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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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燒道：“你們都把碗給我，等會面好了，我給你們端去。”
百裏燒願意收碗，他們豈有不給之理？
夫子們著實是餓了，一人拿了一個包子便往外走。
“百裏先生，快把碗放下，你去歇著。”
“我都歇了一月有餘，拿一下碗又不會累著。”
李青青推動面條，鍋底水沸騰躥出多個水泡，面條膨脹了一些又變了顏色，已經熟了。她灑下鹽、蔥、姜、醬油等佐料後，另拿一個碗嘗了一下味道尚可，便叫陶鯉熄火。
李青青夾面，百裏燒想盛湯，第一碗灑出來一點湯後，陶鯉便上前加湯。
兩夫妻忙著夾面、加湯，百裏燒無所事事，這讓他有點尷尬。“陶大哥和陶大嫂真能幹，什麽都會做。”
李青青快速夾面，不忘回話道：“百裏先生，你是讀書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什麽也不用幹，會讀書就比我們厲害了。”
百裏燒從未有高人一等的想法，特別是看見陶鯉事事都能幹，學讀書也不是很蠢笨的樣子，便有些自愧不如。“就因為在下不會炒菜做飯，這一個月多虧李三姑娘照顧，不然的話，在下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百裏先生，你是教書先生，等你結婚，自有女人替你料理生活起居。想我娘家農忙時你曾幫忙，招娣給你做飯也算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百裏燒是個男人，去李家幫忙還沒什麽。可李招娣已及笄又是黃花大閨女，每天都不辭辛勞的來給他做飯，真的只為還禮？
191開工（二）
夫子們已吃上熱乎的面條，鄭管事才姍姍來遲。
盛面時，李青青主動解釋為何吃面，鄭管事並未指責她，只說今天這事辦得還算妥當。妥當？妥當就好！她挺擔心會挨罵。
今早，真是有驚無險。
李青青和陶鯉填飽肚子後把所有碗洗凈，準備離開正修書院時，卻被百裏燒攔住。
百裏燒眉不舒展臉無笑，看似苦惱為什麽事情苦惱著。
李青青開口問：“百裏先生，您不去上課？”
百裏燒回道：“陶大嫂，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你。”
“百裏先生，請教談不上，你只管問。”李青青心下想，百裏燒在書院教書，不愁吃穿，日子過得頗為瀟灑，能叫他愁眉不展的該不會是李招娣為他做飯？
“陶大嫂，李三姑娘每日來為在下做飯，在下無以為報，只能出些銀錢。陶大嫂，你認為出多少錢合適？”
果然如此！
這可叫李青青如何回答好？李招娣心甘情願為百裏燒做飯，定是沒想過要接受錢財！李招娣想要的是百裏燒的愛意，而不是拿錢財來搪塞！
“這個……百裏先生，此事在於三妹和你之間，我這個外人不好插手。”李青青委實是不想插手這件事。因為給了錢財，那等於李招娣拿錢辦事，算不得有半點情分。不難想象，李招娣接到百裏燒給的錢，那一刻是多麽心碎。陷入兩難境地的她，索性不涉足。
“陶大嫂，你說笑了。你是李三姑娘的姐姐，你怎麽是外人呢？在下對柴米油鹽一竅不通，過多的錢財在下拿不出來，太少了又拿不出手有羞辱李三姑娘之嫌。在下為此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還請陶大嫂不吝賜教，好幫在下盡早解決此憂心事。”
百裏燒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看他這麽說，分明是想跟李招娣撇清關系。
