。
李青青坐在竈口燒火，陶鯉搬了兩條凳給二老坐。
李梅花坐定後，便開腔道：“青青，自打二月開初至今，你和鯉兒可謂是黴運連連。先是蒙冤入獄，包子鋪關了，出獄後又爬山十幾天挖人參，好不容易賣了一大筆錢，富起來了，你曾祖母卻去世了！我和你爹思前想後，覺得你和鯉兒時運不好，許是沾染了什麽臟東西。明兒個，你們哪也別去，我們請道士上門驅邪，包子鋪也一並要畫符辟邪。”
請道士做法事驅邪？那也太小題大作了！
“娘，我覺得犯不著大費周章請道士上門來。有道是禍福相依，雖然經歷了那麽多磨難，但我們收了那麽多錢財，也是千真萬確的。至於我曾祖母去世，她活了八十多歲，老去也是必然的，沒必要覺得忌諱什麽。”
“青青，你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麽！你是不知道這一個多月我和你爹多擔驚受怕！一想到你和鯉兒還沒孩子，陶家後繼無人，我倆就睡不著！你進門都一年多了，賺了那麽多錢，現在衣食不愁，該準備要孩子了。”
原來請道士做法事驅邪只是障眼法，李梅花和陶金此行真正意圖是想抱孫，催著小夫妻趕緊要孩子！
“娘，銀子放在那裏，越花越少。我和陶鯉還這麽年輕，不可能就此耽於享受不幹活。他喜歡做包子，還是要做包子賣的。至於我，也不會閑著，幫忙賣包子，還會幹些其他的活。”李青青刻意隱瞞她想買田買鋪子的想法，就是擔心一旦洩露出去，李梅花會心裏不平衡。她表現出有錢和沒錢一個樣，李梅花也不能說什麽。
“啥？你有那麽多銀子，還要我的鯉兒做包子賣？每天五更天就起來揉面、剁餡，忙活兩三個時辰才能蒸完包子，你是不是想累壞他？”
陶鯉打岔道：“娘，我喜歡做包子，我不覺得累。”
“鯉兒，你是不是傻？現在你和青青兩個人有好多好多銀子，你賣十幾二十幾年包子也賺不了那麽多銀子！有那麽多銀子，當然要好好享受，幹嘛還要過苦哈哈的生活？你倆是不是都傻了？”
光花錢不幹活的日子，多空虛！李青青一點也不想過那種日子，“娘，有個詞叫坐吃山空，現在是有不少銀子，但若是我和陶鯉兩人四處揮霍，頂多一兩年就花完了，到時候還不是要重新扛起鋤頭種田或賣包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李梅花氣呼呼地回道：“青青，錢都在你手裏，你控制點花，每天花個幾十個銅板，那樣就能用大半輩子了。你和陶鯉不用幹活就能過好日子，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你們反倒不那麽過！”
“梅花，你幹啥非要強迫他倆閑下來不幹活？等到兩人只會花錢，不管掙錢，人不就廢了？他倆是年輕人，有鬥志是好事，你就別嘮嘮叨叨地出餿主意。”
陶金還算是個明白人。
“咋是餿主意？我還不是不想他倆那麽辛苦？”
“年輕時候苦點累點算什麽？等他們年老了享福還差不多。”
“你啊，腦袋不開竅，不懂享受，我懶得跟你講。”
李梅花和陶金話不投機半句多，各自不搭理對方。
李青青看竈裏的水燒熱了，便夾起燃燒的柴火去門外澆熄滅後，才回到竈間跟開導李梅花和陶金。
李梅花氣鼓鼓地要求跟她一人說話。
陶金和陶鯉父子只得點燃蠟燭去別處敘話。
“青青，你別嫌我管得多，你比我有能耐，主意也多，我管不了你，陶鯉又聽你的話，你們小兩口日子好過，我是高興的。但我不管你和陶鯉要做什麽，你嫁給陶鯉已有一年多，你這肚子還沒半點動靜，村裏人都開始說閑話了，說什麽的都有，可難聽了！趁著我和你爹還年輕，玉霞還沒生孩子，你搶先懷了，我先幫你們帶帶。”
李青青臉色緋紅，“娘，孩子也不是說有就有的，總得有個過程。”
“我知道，孩子急也急不來！我就想問問你，你和鯉兒房事可和諧？”
聽到那幾個字眼，李青青人懵了！身為婆婆的李梅花，竟沒羞沒臊主動過問兒子和兒媳婦的夫妻生活！早知道還不如讓陶金繼續跟李梅花置氣，她好求個清靜！
李青青躲到一邊，拿抹布擦竈臺上的灰塵，“那個……那個……”
