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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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寫上李青青和陶鯉無罪入獄,實屬冤屈,現無罪釋放之類的話。”
無罪入獄!表明縣衙大牢抓犯人是很隨意的,豈不是表明縣太爺禦下不利?文人最會摳字眼,師爺又是縣太爺的腹心股肱,自然要為縣太爺考慮。“陶夫人,這證明不是不可以開,只是話卻不能那麽寫。在下得好好考慮如此措辭,待過幾日再給你,你看如何?”
李青青故意說無罪入獄有冤屈,看師爺作何反應。師爺認為那幾個字眼不妥,要細細考慮再下筆,一旦白紙黑字寫下後無可更改,師爺謹慎小心也情有可原。她敬佩地說道:“師爺是有學問的人,考慮事情更為周全,奴家豈有不同意之理?既然師爺已答應為奴家和陶鯉開立無罪證據,那奴家和自家男人便放心出獄,拼盡全力去尋找百年人參。”
“有勞陶夫人了。”
“師爺,您謝的太早。奴家並無十成把握,只是看在師爺相信奴家的份上,奴家姑且一試,希望能助師爺一臂之力。但師爺,您得做兩手準備,萬一沒得那麽多百年人參,您也得另覓其他寶物以防萬一。”
“陶夫人提醒的是,在下會多加留意。”
李青青自感條件提得差不多,便要求出獄。
師爺立刻同意,告訴她領錢就去縣衙找他,還交代了一些瑣碎小事。
談話間,師爺和劉掌櫃帶著四個衙役親自送她和陶鯉走出縣衙大牢。
天邊滿天朝霞,太陽還未升起,但李青青瞧出日出即將來臨。濕潤的風吹過來,把她滿身的晦氣都吹走了,吹得她神清氣爽。
眼前,停著一輛較為寬敞的馬車。油光發亮棗紅色的馬,看起來是一匹好馬。
“請上馬車。”
師爺沖著李青青和陶鯉說話,明顯是叫他倆上馬車!倆人長這麽大,馬車倒也見過,但馬車是達官顯貴出門才有的好待遇,想普通人連牛車都不可能經常坐。沒想到兩人出獄後竟有如此高的待遇!
李青青受寵若驚,推脫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師爺回道:“陶夫人,您和您男人在牢裏吃苦受累,本是在下的過失。雇輛馬車送您們回家,聊表心意,望您們專心找人參,在下靜候佳音。”
“既然如此,奴家便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師爺。”
陶鯉也說了一句感謝師爺的話。
車夫和衙役們攙扶著李青青和陶鯉上馬車。
一進入馬車,除了門簾外的其他三面皆擺了一跳寬闊長凳,長凳上縫了軟墊綴著流蘇,極其好看。中間擺著一個小幾,擺有六樣瓜果點心,還有一壺冒著熱氣的茶,另有兩個白瓷茶盅。
車夫揚鞭趕馬車,車軲轆嘎吱作響,快速前行,比牛車舒服多了!原來富人出門,不僅不用擔心風吹日曬雨淋,每時每刻都能喝熱茶吃點心!怪不得人人都想掙大錢,這日子也忒爽了。
爽是爽,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夫君,咱們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
“娘子,百裏先生給了你一本書,你沒拿出來。”
“對,就是那本書,《黃帝內經!》”
李青青忙喊道:“快停下!我有東西沒拿!”
“陶夫人,你忘拿什麽東西?”
“書。”
“小人去給您拿來!”
一溜小跑去取書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對她作威作福的衙役!
她驚訝極了,再掀開側邊小車簾看,兩側都有衙役隨行,誠如師爺所言,衙役們護送他們回去!
243出獄(一)
進監獄時,李青青和陶鯉為魚肉,縣衙那些衙役便是刀俎,兩人如臨大禍,狼狽至極;出監獄時,兩人坐在馬車裏喝茶吃點心,有專職車夫趕馬車,有衙役們護送,就像縣太爺的千金小姐出門似的。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起初,李青青不肯吃這些東西,怕有毒。
陶鯉歷經大悲又大喜,腹中早就空空如也,美食當前,他如何能抵抗得住誘惑?他先倒了一杯熱茶,咂摸著喝了一口。
碧綠的茶水裝在白瓷茶盅裏,如盛開的梨花與綠葉,正符合這大好春景。那茶香味太沁人心脾,她忍不住叫陶鯉也給她倒上一杯茶喝,潤嗓潤肺。
“娘子,你不是怕有毒嗎?”
“夫君,是我太小心翼翼了。你想啊,咱倆現在為縣太爺和師爺辦事,在百年人參沒挖出來進獻給他們之前,他們還不得把咱倆當活菩薩一樣供著?這些吃食絕對沒毒,看起來尋常人還吃不到呢!咱們餓了那麽久,又沒水喝,不吃白不吃!”
陶鯉咧嘴一笑,“娘子,你真聰明。”
“我再聰明,也是你的女人!你才是最聰明的男人!”
李青青端起茶盅,“夫君,為咱倆死裏逃生幹一杯!”
“好,娘子。”
兩人以茶代酒,碰杯後一仰而盡。
如此自由暢快的時刻,李青青有感而發,“夫君,咱們入獄後遭到那麽多折磨,說實話,你有沒有嚇得要尿褲子的時刻?”
陶鯉眉頭微皺,呆在監牢裏的時候,簡直是度日如年。尤其是事事要她出面跟衙役們周旋,他很愧疚。“娘子,都是我傻,沒保護好你。如果我聰明一些,就不會讓你遭罪。”
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陶鯉總是從自個兒身上找原因。從李梅花失蹤開始到入獄再到受刑、遭恐嚇一系列的事情,陶鯉腦子簡單,掉入陷阱還怪自己不聰明。換做是其他任何男人,只怕早就咬牙切齒地將胡胖子、胡胖子小舅子和衙役們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無數遍。
李青青太心疼自家男人那麽心善,“夫君,這不怪你。怎麽能怪你呢?人心太惡毒,見不得咱們好。咱們被胡胖子陷害,險些命喪黃泉。好在天不亡我,給師爺找百年人參將是咱們東山再起之時。如噩夢般的坐牢經歷過去了,夫君,你千萬不要自責。如果你自責的話,那我更慚愧。一向自詡聰明的我,還是當局者迷,沒能逃脫陷阱,害得你擔驚受怕,在牢裏吃不飽睡不好。”
“娘子,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傻。”
李青青將茶盅往小幾上一擱,茶水晃出流在小幾上,她怒道:“夫君,你別再說你傻了!你再說,我可要生氣了!”
陶鯉急忙表態道:“娘子別生氣,都是我不好。”
李青青伸手覆上他的右臉,他臉還是那麽俊俏,但眼底發綠的淤青和發黃的臉,無不顯示著他太需要休息,太過勞累了。
她疼惜地說道:“夫君,你別這樣,你不傻,你人也很好,我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哪怕咱們可能要死,我也沒想過跟你分開。你知道師爺和劉掌櫃沒來之前,那六個衙役商量幹什麽嗎?他們想把我賣去青樓當頭牌,每天接客為他們掙錢,當他們的搖錢樹。而你,你沒什麽用處,怎麽處置你都行。我太急太氣,才會想撞門一死了之。夫君,我撞門的時候,可把你嚇壞了吧?後來你哭得那麽傷心,我也後悔了,我不該那麽莽撞,萬一我撞死了,那你可咋辦?夫君,咱們又是自由身,可要好好珍惜接下來的生活,過好每一天,不留半點遺憾。”
“好,娘子,咱們過好每一天,不留遺憾。”
兩人又開心地吃零嘴。
少頃,陶鯉問:“娘子,啥是青樓?”
“夫君,你曾去過那地方,你竟忘了?就是那次咱們下館子後在外溜達消食,你聞到奇香後走火入魔似的要一探究竟。那濃妝艷抹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勾引你,還要把你拉進去。那地方就是青樓,裏面有好多像她一樣的女子。如果咱們落在衙役們手裏沒法脫身,或許我也將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原來那地方就是青樓?娘子,我覺得很奇怪。”
“什麽奇怪?”
“青樓應該是青色的樓,可那裏好多紅燈籠,給人紅紅的感覺,應該叫紅樓吧?”
紅樓?陶鯉一本正經地提出建議,還真是有趣。“成,以後咱們就把青樓叫做紅樓,讓誰也聽不懂。”
“好,娘子。”
陶鯉咽下桂花糕,喝了一口茶後,又問:“娘子,那些衙役為啥要把你賣去紅樓呢?你去紅樓做什麽?也做廚娘嗎?”