一個女人不忌憚於俗世的眼光，每天來回走一個時辰為男人做飯，這意味還不夠明顯？百裏燒裝傻充楞還是壓根不喜歡李招娣？
李青青直言道：“百裏先生，你是聰明人，一個女人甘心付出，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對男人有好感，才會甘於付出。不論你是想給錢還是怎麽還她的恩情，這件事你總得跟我三妹當面說清楚。斷了她的念想也好，叫她死了那條心也罷，我這個做姐姐絕不會做那個惡人。”
話說得太直白，百裏燒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不已。
“百裏先生，您慢慢想，我和陶鯉還有事先走一步。”
百裏燒急忙說道：“陶大嫂，你別生氣。是在下莽撞了，在下絕非不識好歹之人，只是有些事急不得，在下也不敢貿然行動。”
若是百裏燒真心喜歡李招娣，怎麽會等這麽久？他又不直白拒絕，無非是對李招娣還有兩三分好感在。說到底，百裏燒還是不夠喜歡李招娣，不然按照聖人那一套，男女有別，早該請媒人準備聘禮說親了。
看透了這件事，李青青覺得特別不得勁，替李招娣不值。但她還是保持中立態度，道：“百裏燒，此事絕非我用激將法激你，三妹待你一片真心，是留是斷，全憑你自己做主。總之，給她一個明確答覆，別叫人白等。”
“夫君，咱們走。”
僅剩一個時辰去給店主交盤鋪子的錢，李青青急於去辦正事，不然的話，她可得好好教育百裏燒：別以為讀多了書就可以把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李青青和陶鯉走出書院後，陶鯉牽住她的手，一齊往前走。
陽光普照大地，李青青被氣的渾身都在發熱，一點也不覺得冷。特別是手心出了汗，她想抽出手來，陶鯉卻攥的更緊了。
“夫君，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陶鯉試探著問：“娘子，你好像生百裏先生的氣？”
“你都看出來了？”
“李三姑娘是招娣，對吧？”
李青青點點頭。
陶鯉綜合所看所思所想，又問：“娘子，招娣是不是在咱們休息的時候來給百裏先生做飯？”
“沒錯。”
陶鯉接上問：“百裏先生要給錢，招娣有錢收，那是好事，你為啥要生氣呢？”
“有錢收，大部分時候是好事。可是，招娣喜歡百裏燒，她想要的不是錢，而是他娶她啊！就像當初，我瞧上了你，我讓你回家找人來提親，是一個道理。”
“這簡單！百裏燒把招娣娶了不就好了？”
“你個傻瓜，世上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單說咱們倆結婚前不也是一波三折嗎？百裏燒和招娣的情況比咱們更覆雜，招娣容貌上跟百裏燒般配，但學識和家境完全沒法比。百裏燒是高人一等的讀書人，招娣只字不識，家徒四壁，百裏燒只怕是瞧不上招娣。”
李青青哀嘆一聲，為李招娣的婚事心焦。最好的結果是招娣和百裏燒兩情相悅，共結連理。而最壞的結局呢？各自婚嫁，永不相見。
思及此，即將要盤下鋪子，萬事開頭難的開頭即將拿下，本該歡呼雀躍的小夫妻皆哀嘆連連。
兩人不再言語，手牽手進城後，直奔鋪子。
房主恰好打開了鋪子，專程等候兩人。
李青青拋開那些憂思，強打起精神，準備一手交錢一手拿地契。
一張薄又泛黃的紙拿到手上，李青青差點熱淚盈眶！為了這麽一張地契，被濟世堂劉掌櫃刁難，被六個地痞跟蹤，險象環生！
現在，她和陶鯉終於買下了第一間店鋪！她相信，只要她和陶鯉勤勞肯幹，以後買鋪子的機會多得是。
拿到三十兩銀子的店主，心情頗好，幫兩人引薦了附近店鋪的掌櫃和店小二們，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樣樣俱全。
等三人折回鋪子，房主又道：“看你們也是爽快人，我就多送一個忠告給你們。附近吃食店多，老鼠橫行霸道，如果做包子賣，一定要養只貓捉鼠。不然的話，什麽肉餡、面粉等東西，老鼠一定會偷吃的。”