“啥那個那個的？你還不好意思臉紅呢？都二十歲結婚的婦人了，害羞什麽？我是過來人，又不是外人，你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李青青憋出了一個好字，妄圖搪塞過去。
“房事好？那咋還沒懷上孩子？你倆是什麽姿……”
李梅花問得也太細致了！
李青青受不了，“娘，我和陶鯉一定會努力，盡快讓你抱上孫子。”
李梅花喜笑顏開，“好好好，我等著。”
“如果沒什麽其他事，娘，我想先洗把臉。”
“還有件事，去年給你的好棉花，你都用完了嗎？”
李梅花只在李青青婚後不久來葵水那一次才給了她棉花，那這棉花就是指塞在月經帶裏的。她俏臉微紅，“娘，棉花差不多用完了。”
“那明天我給你弄些把棉籽挑掉的好棉花來。”李青青轉身欲走，又問：“你上個月來葵水是什麽時候？”
現在是三月開初，正月裏元宵節後來過一次葵水，從二月份至今，都沒有來過！
李青青細思恐極！
正常姑娘，每個月都會在固定時間來葵水，頂多提前或推遲幾天！一個多月沒來葵水，極不正常！而且她葵水一向準時，每個月的日子都差不多，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莫非懷上孩子了？
李青青心砰砰直跳，不知所措。
“瞧瞧你，都結婚一年多了，還跟黃花閨女似的那麽害羞。行了，我不問了，你多盯著來葵水的日子，一般來葵水前的半個月行房容易懷孩子。”
來葵水前半個月行房容易懷孩子？
自從入住新宅至今，李青青和陶鯉行房次數不算特別多，但絕不不少！她一個多月沒來葵水，是身體太累還是懷孩子了？
266喜脈
第二天，濃郁的包子香味飄進李青青鼻子裏，她掙紮著睜開眼，發現天早已大亮，窗外陽光刺眼得很。
許久沒睡到這麽晚過，也不曾睡得那麽踏實，她伸個攔腰，打著哈欠坐到梳妝臺前梳洗更衣。
可是，門外起了爭執。
“鯉兒，你是男人，怎麽能起個大早給她做吃的？她是女人，本該照顧你的！”
李梅花聲音尖銳，又帶著嘲諷。
陶鯉刻意壓低聲音答：“娘，青青太累了，有好多天沒好好睡過，看她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她。”
“你不忍心叫醒她，便任由她睡到日上三竿！你還早起揉面做包子、煮粥給她吃，我給你娶她來是讓她伺候你，不是讓你伺候她！我的鯉兒，洗衣做飯這都是女人該幹的事，不用你幹。”
李梅花故意吵吵嚷嚷，好似不吵醒李青青誓不罷休。
李青青對鏡梳妝，一點也不急。李梅花被擄走剛回家那幾天，事事以李青青為重，等到拿了三百六十兩銀子，便又繼續擺起婆婆的架子來。李梅花說那麽些話，無非是看不慣陶鯉對她太好。
李青青她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沒聽見，李梅花嘴碎什麽都要說一遭，那又有什麽關系？她既不會少掉一塊肉，也不會影響陶鯉對她好。
打扮好了後，她打開門，含笑招呼李梅花一起吃早飯。
李梅花怒氣洶洶地指著門外的大太陽，“青青，都巳正了！你才起床！”
李青青不加辯解，溫順地回答：“娘，是我睡過頭了。”
李梅花反倒不好意思再大張旗鼓地罵人，“下回可警醒點，別再睡忘了。”
陶鯉將一小籃包子塞給李梅花，“娘，這些包子你拿去分給大家吃。”
李梅花拿著包子走人。
李青青和陶鯉圍坐著小方桌吃早飯，熱乎乎的大肉包子、炒白菜、醬瓜、腐乳和粥，兩人吃得有滋有味。
“夫君，你有進步啊。”
“啥進步？”
“娘說了那麽多話，恨不得將我從床上拉起來，你還護著我。等我跟娘說話時，你又把包子拿給娘，她便不好再多說什麽。夫君，你變聰明了好多！”
陶鯉輕撓頭，憨笑地問：“娘子，我有變聰明嗎？”
“對啊，你很聰明了。”
誇獎就是最好的下飯菜，陶鯉忍不住多吃了一碗粥。
李青青先吃完，托腮看他津津有味地吃東西，“夫君，能嫁給你真好。”
“真的嗎？娘子，你不嫌我傻？”
“你哪裏傻？農活樣樣會，做包子那麽好吃，還疼我，我跟你同桌吃飯你也不會把我趕下桌。”
“娘子，你也很能幹。”
很能幹？李青青忍不住想歪了，臉頰通紅。
陶鯉吃飽了，放下碗筷，一邊收拾臟碗筷一邊問：“娘子，你咋臉紅了？很熱嗎？”