陶鯉不懂女人被賣去青樓是做什麽?
陶鯉這個大傻子!
她本以為圓房後,他該對男女之事有所了解,再加上那晚看到男女拉拉扯扯也該猜出那地方是做什麽的,他竟毫不知曉!
“夫君,我咋覺得你變得更傻了?你是不是被嚇傻了?”
“娘子,我真的變得更傻了?那你會不會拋棄我?”
“拋棄你,我去哪裏找你這麽好的夫君。你忘了我跟那些衙役們吼吼叫叫說了很多遍,你是我夫君,其他男人再好我也瞧不上,就算給我一座金山銀山,我也舍不得離開你。”
“娘子,會有人給你一座金山嗎?”
陶鯉抓重點的能力真是罕見!李青青忍不住咆哮道:“陶鯉,那不是重點!”
陶鯉一本正經地問:“娘子,那什麽是重點?”
“重點是咱們結為夫妻,理應不離不棄,患難與共,懂嗎?”
“懂。”
“那你怎麽不懂那些衙役把我賣去紅樓做什麽呢?”
“這個我真不懂。”
李青青無可奈何,耐著性子解釋道:“夫君,那地方幾乎全是女子,男人去那裏喝花酒,尋歡作樂,既可以跟女人們聊天談情,還可以關燈行房。不過那些男女不是夫妻,行房作樂要付錢的。”
“可以不付錢嗎?”
“那會被人打死的。”
“原來紅樓那麽可怕啊,我再也不敢去了。”
244出獄(二)
日出東方紅似火,紅日周圍金光閃耀,紅霞漸漸消退,天邊飄著幾朵如棉絮般的雲。
又是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
李青青先行下了馬車,見傻瓜包子鋪大門緊閉,悵然若失。
衙役們幫忙把那張小幾連帶著吃食、茶壺和茶盅皆搬了下來,放在傻瓜包子鋪門口。
一衙役熱心地問:“陶夫人,要不要小的去找個開鎖匠來打開門?”
“不必。”
另一衙役問:“陶夫人,那還有什麽能幫到您?”
“你們都走吧,留我和我夫君清靜清靜就成了。”
馬車和衙役們皆遠去後,李青青和陶鯉坐在自家店的門檻上,仍舊品茗吃零嘴。
陶鯉急躁不安,吃不下東西只喝茶,“娘子,要不咱們回家去找爹娘?”
李青青輕抿一口茶,回道:“夫君,你忘了我爹娘去探監時告訴咱們,爹住在店裏怕有人來砸店。爹應該睡在樓上,我之所以讓你跟著我一起等,是想著爹一夜難眠這會兒睡得正香,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咱們也坐著歇會兒,看看往來行人舒緩心情。”
“爹在樓上?娘子,你咋知道呢?”
“大傻瓜!我猜的啊!”
“哦,那咱們再等等。”
天已大亮,出來買早飯的路人形形色色,成人臉上或歡喜或憂愁,唯有蓬頭稚子個個都是無憂無慮的笑臉。
須臾之間,兩個半大的男孩子穿著整齊,跑到李青青和陶鯉面前,齊刷刷地站直,盯著小幾上的各種吃食。他們黑溜溜的眼珠在蜜餞和糕點上流轉,一個勁地舔嘴巴,明顯是嘴饞了。
李青青露出和善的笑容,問:“你們想吃?”
兩人點頭。
“你們每人都能拿一樣最想吃的零嘴,但不能拿多了,我家裏還有好多人要吃。”
雖是兩個男孩子,卻異常聽話,一人捏了一塊桂花糕,另一人拿了兩個蜜棗兒,羞澀地喊了聲姐姐便跑開了。
“夫君,這兩孩子還挺有禮貌的。”
“娘子,他們沒叫我。”
陶鯉這是吃醋呢?
李青青捂嘴一笑,正想寬慰他,店門從裏打開來!她靠著門坐在門檻上,省力氣,門猝不及防的從裏打開,她向後倒,最先著地的一定是後腦勺!可別摔壞腦袋了!
說時遲那時快,陶鯉迅速出手,拉住她的左臂,使她避免摔一跤。
陶金沒想到會出這麽個岔子,忙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李青青擺正身子,虛驚一場而已,並無大礙。“爹,沒關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陶金見兩人似荒年時的流民,樣子非常落魄,可那黃花梨木的小幾和看似可口的瓜果點心,價錢絕不便宜!“你們回來,本該是我為你們接風洗塵,何必破費買這麽些東西?”
陶鯉立馬接話道:“爹,不是買的。”
陶鯉追問道:“不是買的?那還能是撿來的不成?”
李青青爽朗一笑,“對,爹,確實是我和陶鯉撿了個現成的,此事說來話長,待我洗澡換身幹凈衣裳後再細談。”
“對對對,洗澡!還要把身上的臟衣裳全部燒掉,趕走黴運。”
半個時辰後,李青青和陶鯉洗凈一身汙穢,連頭發也洗了,濕答答的披在肩上。
“看你們都瘦了不少,吃了很多苦吧?可惜我不會做飯,不然你們可以先去睡回籠覺,我在這裏株洲做菜。”
“爹,時辰不早了,煮面吃算了。”
“吃面可以。”
陶鯉燒火,按照陶金叮囑的話,將他和李青青入獄時穿的臟衣服丟進竈裏燒,李青青對煮面條的步驟熟稔於心,是以,她一邊煮面,一邊告訴陶金都發生了什麽事。
好是好,但陶金略感不安,“你說縣太爺手下的師爺請你出山,是為了要挖到幾支百年人參?用這個法子脫身倒是好,可哪裏去找百年人參?他一要就是好幾支,萬一找不到那麽多百年人參可咋整?”
“爹,您過於擔心了!百年人參不易得,我已把醜話說在前頭,可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那麽多百年人參,讓師爺也要做其他準備,有備無患。如果我不試試,那我和陶鯉啥時候能出來真是遙遙無期。還不如抓住這個機會,拼一把。爹,您說是不是?”
“如此說來,也有道理。”
大兒媳婦李青青有頭腦,陶金很滿意,此次蒙冤入獄,安然出獄還帶出個好機會。只要陶家人齊心協力去各座山頭挖人參,定能完成任務。然而,陶金高興不起來,“你倆回來了,你娘她不知去向,也不知她在哪裏。”
“爹,您甭擔心,我答應挖人參之前,就要求師爺派人找娘再把娘送回來,我才有心思去挖人參。”
李青青竟提了那麽多要求,真是太出乎陶金意料!
陶金稍微想了想,道:“師爺是縣太爺的人,有縣衙的人出馬,找你娘便容易多了。既然你考慮得面面俱到,我也不必操什麽心,安心等你娘回來,再帶著全家人去挖人參吧。”
“對,不必擔心,娘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一刻後,陶鱔、黃玉霞、曾氏、陶秋月和陶冬雪五人坐著牛車來了。
五人見陶鯉和李青青出現在傻瓜包子鋪,全都開眉笑眼,歡喜若狂。
曾氏疼惜地撫摸著李青青消瘦的臉頰,又拉著陶鯉的手,對兩人道:“青青,鯉兒,你倆在牢裏吃了很多苦吧?聽說牢飯很難吃,又沒有床睡覺,瞧瞧你們餓得面黃肌瘦,真是痛煞我了。”
“奶奶,我和陶鯉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您就別難過了。”
陶秋月和陶冬雪兩姐妹,各自抱住李青青的左右腳。
陶秋月好奇地問:“大嫂,縣衙大牢是什麽樣的?裏面有什麽東西?可怕不?”
陶冬雪也問:“大嫂,牢裏有雞腿吃不?”
曾氏摸摸陶冬雪的頭,帶笑責罵道:“冬雪,你個小笨蛋,縣衙大牢怎麽會有雞腿吃?你這個小饞貓,每句話都離不了吃的。”
李青青發牢騷道:“牢裏一點也不好,吃早就冷了硬梆梆的幹饅頭,沒有油水只有幾片菜葉的菜湯,兩碗米飯裏還有老鼠屎呢!去牢裏遭罪過,我是真心希望咱家再也不要有人被陷害去那個鬼地方。”
245小爭議
李青青將小幾上的各種糕點蜜餞放在一張八仙桌上,任家人取用。
她繪聲繪色地向全家人交代她和陶鯉在獄中度過的一天兩夜是如何驚心動魄,聽得眾人心驚肉跳,害怕極了。
曾氏道:“青青,得虧老天爺保佑,若是你撞鐵門有個什麽閃失,鯉兒怕是肝腸寸斷,悲痛欲絕了。以後不管遇到啥事,千萬不要做傻事。你有我們這一大家人想著你,你娘家人也盼著你好。你可不能叫大家夥兒寒心!”