李青青頷首道：“怪不得我看這些橫梁和門那裏有些地方像是被老鼠咬過。”
“那是不可避免的，你們多註意，養貓抓鼠就成。”
192開工（三）
懷揣著最為重要的地契，李青青既緊張又激動。
鋪子終於買下來了！
接下來，打造店鋪招牌、買桌凳、還得請作竈的人做一口好竈蒸包子、案板和鍋碗瓢盆也少不了。
這麽多事情要忙，哪一樣都得花錢！
算算賣人參和靈芝的錢，一次是十八兩銀子，另一次是二十五兩銀子，共計四十三兩銀子。今兒個盤鋪子花了三十兩銀子，剩餘十三兩銀子。
十三兩銀子夠用嗎？
短期內，她不想再弄靈芝和人參賣，避避風頭。
回程路上，陶鯉看李青青眉頭緊蹙，嘴角卻掛著笑意，看似高興又難過。
“娘子，你在想啥？”
“夫君，我想的事情太多了。咱們鋪子買下來了，就得趕緊把包子鋪開起來，盡早把本錢賺回來。”
“娘子，我能做什麽？”
李青青笑答：“你啊，養精蓄銳就成。等包子鋪弄好了，你一心做包子。”
“明天能去鋪子裏做包子嗎？”
明天？合著陶鯉認為鋪子買來就能做包子賣？“哪有那麽快？”
“娘子，咱們買了鋪子當然就能賣包子了。”
也許在陶鯉看來，買鋪子賣包子就像買來新衣裳套在身上就能穿，哪有那麽簡單的事？
“話是那麽說，但是咱們鋪子招牌沒有，鍋竈也沒有，你做包子拿什麽蒸？如果有人來買，就把滾燙的包子丟給人家？人家坐哪裏吃？”
李青青一下拋出這麽多問題，就是為了啟發陶鯉多思考。
陶鯉被難住了，“娘子，我沒想過這些問題。”
“夫君，開鋪子賣包子可不像咱們在家裏做包子給書院的書生和夫子們吃那麽簡單。如果咱們在家裏蒸好了拿去縣裏賣，天氣如此寒涼，包子一下就冷了。天寒地凍的早上，誰不想吃口熱乎的東西？”
這一連串的開導，李青青相信陶鯉會對開包子鋪艱難之處有更加清晰的認識。
陶鯉雙手捶頭，懊惱地說道：“娘子，我真是太笨了，這些全都沒想到。”
李青青心疼地拉下他那一雙手，“夫君，你這是做什麽？這些事情不用你想，我來想就行！有些事，咱們忙不過來，咱們就給錢請爹叫人幫忙。反正，包子鋪這一時半會搞不起來，起碼得花費個四五天。你別自輕自賤，你做包子手藝好就是最厲害的。”
“娘子，我是不是很沒用？事事都要你安排，我才知道去做。”
陶鯉能這麽反思，她便感動至極。“夫君，誰說你沒用我跟誰急！你腦袋瓜不夠聰明，但你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只要是我做出了決定，你從不會反對，而是立即去做。你比那些自詡聰明的正常男人強多了，就因為我喜歡你的傻勁，我才會嫁給你啊。”
“娘子，你真喜歡我傻？”
“那還用問？你自己感覺不到？”
陶鯉沒甚信心地搖頭。
李青青主動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就像牽牛似的，“夫君，你自己回想一下，以前的你，很少跟外人說話，別人一說你傻，你就蹬鼻子上臉跟人急。你本來就傻，被人說後的反應更傻，由此成為別人的笑柄。別人笑你，你越生氣。你越發生氣，別人越覺得好笑。如此惡性循環，導致你討厭外人，也很少說話。其實你一點也不傻，想得通許多事情，只是不懂人性的覆雜。你想想，我家七姐妹，被全村人罵是賠錢貨，招娣、迎娣、盼娣這些名字，皆是為了早點帶個弟弟來。我不喜歡那些名字，可我有什麽辦法？父母生的全是女兒，被人欺負，兩個短命的男人我都沒嫁過去他們就死了，我被人傳成克夫女，被人笑話了多少年？夫君，正因為咱們同病相憐，有時候我耐心盡失，沖你發脾氣，你也包容我。往常我多跟你交談，多告訴你一些看待事情的技巧，你現在不也變得開朗了很多？村裏人也不再罵你傻子了？”
