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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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還是八個。她再度揉了兩次，這才看清這一次來的衙役有六個，全都兇神惡煞地等著她和陶鯉。監牢裏回蕩著各式各樣的打鼾聲，她推算正是大晚上的，一下來了六個衙役，莫非東窗事發？
陶鯉把兩個衙役腦袋踢開瓢的事情被發現了！
李青青假裝一無所知，“官爺們，啥事非要大晚上的吵醒我們睡覺？老鼠都睡著了，也該讓我們好生睡個安穩覺。”
衙役甲道：“想睡安穩覺？做你的春秋大夢！”
“官爺，瞧您說的，一天由白天和黑夜組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咋就不能好好睡覺？”
衙役乙道：“別貧嘴了！快給倆人戴上枷鎖！”
枷鎖扣在脖頸上，手也被套住，已經經歷過一次非人的待遇，李青青又想到一些秋後問斬的犯人也是帶著枷鎖游街至刑場！
“能不能別戴枷鎖？那玩意太沈了。你們這麽多官爺都在場，我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我夫君又是個傻子，啥事也不懂，官爺們能不能網開一面別給我倆戴枷鎖？”
這次求情，一點也不頂用，獄卒們強硬地為李青青和陶鯉戴上枷鎖，對倆人疾言厲色，似是要把倆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六個衙役押李青青和陶鯉走在過道裏，只有那些燃燒的火盆提示著她一直在往前走。這次押小夫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隆重，他們每個人都板著臉似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接下來去哪裏？
李青青已猜出來，刑房！
一腳腳切切實實踩在過道裏，看每間牢房裏的犯人們睡姿千奇百怪，也有幾人被驚醒，睜著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人。
李青青被這種黑暗壓抑又可怕的氣氛弄得喘不過氣來，恐懼感襲上心頭，她問：“夫君，你怕不怕？”
“娘子，我不知道。”
“夫君，你別怕，有我在，咱們會沒事的。”
“娘子，我不怕，你也別怕。”
李青青和陶鯉相互鼓勵，口頭上說著不怕，實際上早已嚇得心肝兒亂顫。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誰告訴你們沒事的？”衙役丙可能話比較多，透露出了接下來要折磨李青青和陶鯉。
衙役丁怒道：“跟這兩人多說什麽？他們傷人在先！”
傷人在先四個字印證了李青青的看法，姍姍來遲的六個衙役就是押著她和陶鯉去受刑。
李青青罵道：“你們哪只狗眼看見我倆傷人？我們平日裏連螞蟻都不敢踩死，怎麽會傷人？你們想胡亂把屎盆子往我倆身上扣，沒那麽容易！”
先前講過話的衙役甲又道：“死到臨頭還嘴硬！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兔子不撒鷹！”
李青青瞪大雙眼，怒道：“你們要是敢草菅人命，我家人一定去京城告禦狀，你們誰也逃不了！”
“告禦狀？你可省省吧！你知道此去京城遠不止千裏，你家人可別還沒到京城就一命嗚呼了！”
六個衙役哈哈大笑。
李青青勃然大怒，“你們這群畜生！官官相護！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張嘴挺會罵人的，待會兒先讓你說不上話！”
衙役們左一腳右一腳踹在李青青和陶鯉的小腿肚上，陶鯉人高力氣大下盤也穩，被踢了也紋絲不動繼續往前走。可李青青人瘦，哪經得住被狠毒的衙役連踢一腳又一腳？
小腿肚劇烈疼痛，她人往前倒，枷鎖磕在地上，被套在枷鎖裏的脖子被卡死，撞到地上，疼得她幾乎懷疑身首分離。雙手肘也被擦破了皮，疼得她爬不起來。
陶鯉立即跪下，心疼得直掉淚，“娘子，你怎麽樣？”
她腿無力，脖子和手太痛，她忍不住掉淚，“夫君，好痛。”
“摔幾下就喊痛？這才哪到哪？等下才有你好受的！”
衙役丁冷嘲熱諷，刺激得陶鯉如發怒的雄獅，“你們再說一句試試？”
那聲音比獅吼還大，滿腔憤怒震得縣衙大牢地動山搖！
陶鯉說話聲音一直不大，被逼急了頭一回發怒，真是叫人不可小覷，六個衙役也嚇得面如土色。
此情此景，李青青能聯想到母貓被欺負了，公貓朝著施暴者呲牙咧嘴！陶鯉雖傻，但完全知道護著自己的女人！有陶鯉在，有什麽好怕的！風雨與共，一起前行！
她吸吸鼻子，盡量收住眼淚，“夫君，別氣了。”
“你橫什麽？”
六衙役發威，將李青青拉起來，驅趕她和陶鯉疾速往前走！
最終，停在一間門微開的暗室前，隱約可見多種銀晃晃的刑具！
238再進刑房（二）
李青青和陶鯉又被拉進刑房受刑！
這間刑房，擺了許多鐵架子，各種刑具也歸置過，比早前到過的更大，刑具也更多！除了有已見過的狗頭鍘、拶指、騎木驢、燒得火紅的烙鐵等，小如有細如發絲般削尖的竹簽，大如比人大腿還粗的棍棒！別小看這些大大小小的刑具，哪一樣不是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們濫用私刑，遲早會遭報應！”李青青用嘶吼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衙役乙訕笑道：“遭報應？你怕是不知道有句老話叫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吧？”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李青青確實沒聽說過！她只知道好人有好報，壞人會遭天譴！細想一下，好人都只懂犧牲自己無私奉獻，不論受了什麽委屈吃了多少苦，總是會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專門利人毫不利己。反觀壞人，比如胡大胖這樣的，李青青和陶鯉壓根沒招惹他，他就聯合別人一起擄走了李梅花並以此為誘餌引得李青青和陶鯉上鉤，再栽贓陷害！
如果她和陶鯉放棄抵抗，在這些瘆人的刑具面前屈打成招，就算能活著出去，也是兩個廢人！而罪魁禍首胡大胖活蹦亂跳的，仍賣包子，仍每天都能有收入！
不行，絕不能著了胡大胖的道，也不能如了胡大胖小舅子的意！
“你們相互勾結，陷害我和我夫君，蒼天在上，你們會被天打雷劈五雷轟！”
李青青有點後悔沒學村裏幾個潑婦罵人的話，不然的話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
衙役甲不耐煩地瞪她，喊道：“你這女人實在是話多！既然你這麽吵，那就叫你吵不出來！”
被濕紙貼臉弄得李青青無法呼吸的難受感浮上心頭，莫非這些人又想故伎重演？“你們要怎麽樣？”
“馬上你就知道了！”
說話之人衙役丁拿出一副用繩子串起的五根小木棍，又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拶指！李青青怎麽會不認識！被拶指拶一頓，十指盡廢！
她狠狠地瞪視那衙役，“我這麽的老實的老百姓，不需要知道這個。”
“這叫拶指，把你一雙手並攏手指套進去，一收緊夾住了你那一雙如嫩蔥似的手，你就知道什麽叫十指連心痛得想死。”
李青青毫不畏懼，“你敢用這個東西害我一下試試？”
“有啥不敢的？”
衙役丙按住她，要她雙手合並，她不肯，奮力咬了他一口。
那人反手要打她，陶鯉多想一拳打在他天靈蓋上，讓他知道陶鯉的女人不能動！
可陶鯉雙手被枷鎖固定，無法動手，只得吼道：“別動我娘子！你們要弄就弄我！”
“不行！”她絕不想把陶鯉也搭進來！
“娘子，你一雙手多好看，要是被夾了，可就毀了。”
“夫君，我的手沒什麽！你那一雙手能扛鋤頭、使鐮刀、揉面做包子，太重要了，絕不能傷著。這群畜生要折磨我，那就放馬過來！”
衙役丙被咬了一口，正愁無處發洩，一聽到畜生二字，無比憤怒道：“刁鉆惡毒的女人！既然你倆都搶著要被拶指拶一頓，有啥好爭的？還有一副拶指，你們都有機會被拶一頓。”