“不熱。”
“那你咋了？”
她哪好意思明說？“我在想待會兒咱們要去縣裏買東西，還要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青青和陶鯉乘馬車去看過多處田地和宅子後，跟那些房主、地主們約定三天後答覆買不買。
申時三刻，太陽西斜，馬車停在濟世堂門口，陶鯉先下了馬車，再攙扶李青青下馬車。
陶鯉擡頭見是濟世堂，異常驚詫，“娘子，你又來賣人參麽？”
“不是。”
“那你帶我看病？”
“算是吧。”李青青欲言又止，摸摸手掌心沁出的汗，輕嘆道：“夫君，咱們一同進去吧。”
李青青和陶鯉進門後便跟病人們一起排隊等候大夫診脈看病，但病人們有跛腳的，有咳個不停的，有斷手的，有頭上鼓起大包的，倒是小夫妻倆長得好看挺打眼的，來看病的人和家屬們主動找兩人搭話。
本來，李青青和陶鯉還有興趣跟他們聊聊，但他們問話實在是過分。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就來看大夫，莫非是小娘子在懷夜夜折騰到天亮，腎虧腰不行了？”
“年紀不大也要節制，別搞垮了身子。”
“這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大好，莫不是有什麽隱疾？”
腎虧！身子垮了！隱疾！
李青青聽了火冒三丈，拉著陶鯉走開。
恰巧劉掌櫃經過，“陶爺，陶夫人，您們怎麽來了也不打聲招呼？稀客稀客，快裏邊坐。”
“坐就不坐了，劉掌櫃，能不能麻煩你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替我倆診脈？”
劉掌櫃面露不豫之色，“陶夫人，陶爺的病醫館裏的大夫無人能治，你只能另請高明。至於陶夫人，您哪裏不舒服？”
李青青有點為難，“借一步說話。”
劉掌櫃引著兩人走到一僻靜拐角。
“醫者父母心，在大夫面前，不管是什麽病，都沒必要隱瞞。”劉掌櫃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
李青青鼓足勇氣，回道：“我有一個多月沒來葵水，不知是過於疲累還是……”
後面的話她不好意思往下說。
“陶夫人，您別緊張，許是好消息。鄙人這就去看看哪個大夫有空，您先去對面那間房稍做休息。”
李青青和陶鯉走進一個小房間，裏面有多張扶手椅，兩人挨著坐下。
“娘子，什麽葵水？葵水是跟雨水一樣嗎？”
雨水？陶鯉這傻子！“只有女人才會來葵水，不是雨水。”
“那什麽是葵水？”
李青青思忖如何回答才好，一個須發皆白的男大夫便走進來，聽她自述沒來葵水後，便叫她放輕松將手搭在扶手椅上，他按住脈門，開始把脈。
李青青從未這般緊張過。
把脈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她覺得過了好幾個時辰還沒把完。
陶鯉倒是覺得很好玩，學著大夫一樣也要給李青青另一邊手把脈，被大夫呵斥後才作罷。
終於，老大夫收回手，把脈完畢。
李青青急不可耐，“大夫，我這是啥病？”
“非病也，你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李青青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這麽說二月份便懷上了？
她腹中有孩子，竟經歷了進監牢吃難以下咽的飯菜、再爬山挖人參、對賀氏去世痛哭流涕！這一個月，是她平生變故最多的一個月，她竟因禍得福，懷了孩子！
267歡歡喜喜要當爹
“大夫，我娘子身上有啥運？是好運還是黴運？”
這個大傻子！話都聽不懂！李青青又喜又氣，哭笑不得。
老大夫沒好氣地發脾氣道：“你女人懷有身孕！過年前你就能當爹了！”
“啊？我要當爹了？”
“我要當爹了？”
陶鯉連著自說自話的樣子，實在是憨傻至極。