還真是這樣！陶鯉單身近二十年，被人嘲笑無數次，每次被人罵是傻子，他必定要回罵，弄得村裏人找李梅花和曾氏告狀，家裏人生氣卻沒法扭轉村裏人繼續罵他的狀況。可李青青嫁給他後，外人罵他，她聽到了一定要維護他，還鼓勵他不傻，讓他知道自己做包子很厲害，很多人喜歡吃他做的包子！再過不久，他就要專職做包子，他也能靠手藝掙錢！這是多麽大的改變和進步。
陶鯉忍不住咧嘴笑，“娘子，有你真好。”
“夫君，能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等包子鋪開起來，咱們會遇到更多的困難。但你別擔心，我足夠聰明，什麽困難都能克服。你只要用心做好每一個包子，其餘的事情全部交給我。”
陶鯉疼惜地問：“娘子，那你豈不是太累了？”
“生而為人，哪有不累的？苦累只是暫時的，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李青青打從心底裏認為她和陶鯉的生活一定會非常美好。
陶鯉崇拜地看著眼前的嬌妻，發自內心地說道：“娘子，我覺得你好厲害。”
“我厲害？有嗎？”
“對啊，娘子，你會做好多好多事情，比我娘還厲害！”
李青青比李梅花還厲害？這一句讚賞，比千兩黃金還有效。“傻瓜！我再厲害也是你的女人！”
“對，娘子，你是我的女人。”
他眉毛濃密，眼睛笑瞇瞇的，笑時露出一排白牙，憨傻的笑容，與陽光媲美，也毫不遜色。
李青青也露出笑顏，“夫君，你笑得真傻。”
“娘子，你笑起來真好看。”
“那咱們多笑笑。”
陶鯉和李青青手牽手哈哈大笑，滿懷好心情回到了正修書院。
兩人通力協作弄午飯，飯後攜手回了一趟娘家，把鋪子盤下來的好消息告訴了全家人。
申時末，李青青和陶鯉準備回家時，李招娣追出來，欲言又止。
李青青本不想告訴李招娣那件事，但她不想讓李招娣抱有太高的期望，“招娣，百裏先生想給銀子來彌補你，我估摸著他近幾日便會來找你。身為姑娘，你不要哀求他，要矜持一點。”
李招娣苦笑，“二姐，這也在我預料之中，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李青青憂心忡忡，李招娣真能理智對待百裏燒不喜歡她的事實？
193內訌（一）
李青青和陶鯉一回到家，前腳推開門，李梅花後腳便到了。
李梅花急切地問：“怎麽樣？鋪子盤下來了嗎？”
陶鯉答道：“娘，鋪子盤下來了。”
“盤下來就好，我左眼皮跳了一天，這會兒總算不跳了。”李梅花揉揉左眼皮，又道：“你倆別忙活了，跟大家一起吃吧，也算慶祝你們盤了鋪子。”
李青青張嘴道：“娘，要慶祝的話，也該我們弄一桌好菜，怎麽好意思麻煩您和弟妹呢？”
“你們在外忙碌了一天，哪能再叫你們做一桌菜？”
李梅花竟變得這般體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沒等小夫妻答話，李梅花便往外走，再次叮囑兩人略歇息了會兒便去吃飯。
望著李梅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李青青只覺如夢入幻似的。李梅花一向對她挑剔有加，何曾說過體恤人的話？“夫君，你是不是跟娘說過什麽？”
陶鯉搖頭道：“娘子，沒有那回事。”
“那奇怪了，娘怎麽像變了個人似的？”
“娘子，我也不知道。”
“罷了，別想那麽多，娘對我好，我高興。”
李梅花確實做了一桌子好菜，給李青青盛了一碗黃花菜雞湯，又給她夾了許多好菜，完全把李青青當成了座上賓來對待。
李青青頗感不適應，“娘，您自個兒多吃點，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青青，你現在是包子鋪的老板娘，可得多吃點補補身子。瞧你跟個瘦猴似的，不多吃點怎麽行？”
瘦猴？李青青哪有那麽瘦？頂多是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那是絕不含糊。
李青青埋頭喝雞湯，怕再多說話，李梅花巴結的意思更明顯。