什麽？原本只李青青一個人被拶，現在竟搭上了陶鯉？真是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
陶鯉的手太重要，萬一她被拶後雙手無法恢覆，她還指望著陶鯉照顧她！若是兩人都被拶，那豈不是一生都毀了？
她目光如炬，恨不得將六衙役燒成灰燼，“你們要拶就拶我，別動我夫君！他是家裏頂梁柱，要是他毀了，全家人也不活了！你們是衙役，本該為老百姓做主，豈能如此欺壓百姓？我知道跟你們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我知錯了，你們要動刑就沖著我來，別動我夫君！”
衙役甲輕蔑地嘲笑道：“嘖嘖嘖！好一個一心護夫的烈女子難得向我們低頭了！”
被衙役取笑，如果不是看到衙役們人多，此處又遍布刑具，李青青早就脾氣爆發了。但她已經知道這些人吃軟不吃硬，一味耍狠罵人不頂用，還不如沖他們服個軟，興許能有轉機。“官爺們，我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鄉野村婦，唯一能依仗的人便是我夫君。他一點也不聰明，傻得很，不信你們喊他？”
她不是故意要戳陶鯉傻那個痛處，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能將此作為一個有趣的點，轉移他們的註意力，以此拖延時間！被人罵傻子，總好過被拶一頓。
她心中暗道：夫君，你忍著點，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衙役甲問： “你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
衙役丁問：“你真是個傻子啊！”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太久沒被人叫傻子的陶鯉，對被人稱作傻子完全沒有忍受力，一下子就發火了。可他越火大，那些衙役越開心。
“他真是個傻子。”
“原來是個傻子，怪不得要媳婦護著！”
“傻人有傻福，竟能娶得著這麽好看的媳婦！”
“好看又咋樣？還不是落到咱們手裏？”
六個衙役七嘴八舌的當著李青青和陶鯉的面嚼舌根，全然不顧及倆人感受。雖然說的話忒不中聽，但恰好給了倆人歇息片刻的機會。
李青青靠近陶鯉，道：“夫君，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想了個餿主意。”
被人叫傻子肯定不爽快，但陶鯉並不生李青青的氣，他知道這麽多刑具樣樣都能讓人生不如死，她出此下策也是沒有辦法。他更多的是自責，沒能護她周全，讓她跟著一起來坐牢，太吃苦受累了。“娘子，是我不好。”
李青青和陶鯉惺惺相惜。
“看這女人長得有幾分姿色，如果稍微打扮一下，怕是能成為怡紅院的頭牌。他說這兩人害了他姐夫胡大胖，才給咱們那麽點好處就讓咱們把兩人往死裏整，說不過去！反正縣太爺不知道，要不咱們把兩人給放了，讓她當咱們的搖錢樹？”
怡紅院頭牌！搖錢樹！
這些衙役竟打起了賣掉李青青的主意！
239轉機（一）
這些衙役簡直是無利不起早的混帳東西，黑心至極！他們不僅吞掉胡大胖小舅子給的好處，竟還嫌打點的錢少了，要把李青青賣去青樓當搖錢樹！
真是玩得一出黑吃黑的好戲！
李青青還捕獲一個極為重要的線索：抓捕她和陶鯉的這些衙役，完全是擅自行動，縣太爺並不知曉！只要她想辦法能聯絡上縣太爺，讓縣太爺知曉他手下人亂來，縣太爺會出手解救她和陶鯉嗎？
很快，她便想出了答案。縣太爺名聲並不好，極會搜刮民脂民膏，如果胡大胖的小舅子下血本買通縣太爺，那她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縣太爺和這些衙役以及胡大胖的小舅子全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找縣太爺申冤，無異於自尋死路，她絕了這個念頭，另想他法。
找縣太爺申冤這條路走不通，只能往他上一級的知府報！真不知道找誰才能跟知府搭上話。
李青青還沒考慮完，衙役們就如何處置她和陶鯉達成共識。
衙役甲開口道：“姑娘，你是個聰明人。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看這滿屋子的刑具，哪一樣都能輕松要你半條命，還要連累你的傻子男人受刑。看得出來你倆感情好，你倆還這麽年輕，總不想在吃一輩子牢飯？”
李青青已知道衙役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她並不戳破，只順著訝異的話往下道：“官爺，承蒙您瞧得起，我是沒啥見識的婦人，哪是什麽聰明人？不外乎是想跟自家男人好好過日子，有吃有穿罷了。沒人願意一輩子呆在縣衙大牢，我倆也不例外。”
“你不想呆在牢裏，那就好辦。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長得可算是極為標致，牢房哪是你呆的地方？你自要去有數不盡的綾羅綢緞和美酒佳肴，無數男人為你一擲千金的地方去飛上枝頭變鳳凰啊。”
“難道你們想把我嫁給當今聖上？”
這……這麽癡心妄想的話，婦人竟自恃有點貌美便大膽說出來，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嗎？
六個衙役笑得肚子疼。
“咋了？官爺們，我說錯了？”李青青擰著眉頭，闡述自己為何那般認為。“官爺們，你們想啊，數不盡的綾羅綢緞和美酒佳肴，除了在皇宮裏還能在什麽地方？一旦嫁給當今聖上，把我封個妃子什麽的，什麽王公貴胄可不得為我送禮？”
這番解釋還真說得頭頭是道。
衙役丙冷不丁地說道：“姑娘，就算咱們想把你送進宮，哪有那個能力？”
“那倒也是，京城離此數千裏遠，聽說皇帝選妃規格極高，我又沒有拿得出手的家世和才藝，還是別做夢嫁給聖上。嫁給我家的大傻瓜安心過日子，挺好的。”
聽了她發出的心聲，陶鯉頗為動容。能娶到她這麽好的媳婦，他認為是變傻以後遇到最好的事情。
衙役丁批判道：“好啥好啊？你都跟他進牢房了，能好到哪裏去？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們遲早要散！還不如聽咱們的話，你去那個好地方致富，到時候想找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
“啥好地方啊？官爺，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雖然我夫君是傻子，但我可喜歡這個傻子了，千金不換。”這也是李青青的心聲。
衙役乙道：“你這人不開竅！”
衙役甲特別不耐煩，提高聲音吼道：“好了，羅裏吧嗦說一通，煩不煩？人在咱們手上，咱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跟她多說什麽？帶走！”
他們下決心要強行帶走她？那陶鯉怎麽辦？不能就她一個人走！“官爺，你們要把我帶哪去？帶我夫君一起去！”
“帶個傻子當累贅，有毛病啊？”
衙役們言外之意是要撇下陶鯉不管，讓他把牢底坐穿？
李青青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官爺，我夫君很能幹，劈柴、擔水、鋤地、種田、做包子等，幾乎所有的活他都會幹。既然你們要帶走我，那就行行好，把他也一塊帶走。反正他是個傻子，什麽也不知道，話也少，肯定會守口如瓶的。”
衙役甲譏諷道：“一個傻子再能幹也終歸是傻子，要傻子何用？”
“不要帶走我娘子！”
陶鯉的吼叫聲震天動地，如雷鳴一般，又似擂鼓一般，震耳欲聾。
“你這人學過獅吼功？動不動吼啊吼的，那就讓你吼個夠！”
兩衙役看著李青青，其餘四人上前去押住陶鯉，試圖把他鎖在刑房內。
陶鯉身為八尺大漢，整日擔水劈柴幹各種農活，力氣大，像座小山似的，四個衙役費了老大勁才把他推動一點點。