“奶奶,那會兒我走投無路,只能出此下策。以後斷然不敢拿性命開玩笑,定然無比惜命。”
陶家人幾乎全部是歡迎李青青和陶鯉回來的,唯有黃玉霞不大情願。老大家的雙雙入獄,她便打起了如意算盤。新造的宅子、新開的包子鋪全都可以歸到她名下,待陶金百年之後,所有農田、老宅加宅中所有東西,全都屬於她和陶鱔的!種田要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太過操勞!她賣掉包子鋪,一下能得幾十兩銀子,夠她過半輩子。可誰曾想,才過了二十幾個時辰,李青青和陶鯉都回來!霸占新宅、包子鋪化為泡影,怎能叫她不深惡痛絕?
黃玉霞始終不大高興,見大家都不說話,她便開口道:“大嫂,您真是有能耐,進了大牢都能這麽快就出來。”
李青青早就瞧出黃玉霞悶頭吃東西,神情不高興,又說話難入耳,她豈能就這麽任由黃玉霞發難欺負?“玉霞,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嫌我在監牢裏待得還不夠久?”
黃玉霞滿臉堆笑,“大嫂,瞧你說的,咱們是妯娌,我豈有不盼著你早日出監獄的道理?只是我覺得你和大哥出獄頗為蹊蹺,師爺要百年人參,何不問遍各大藥鋪?要知道藥鋪定有很多人參啊!而大嫂只賣過幾次人參而已,如何會被師爺知曉?大嫂,我這是好意提醒你,可別又中了人家的圈套。”
“玉霞,你不知內情,亂說話我也不怪你。實際上,師爺是通過濟世堂的劉掌櫃才找到我的。”
陶鯉驚呼:“濟世堂是縣裏最大的醫館,藥鋪也開了兩三家分店!”
“正是,我賣了幾次人參給濟世堂的劉掌櫃,可能劉掌櫃認為我有能力挖出百年人參來,就沖著他向師爺舉薦我,讓我和陶鯉重見天日,我也得接下這份差事,盡全力達成。”
“大嫂,你鬥志昂揚,可百年人參極其難找,你接下任務,就得完成。你可有把握?如果沒啥把握,可別連累了全家人。”
不管李青青說什麽,黃玉霞都要潑冷水!全家人都在場還說那麽多難聽的話,分明就是不給她面子!既然黃玉霞沒臉沒皮的,那她勢必要反駁,叫黃玉霞顏面掃地才好! “玉霞,你咋盡說喪氣話?不是我吹牛,像建新宅子、開包子鋪,哪一樣不是我跟陶鯉兩個人幹出來?這一回要挖六支百年人參,有半個月的時間去四處尋找,再加上全家人幫忙,人多力量大,咋就不能做到?更何況,師爺答應每天補貼我一兩銀子,今日的一兩紋銀已領到,可見他不是說謊。只要找到六支百年人參賣出高價,咱家可不就飛黃騰達了?你若是不願意出力,那隨便你。不過,假如你不出半點力,等賣了人參分錢的時候,你也就別覬覦大家的血汗錢。”
黃玉霞聽了話後,臉變成豬肝色,漲得暗紅暗紅的。
曾氏板著臉訓斥黃玉霞道:“青青說得在理,你一進家門就說各種喪氣話,簡直是觸黴頭。既不願意出力,還想跟老大家的撇清關系,那你以後也別想從老大家的這裏撈好處。”
“奶奶,大嫂,瞧瞧你們,怎麽說著說著就把我說成了是個白眼狼呢?我是好意提醒,忠言逆耳啊!既然都不愛聽,我不說便是。”黃玉霞丟了一個蜜餞在嘴裏,狠狠地嚼了兩口,酸倒了牙幫子。
“玉霞倒是提醒我一件事,雖說咱們是一家人,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百年人參價錢高,只要能挖到百年人參,賣出去的價錢能頂種好多好多田。不過,挖人參全靠運氣,我也無十分把握說一定能挖到,叫大家都跟著我一頭紮在這沒影的事上苦幹。冬雪年紀還小,又都是女娃,跋山涉水的不方便,奶奶年紀也大了,得秋月留在家裏照顧奶奶。爹,陶鱔和玉霞,你們三人若是願意幫忙挖人參,那我和陶鯉非常感謝,日後也有銀子分給你們。若是你們不願涉險,我也不強求。”
曾氏不服老,“青青,我年紀哪裏大了?隔壁村七十多歲的老頭,還常上山挖竹筍、撿蘑菇呢!我比那老頭小多了,爬爬山幫你挖人參不在話下。”
“奶奶,您的這份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這麽多年輕人在,哪能勞得著您動手?您身體好,胃口好,心情好,我們這些晚輩就開心。”
李青青說話中聽,把曾氏哄得服服帖帖的。
陶金表態道:“先前建新宅、買鋪子,都是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出錢出力弄好的。”
李青青趕忙打斷道:“爹,您可別這麽說。建新宅時,您和娘勞心勞力,大家可都看在眼裏。包子鋪開張後,娘又日日來幫忙。若不是娘幫忙賣包子,她也不會被人弄走。說起來,爹沒怪我沒照顧好娘,我倒自責得很。”
“那不能怪你,有人要抓走她,不管何時何地都可能會被抓走。反正,這回挖人參,我得幫忙。”
“爹,那你不管農耕了?”
“大不了夜裏耕田。”
挖人參是暫時的,種田是長久的,其實不用家裏人幫忙,反而省了不少事。李青青以農耕為重勸陶金,但陶金堅持要幫忙挖人參,她也不能不識好歹地拒絕。
而陶鱔也跟著表態,說什麽聽候差遣之類的排場話。
黃玉霞扭扭捏捏地表示沒挖過人參,但也願意幫忙之類的話。
李青青知道黃玉霞內心是不願意挖人參的,但又想著萬一真的挖到六支人參賣了好價錢,黃玉霞得分走一股錢罷了。
想起黃玉霞對她的種種刁難,她豈能叫黃玉霞不出力卻得錢?
246李梅花回歸
除了正月外,陶家人極少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坐下來吃零嘴,閑聊。
難得的愜意時光,陶金卻無比煎熬。他左等右等不見李梅花歸來,想李梅花跟他結婚已有二十多年,又共同孕育兩兒兩女,夫妻情分深厚,他坐不住,“這麽幹等下去不是辦法,我出去找找。”
李青青起身,回道:“爹,你非要去找的話,那就多叫幾個人一起,免得獨行勢單力薄。”
“金子,你帶你那兩兒子一起去,我們這些老弱婦孺看守店鋪,完全是兩不誤。”
曾氏說得有道理,但陶金只帶陶鱔去,讓陶鯉留下保護陶家的女人們。
陶秋月年紀不算小,已開始懂事,她吃完嘴裏的東西後,問:“大嫂,為啥娘不見了?而你跟大哥也被抓緊監牢了?村裏人說你們犯事了,做了壞事才被抓走的。大嫂,你是那麽好的人,大哥也從不會害人,我不相信你們會做壞事。”
李青青以為陶秋月啥也不懂,沒想到陶秋月心思細膩,已感覺到情況不對勁。她輕撫陶秋月的黑發,無比慈愛地說道:“秋月,之所以我和你大哥還有娘三個人都遭了難,是被人算計。這世上有那麽一小嘬人心壞的很,見我和你大哥做包子賣生意還不錯,就打起了歪心思。娘被抓到秘密地方去,只是個誘餌,就為了引得我和你大哥沖動之下行事,壞人再把我和你大哥一網打盡。你啊,只要記住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大嫂,我記住了。”
李青青捏了一塊核桃酥給陶秋月吃。
蠢蠢欲動的黃玉霞,欲言又止好幾次,終是開口道:“大嫂,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你和大哥像家裏人一樣本本分分過日子,別想著賣包子掙錢之類的事,娘能失蹤?你和大哥也不必去吃牢飯。”
好吃懶做的人還好意思說別人!李青青不客氣地回話道:“玉霞,有句話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難道在家種田就一定能保平安?現在我和你大哥都年輕,不趁著年輕多掙點錢,以後一家老小拿什麽過活?明明是有人要害我和你大哥,怎麽到你嘴裏好像是我自找苦吃?”