“玉霞，瞧你給胖的，還喝那麽多雞湯做什麽？也不知道給鱔兒多夾幾塊雞。”
李梅花第一次當眾指責黃玉霞，要知道黃玉霞進門快一年了，從來都是被李梅花捧在手裏的！
過於吃驚的李青青喝完碗裏的雞湯，夾了一筷子黃花菜進嘴裏，細細咀嚼。
黃玉霞舀雞湯進碗裏，回道：“娘，我去年小產，多喝點雞湯又咋了？”
“你還好意思說？玉霞，你小產是八九月份的事情，現在都正月十六了，你都養了快半年，胖得跟個圓柱子似的，還好意思補？咱家人可沒任何一個人比你還胖！”
“娘，我這是虛胖，其實我也就跟大嫂一樣重。”
黃玉霞涎皮賴臉的坐下喝雞湯，完全不把李梅花的責罵放在眼裏，還捎帶上了李青青。
兩個李青青還沒一個黃玉霞重，黃玉霞剛嫁進陶家還沒胖成這樣，懷著孩子的時候什麽都吃飯量大，小產後一日三餐再加上午和下午兩頓點心，出小月子的時候跟懷著孕毫無差別。就這樣，黃玉霞不可避免的胖了，再加上春節胡吃海塞，肚皮渾圓的，好像又懷上了似的。
胖成那樣的黃玉霞，就算是虛胖，絕不可能跟纖瘦的李青青一樣重。
氣氛有點微妙，但沒人肯親手打破這份尷尬。
李梅花瞅見李青青碗裏沒雞湯，忙站起來要盛雞湯。
李青青用手蓋住碗不肯接，“娘，我喝了一碗雞湯就夠了，大家多吃點，不用管我。”
“青青，家裏就數你最瘦，你又忙裏忙外的，不多吃點補身子怎麽行？”
李青青感受到身旁有人嫉恨的目光，她肚子已吃了半飽，還想吃點飯，便道：“娘，喝多了湯晚上要起夜，怪麻煩的。湯分給大家吃，我去盛飯吃。”
“成，你多吃點飯。”
李青青戰戰兢兢吃完半碗飯，她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李梅花從一個惡婆婆角色變成絕世好婆婆，不僅萬分體恤她的辛苦，還把黃玉霞罵個狗血淋頭。李梅花轉變也忒大了！
李青青特別不心安。
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了李青青不安感完全正確。
家人放下碗筷，李梅花便道：“今兒個，咱家女人們全部上桌吃飯了，這也算除了逢年過節外破天荒頭一回。老大鋪子盤下來了，接下來咱們全家要齊上陣，幫老大渡過這個難關。”
全家齊上陣，幫李青青和陶鯉渡過難關？李青青小聲反問：“娘，我們目前沒什麽難關。”
“青青，你習慣了什麽事情都一個人扛，以前我充耳不聞，那是我的錯。現在你和鯉兒開包子鋪，人多力量大，幹活也快。你不必開口求助，我早已知道你們需要幫忙。”
李梅花要帶領陶家人給李青青和陶鯉的包子鋪幫忙，目前來看，也不算是壞事。李青青又問：“娘，那大家都準備做些什麽？”
“給你們當夥計，你和鯉兒叫大家做什麽就做什麽。”
李梅花回答得爽快極了，李青青卻後背一涼，她就不該喝那一碗雞湯，李梅花黃鼠狼給雞拜年，合著是算計好了呢！
單說陶家人全去包子鋪當夥計，李青青就得負責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還得管這些人往來縣城走路還是坐牛車，甚至還得提供給大夥兒撒尿拉屎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雖說是一家人，可占用了大家整塊的時間，那就必須付工錢！這麽幾個人的工錢，沒個一二兩銀子能拿得下來？
李青青略分析一下，冷汗涔涔。陶家人哪是幫忙？分明是想橫插一腳，幹涉李青青和陶鯉經營包子鋪罷了！
黃玉霞附和道：“對啊，大嫂，反正你能幹又有頭腦，大家跟著你混日子，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黃玉霞想得美！開包子鋪投進去那麽多銀錢，李青青怎麽有能力給陶家人那麽瀟灑的生活？她開口道：“娘，弟妹，你們一番好意，實在是叫我感激不盡。然而，盤下包子鋪和接下來要裝飾包子鋪一系列的事情，已經把家底掏空了。我實在無力讓大家吃香喝辣的，請大家見諒。”