老大夫極為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你要當爹，這也不明白？你女人肚子裏有孩子，等生下來你就是孩子的爹！”
“我娘子懷孕了！”
陶鯉終於明白過來，他不由分說將李青青抱起來，原地轉圈。
“太好了，娘子懷上了。”
“我要當爹啦！”
陶鯉力氣大，抱李青青轉圈，清風在耳邊拂過，筆直的橫梁和木屋在她轉得暈頭轉向時，看著就像翻滾的波浪，此起彼伏。
朝上看實在是太暈，她只得抱住他的脖頸，盯著他的臉看。他比任何時候都笑得更開心，眉眼間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笑瞇瞇的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嘴巴張開著露出兩行白牙，她不由得跟著也哈哈大笑起來。
一圈兩圈三四圈……
就在兩人眉歡眼笑，沈浸在將為人父母的喜悅中，老大夫焦急地喊道：“快把她放下！”
陶鯉還沒抱她轉圈玩過癮，舍不得放她下地。
老大夫氣的跺腳，“快點把人放下來！”
老大夫一臉暴怒，好似即將要火山噴發。
李青青輕捶他的後背，“夫君！夫君！快把我放下來。”
“哦，好。”
陶鯉抱著李青青將她緩緩放在地上，正要松開手，她一手扶額，一手拉著他的手臂，“夫君，我頭暈。”
“那你靠著我。”
陶鯉身高八尺，在她面前就像一堵院墻似的，她輕趴在他後背上，以此緩解暈眩的不適感。
陶鯉滿臉傻笑，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老大夫指著陶鯉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臉笑呢！你女人雖懷有身孕，但脈相虛浮，需臥床靜養，你還抱著她轉圈，要是她暈倒在地，摔著肚子了，那可就樂極生悲！”
“我太高興就想抱著娘子轉圈，我不知道她會頭暈，我……”
“你什麽你！女人體弱，蹲下起身便會有暈眩感，轉幾圈就找不著北，你還敢抱著她轉了十八圈！足足十八圈！別說她暈，擱誰都得暈乎乎的。反正不是你懷有身孕，你就不知道疼自家女人是吧？”
老大夫語氣嚴厲，又居高臨下的指責，陶鯉不敢吭聲，咬唇絞手指，一副知錯的乖模樣。
話到最後，李青青已不那麽暈，便開口回道：“老大夫，您別生氣。我夫君他不聰明，跟幾歲小孩一樣，他高興抱著我轉圈，並無惡意，只是想表達開心而已。他平時很疼我，並不是不知疼人。”
“得得得，隨便你倆怎麽搞，老夫該說的話已經說了。”
老大夫怒氣沖沖的離去。
因是喜脈，李青青塞了十兩銀子給劉掌櫃後，才與陶鯉攜手走出濟世堂。
邁過門檻時，陶鯉小聲提醒：“娘子，小心門檻。”
李青青嗤笑道：“夫君，我長了眼睛知道看路，門檻早就見著了，不用你特意提醒。”
“不行，娘子，門檻那麽高，提醒你小心總沒壞處。”
“夫君，你再怎麽提醒還不得我自己走？你又不會背我過去。”
“娘子，那我背你出去。”
李青青就隨口那麽一說，濟世堂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四肢健全的她豈好意思叫陶鯉背過去？“不要不要。”
陶鯉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朝馬車走路。
濟世堂的病人們目瞪口呆，路過的行人指指點點，說摟摟抱抱有傷風化。
李青青紅雲滿面，她抱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胸膛處，“夫君，快放我下來！”
“不放不放就不放！”
陶鯉第一次這麽強詞奪理！
她覺得那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支支利箭，而她和陶鯉就是箭靶子，一支支箭準確無誤地射在兩人身上。所幸流言蜚語不能傷她分毫，陶鯉要抱她那便由著他去；路人們要嚼舌根也由著他們去。