黃玉霞尷尬地笑笑,“大嫂,咱們是一家人,我哪會那麽想?我頭腦簡單,想著不開包子鋪就沒那麽多麻煩事,完全沒有惡意。”
李青青義正言辭道:“玉霞,包子鋪我會一直開下去!”
“為啥啊?大嫂,你還嫌這次吃得苦頭不夠?”
“胡大胖開包子鋪,咱家也開包子鋪,憑啥胡大胖能開咱家就不能開?陶鯉只有會做包子這一項長處,人生變幻莫測,爹娘養不了他一生一世,我也不知能活多少年,他有一項賴以生存的技能,不管怎麽樣都能過好日子,這是多好的事情!豈能因眼前一點點困難就輕言放棄?”
曾氏拍手叫好,讚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金子和梅花教會鯉兒種田的本事,又給他娶了青青這麽好的媳婦。現在青青對鯉兒用情至深,替他做了長遠打算,也不枉我這個老婆子執意要同意這門婚事,青青你沒辜負我的期望。”
被當眾誇獎,李青青臉皮薄,頗不好意思,臉羞得如三月初綻的桃花,“奶奶,我哪有你說得那麽好?”
“青青,你確實是好啊。”
這說話的聲音是李梅花!
眾人驚喜地看向包子鋪門外,李梅花躲在左邊門外,只探出半個身子。看她精神尚可,臉色也沒多大變化,可見失蹤的兩天兩夜期間並未受什麽虐待!
“娘!”
“梅花!”
店內的陶家人紛紛開口喊李梅花,陶秋月和陶冬雪上前把李梅花拉到了鋪子內,陶金和陶鱔也後腳進了鋪子。
李青青斟了一杯茶,雙手端著茶盅遞給李梅花,“娘,喝杯熱茶。”
“青青,我自己會倒茶,不用你來。”
李梅花才說了幾句話而已,幾乎句句都是誇李青青的,毫無當婆婆的囂張氣焰。李青青還以為李梅花回到傻瓜包子鋪時,一定會哭天搶地在陶家人面前哭訴李青青不孝,開了個包子鋪弄得她遭人挾持,鬧著要關店賣鋪子之類的話。萬萬沒想到,她像換了個人似的,以超乎尋常的熱情對待李青青!
黃玉霞拿起一塊綠豆糕,“娘,這綠豆糕甜而不膩,也不粘牙齒,極好吃,您吃吃看。”
“放著吧,我要吃自己會拿。”
黃玉霞獻殷勤,李梅花竟拒絕了?
太出人意料了!要知道李梅花一向偏袒黃玉霞,就算黃玉霞人懶話多還愛生事,李梅花也從不拿婆婆的身份壓黃玉霞,反倒是對勤快的李青青挑三揀四!現在,太陽打西邊出來,完全反過來了!
李梅花到底經歷了什麽,像換了個腦子似的?
李青青善意地問:“娘,是我不好,讓您受苦了。”
“青青,怎麽能怪你?都是我太輕信別人!”
李梅花喝了茶,吃了兩塊可口的糕點後,開始講述她如何被人擄走,又經歷了些什麽。
那天午時二刻,李梅花做好飯菜,準備喊陶鯉和黃玉霞吃飯時,見鋪子前有一婦人穿金戴銀,頭發油光發亮簪了多支金銀簪子,衣裳更是金貴,非貧窮婦人可比擬。那婦人探頭探腦的,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李梅花上前詢問有沒有啥能幫上忙的,婦人說自己掉了一個價值五百兩銀子的上等玉鐲!婦人許諾若是李梅花幫忙找到了,酬謝一百兩銀子!
找玉鐲能有一百兩銀子的報酬,明顯是只賺不賠的好買賣!只要多花些時間罷了!李梅花便跟著那婦人沿街尋找,一路上也探得婦人身份矜貴,乃是縣太爺親侄女,嫁與城西胡員外之子,每天穿衣裳不重樣,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過。
李梅花心想著能幫貴婦人找到玉鐲子,既能得一百兩銀子的報酬,還能結交這麽個好友,真是一舉兩得!
誰知,光天化日之下,她被所謂的貴婦人拉進一個破落的宅院裏,關了兩天兩夜!
247梅霞之爭(一)
聽完李梅花的講述,李青青算是明白一個道理:不貪便宜不上當,上當只因貪便宜!
假如李梅花能不起貪念,便會發覺這騙術太低級!能戴五百兩銀子的玉鐲,那必定事事不用親自辦,身邊丫鬟成群,丟了那麽貴重的玉鐲,丫鬟小廝們早該急哭了,在街上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可這什麽狗屁貴婦人,獨自前來找玉鐲,除了穿戴尚可外,漏洞百出!
枉李梅花也算是聰明人,竟因一時貪念栽了個跟頭!
結合胡大胖之前說找了幫手擄走李梅花,由此可見那“貴婦人”跟胡大胖也是一夥的。
“梅花,你真糊塗!有錢的婦人何須親自來找玉鐲?你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想要那一百兩銀子想瘋了!”
曾氏毫不留情地指出李梅花被擄走兩天兩夜受苦遭罪全是咎由自取。
李梅花低下頭,底氣不足,道:“娘,當時我想著鯉兒做包子不容易,咱家也不富裕,幫人找玉鐲就能得一百兩銀子,多好的事情,只是耗費些時間罷了!誰知人挖了那麽大一個陷阱就等著我往裏跳!哎,我這一大把年紀竟被人給騙了,說出去也丟人!還害得青青和鯉兒有牢獄之災,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李梅花已有悔過之心,沒必要再落井下石。
李青青回道:“娘,您幹嘛說這種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您是我和陶鯉的娘,找您是應該的,我和陶鯉一時沖動也落入胡大胖的計謀,只能說咱們被暗箭中傷,這次能全身而退,下回可千萬註意,任何人都別想貪圖別人的錢財。”
黃玉霞插嘴道:“娘,您別難過了。一百兩銀子算什麽?大嫂她有能耐,挖百年人參賣可掙錢了!”
“挖人參賣錢?”
李青青詳細講述了她和師爺的人參之約。
李梅花聽後面露喜,“老天爺待咱陶家人不薄!耽擱了包子鋪的生意,卻另有法子掙錢!”
曾氏看陶家人全在場,種種疑問也解開,便道:“師爺只給了青青和鯉兒半個月的時間挖多支百年人參,事不宜遲,大家趕緊帶上鋤頭、鐵耙出發。”
挖人參用鋤頭、鐵耙?那也太外行了。
“不用帶鋤頭、鐵耙,我特意買了一套挖人參的用具,大家跟著我就行。”打從一開始挖人參賣,她就買好了挖人參的用具,怕有人發覺她挖人參不專業進而懷疑人參來路不明,防患於未來!
陶鱔拈輕怕重,最不喜歡扛著東西去幹活,一聽不用拿東西,高興極了。“不用扛鋤頭和鐵耙,那爬山輕松多了!”
雖說李青青在百寶園裏挖人參,不用陶家人幫忙,但現在師爺下令她多挖幾支百年人參,總得去山上四處尋覓人參,裝裝樣子。不然百年人參貿然出現,她會被人懷疑是妖怪,惹上禍事。
曾氏和陶冬雪一老一小留守傻瓜包子鋪是毫無疑義的,陶秋月一心想跟著李青青和陶鯉去挖人參,被李梅花以“奶奶和妹妹要吃飯你得留下做飯”的理由也給留下了。
陶金、李梅花、陶鯉、李青青、陶鱔和黃玉霞,公婆和兩兒子兒媳婦一同出發,各自和對象說話。
李青青挖人參的用具被陶鯉當作傳家之寶似的抱在懷裏,生怕掉了。
出城後,李青青笑道:“夫君,你不用抱得那麽緊,這套用具有布包好了,又纏上了紅繩,根本不會散開來,你沒必要抱那麽緊,以免你走得不快。”
“娘子,我能走得快。”
陶鯉為證明自己能走得快,雙手緊緊抱著挖人參的用具,邁著雙腿大闊步往前走。陶家人就數陶鯉最高,人高腿長步子大,他又刻意走快,李青青費力地追上。
“夫君,別走那麽快,咱們接下來還要爬山,你省點力氣。”
“沒事,娘子。”
陶鯉大概是覺得抱著挖人參的用具很新奇,像是保護一件珍寶似的,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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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入獄!表明縣衙大牢抓犯人是很隨意的,豈不是表明縣太爺禦下不利?文人最會摳字眼,師爺又是縣太爺的腹心股肱,自然要為縣太爺考慮。“陶夫人,這證明不是不可以開,只是話卻不能那麽寫。在下得好好考慮如此措辭,待過幾日再給你,你看如何?”