黃玉霞回道：“大嫂，你這是提前踹開我們，怕我們搶你的錢？”
“玉霞，我可從沒這麽想過。實在是盤鋪子三十兩銀子，又要買桌凳、作竈等，花錢如流水沒看到半點回報，我才不敢誇海口的。”
“大嫂，你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誰知道真假呢？”
黃玉霞頂撞李青青的語氣，就好像李青青欠了她幾千兩銀子似的。
“你們一個個的，青青和鯉兒包子鋪還沒開起來，你們就想分一杯羹，像話嗎？”
194內訌（二）
曾氏呵斥後，再也無人敢說話。
李青青無比感激地看向曾氏，剛才若不是曾氏說話，她便要和黃玉霞吵起來了。正月才過一半，能避免吵架就一定要避免。但是，她該說的話必須說，黃玉霞想撿軟柿子捏，沒那麽容易。
“奶奶，您年紀大了，千萬別動氣。”
“我一大把年紀，還有什麽氣不氣的？只是不想看這個家裏的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擠破頭去搶。”
李梅花和黃玉霞羞愧地低下頭。
李青青好聲哄勸了曾氏幾句，再次開口道：“誠如大家所知道的，包子鋪要開起來絕對勢在必行。我和陶鯉兩人精力有限，還請大家多幫忙。”
陶鱔表態道：“大嫂，你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說，我義不容辭。”
“暫時還不用你幫忙，你有這份心就很感謝。”
“大嫂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興許是看陶鱔和李青青多說了幾句話，黃玉霞拉下臉，收拾碗筷搞出很大的動靜。
“玉霞，你這是收碗還是摔碗？動作輕點，可別把你奶奶嚇出毛病來。”
黃玉霞不吭聲，繼續甩臉色收碗。
李梅花見跟黃玉霞說話不頂用，便喊陶秋月幫忙收拾。
等黃玉霞抱著一摞臟碗走開後，李梅花把李青青和陶鯉拉進房後，又把陶金叫了進來。
“青青，飯桌上有些話不大好說。你和鯉兒是長子長媳，你們發家致富，肯定也要帶著鱔兒，你兩個妹妹又沒出嫁，嫁妝你也得貼補一些。”
原來，晚上這一頓好飯菜，真不是白吃的！這些條件，擺明了過分，李青青斟酌一下，便道：“娘，您和爹健在，陶鱔和兩個妹妹的生活，顯然是輪不到我來管。”
李梅花瞬間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你賺著錢了，也不管家裏窮的揭不開鍋？”
“娘，救急不救窮，如果家裏人都指望著我帶領全家人致富，那很抱歉，我沒有這個能力，不然我也不會過那麽多年的窮日子。”
“好啊，李青青，你個白眼狼，吃了雞就翻臉不認人是不是？”
李青青真想立刻把吃進肚子裏的雞和喝下的雞湯全吐出來，還給李梅花！吃了這麽一頓稍微好點的飯菜，便以此來要挾她答應那種過分條件！“娘，包子鋪一年內能不能賺到錢，誰也不知道。目前，我一個勁地往裏貼錢。要知道，咱家這麽多人，除了奶奶有心幫我外，誰也沒給我一錢銀子，哪怕幾個銅板也沒有。”
“李青青，你一下子要那麽多銀子，誰拿得出來？給你幾個銅板，頂用嗎？還不得你自己想辦法？”
李梅花擺出一副“我窮我有理”的樣子，實在是叫李青青惡心不已。下午善解人意邀請吃飯，飯席上熱情盛湯，全都是裝出來的！為的就是給子女們謀利益！壓根就不是心疼李青青的付出！
“娘，話不是這麽說的。奶奶也沒幾個錢，但她拿出錢來就是想幫我。反觀家裏人，一聽我要買鋪子皆是冷嘲熱諷，現在鋪子買下來又恨不得瓜分掙到的錢。錢一分都沒掙著，全都著什麽急？”李青青故意把話說得直白，省得李梅花沒臉沒皮的再討要好處。
李梅花喊道：“啥叫瓜分你的錢？你的錢不就是我鯉兒的錢？鯉兒是我的兒子，還不就是我的錢？”
放狗屁！
李梅花洋洋得意，“你個沒見識的黃毛丫頭，懂什麽啊？”