如果不是戴了十幾斤重的枷鎖，陶鯉定會紋絲不動，絕不可能落於下風！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李青青瞧著陶鯉被四個衙役們推搡，怒不可遏，吼道：“你們別動我夫君！信不信我現在就咬舌自盡？到時候別說做你們的搖錢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這些衙役見慣了各種犯人以死相逼，通常都是說說而已，要是真舍得死，早就一頭撞死了。是以，衙役們一點也不緊張，認為她還是說說而已，仍諷刺她不識好歹，巴著一個傻子不放，太蠢了。
陶鯉是傻，但在李青青眼裏任何男人都不如他！她滿臉通紅，一直紅到耳根，兩眼盯著四個尚扯著陶鯉的衙役，眼中燃燒著不可遏制的怒火。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對衙役們有極大的利用價值，只要她把握好尋死的分寸，一定能力挽狂瀾！
“你們這些劊子手！”
李青青似被逼急了的兔子，滿身充滿怒氣，沖向鐵門！
“娘子！”陶鯉嚇得雙眼放大，難以置信！娘子怎麽這麽傻？竟然做傻事？可恨他雙手被枷鎖套住，不能護她在懷中！娘子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拉住！快拉住！”
“別讓她死了！搖錢樹不能死！”
當她沖向鐵門時，耳邊有風吹過，滿腔怒火由口中排出，讓她出獄去出賣肉體，陶鯉仍坐牢，這些王八蛋怎麽不去死？如果她委曲求全答應了，那跟認敵為友有什麽區別？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240轉機（二）
就在命懸一線之際，李青青離鐵門只有一拳之距時，兩衙役及時拉住她，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衙役甲上前怒罵：“你這女人，實在是不識好歹！假若你當好了搖錢樹，難道你這傻子男人會沒人照拂嗎？等你賺到大錢，你可以花一筆銀子把他買出去！多容易的事！你死了，真是一勞永逸！可你的傻子男人呢？誰還會再嫁給他？誰照顧他？”
衙役甲很蠻橫，說話很兇，話卻有幾分道理。
李青青委實是莽撞了，她拿自己的性命當賭註，就賭她這枚棋子會不會被衙役們保住，兩衙役手腳夠不夠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她一頭撞倒在鐵門上，一命嗚呼了，陶鯉下半輩子可怎麽活？
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好，活著有希望。
見證了李青青尋死再活過來，陶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他眉頭緊擰，雙眼緊閉，眼淚不斷地往下流，嘴巴發出哭泣的聲音來。如此悲痛欲絕的嚎啕大哭，比被人搶走了最心愛的玩物更難過，簡直就是被親人拋棄絕望至極的哭聲。
陶鯉哭了。
堂堂八尺男兒哭了。
當著六個男衙役的面，陶鯉難以自制地哭了，聲淚俱下。
李青青不怕死不怕被人陷害，可她怕極了陶鯉哭。不消說，是她要撞門的瘋狂舉動把陶鯉嚇哭了。他得多害怕失去她啊？她怎麽就只想著要以死相逼衙役們放她和陶鯉一條生路，沒想過要時時刻刻以陶鯉為重？
李青青掉淚，嗚咽著說道：“夫君，你別哭了，我沒死，我還活著。”
“娘子……”
“夫君，我在，我活著呢。”
有兩個衙役看了頗為感動，但以衙役甲為首的四個衙役表現出厭惡的神情，還說道：“大半夜的哭什麽哭？又不是死了誰！真晦氣！”
李青青無比自責因一時沖動而把陶鯉嚇哭了，此刻被衙役們罵，正愁滿腔怒火沒處發洩，一張嘴，無數話語像洪水咆哮淹沒衙役們的耳朵。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畜生！你們早就知道我男人傻，離了我不能活，你們利欲熏心，拆散我和我男人！你們半夜不敢睡覺，是怕鬼敲門吧！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怎麽還不把你們帶去見閻王爺？”
罵完這一句，她實在是口幹舌燥，才停下不罵了。
那些衙役們之所以任由她罵沒有半點反應，是留了兩個人看著她和陶鯉，其餘四人去鐵架上尋找合適的刑具。
毋庸贅言，他們準備挑選厲害的刑具殘害陶鯉。李青青為啥敢肯定？因為她要當衙役們的搖錢樹，要賣去青樓，那定是賣藝又賣身。若是受刑留下傷疤，影響日後接客的價錢。這些衙役們及其惡毒，可能看她對陶鯉太過上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陶鯉給弄殘或者弄死，好讓她死了那條心，一心一意去當名妓。
絕不能如了他們的意！
李青青計上心頭，道：“官爺們，我和我夫君都大半天沒去過茅房，能不能上趟茅房再來受刑？”
衙役乙道：“上茅房多麻煩，就地解決吧。”
“那不行，我拉不出來。”
“女人真麻煩。”
“女人本來就麻煩，可是沒有女人的話，你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正兒八經的茅房太遠，就去找一間沒犯人的牢房讓倆人當茅房用。”
終於得了機會走出刑房，陶鯉也止住了哭聲，跟隨著李青青往外走。兩人並排走著，一前一後各有一個衙役。
才出來兩衙役，牢房除了鼾聲就是老鼠悉悉索索啃噬東西的聲音，正是逃跑的大好時機。
走在略狹窄的過道上，她沖著陶鯉使眼色，不確定他是否看懂。她正想甩開腿跑時，忽聽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會不會有機會逃出去？
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來人靠近。
“對對對，她賣給醫館的人參是最好的。”
人參？
說話之人的聲音也有點熟悉！是誰呢？
“務必要最好的人參和靈芝！”
要人參和靈芝？能送得起人參的靈芝的人必定身價不菲，而敢於接受這份厚禮的人非富即貴！百寶園裏的人參和靈芝取之不盡，進獻人參和靈芝正是易如反掌之事，她完全可以借此邀功！
出獄，指日可待！
兩衙役帶著李青青和陶鯉走到一間空牢房前，一人說就這間，另一人拿鑰匙打開了牢門，“快進去解決，別磨蹭！”
談話聲音逐漸近了，李青青想看清楚來人什麽模樣，也想弄出點動靜，便朝著衙役們喊道：“你們走遠點。”
兩衙役看倆人戴了枷鎖，完全沒法逃，便真得走開點。
“哎！別走！我倆的枷鎖沒取，沒法解決三急！”
待兩衙役折回時，另一撥人也到了。
其中竟有劉掌櫃！
濟世堂的劉掌櫃！
除了劉掌櫃和四個衙役外，還有一穿著靛藍色道袍，頭戴方巾較為清瘦的男人，他臉上皮膚比其他人都要白些，應是讀書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竟給恩人戴枷鎖？”
“恩人？師爺，誰是您恩人？”
師爺！怪不得看起來像讀書人，果然是飽讀詩書之人。這監牢裏只有李青青和陶鯉戴了枷鎖，兩人皆不認識什麽師爺，更別說施予恩惠當人家的恩人了！
那師爺踹了問話衙役一腳，“要你多嘴！真是蠢得要死！這裏只有李青青和陶鯉兩人戴了枷鎖，在下的恩人可不就是這兩位？還不趕緊把枷鎖卸下來！把恩人們累壞了，你賠得起嗎？”
兩衙役趕忙拿鑰匙打開枷鎖。
李青青對突如其來的禮遇有點不習慣，便問：“師爺，奴家並不認識您，敢問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師爺一口咬定沒認錯。
劉掌櫃闡述道：“陶夫人，你不是有能挖到上好人參和靈芝的時運嗎？師爺急需多支百年人參，越多越好，價錢好商量，就是得趕緊去找。如果你人手不夠，鄙人可派人幫忙。”
師爺需要多支百年人參！師爺又是縣太爺的左膀右臂，由師爺出面找好人參，自然是縣太爺需要好人參送人！
241反轉（一）
縣太爺一出手就送多支百年人參，必定是送去討好知府或更高官職的！
李青青有百寶園這麽隱秘的法寶，多支百年人參不在話下，但她絕不會輕易達成縣太爺的心願！
縣太爺派了師爺前來辦事，師爺有求於她，此時不提要求更待何時？