李青青故意說無罪入獄有冤屈,看師爺作何反應。師爺認為那幾個字眼不妥,要細細考慮再下筆,一旦白紙黑字寫下後無可更改,師爺謹慎小心也情有可原。她敬佩地說道:“師爺是有學問的人,考慮事情更為周全,奴家豈有不同意之理?既然師爺已答應為奴家和陶鯉開立無罪證據,那奴家和自家男人便放心出獄,拼盡全力去尋找百年人參。”
“有勞陶夫人了。”
“師爺,您謝的太早。奴家並無十成把握,只是看在師爺相信奴家的份上,奴家姑且一試,希望能助師爺一臂之力。但師爺,您得做兩手準備,萬一沒得那麽多百年人參,您也得另覓其他寶物以防萬一。”
“陶夫人提醒的是,在下會多加留意。”
李青青自感條件提得差不多,便要求出獄。
師爺立刻同意,告訴她領錢就去縣衙找他,還交代了一些瑣碎小事。
談話間,師爺和劉掌櫃帶著四個衙役親自送她和陶鯉走出縣衙大牢。
天邊滿天朝霞,太陽還未升起,但李青青瞧出日出即將來臨。濕潤的風吹過來,把她滿身的晦氣都吹走了,吹得她神清氣爽。
眼前,停著一輛較為寬敞的馬車。油光發亮棗紅色的馬,看起來是一匹好馬。
“請上馬車。”
師爺沖著李青青和陶鯉說話,明顯是叫他倆上馬車!倆人長這麽大,馬車倒也見過,但馬車是達官顯貴出門才有的好待遇,想普通人連牛車都不可能經常坐。沒想到兩人出獄後竟有如此高的待遇!
李青青受寵若驚,推脫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師爺回道:“陶夫人,您和您男人在牢裏吃苦受累,本是在下的過失。雇輛馬車送您們回家,聊表心意,望您們專心找人參,在下靜候佳音。”
“既然如此,奴家便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師爺。”
陶鯉也說了一句感謝師爺的話。
車夫和衙役們攙扶著李青青和陶鯉上馬車。
一進入馬車,除了門簾外的其他三面皆擺了一跳寬闊長凳,長凳上縫了軟墊綴著流蘇,極其好看。中間擺著一個小幾,擺有六樣瓜果點心,還有一壺冒著熱氣的茶,另有兩個白瓷茶盅。
車夫揚鞭趕馬車,車軲轆嘎吱作響,快速前行,比牛車舒服多了!原來富人出門,不僅不用擔心風吹日曬雨淋,每時每刻都能喝熱茶吃點心!怪不得人人都想掙大錢,這日子也忒爽了。
爽是爽,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夫君,咱們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
“娘子,百裏先生給了你一本書,你沒拿出來。”
“對,就是那本書,《黃帝內經!》”
李青青忙喊道:“快停下!我有東西沒拿!”
“陶夫人,你忘拿什麽東西?”
“書。”
“小人去給您拿來!”
一溜小跑去取書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對她作威作福的衙役!
她驚訝極了,再掀開側邊小車簾看,兩側都有衙役隨行,誠如師爺所言,衙役們護送他們回去!
243出獄(一)
進監獄時,李青青和陶鯉為魚肉,縣衙那些衙役便是刀俎,兩人如臨大禍,狼狽至極;出監獄時,兩人坐在馬車裏喝茶吃點心,有專職車夫趕馬車,有衙役們護送,就像縣太爺的千金小姐出門似的。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起初,李青青不肯吃這些東西,怕有毒。
陶鯉歷經大悲又大喜,腹中早就空空如也,美食當前,他如何能抵抗得住誘惑?他先倒了一杯熱茶,咂摸著喝了一口。
碧綠的茶水裝在白瓷茶盅裏,如盛開的梨花與綠葉,正符合這大好春景。那茶香味太沁人心脾,她忍不住叫陶鯉也給她倒上一杯茶喝,潤嗓潤肺。
“娘子,你不是怕有毒嗎?”
“夫君,是我太小心翼翼了。你想啊,咱倆現在為縣太爺和師爺辦事,在百年人參沒挖出來進獻給他們之前,他們還不得把咱倆當活菩薩一樣供著?這些吃食絕對沒毒,看起來尋常人還吃不到呢!咱們餓了那麽久,又沒水喝,不吃白不吃!”
陶鯉咧嘴一笑,“娘子,你真聰明。”
“我再聰明,也是你的女人!你才是最聰明的男人!”
李青青端起茶盅,“夫君,為咱倆死裏逃生幹一杯!”
“好,娘子。”
兩人以茶代酒,碰杯後一仰而盡。
如此自由暢快的時刻,李青青有感而發,“夫君,咱們入獄後遭到那麽多折磨,說實話,你有沒有嚇得要尿褲子的時刻?”
陶鯉眉頭微皺,呆在監牢裏的時候,簡直是度日如年。尤其是事事要她出面跟衙役們周旋,他很愧疚。“娘子,都是我傻,沒保護好你。如果我聰明一些,就不會讓你遭罪。”
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陶鯉總是從自個兒身上找原因。從李梅花失蹤開始到入獄再到受刑、遭恐嚇一系列的事情,陶鯉腦子簡單,掉入陷阱還怪自己不聰明。換做是其他任何男人,只怕早就咬牙切齒地將胡胖子、胡胖子小舅子和衙役們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無數遍。
李青青太心疼自家男人那麽心善,“夫君,這不怪你。怎麽能怪你呢?人心太惡毒,見不得咱們好。咱們被胡胖子陷害,險些命喪黃泉。好在天不亡我,給師爺找百年人參將是咱們東山再起之時。如噩夢般的坐牢經歷過去了,夫君,你千萬不要自責。如果你自責的話,那我更慚愧。一向自詡聰明的我,還是當局者迷,沒能逃脫陷阱,害得你擔驚受怕,在牢裏吃不飽睡不好。”
“娘子,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傻。”
李青青將茶盅往小幾上一擱,茶水晃出流在小幾上,她怒道:“夫君,你別再說你傻了!你再說,我可要生氣了!”
陶鯉急忙表態道:“娘子別生氣,都是我不好。”
李青青伸手覆上他的右臉,他臉還是那麽俊俏,但眼底發綠的淤青和發黃的臉,無不顯示著他太需要休息,太過勞累了。
她疼惜地說道:“夫君,你別這樣,你不傻,你人也很好,我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哪怕咱們可能要死,我也沒想過跟你分開。你知道師爺和劉掌櫃沒來之前,那六個衙役商量幹什麽嗎?他們想把我賣去青樓當頭牌,每天接客為他們掙錢,當他們的搖錢樹。而你,你沒什麽用處,怎麽處置你都行。我太急太氣,才會想撞門一死了之。夫君,我撞門的時候,可把你嚇壞了吧?後來你哭得那麽傷心,我也後悔了,我不該那麽莽撞,萬一我撞死了,那你可咋辦?夫君,咱們又是自由身,可要好好珍惜接下來的生活,過好每一天,不留半點遺憾。”
“好,娘子,咱們過好每一天,不留遺憾。”
兩人又開心地吃零嘴。
少頃,陶鯉問:“娘子,啥是青樓?”
“夫君,你曾去過那地方,你竟忘了?就是那次咱們下館子後在外溜達消食,你聞到奇香後走火入魔似的要一探究竟。那濃妝艷抹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勾引你,還要把你拉進去。那地方就是青樓,裏面有好多像她一樣的女子。如果咱們落在衙役們手裏沒法脫身,或許我也將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原來那地方就是青樓?娘子,我覺得很奇怪。”
“什麽奇怪?”
“青樓應該是青色的樓,可那裏好多紅燈籠,給人紅紅的感覺,應該叫紅樓吧?”
紅樓?陶鯉一本正經地提出建議,還真是有趣。“成,以後咱們就把青樓叫做紅樓,讓誰也聽不懂。”
“好,娘子。”
陶鯉咽下桂花糕,喝了一口茶後,又問:“娘子,那些衙役為啥要把你賣去紅樓呢?你去紅樓做什麽?也做廚娘嗎?”