終於，陶鯉將她輕放在馬車上，並為她掀開馬車簾子，叮囑車夫趕馬車慢一點才跟她一起坐在馬車上。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車軲轆碾壓路時，發出些微聲響。
陶鯉握住她的手，問：“娘子，你覺得怎麽樣？累不累？”
“夫君，我不累。”
“孩子在你肚子裏，你咋不累？”
自打陶鯉知道她懷有身孕，他變得極為緊張，擔心太過了！她年紀不小，又非不懂事的小姑娘不會照顧自己，陶鯉大可不必那般緊張。一直以為都是她發號施令，現在變成他事事關懷好像她啥也不會幹了似的。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她沒好氣地問：“夫君，你到底想說什麽？”
“娘子，我就是擔心累著你。”
“夫君，我懷了孩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看別人家的女人懷了孩子照樣下地鋤草、洗衣、做飯，我沒幹什麽重活，哪有那麽容易累著？”
“娘子，重活我來幹，輕活我也來幹，你啥也不用幹。”
“你這個大傻子！我整天不幹活，豈不是要像腐乳一樣發黴了？”
“那你可以看著我幹活。”
李青青真想撬開他腦袋，看看他腦袋瓜裏裝的都是什麽！她自小就勤快，閑不住的人，懷胎將近十個月，閑那麽久，她不瘋掉也會傻掉！“夫君，你幹活有什麽好看的？我啥事也不幹，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吃，那跟豬有什麽分別。”
“豬是豬，你是人，娘子，不一樣的。”
陶鯉竟一本正經給她解釋人和豬的區別！她只是打個比方而已！“陶鯉！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呀？”
“娘子，我錯了，別生氣別生氣。”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趁著我懷有身孕，便欺負我行動不便不讓我幹活！到時候我胖的像個水缸，你覺得我不好看了，就想拿著錢再娶過一個媳婦！我可告訴你，沒那麽容易！包子鋪開還是不開，買地買田買宅子也沒弄好，我絕不會閑下來啥也不幹的。”
“娘子，我只是想讓你休息而已。”陶鯉委屈極了，叫她休息別幹活那是多好的事，她咋不識好人心呢？
268孕吐
三月初六，春光和煦，桃紅梨白，柳絮飄飛，微風拂面，正是踏青的好時候。
李青青和陶鯉在正修書院附近下了馬車，他拉著她的手，起繭子的手婆娑著她柔軟白嫩的纖手，她滿足極了。
忽聞一陣魚腥味，李青青開始犯惡心，想吐，吐又吐不出來，難受極了。
“娘子，你咋了？”
“我想吐。”
“想吐？那就吐吧。”
這話還不如不說！李青青生氣，“我吐不出來！”
“那咋辦？”
“扶我去別處歇息一下。”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診出喜脈之前，她聞到怪味比如魚腥味、肉腥味、尿騷味等，便會惡心幹嘔。那時在李家忙著賀氏的喪事，她以為是哭多了才會那樣。可診出喜脈後，又不似之前那般繁忙，她才發現犯惡心也有一定的規律。如果剛吃過東西，聞到異味，她一定會全部吐出來；如果不曾吃東西，那就特別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最難受，她會伸手去喉嚨裏摳，頂多吐出一點苦水出來。
陶鯉雙手攙扶著她的左手，還沒走幾步，李青青發出“呃”的一聲，她忙甩開陶鯉的手，低頭張嘴開始嘔吐。黃白色的嘔吐物伴著一股酸味，落在青草地上。
吐出來後，她終於舒服了點。
“娘子，你咋又吐了？那早飯不是白吃了嗎？”
李青青又不是故意把陶鯉精心烹制的早飯給吐出來的，一聞到異味她胃裏翻江倒海，不吐不行！陶鯉不理解她的痛楚也就算了，還心疼早飯吐出來沒吃進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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