衙役們忙於先卸去李青青脖頸上的枷鎖，她回道：“承蒙師爺瞧得起，百年人參長在深山中，可遇不可求。若是運氣好，奴家一上山便能找到。可運氣不好的時候，尋覓三天五天累斷腿也一無所獲。奴家實在是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多支百年人參。”
師爺立馬提出高價和加派人手。
卸去枷鎖的李青青，表示要問過陶鯉的意思再做決定。
她搖擺頭甩甩手，身子總算沒那麽僵硬後，如釋重負。再看兩衙役小心翼翼地打開陶鯉身上的枷鎖，見枷鎖分成兩半被拿下後，她才露出笑顏。天無絕人之路，她和陶鯉如噩夢般的坐牢經歷，即將如老黃歷一樣被撕掉了。
劉掌櫃早已知道陶鯉是傻的，便笑道：“陶夫人，你家男人遠不如你聰明。據鄙人所知，你是掌家之人，你拿主意便是，何須多此一舉問他？”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她能挺直腰桿說話的時候，沒理由讓外人對陶鯉予以置評！她不依不饒地質問道：“劉掌櫃，我夫君不聰明，可也沒吃你家飯住在你家啊！你那麽說話忒不中聽了，明顯是瞧不起我。既然你瞧不起我，為何介紹師爺來找我幫忙？我是一個山野村婦，只會守著自家男人過日子，壓根不會挖人參！你們找錯人了！”
“劉掌櫃，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講，你幾十歲的人又是濟世堂的大掌櫃，你還能不懂這個道理？人家能挖到人參，就是有本事！你還不趕緊跟陶夫人認個錯？不然縣太爺怪罪下來，誰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師爺當如此多人的面指責劉掌櫃失言，真是給足了李青青面子，也為陶鯉挽回了面子。李青青想起幾次賣人參都被劉掌櫃刁難，不斷逼問人參從什麽地方挖來的，今兒個仗著縣太爺和師爺撐腰，她得好好懲治一下劉掌櫃！
“師爺，瞧您說的，劉掌櫃可是濟世堂的大掌櫃，奴家全家人一年掙的錢還不上人劉掌櫃一個月的月錢，他哪能有錯？是奴家沒本事，找了個傻瓜丈夫，被人恥笑！所以，錯在奴家自己，不該找陶鯉當丈夫啊！”
國有律法男女結為夫妻後不得輕易離婚，她和陶鯉夫妻情深，擺明了嫁對了人，怎麽會錯在找陶鯉當丈夫呢？她故意正話反說，就是為了表明她對於劉掌櫃間接說陶鯉傻，非常介懷！
劉掌櫃見多識廣，不可能聽不出來那些話的言外之意。接下來，就看劉掌櫃如何表現了。
師爺指摘道：“劉掌櫃，還不趕緊低頭認錯？”
劉掌櫃起初臉色很難看，這會兒已經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陶夫人，是鄙人措辭不當，冒犯了您和陶爺，還請您和陶爺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話畢，劉掌櫃彎身鞠躬。
陶鯉比劉掌櫃年紀小一輪還不止，劉掌櫃卻稱呼陶鯉為陶爺，明顯給他升了地位。
不管劉掌櫃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總之他道歉了，也鞠躬了。做人不能太過，見好就收。
“劉掌櫃，您真是折煞我們了。”
李青青趕忙讓陶鯉扶起還彎身的劉掌櫃。
師爺滿意地笑了，“陶夫人，您現在該同意挖人參了吧？”
“師爺，不是奴家怕事，實在是百年人參極其罕見，不敢說有市無價，那也是特別稀少的。您一開口就要多支，奴家沒讀過書，只知道兩支人參到幾十上百支都算是多支人參。稀少的百年人參，奴家就是集全家人之力，十天半個月怕是也挖不到一兩根。您不規定個數目，奴家心裏委實是沒底，不知能不能答應得下來。師爺，您說呢？”
“是鄙人疏忽，表述不清楚。少則兩三支，多則五六支，盡量取寓意好的雙數。”
“師爺，挖人參實在是不容易，天沒亮就要去爬山，山上豺狼虎豹多得很，什麽毒蛇、毒蠍子、蜈蚣等都多得很，百年人參又太難挖了，您一下要那麽多，奴家怕是沒法答應。”李青青講明挖人參的難處，無非是想提條件，就看師爺能不能領會她的意思。
師爺頷首表示同意，“人參不易得，百年人參更是罕見，陶夫人，您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出來，也可以提條件，鄙人盡量滿足您。”
“師爺，您真是個爽快人，奴家家窮，挖人參實在是不容易，那奴家便直截了當的提幾個小條件了。”
“別說幾個小條件，就是大條件也行。”
“師爺，第一條是奴家和家人一門心思挖人參，眼下正是農忙時，可能會誤了春耕，啥農活也幹不了，您得提供銀錢讓奴家和家人保證能吃上飯吧？”
“必須保證，每天補貼你一兩銀子，等人參挖好找劉掌櫃看過後，價錢另算。”
每天一兩銀子！多拖幾天，那便是好幾兩銀子！李青青心中暗喜，表情卻仍然凝重，“師爺，第二條便是奴家不知耗費多久才能挖到人參，您急著用，最遲是什麽時候？如果這兩天就急著要，奴家就是日日夜夜去深山上挖人參，怕是也難尋到百年人參。時間太短的話，奴家萬不敢答應，怕誤了師爺的正事。”
師爺並為立刻回答，而是掰算著手指，只見他數了九根手指後停下，道：“頂多半個月。”
“半個月？倒不是很倉促。只是奴家還有隱憂。”
李青青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師爺看在眼裏，師爺忙問： “什麽隱憂？”
“奴家和夫君遭牢獄之災，實屬被胡大胖包子鋪的主人胡大胖陷害，他捉了奴家的婆婆，又有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險些讓我和夫君命喪黃泉。奴家若是出獄尋人參，再遭胡大胖下毒手怎麽辦？奴家婆婆也不見蹤影，總得尋到婆婆後才有心思挖人參吶。”
242反轉（二）
李青青短短幾句話，一語多關。其一，胡大胖和他的小舅子，必須嚴懲不貸，師爺必須保證陶家人的安全；其二，失蹤的李梅花必須找回來後再挖人參；其三，李青青和陶鯉得安然無恙地出獄。
師爺眉頭緊皺，驚詫地問：“胡大胖的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陶夫人可知道他姓甚名誰？”
“奴家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您可以問問這些衙役，他們都知道。”
兩衙役嚇得搖頭如撥浪鼓似的，連喊不知道。
“兩位官差大哥，師爺沒來的時候，你們可是事事按照胡大胖小舅子的指示來，什麽受刑、賣去青樓給你們掙錢，不都是你們說的嗎？”
“什麽？你們竟敢用刑！還想把陶夫人賣去青樓？你們兩個兔崽子，真是氣煞吾也！”
師爺一邊罵，一邊狠狠地踢兩個衙役，兩衙役敢怒不敢言，呆在原地不敢動，就那麽被師爺左踹一腳右踹兩腳的，嘴裏還得不斷地請求師爺息怒。
稍稍懲治這兩衙役，也不枉李青青和陶鯉帶著枷鎖擔驚受怕那麽久！
李青青露出不忍的樣子，“師爺，這兩衙役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打幾下便好，可別把您的腳踢疼了。”
“對對對，陶夫人說得對，兩衙役被踢不要緊，師爺您可別踢疼了自己的腳。”
不僅劉掌櫃如此說話，就連被踢的兩衙役也喋喋不休地懇求師爺別踢了，踢疼了腳不值當。
師爺本是讀書人，踢人極耗體力，踢得實在是累了，才停下，喘著粗氣道：“陶夫人，你放心，胡大胖和胡大胖的小舅子，還有這幫冒犯你和你男人的衙役們，在下全都會嚴厲懲罰，絕不寬宥。”
“有師爺這句話，奴家算是放心了些。”李青青敢斷定師爺沒多大權勢，懲罰那些男人絕不會太過火。但她沒上交百年人參之前，師爺為了讓她寬心，一定會做做樣子罰一罰胡大胖、胡大胖小舅子以及衙役們。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有師爺的承諾，她不必再步步緊逼，可以接著往下談條件了。
“陶夫人，你剛才說的你婆婆還沒找著，你放心，這事包在鄙人身上，一定會還給你一個毫發無傷的婆婆！”
“師爺，您真是性情中人又有能耐，能為師爺效勞，真是奴家的福分。”
“陶夫人，何須客氣？”師爺輕咳一聲，又道：“這個時辰估摸著快天亮了，挖人參迫在眉睫，宜早不宜遲。如果陶夫人沒有其他要求的話，在下派人護送你們回去。”
“師爺，還有最後一件事。”
“啥事？”