陶鯉不懂女人被賣去青樓是做什麽?
陶鯉這個大傻子!
她本以為圓房後,他該對男女之事有所了解,再加上那晚看到男女拉拉扯扯也該猜出那地方是做什麽的,他竟毫不知曉!
“夫君,我咋覺得你變得更傻了?你是不是被嚇傻了?”
“娘子,我真的變得更傻了?那你會不會拋棄我?”
“拋棄你,我去哪裏找你這麽好的夫君。你忘了我跟那些衙役們吼吼叫叫說了很多遍,你是我夫君,其他男人再好我也瞧不上,就算給我一座金山銀山,我也舍不得離開你。”
“娘子,會有人給你一座金山嗎?”
陶鯉抓重點的能力真是罕見!李青青忍不住咆哮道:“陶鯉,那不是重點!”
陶鯉一本正經地問:“娘子,那什麽是重點?”
“重點是咱們結為夫妻,理應不離不棄,患難與共,懂嗎?”
“懂。”
“那你怎麽不懂那些衙役把我賣去紅樓做什麽呢?”
“這個我真不懂。”
李青青無可奈何,耐著性子解釋道:“夫君,那地方幾乎全是女子,男人去那裏喝花酒,尋歡作樂,既可以跟女人們聊天談情,還可以關燈行房。不過那些男女不是夫妻,行房作樂要付錢的。”
“可以不付錢嗎?”
“那會被人打死的。”
“原來紅樓那麽可怕啊,我再也不敢去了。”
244出獄(二)
日出東方紅似火,紅日周圍金光閃耀,紅霞漸漸消退,天邊飄著幾朵如棉絮般的雲。
又是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
李青青先行下了馬車,見傻瓜包子鋪大門緊閉,悵然若失。
衙役們幫忙把那張小幾連帶著吃食、茶壺和茶盅皆搬了下來,放在傻瓜包子鋪門口。
一衙役熱心地問:“陶夫人,要不要小的去找個開鎖匠來打開門?”
“不必。”
另一衙役問:“陶夫人,那還有什麽能幫到您?”
“你們都走吧,留我和我夫君清靜清靜就成了。”
馬車和衙役們皆遠去後,李青青和陶鯉坐在自家店的門檻上,仍舊品茗吃零嘴。
陶鯉急躁不安,吃不下東西只喝茶,“娘子,要不咱們回家去找爹娘?”
李青青輕抿一口茶,回道:“夫君,你忘了我爹娘去探監時告訴咱們,爹住在店裏怕有人來砸店。爹應該睡在樓上,我之所以讓你跟著我一起等,是想著爹一夜難眠這會兒睡得正香,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咱們也坐著歇會兒,看看往來行人舒緩心情。”
“爹在樓上?娘子,你咋知道呢?”
“大傻瓜!我猜的啊!”
“哦,那咱們再等等。”
天已大亮,出來買早飯的路人形形色色,成人臉上或歡喜或憂愁,唯有蓬頭稚子個個都是無憂無慮的笑臉。
須臾之間,兩個半大的男孩子穿著整齊,跑到李青青和陶鯉面前,齊刷刷地站直,盯著小幾上的各種吃食。他們黑溜溜的眼珠在蜜餞和糕點上流轉,一個勁地舔嘴巴,明顯是嘴饞了。
李青青露出和善的笑容,問:“你們想吃?”
兩人點頭。
“你們每人都能拿一樣最想吃的零嘴,但不能拿多了,我家裏還有好多人要吃。”
雖是兩個男孩子,卻異常聽話,一人捏了一塊桂花糕,另一人拿了兩個蜜棗兒,羞澀地喊了聲姐姐便跑開了。
“夫君,這兩孩子還挺有禮貌的。”
“娘子,他們沒叫我。”
陶鯉這是吃醋呢?
李青青捂嘴一笑,正想寬慰他,店門從裏打開來!她靠著門坐在門檻上,省力氣,門猝不及防的從裏打開,她向後倒,最先著地的一定是後腦勺!可別摔壞腦袋了!
說時遲那時快,陶鯉迅速出手,拉住她的左臂,使她避免摔一跤。
陶金沒想到會出這麽個岔子,忙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李青青擺正身子,虛驚一場而已,並無大礙。“爹,沒關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陶金見兩人似荒年時的流民,樣子非常落魄,可那黃花梨木的小幾和看似可口的瓜果點心,價錢絕不便宜!“你們回來,本該是我為你們接風洗塵,何必破費買這麽些東西?”
陶鯉立馬接話道:“爹,不是買的。”
陶鯉追問道:“不是買的?那還能是撿來的不成?”
李青青爽朗一笑,“對,爹,確實是我和陶鯉撿了個現成的,此事說來話長,待我洗澡換身幹凈衣裳後再細談。”
“對對對,洗澡!還要把身上的臟衣裳全部燒掉,趕走黴運。”
半個時辰後,李青青和陶鯉洗凈一身汙穢,連頭發也洗了,濕答答的披在肩上。
“看你們都瘦了不少,吃了很多苦吧?可惜我不會做飯,不然你們可以先去睡回籠覺,我在這裏株洲做菜。”
“爹,時辰不早了,煮面吃算了。”
“吃面可以。”
陶鯉燒火,按照陶金叮囑的話,將他和李青青入獄時穿的臟衣服丟進竈裏燒,李青青對煮面條的步驟熟稔於心,是以,她一邊煮面,一邊告訴陶金都發生了什麽事。
好是好,但陶金略感不安,“你說縣太爺手下的師爺請你出山,是為了要挖到幾支百年人參?用這個法子脫身倒是好,可哪裏去找百年人參?他一要就是好幾支,萬一找不到那麽多百年人參可咋整?”
“爹,您過於擔心了!百年人參不易得,我已把醜話說在前頭,可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那麽多百年人參,讓師爺也要做其他準備,有備無患。如果我不試試,那我和陶鯉啥時候能出來真是遙遙無期。還不如抓住這個機會,拼一把。爹,您說是不是?”
“如此說來,也有道理。”
大兒媳婦李青青有頭腦,陶金很滿意,此次蒙冤入獄,安然出獄還帶出個好機會。只要陶家人齊心協力去各座山頭挖人參,定能完成任務。然而,陶金高興不起來,“你倆回來了,你娘她不知去向,也不知她在哪裏。”
“爹,您甭擔心,我答應挖人參之前,就要求師爺派人找娘再把娘送回來,我才有心思去挖人參。”
李青青竟提了那麽多要求,真是太出乎陶金意料!
陶金稍微想了想,道:“師爺是縣太爺的人,有縣衙的人出馬,找你娘便容易多了。既然你考慮得面面俱到,我也不必操什麽心,安心等你娘回來,再帶著全家人去挖人參吧。”
“對,不必擔心,娘會安然無恙地回來。”
一刻後,陶鱔、黃玉霞、曾氏、陶秋月和陶冬雪五人坐著牛車來了。
五人見陶鯉和李青青出現在傻瓜包子鋪,全都開眉笑眼,歡喜若狂。
曾氏疼惜地撫摸著李青青消瘦的臉頰,又拉著陶鯉的手,對兩人道:“青青,鯉兒,你倆在牢裏吃了很多苦吧?聽說牢飯很難吃,又沒有床睡覺,瞧瞧你們餓得面黃肌瘦,真是痛煞我了。”
“奶奶,我和陶鯉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您就別難過了。”
陶秋月和陶冬雪兩姐妹,各自抱住李青青的左右腳。
陶秋月好奇地問:“大嫂,縣衙大牢是什麽樣的?裏面有什麽東西?可怕不?”
陶冬雪也問:“大嫂,牢裏有雞腿吃不?”
曾氏摸摸陶冬雪的頭,帶笑責罵道:“冬雪,你個小笨蛋,縣衙大牢怎麽會有雞腿吃?你這個小饞貓,每句話都離不了吃的。”
李青青發牢騷道:“牢裏一點也不好,吃早就冷了硬梆梆的幹饅頭,沒有油水只有幾片菜葉的菜湯,兩碗米飯裏還有老鼠屎呢!去牢裏遭罪過,我是真心希望咱家再也不要有人被陷害去那個鬼地方。”
245小爭議
李青青將小幾上的各種糕點蜜餞放在一張八仙桌上,任家人取用。
她繪聲繪色地向全家人交代她和陶鯉在獄中度過的一天兩夜是如何驚心動魄,聽得眾人心驚肉跳,害怕極了。
曾氏道:“青青,得虧老天爺保佑,若是你撞鐵門有個什麽閃失,鯉兒怕是肝腸寸斷,悲痛欲絕了。以後不管遇到啥事,千萬不要做傻事。你有我們這一大家人想著你,你娘家人也盼著你好。你可不能叫大家夥兒寒心!”