“娘，人善被人欺，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懂，而是我不屑於對付家裏人。畢竟，您是陶鯉的生母，我尊敬您，但不代表您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我怎麽為所欲為了？我主動提出幫忙，你總得給我點好處！”
要李梅花幫忙，那便是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騷！劃清界限，撇清關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娘，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需要您的幫忙。”
“你不需要我幫忙？好啊，你可記著這句話，等以後你來求我，你可別說我小心眼！”
李梅花怒氣沖沖的樣子，就想要把李青青生吞活剝了。
無利不起早，李梅花本性如此，李青青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娘，我回去了，您早點歇著。”
李青青打開房門，走出去。她故意不叫陶鯉，她就是想看看陶鯉會作何選擇？留下哄他的娘還是前來安撫她？
“娘子，等我！”
只這一聲，李青青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陶鯉始終站在她這邊，那她有什麽可畏懼的？
“鯉兒，你給我回來！”
“娘，你罵了娘子，我去哄她。”
“那她跟我頂嘴，你怎麽不想想我心裏難受？”
“娘，你有爹哄，娘子只有我。”
陶鯉說話聲音不小，李青青走在陶家院子裏都聽得一清二楚。這個傻子，最後一句話說得太對了！
李梅花有陶金哄，而她是外姓女，能依靠的僅僅只有陶鯉而已。
她的陶鯉，真是一點也沒讓她失望，也不枉她受了這些委屈。
“娘子，等等我。”
李青青走出陶家院子，陶鯉也追了上來。
“娘子，你不要生氣。”
“夫君，我沒生氣。”她是寒心。李梅花看似捧她而貶低黃玉霞，無非是想哄她開心，讓她盡早答應幫襯陶家。陶家人全都好手好腳的，包子鋪還沒開起來就打她和陶鯉的主意，那怎麽行？
“陶鯉！”
聽到陶金的聲音，李青青和陶鯉駐足停留。
陶金走到兩人身邊，道：“你娘見識短淺，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李青青微微點頭，道：“爹，您識大體，我和陶鯉想請您幫幾個忙，不知您是否有空？”
“原本今晚就是想問問你們有啥要幫忙的，被她們一鬧，我倒不好當場問。有什麽事情你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陶金這個當爹的，委實是不錯。
李青青恭敬地說道：“爹，新鋪子要作竈，還得隔出堂前和後廚來。麻煩您找上回給新宅作竈的那兩位師傅幫忙，盡早擇吉日作竈，其他事才好進行。”
“作竈倒簡單，就是不知道你要怎麽個隔開法？”
“竈做好後，再隔開，暫時還不急。”李青青稍微停了一下，又道： “爹，您回去哄一哄娘，我也不是有意沖撞她。”
“你們回去吧。”
195招娣婚事
作竈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八，買桌凳和鍋碗瓢盆等器具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這一次，好似又回到入宅之前的那段日子，除了呆在書院幹活外，便是在外面逛，看其他包子鋪如何陳設，再結合李青青自己的想法去買東西，渾身酸痛，身心俱累。
到正月二十一的時候，盤下來的鋪子竈已做好，桌凳買了且擺好了，鍋碗瓢盆也歸置整齊，包子鋪初具雛形。