“師爺，奴家和自家男人不明不白地吃了牢飯，一旦出獄必定被人詬病，什麽偷雞摸狗、與人通奸等亂七八糟的瞎話都會往我倆身上安。奴家想請師爺開一張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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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鯉把兩個衙役腦袋踢開瓢的事情被發現了！
李青青假裝一無所知，“官爺們，啥事非要大晚上的吵醒我們睡覺？老鼠都睡著了，也該讓我們好生睡個安穩覺。”
衙役甲道：“想睡安穩覺？做你的春秋大夢！”
“官爺，瞧您說的，一天由白天和黑夜組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咋就不能好好睡覺？”
衙役乙道：“別貧嘴了！快給倆人戴上枷鎖！”
枷鎖扣在脖頸上，手也被套住，已經經歷過一次非人的待遇，李青青又想到一些秋後問斬的犯人也是帶著枷鎖游街至刑場！
“能不能別戴枷鎖？那玩意太沈了。你們這麽多官爺都在場，我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我夫君又是個傻子，啥事也不懂，官爺們能不能網開一面別給我倆戴枷鎖？”
這次求情，一點也不頂用，獄卒們強硬地為李青青和陶鯉戴上枷鎖，對倆人疾言厲色，似是要把倆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六個衙役押李青青和陶鯉走在過道裏，只有那些燃燒的火盆提示著她一直在往前走。這次押小夫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隆重，他們每個人都板著臉似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接下來去哪裏？
李青青已猜出來，刑房！
一腳腳切切實實踩在過道裏，看每間牢房裏的犯人們睡姿千奇百怪，也有幾人被驚醒，睜著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人。
李青青被這種黑暗壓抑又可怕的氣氛弄得喘不過氣來，恐懼感襲上心頭，她問：“夫君，你怕不怕？”
“娘子，我不知道。”
“夫君，你別怕，有我在，咱們會沒事的。”
“娘子，我不怕，你也別怕。”
李青青和陶鯉相互鼓勵，口頭上說著不怕，實際上早已嚇得心肝兒亂顫。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誰告訴你們沒事的？”衙役丙可能話比較多，透露出了接下來要折磨李青青和陶鯉。
衙役丁怒道：“跟這兩人多說什麽？他們傷人在先！”
傷人在先四個字印證了李青青的看法，姍姍來遲的六個衙役就是押著她和陶鯉去受刑。
李青青罵道：“你們哪只狗眼看見我倆傷人？我們平日裏連螞蟻都不敢踩死，怎麽會傷人？你們想胡亂把屎盆子往我倆身上扣，沒那麽容易！”
先前講過話的衙役甲又道：“死到臨頭還嘴硬！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兔子不撒鷹！”
李青青瞪大雙眼，怒道：“你們要是敢草菅人命，我家人一定去京城告禦狀，你們誰也逃不了！”
“告禦狀？你可省省吧！你知道此去京城遠不止千裏，你家人可別還沒到京城就一命嗚呼了！”
六個衙役哈哈大笑。
李青青勃然大怒，“你們這群畜生！官官相護！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張嘴挺會罵人的，待會兒先讓你說不上話！”
衙役們左一腳右一腳踹在李青青和陶鯉的小腿肚上，陶鯉人高力氣大下盤也穩，被踢了也紋絲不動繼續往前走。可李青青人瘦，哪經得住被狠毒的衙役連踢一腳又一腳？
小腿肚劇烈疼痛，她人往前倒，枷鎖磕在地上，被套在枷鎖裏的脖子被卡死，撞到地上，疼得她幾乎懷疑身首分離。雙手肘也被擦破了皮，疼得她爬不起來。
陶鯉立即跪下，心疼得直掉淚，“娘子，你怎麽樣？”
她腿無力，脖子和手太痛，她忍不住掉淚，“夫君，好痛。”
“摔幾下就喊痛？這才哪到哪？等下才有你好受的！”
衙役丁冷嘲熱諷，刺激得陶鯉如發怒的雄獅，“你們再說一句試試？”
那聲音比獅吼還大，滿腔憤怒震得縣衙大牢地動山搖！
陶鯉說話聲音一直不大，被逼急了頭一回發怒，真是叫人不可小覷，六個衙役也嚇得面如土色。
此情此景，李青青能聯想到母貓被欺負了，公貓朝著施暴者呲牙咧嘴！陶鯉雖傻，但完全知道護著自己的女人！有陶鯉在，有什麽好怕的！風雨與共，一起前行！
她吸吸鼻子，盡量收住眼淚，“夫君，別氣了。”
“你橫什麽？”
六衙役發威，將李青青拉起來，驅趕她和陶鯉疾速往前走！
最終，停在一間門微開的暗室前，隱約可見多種銀晃晃的刑具！
238再進刑房（二）
李青青和陶鯉又被拉進刑房受刑！
這間刑房，擺了許多鐵架子，各種刑具也歸置過，比早前到過的更大，刑具也更多！除了有已見過的狗頭鍘、拶指、騎木驢、燒得火紅的烙鐵等，小如有細如發絲般削尖的竹簽，大如比人大腿還粗的棍棒！別小看這些大大小小的刑具，哪一樣不是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們濫用私刑，遲早會遭報應！”李青青用嘶吼來掩飾內心的恐懼。
衙役乙訕笑道：“遭報應？你怕是不知道有句老話叫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吧？”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李青青確實沒聽說過！她只知道好人有好報，壞人會遭天譴！細想一下，好人都只懂犧牲自己無私奉獻，不論受了什麽委屈吃了多少苦，總是會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專門利人毫不利己。反觀壞人，比如胡大胖這樣的，李青青和陶鯉壓根沒招惹他，他就聯合別人一起擄走了李梅花並以此為誘餌引得李青青和陶鯉上鉤，再栽贓陷害！
如果她和陶鯉放棄抵抗，在這些瘆人的刑具面前屈打成招，就算能活著出去，也是兩個廢人！而罪魁禍首胡大胖活蹦亂跳的，仍賣包子，仍每天都能有收入！
不行，絕不能著了胡大胖的道，也不能如了胡大胖小舅子的意！
“你們相互勾結，陷害我和我夫君，蒼天在上，你們會被天打雷劈五雷轟！”
李青青有點後悔沒學村裏幾個潑婦罵人的話，不然的話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
衙役甲不耐煩地瞪她，喊道：“你這女人實在是話多！既然你這麽吵，那就叫你吵不出來！”
被濕紙貼臉弄得李青青無法呼吸的難受感浮上心頭，莫非這些人又想故伎重演？“你們要怎麽樣？”
“馬上你就知道了！”
說話之人衙役丁拿出一副用繩子串起的五根小木棍，又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拶指！李青青怎麽會不認識！被拶指拶一頓，十指盡廢！
她狠狠地瞪視那衙役，“我這麽的老實的老百姓，不需要知道這個。”
“這叫拶指，把你一雙手並攏手指套進去，一收緊夾住了你那一雙如嫩蔥似的手，你就知道什麽叫十指連心痛得想死。”
李青青毫不畏懼，“你敢用這個東西害我一下試試？”
“有啥不敢的？”
衙役丙按住她，要她雙手合並，她不肯，奮力咬了他一口。
那人反手要打她，陶鯉多想一拳打在他天靈蓋上，讓他知道陶鯉的女人不能動！
可陶鯉雙手被枷鎖固定，無法動手，只得吼道：“別動我娘子！你們要弄就弄我！”
“不行！”她絕不想把陶鯉也搭進來！
“娘子，你一雙手多好看，要是被夾了，可就毀了。”
“夫君，我的手沒什麽！你那一雙手能扛鋤頭、使鐮刀、揉面做包子，太重要了，絕不能傷著。這群畜生要折磨我，那就放馬過來！”
衙役丙被咬了一口，正愁無處發洩，一聽到畜生二字，無比憤怒道：“刁鉆惡毒的女人！既然你倆都搶著要被拶指拶一頓，有啥好爭的？還有一副拶指，你們都有機會被拶一頓。”
什麽？原本只李青青一個人被拶，現在竟搭上了陶鯉？真是雞飛蛋打，賠了夫人又折兵！