“奶奶,那會兒我走投無路,只能出此下策。以後斷然不敢拿性命開玩笑,定然無比惜命。”
陶家人幾乎全部是歡迎李青青和陶鯉回來的,唯有黃玉霞不大情願。老大家的雙雙入獄,她便打起了如意算盤。新造的宅子、新開的包子鋪全都可以歸到她名下,待陶金百年之後,所有農田、老宅加宅中所有東西,全都屬於她和陶鱔的!種田要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太過操勞!她賣掉包子鋪,一下能得幾十兩銀子,夠她過半輩子。可誰曾想,才過了二十幾個時辰,李青青和陶鯉都回來!霸占新宅、包子鋪化為泡影,怎能叫她不深惡痛絕?
黃玉霞始終不大高興,見大家都不說話,她便開口道:“大嫂,您真是有能耐,進了大牢都能這麽快就出來。”
李青青早就瞧出黃玉霞悶頭吃東西,神情不高興,又說話難入耳,她豈能就這麽任由黃玉霞發難欺負?“玉霞,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嫌我在監牢裏待得還不夠久?”
黃玉霞滿臉堆笑,“大嫂,瞧你說的,咱們是妯娌,我豈有不盼著你早日出監獄的道理?只是我覺得你和大哥出獄頗為蹊蹺,師爺要百年人參,何不問遍各大藥鋪?要知道藥鋪定有很多人參啊!而大嫂只賣過幾次人參而已,如何會被師爺知曉?大嫂,我這是好意提醒你,可別又中了人家的圈套。”
“玉霞,你不知內情,亂說話我也不怪你。實際上,師爺是通過濟世堂的劉掌櫃才找到我的。”
陶鯉驚呼:“濟世堂是縣裏最大的醫館,藥鋪也開了兩三家分店!”
“正是,我賣了幾次人參給濟世堂的劉掌櫃,可能劉掌櫃認為我有能力挖出百年人參來,就沖著他向師爺舉薦我,讓我和陶鯉重見天日,我也得接下這份差事,盡全力達成。”
“大嫂,你鬥志昂揚,可百年人參極其難找,你接下任務,就得完成。你可有把握?如果沒啥把握,可別連累了全家人。”
不管李青青說什麽,黃玉霞都要潑冷水!全家人都在場還說那麽多難聽的話,分明就是不給她面子!既然黃玉霞沒臉沒皮的,那她勢必要反駁,叫黃玉霞顏面掃地才好! “玉霞,你咋盡說喪氣話?不是我吹牛,像建新宅子、開包子鋪,哪一樣不是我跟陶鯉兩個人幹出來?這一回要挖六支百年人參,有半個月的時間去四處尋找,再加上全家人幫忙,人多力量大,咋就不能做到?更何況,師爺答應每天補貼我一兩銀子,今日的一兩紋銀已領到,可見他不是說謊。只要找到六支百年人參賣出高價,咱家可不就飛黃騰達了?你若是不願意出力,那隨便你。不過,假如你不出半點力,等賣了人參分錢的時候,你也就別覬覦大家的血汗錢。”
黃玉霞聽了話後,臉變成豬肝色,漲得暗紅暗紅的。
曾氏板著臉訓斥黃玉霞道:“青青說得在理,你一進家門就說各種喪氣話,簡直是觸黴頭。既不願意出力,還想跟老大家的撇清關系,那你以後也別想從老大家的這裏撈好處。”
“奶奶,大嫂,瞧瞧你們,怎麽說著說著就把我說成了是個白眼狼呢?我是好意提醒,忠言逆耳啊!既然都不愛聽,我不說便是。”黃玉霞丟了一個蜜餞在嘴裏,狠狠地嚼了兩口,酸倒了牙幫子。
“玉霞倒是提醒我一件事,雖說咱們是一家人,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百年人參價錢高,只要能挖到百年人參,賣出去的價錢能頂種好多好多田。不過,挖人參全靠運氣,我也無十分把握說一定能挖到,叫大家都跟著我一頭紮在這沒影的事上苦幹。冬雪年紀還小,又都是女娃,跋山涉水的不方便,奶奶年紀也大了,得秋月留在家裏照顧奶奶。爹,陶鱔和玉霞,你們三人若是願意幫忙挖人參,那我和陶鯉非常感謝,日後也有銀子分給你們。若是你們不願涉險,我也不強求。”
曾氏不服老,“青青,我年紀哪裏大了?隔壁村七十多歲的老頭,還常上山挖竹筍、撿蘑菇呢!我比那老頭小多了,爬爬山幫你挖人參不在話下。”
“奶奶,您的這份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這麽多年輕人在,哪能勞得著您動手?您身體好,胃口好,心情好,我們這些晚輩就開心。”
李青青說話中聽,把曾氏哄得服服帖帖的。
陶金表態道:“先前建新宅、買鋪子,都是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出錢出力弄好的。”
李青青趕忙打斷道:“爹,您可別這麽說。建新宅時,您和娘勞心勞力,大家可都看在眼裏。包子鋪開張後,娘又日日來幫忙。若不是娘幫忙賣包子,她也不會被人弄走。說起來,爹沒怪我沒照顧好娘,我倒自責得很。”
“那不能怪你,有人要抓走她,不管何時何地都可能會被抓走。反正,這回挖人參,我得幫忙。”
“爹,那你不管農耕了?”
“大不了夜裏耕田。”
挖人參是暫時的,種田是長久的,其實不用家裏人幫忙,反而省了不少事。李青青以農耕為重勸陶金,但陶金堅持要幫忙挖人參,她也不能不識好歹地拒絕。
而陶鱔也跟著表態,說什麽聽候差遣之類的排場話。
黃玉霞扭扭捏捏地表示沒挖過人參,但也願意幫忙之類的話。
李青青知道黃玉霞內心是不願意挖人參的,但又想著萬一真的挖到六支人參賣了好價錢,黃玉霞得分走一股錢罷了。
想起黃玉霞對她的種種刁難,她豈能叫黃玉霞不出力卻得錢?
246李梅花回歸
除了正月外,陶家人極少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坐下來吃零嘴,閑聊。
難得的愜意時光,陶金卻無比煎熬。他左等右等不見李梅花歸來,想李梅花跟他結婚已有二十多年,又共同孕育兩兒兩女,夫妻情分深厚,他坐不住,“這麽幹等下去不是辦法,我出去找找。”
李青青起身,回道:“爹,你非要去找的話,那就多叫幾個人一起,免得獨行勢單力薄。”
“金子,你帶你那兩兒子一起去,我們這些老弱婦孺看守店鋪,完全是兩不誤。”
曾氏說得有道理,但陶金只帶陶鱔去,讓陶鯉留下保護陶家的女人們。
陶秋月年紀不算小,已開始懂事,她吃完嘴裏的東西後,問:“大嫂,為啥娘不見了?而你跟大哥也被抓緊監牢了?村裏人說你們犯事了,做了壞事才被抓走的。大嫂,你是那麽好的人,大哥也從不會害人,我不相信你們會做壞事。”
李青青以為陶秋月啥也不懂,沒想到陶秋月心思細膩,已感覺到情況不對勁。她輕撫陶秋月的黑發,無比慈愛地說道:“秋月,之所以我和你大哥還有娘三個人都遭了難,是被人算計。這世上有那麽一小嘬人心壞的很,見我和你大哥做包子賣生意還不錯,就打起了歪心思。娘被抓到秘密地方去,只是個誘餌,就為了引得我和你大哥沖動之下行事,壞人再把我和你大哥一網打盡。你啊,只要記住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大嫂,我記住了。”
李青青捏了一塊核桃酥給陶秋月吃。
蠢蠢欲動的黃玉霞,欲言又止好幾次,終是開口道:“大嫂,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你和大哥像家裏人一樣本本分分過日子,別想著賣包子掙錢之類的事,娘能失蹤?你和大哥也不必去吃牢飯。”
好吃懶做的人還好意思說別人!李青青不客氣地回話道:“玉霞,有句話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難道在家種田就一定能保平安?現在我和你大哥都年輕,不趁著年輕多掙點錢,以後一家老小拿什麽過活?明明是有人要害我和你大哥,怎麽到你嘴裏好像是我自找苦吃?”