陶鯉的手太重要，萬一她被拶後雙手無法恢覆，她還指望著陶鯉照顧她！若是兩人都被拶，那豈不是一生都毀了？
她目光如炬，恨不得將六衙役燒成灰燼，“你們要拶就拶我，別動我夫君！他是家裏頂梁柱，要是他毀了，全家人也不活了！你們是衙役，本該為老百姓做主，豈能如此欺壓百姓？我知道跟你們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我知錯了，你們要動刑就沖著我來，別動我夫君！”
衙役甲輕蔑地嘲笑道：“嘖嘖嘖！好一個一心護夫的烈女子難得向我們低頭了！”
被衙役取笑，如果不是看到衙役們人多，此處又遍布刑具，李青青早就脾氣爆發了。但她已經知道這些人吃軟不吃硬，一味耍狠罵人不頂用，還不如沖他們服個軟，興許能有轉機。“官爺們，我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鄉野村婦，唯一能依仗的人便是我夫君。他一點也不聰明，傻得很，不信你們喊他？”
她不是故意要戳陶鯉傻那個痛處，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能將此作為一個有趣的點，轉移他們的註意力，以此拖延時間！被人罵傻子，總好過被拶一頓。
她心中暗道：夫君，你忍著點，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衙役甲問： “你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
衙役丁問：“你真是個傻子啊！”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太久沒被人叫傻子的陶鯉，對被人稱作傻子完全沒有忍受力，一下子就發火了。可他越火大，那些衙役越開心。
“他真是個傻子。”
“原來是個傻子，怪不得要媳婦護著！”
“傻人有傻福，竟能娶得著這麽好看的媳婦！”
“好看又咋樣？還不是落到咱們手裏？”
六個衙役七嘴八舌的當著李青青和陶鯉的面嚼舌根，全然不顧及倆人感受。雖然說的話忒不中聽，但恰好給了倆人歇息片刻的機會。
李青青靠近陶鯉，道：“夫君，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想了個餿主意。”
被人叫傻子肯定不爽快，但陶鯉並不生李青青的氣，他知道這麽多刑具樣樣都能讓人生不如死，她出此下策也是沒有辦法。他更多的是自責，沒能護她周全，讓她跟著一起來坐牢，太吃苦受累了。“娘子，是我不好。”
李青青和陶鯉惺惺相惜。
“看這女人長得有幾分姿色，如果稍微打扮一下，怕是能成為怡紅院的頭牌。他說這兩人害了他姐夫胡大胖，才給咱們那麽點好處就讓咱們把兩人往死裏整，說不過去！反正縣太爺不知道，要不咱們把兩人給放了，讓她當咱們的搖錢樹？”
怡紅院頭牌！搖錢樹！
這些衙役竟打起了賣掉李青青的主意！
239轉機（一）
這些衙役簡直是無利不起早的混帳東西，黑心至極！他們不僅吞掉胡大胖小舅子給的好處，竟還嫌打點的錢少了，要把李青青賣去青樓當搖錢樹！
真是玩得一出黑吃黑的好戲！
李青青還捕獲一個極為重要的線索：抓捕她和陶鯉的這些衙役，完全是擅自行動，縣太爺並不知曉！只要她想辦法能聯絡上縣太爺，讓縣太爺知曉他手下人亂來，縣太爺會出手解救她和陶鯉嗎？
很快，她便想出了答案。縣太爺名聲並不好，極會搜刮民脂民膏，如果胡大胖的小舅子下血本買通縣太爺，那她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縣太爺和這些衙役以及胡大胖的小舅子全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找縣太爺申冤，無異於自尋死路，她絕了這個念頭，另想他法。
找縣太爺申冤這條路走不通，只能往他上一級的知府報！真不知道找誰才能跟知府搭上話。
李青青還沒考慮完，衙役們就如何處置她和陶鯉達成共識。
衙役甲開口道：“姑娘，你是個聰明人。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看看這滿屋子的刑具，哪一樣都能輕松要你半條命，還要連累你的傻子男人受刑。看得出來你倆感情好，你倆還這麽年輕，總不想在吃一輩子牢飯？”
李青青已知道衙役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她並不戳破，只順著訝異的話往下道：“官爺，承蒙您瞧得起，我是沒啥見識的婦人，哪是什麽聰明人？不外乎是想跟自家男人好好過日子，有吃有穿罷了。沒人願意一輩子呆在縣衙大牢，我倆也不例外。”
“你不想呆在牢裏，那就好辦。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長得可算是極為標致，牢房哪是你呆的地方？你自要去有數不盡的綾羅綢緞和美酒佳肴，無數男人為你一擲千金的地方去飛上枝頭變鳳凰啊。”
“難道你們想把我嫁給當今聖上？”
這……這麽癡心妄想的話，婦人竟自恃有點貌美便大膽說出來，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嗎？
六個衙役笑得肚子疼。
“咋了？官爺們，我說錯了？”李青青擰著眉頭，闡述自己為何那般認為。“官爺們，你們想啊，數不盡的綾羅綢緞和美酒佳肴，除了在皇宮裏還能在什麽地方？一旦嫁給當今聖上，把我封個妃子什麽的，什麽王公貴胄可不得為我送禮？”
這番解釋還真說得頭頭是道。
衙役丙冷不丁地說道：“姑娘，就算咱們想把你送進宮，哪有那個能力？”
“那倒也是，京城離此數千裏遠，聽說皇帝選妃規格極高，我又沒有拿得出手的家世和才藝，還是別做夢嫁給聖上。嫁給我家的大傻瓜安心過日子，挺好的。”
聽了她發出的心聲，陶鯉頗為動容。能娶到她這麽好的媳婦，他認為是變傻以後遇到最好的事情。
衙役丁批判道：“好啥好啊？你都跟他進牢房了，能好到哪裏去？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們遲早要散！還不如聽咱們的話，你去那個好地方致富，到時候想找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
“啥好地方啊？官爺，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雖然我夫君是傻子，但我可喜歡這個傻子了，千金不換。”這也是李青青的心聲。
衙役乙道：“你這人不開竅！”
衙役甲特別不耐煩，提高聲音吼道：“好了，羅裏吧嗦說一通，煩不煩？人在咱們手上，咱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跟她多說什麽？帶走！”
他們下決心要強行帶走她？那陶鯉怎麽辦？不能就她一個人走！“官爺，你們要把我帶哪去？帶我夫君一起去！”
“帶個傻子當累贅，有毛病啊？”
衙役們言外之意是要撇下陶鯉不管，讓他把牢底坐穿？
李青青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官爺，我夫君很能幹，劈柴、擔水、鋤地、種田、做包子等，幾乎所有的活他都會幹。既然你們要帶走我，那就行行好，把他也一塊帶走。反正他是個傻子，什麽也不知道，話也少，肯定會守口如瓶的。”
衙役甲譏諷道：“一個傻子再能幹也終歸是傻子，要傻子何用？”
“不要帶走我娘子！”
陶鯉的吼叫聲震天動地，如雷鳴一般，又似擂鼓一般，震耳欲聾。
“你這人學過獅吼功？動不動吼啊吼的，那就讓你吼個夠！”
兩衙役看著李青青，其餘四人上前去押住陶鯉，試圖把他鎖在刑房內。
陶鯉身為八尺大漢，整日擔水劈柴幹各種農活，力氣大，像座小山似的，四個衙役費了老大勁才把他推動一點點。
如果不是戴了十幾斤重的枷鎖，陶鯉定會紋絲不動，絕不可能落於下風！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李青青瞧著陶鯉被四個衙役們推搡，怒不可遏，吼道：“你們別動我夫君！信不信我現在就咬舌自盡？到時候別說做你們的搖錢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這些衙役見慣了各種犯人以死相逼，通常都是說說而已，要是真舍得死，早就一頭撞死了。是以，衙役們一點也不緊張，認為她還是說說而已，仍諷刺她不識好歹，巴著一個傻子不放，太蠢了。
陶鯉是傻，但在李青青眼裏任何男人都不如他！她滿臉通紅，一直紅到耳根，兩眼盯著四個尚扯著陶鯉的衙役，眼中燃燒著不可遏制的怒火。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對衙役們有極大的利用價值，只要她把握好尋死的分寸，一定能力挽狂瀾！
“你們這些劊子手！”
李青青似被逼急了的兔子，滿身充滿怒氣，沖向鐵門！
“娘子！”陶鯉嚇得雙眼放大，難以置信！娘子怎麽這麽傻？竟然做傻事？可恨他雙手被枷鎖套住，不能護她在懷中！娘子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拉住！快拉住！”
“別讓她死了！搖錢樹不能死！”
當她沖向鐵門時，耳邊有風吹過，滿腔怒火由口中排出，讓她出獄去出賣肉體，陶鯉仍坐牢，這些王八蛋怎麽不去死？如果她委曲求全答應了，那跟認敵為友有什麽區別？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240轉機（二）
就在命懸一線之際，李青青離鐵門只有一拳之距時，兩衙役及時拉住她，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衙役甲上前怒罵：“你這女人，實在是不識好歹！假若你當好了搖錢樹，難道你這傻子男人會沒人照拂嗎？等你賺到大錢，你可以花一筆銀子把他買出去！多容易的事！你死了，真是一勞永逸！可你的傻子男人呢？誰還會再嫁給他？誰照顧他？”
衙役甲很蠻橫，說話很兇，話卻有幾分道理。
李青青委實是莽撞了，她拿自己的性命當賭註，就賭她這枚棋子會不會被衙役們保住，兩衙役手腳夠不夠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她一頭撞倒在鐵門上，一命嗚呼了，陶鯉下半輩子可怎麽活？
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好，活著有希望。
見證了李青青尋死再活過來，陶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他眉頭緊擰，雙眼緊閉，眼淚不斷地往下流，嘴巴發出哭泣的聲音來。如此悲痛欲絕的嚎啕大哭，比被人搶走了最心愛的玩物更難過，簡直就是被親人拋棄絕望至極的哭聲。
陶鯉哭了。
堂堂八尺男兒哭了。
當著六個男衙役的面，陶鯉難以自制地哭了，聲淚俱下。
李青青不怕死不怕被人陷害，可她怕極了陶鯉哭。不消說，是她要撞門的瘋狂舉動把陶鯉嚇哭了。他得多害怕失去她啊？她怎麽就只想著要以死相逼衙役們放她和陶鯉一條生路，沒想過要時時刻刻以陶鯉為重？
李青青掉淚，嗚咽著說道：“夫君，你別哭了，我沒死，我還活著。”
“娘子……”
“夫君，我在，我活著呢。”
有兩個衙役看了頗為感動，但以衙役甲為首的四個衙役表現出厭惡的神情，還說道：“大半夜的哭什麽哭？又不是死了誰！真晦氣！”
李青青無比自責因一時沖動而把陶鯉嚇哭了，此刻被衙役們罵，正愁滿腔怒火沒處發洩，一張嘴，無數話語像洪水咆哮淹沒衙役們的耳朵。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畜生！你們早就知道我男人傻，離了我不能活，你們利欲熏心，拆散我和我男人！你們半夜不敢睡覺，是怕鬼敲門吧！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怎麽還不把你們帶去見閻王爺？”
罵完這一句，她實在是口幹舌燥，才停下不罵了。
那些衙役們之所以任由她罵沒有半點反應，是留了兩個人看著她和陶鯉，其餘四人去鐵架上尋找合適的刑具。
毋庸贅言，他們準備挑選厲害的刑具殘害陶鯉。李青青為啥敢肯定？因為她要當衙役們的搖錢樹，要賣去青樓，那定是賣藝又賣身。若是受刑留下傷疤，影響日後接客的價錢。這些衙役們及其惡毒，可能看她對陶鯉太過上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陶鯉給弄殘或者弄死，好讓她死了那條心，一心一意去當名妓。
絕不能如了他們的意！
李青青計上心頭，道：“官爺們，我和我夫君都大半天沒去過茅房，能不能上趟茅房再來受刑？”
衙役乙道：“上茅房多麻煩，就地解決吧。”
“那不行，我拉不出來。”
“女人真麻煩。”
“女人本來就麻煩，可是沒有女人的話，你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
“正兒八經的茅房太遠，就去找一間沒犯人的牢房讓倆人當茅房用。”
終於得了機會走出刑房，陶鯉也止住了哭聲，跟隨著李青青往外走。兩人並排走著，一前一後各有一個衙役。
才出來兩衙役，牢房除了鼾聲就是老鼠悉悉索索啃噬東西的聲音，正是逃跑的大好時機。
走在略狹窄的過道上，她沖著陶鯉使眼色，不確定他是否看懂。她正想甩開腿跑時，忽聽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會不會有機會逃出去？
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來人靠近。
“對對對，她賣給醫館的人參是最好的。”
人參？
說話之人的聲音也有點熟悉！是誰呢？
“務必要最好的人參和靈芝！”
要人參和靈芝？能送得起人參的靈芝的人必定身價不菲，而敢於接受這份厚禮的人非富即貴！百寶園裏的人參和靈芝取之不盡，進獻人參和靈芝正是易如反掌之事，她完全可以借此邀功！
出獄，指日可待！
兩衙役帶著李青青和陶鯉走到一間空牢房前，一人說就這間，另一人拿鑰匙打開了牢門，“快進去解決，別磨蹭！”
談話聲音逐漸近了，李青青想看清楚來人什麽模樣，也想弄出點動靜，便朝著衙役們喊道：“你們走遠點。”
兩衙役看倆人戴了枷鎖，完全沒法逃，便真得走開點。
“哎！別走！我倆的枷鎖沒取，沒法解決三急！”
待兩衙役折回時，另一撥人也到了。
其中竟有劉掌櫃！
濟世堂的劉掌櫃！
除了劉掌櫃和四個衙役外，還有一穿著靛藍色道袍，頭戴方巾較為清瘦的男人，他臉上皮膚比其他人都要白些，應是讀書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竟給恩人戴枷鎖？”
“恩人？師爺，誰是您恩人？”
師爺！怪不得看起來像讀書人，果然是飽讀詩書之人。這監牢裏只有李青青和陶鯉戴了枷鎖，兩人皆不認識什麽師爺，更別說施予恩惠當人家的恩人了！
那師爺踹了問話衙役一腳，“要你多嘴！真是蠢得要死！這裏只有李青青和陶鯉兩人戴了枷鎖，在下的恩人可不就是這兩位？還不趕緊把枷鎖卸下來！把恩人們累壞了，你賠得起嗎？”
兩衙役趕忙拿鑰匙打開枷鎖。
李青青對突如其來的禮遇有點不習慣，便問：“師爺，奴家並不認識您，敢問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師爺一口咬定沒認錯。
劉掌櫃闡述道：“陶夫人，你不是有能挖到上好人參和靈芝的時運嗎？師爺急需多支百年人參，越多越好，價錢好商量，就是得趕緊去找。如果你人手不夠，鄙人可派人幫忙。”
師爺需要多支百年人參！師爺又是縣太爺的左膀右臂，由師爺出面找好人參，自然是縣太爺需要好人參送人！
241反轉（一）
縣太爺一出手就送多支百年人參，必定是送去討好知府或更高官職的！
李青青有百寶園這麽隱秘的法寶，多支百年人參不在話下，但她絕不會輕易達成縣太爺的心願！
縣太爺派了師爺前來辦事，師爺有求於她，此時不提要求更待何時？
衙役們忙於先卸去李青青脖頸上的枷鎖，她回道：“承蒙師爺瞧得起，百年人參長在深山中，可遇不可求。若是運氣好，奴家一上山便能找到。可運氣不好的時候，尋覓三天五天累斷腿也一無所獲。奴家實在是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多支百年人參。”
師爺立馬提出高價和加派人手。
卸去枷鎖的李青青，表示要問過陶鯉的意思再做決定。