黃玉霞尷尬地笑笑,“大嫂,咱們是一家人,我哪會那麽想?我頭腦簡單,想著不開包子鋪就沒那麽多麻煩事,完全沒有惡意。”
李青青義正言辭道:“玉霞,包子鋪我會一直開下去!”
“為啥啊?大嫂,你還嫌這次吃得苦頭不夠?”
“胡大胖開包子鋪,咱家也開包子鋪,憑啥胡大胖能開咱家就不能開?陶鯉只有會做包子這一項長處,人生變幻莫測,爹娘養不了他一生一世,我也不知能活多少年,他有一項賴以生存的技能,不管怎麽樣都能過好日子,這是多好的事情!豈能因眼前一點點困難就輕言放棄?”
曾氏拍手叫好,讚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金子和梅花教會鯉兒種田的本事,又給他娶了青青這麽好的媳婦。現在青青對鯉兒用情至深,替他做了長遠打算,也不枉我這個老婆子執意要同意這門婚事,青青你沒辜負我的期望。”
被當眾誇獎,李青青臉皮薄,頗不好意思,臉羞得如三月初綻的桃花,“奶奶,我哪有你說得那麽好?”
“青青,你確實是好啊。”
這說話的聲音是李梅花!
眾人驚喜地看向包子鋪門外,李梅花躲在左邊門外,只探出半個身子。看她精神尚可,臉色也沒多大變化,可見失蹤的兩天兩夜期間並未受什麽虐待!
“娘!”
“梅花!”
店內的陶家人紛紛開口喊李梅花,陶秋月和陶冬雪上前把李梅花拉到了鋪子內,陶金和陶鱔也後腳進了鋪子。
李青青斟了一杯茶,雙手端著茶盅遞給李梅花,“娘,喝杯熱茶。”
“青青,我自己會倒茶,不用你來。”
李梅花才說了幾句話而已,幾乎句句都是誇李青青的,毫無當婆婆的囂張氣焰。李青青還以為李梅花回到傻瓜包子鋪時,一定會哭天搶地在陶家人面前哭訴李青青不孝,開了個包子鋪弄得她遭人挾持,鬧著要關店賣鋪子之類的話。萬萬沒想到,她像換了個人似的,以超乎尋常的熱情對待李青青!
黃玉霞拿起一塊綠豆糕,“娘,這綠豆糕甜而不膩,也不粘牙齒,極好吃,您吃吃看。”
“放著吧,我要吃自己會拿。”
黃玉霞獻殷勤,李梅花竟拒絕了?
太出人意料了!要知道李梅花一向偏袒黃玉霞,就算黃玉霞人懶話多還愛生事,李梅花也從不拿婆婆的身份壓黃玉霞,反倒是對勤快的李青青挑三揀四!現在,太陽打西邊出來,完全反過來了!
李梅花到底經歷了什麽,像換了個腦子似的?
李青青善意地問:“娘,是我不好,讓您受苦了。”
“青青,怎麽能怪你?都是我太輕信別人!”
李梅花喝了茶,吃了兩塊可口的糕點後,開始講述她如何被人擄走,又經歷了些什麽。
那天午時二刻,李梅花做好飯菜,準備喊陶鯉和黃玉霞吃飯時,見鋪子前有一婦人穿金戴銀,頭發油光發亮簪了多支金銀簪子,衣裳更是金貴,非貧窮婦人可比擬。那婦人探頭探腦的,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李梅花上前詢問有沒有啥能幫上忙的,婦人說自己掉了一個價值五百兩銀子的上等玉鐲!婦人許諾若是李梅花幫忙找到了,酬謝一百兩銀子!
找玉鐲能有一百兩銀子的報酬,明顯是只賺不賠的好買賣!只要多花些時間罷了!李梅花便跟著那婦人沿街尋找,一路上也探得婦人身份矜貴,乃是縣太爺親侄女,嫁與城西胡員外之子,每天穿衣裳不重樣,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過。
李梅花心想著能幫貴婦人找到玉鐲子,既能得一百兩銀子的報酬,還能結交這麽個好友,真是一舉兩得!
誰知,光天化日之下,她被所謂的貴婦人拉進一個破落的宅院裏,關了兩天兩夜!
247梅霞之爭(一)
聽完李梅花的講述,李青青算是明白一個道理:不貪便宜不上當,上當只因貪便宜!
假如李梅花能不起貪念,便會發覺這騙術太低級!能戴五百兩銀子的玉鐲,那必定事事不用親自辦,身邊丫鬟成群,丟了那麽貴重的玉鐲,丫鬟小廝們早該急哭了,在街上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可這什麽狗屁貴婦人,獨自前來找玉鐲,除了穿戴尚可外,漏洞百出!
枉李梅花也算是聰明人,竟因一時貪念栽了個跟頭!
結合胡大胖之前說找了幫手擄走李梅花,由此可見那“貴婦人”跟胡大胖也是一夥的。
“梅花,你真糊塗!有錢的婦人何須親自來找玉鐲?你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想要那一百兩銀子想瘋了!”
曾氏毫不留情地指出李梅花被擄走兩天兩夜受苦遭罪全是咎由自取。
李梅花低下頭,底氣不足,道:“娘,當時我想著鯉兒做包子不容易,咱家也不富裕,幫人找玉鐲就能得一百兩銀子,多好的事情,只是耗費些時間罷了!誰知人挖了那麽大一個陷阱就等著我往裏跳!哎,我這一大把年紀竟被人給騙了,說出去也丟人!還害得青青和鯉兒有牢獄之災,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李梅花已有悔過之心,沒必要再落井下石。
李青青回道:“娘,您幹嘛說這種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您是我和陶鯉的娘,找您是應該的,我和陶鯉一時沖動也落入胡大胖的計謀,只能說咱們被暗箭中傷,這次能全身而退,下回可千萬註意,任何人都別想貪圖別人的錢財。”
黃玉霞插嘴道:“娘,您別難過了。一百兩銀子算什麽?大嫂她有能耐,挖百年人參賣可掙錢了!”
“挖人參賣錢?”
李青青詳細講述了她和師爺的人參之約。
李梅花聽後面露喜,“老天爺待咱陶家人不薄!耽擱了包子鋪的生意,卻另有法子掙錢!”
曾氏看陶家人全在場,種種疑問也解開,便道:“師爺只給了青青和鯉兒半個月的時間挖多支百年人參,事不宜遲,大家趕緊帶上鋤頭、鐵耙出發。”
挖人參用鋤頭、鐵耙?那也太外行了。
“不用帶鋤頭、鐵耙,我特意買了一套挖人參的用具,大家跟著我就行。”打從一開始挖人參賣,她就買好了挖人參的用具,怕有人發覺她挖人參不專業進而懷疑人參來路不明,防患於未來!
陶鱔拈輕怕重,最不喜歡扛著東西去幹活,一聽不用拿東西,高興極了。“不用扛鋤頭和鐵耙,那爬山輕松多了!”
雖說李青青在百寶園裏挖人參,不用陶家人幫忙,但現在師爺下令她多挖幾支百年人參,總得去山上四處尋覓人參,裝裝樣子。不然百年人參貿然出現,她會被人懷疑是妖怪,惹上禍事。
曾氏和陶冬雪一老一小留守傻瓜包子鋪是毫無疑義的,陶秋月一心想跟著李青青和陶鯉去挖人參,被李梅花以“奶奶和妹妹要吃飯你得留下做飯”的理由也給留下了。
陶金、李梅花、陶鯉、李青青、陶鱔和黃玉霞,公婆和兩兒子兒媳婦一同出發,各自和對象說話。
李青青挖人參的用具被陶鯉當作傳家之寶似的抱在懷裏,生怕掉了。
出城後,李青青笑道:“夫君,你不用抱得那麽緊,這套用具有布包好了,又纏上了紅繩,根本不會散開來,你沒必要抱那麽緊,以免你走得不快。”
“娘子,我能走得快。”
陶鯉為證明自己能走得快,雙手緊緊抱著挖人參的用具,邁著雙腿大闊步往前走。陶家人就數陶鯉最高,人高腿長步子大,他又刻意走快,李青青費力地追上。
“夫君,別走那麽快,咱們接下來還要爬山,你省點力氣。”
“沒事,娘子。”
陶鯉大概是覺得抱著挖人參的用具很新奇,像是保護一件珍寶似的,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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