她搖擺頭甩甩手，身子總算沒那麽僵硬後，如釋重負。再看兩衙役小心翼翼地打開陶鯉身上的枷鎖，見枷鎖分成兩半被拿下後，她才露出笑顏。天無絕人之路，她和陶鯉如噩夢般的坐牢經歷，即將如老黃歷一樣被撕掉了。
劉掌櫃早已知道陶鯉是傻的，便笑道：“陶夫人，你家男人遠不如你聰明。據鄙人所知，你是掌家之人，你拿主意便是，何須多此一舉問他？”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她能挺直腰桿說話的時候，沒理由讓外人對陶鯉予以置評！她不依不饒地質問道：“劉掌櫃，我夫君不聰明，可也沒吃你家飯住在你家啊！你那麽說話忒不中聽了，明顯是瞧不起我。既然你瞧不起我，為何介紹師爺來找我幫忙？我是一個山野村婦，只會守著自家男人過日子，壓根不會挖人參！你們找錯人了！”
“劉掌櫃，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講，你幾十歲的人又是濟世堂的大掌櫃，你還能不懂這個道理？人家能挖到人參，就是有本事！你還不趕緊跟陶夫人認個錯？不然縣太爺怪罪下來，誰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師爺當如此多人的面指責劉掌櫃失言，真是給足了李青青面子，也為陶鯉挽回了面子。李青青想起幾次賣人參都被劉掌櫃刁難，不斷逼問人參從什麽地方挖來的，今兒個仗著縣太爺和師爺撐腰，她得好好懲治一下劉掌櫃！
“師爺，瞧您說的，劉掌櫃可是濟世堂的大掌櫃，奴家全家人一年掙的錢還不上人劉掌櫃一個月的月錢，他哪能有錯？是奴家沒本事，找了個傻瓜丈夫，被人恥笑！所以，錯在奴家自己，不該找陶鯉當丈夫啊！”
國有律法男女結為夫妻後不得輕易離婚，她和陶鯉夫妻情深，擺明了嫁對了人，怎麽會錯在找陶鯉當丈夫呢？她故意正話反說，就是為了表明她對於劉掌櫃間接說陶鯉傻，非常介懷！
劉掌櫃見多識廣，不可能聽不出來那些話的言外之意。接下來，就看劉掌櫃如何表現了。
師爺指摘道：“劉掌櫃，還不趕緊低頭認錯？”
劉掌櫃起初臉色很難看，這會兒已經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陶夫人，是鄙人措辭不當，冒犯了您和陶爺，還請您和陶爺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話畢，劉掌櫃彎身鞠躬。
陶鯉比劉掌櫃年紀小一輪還不止，劉掌櫃卻稱呼陶鯉為陶爺，明顯給他升了地位。
不管劉掌櫃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總之他道歉了，也鞠躬了。做人不能太過，見好就收。
“劉掌櫃，您真是折煞我們了。”
李青青趕忙讓陶鯉扶起還彎身的劉掌櫃。
師爺滿意地笑了，“陶夫人，您現在該同意挖人參了吧？”
“師爺，不是奴家怕事，實在是百年人參極其罕見，不敢說有市無價，那也是特別稀少的。您一開口就要多支，奴家沒讀過書，只知道兩支人參到幾十上百支都算是多支人參。稀少的百年人參，奴家就是集全家人之力，十天半個月怕是也挖不到一兩根。您不規定個數目，奴家心裏委實是沒底，不知能不能答應得下來。師爺，您說呢？”
“是鄙人疏忽，表述不清楚。少則兩三支，多則五六支，盡量取寓意好的雙數。”
“師爺，挖人參實在是不容易，天沒亮就要去爬山，山上豺狼虎豹多得很，什麽毒蛇、毒蠍子、蜈蚣等都多得很，百年人參又太難挖了，您一下要那麽多，奴家怕是沒法答應。”李青青講明挖人參的難處，無非是想提條件，就看師爺能不能領會她的意思。
師爺頷首表示同意，“人參不易得，百年人參更是罕見，陶夫人，您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出來，也可以提條件，鄙人盡量滿足您。”
“師爺，您真是個爽快人，奴家家窮，挖人參實在是不容易，那奴家便直截了當的提幾個小條件了。”
“別說幾個小條件，就是大條件也行。”
“師爺，第一條是奴家和家人一門心思挖人參，眼下正是農忙時，可能會誤了春耕，啥農活也幹不了，您得提供銀錢讓奴家和家人保證能吃上飯吧？”
“必須保證，每天補貼你一兩銀子，等人參挖好找劉掌櫃看過後，價錢另算。”
每天一兩銀子！多拖幾天，那便是好幾兩銀子！李青青心中暗喜，表情卻仍然凝重，“師爺，第二條便是奴家不知耗費多久才能挖到人參，您急著用，最遲是什麽時候？如果這兩天就急著要，奴家就是日日夜夜去深山上挖人參，怕是也難尋到百年人參。時間太短的話，奴家萬不敢答應，怕誤了師爺的正事。”
師爺並為立刻回答，而是掰算著手指，只見他數了九根手指後停下，道：“頂多半個月。”
“半個月？倒不是很倉促。只是奴家還有隱憂。”
李青青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師爺看在眼裏，師爺忙問： “什麽隱憂？”
“奴家和夫君遭牢獄之災，實屬被胡大胖包子鋪的主人胡大胖陷害，他捉了奴家的婆婆，又有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險些讓我和夫君命喪黃泉。奴家若是出獄尋人參，再遭胡大胖下毒手怎麽辦？奴家婆婆也不見蹤影，總得尋到婆婆後才有心思挖人參吶。”
242反轉（二）
李青青短短幾句話，一語多關。其一，胡大胖和他的小舅子，必須嚴懲不貸，師爺必須保證陶家人的安全；其二，失蹤的李梅花必須找回來後再挖人參；其三，李青青和陶鯉得安然無恙地出獄。
師爺眉頭緊皺，驚詫地問：“胡大胖的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陶夫人可知道他姓甚名誰？”
“奴家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您可以問問這些衙役，他們都知道。”
兩衙役嚇得搖頭如撥浪鼓似的，連喊不知道。
“兩位官差大哥，師爺沒來的時候，你們可是事事按照胡大胖小舅子的指示來，什麽受刑、賣去青樓給你們掙錢，不都是你們說的嗎？”
“什麽？你們竟敢用刑！還想把陶夫人賣去青樓？你們兩個兔崽子，真是氣煞吾也！”
師爺一邊罵，一邊狠狠地踢兩個衙役，兩衙役敢怒不敢言，呆在原地不敢動，就那麽被師爺左踹一腳右踹兩腳的，嘴裏還得不斷地請求師爺息怒。
稍稍懲治這兩衙役，也不枉李青青和陶鯉帶著枷鎖擔驚受怕那麽久！
李青青露出不忍的樣子，“師爺，這兩衙役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打幾下便好，可別把您的腳踢疼了。”
“對對對，陶夫人說得對，兩衙役被踢不要緊，師爺您可別踢疼了自己的腳。”
不僅劉掌櫃如此說話，就連被踢的兩衙役也喋喋不休地懇求師爺別踢了，踢疼了腳不值當。
師爺本是讀書人，踢人極耗體力，踢得實在是累了，才停下，喘著粗氣道：“陶夫人，你放心，胡大胖和胡大胖的小舅子，還有這幫冒犯你和你男人的衙役們，在下全都會嚴厲懲罰，絕不寬宥。”
“有師爺這句話，奴家算是放心了些。”李青青敢斷定師爺沒多大權勢，懲罰那些男人絕不會太過火。但她沒上交百年人參之前，師爺為了讓她寬心，一定會做做樣子罰一罰胡大胖、胡大胖小舅子以及衙役們。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有師爺的承諾，她不必再步步緊逼，可以接著往下談條件了。
“陶夫人，你剛才說的你婆婆還沒找著，你放心，這事包在鄙人身上，一定會還給你一個毫發無傷的婆婆！”
“師爺，您真是性情中人又有能耐，能為師爺效勞，真是奴家的福分。”
“陶夫人，何須客氣？”師爺輕咳一聲，又道：“這個時辰估摸著快天亮了，挖人參迫在眉睫，宜早不宜遲。如果陶夫人沒有其他要求的話，在下派人護送你們回去。”
“師爺，還有最後一件事。”
“啥事？”
“師爺，奴家和自家男人不明不白地吃了牢飯，一旦出獄必定被人詬病，什麽偷雞摸狗、與人通奸等亂七八糟的瞎話都會往我倆身上安。奴家想請師爺開一張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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