正月二十二未正時候，李青青和陶鯉攜手走出書院，碰見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富貴和李招娣！
李招娣主動打招呼道：“二姐，二姐夫！”
“爹，招娣，你們怎麽來了？”
“爹趕牛車帶我來的，喏，牛在不遠處吃草呢。”
雖已立春，但冒尖的綠草很短，牛吃草只能算打打牙祭罷了。
“爹，你帶招娣來有事嗎？如果沒啥事的話，送我去城裏一趟？”李青青和陶鯉本打算去看一下鋪子，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添置。
李招娣答道：“二姐，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意帶我來等你和二姐夫的。”
李青青焦急地問：“等了很久？家裏人咋了？”
李富貴正經回答道：“沒等多久，吃過中飯才來的，剛到而已。家裏人一切都好，別聽招娣胡謅。”
李招娣撲哧一笑，“爹，我可沒亂講。”
“先上牛車再說。”
陶鯉自告奮勇趕牛車，李富貴、李青青和李招娣三人坐在板車上。
李富貴張口問：“青青，包子鋪都整好了？叫啥名？”
“爹，包子鋪竈做好了，桌凳、鍋碗瓢盆也都買了，差不多都齊全了。這趟進城，就是想檢查一下還有啥遺漏，正好你和招娣來了，多幫忙看看，提早準備好總好過開張後手忙腳亂找不著東西用好。至於包子鋪的名字，我和陶鯉都想叫傻瓜包子鋪，婆家人不大同意，認為叫傻瓜可以說是把陶鯉的傻廣而告之，類似於家醜外揚。我卻不那麽想，什麽張記、劉記包子鋪都沒特色，哪有傻瓜包子鋪好記又吸引人，爹，你認為呢？”
“傻瓜包子鋪確實好記，但是來買包子的人若問誰是傻瓜，豈不是叫陶鯉難堪？”
李青青和李富貴各抒己見，李招娣忍不住插嘴道：“二姐，我也認為傻瓜包子鋪不錯。就算別人問誰是傻瓜，等那些人吃了二姐夫做的包子，傻瓜都能做出這麽美味的包子，看他們還狗眼看人低不？”
李富貴駁斥道：“招娣，你懂什麽？跟著瞎摻合！人家說陶鯉傻，又不是說你傻，你自然不在乎。”
“爹，二姐夫都同意叫傻瓜包子鋪，可見他也不在意那些凡夫俗子們的笑話。”
李招娣擔心李富貴再次反駁，忙大聲問陶鯉：“二姐夫，傻瓜包子鋪要開起來，別人罵你傻瓜，你會生氣不？”
“這個……我也不知道。”陶鯉和李青青一致認為傻瓜包子鋪好記又有特色，但他真不知道如果誰都喊他傻瓜，他會作何反應。
李招娣捂嘴笑道：“二姐夫，你真是耿直。”
李青青不想看陶鯉被嘻戲，忙接過話頭，道：“好了，招娣，別逼問你二姐夫了。他頭腦簡單，沒遇到的事情你叫他怎麽想得出來？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話；說生氣，也不一定。包子鋪名字和開張吉日，都得請地師算算，咱們就先別操心這事。對了，爹帶招娣匆忙趕來，莫非是百裏先生去咱家了？”
李招娣嫩臉一紅，輕咬嘴唇，低頭絞手指。
李青青一看李招娣臉色泛紅的模樣，便知一語中的。“爹，招娣不好意思講，你先透露一下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李富貴先是搖頭後又點頭，始終在搖頭和點頭之間反反覆覆，一臉憂愁。
百裏燒一介書生，做事不會心狠手辣，就算拒絕，也會做得比較體面，定會顧慮李家面子。李富貴舍不得溜走這麽好的一個未來女婿？
李青青捉摸不透，“爹，那就是不好不壞的消息？”
李富貴這回特別堅定地點頭。
李招娣看不下去，丟掉羞澀感，主動提及道：“二姐，百裏先生說要娶我。”
李青青粲然一笑，拍手叫好，“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可是爹認為我配不上百裏先生，他沒臉把我嫁過去。”李招娣語氣中有絲絲埋怨。
李富貴一籌莫展，道：“青青，你已經結婚了，我把事情分析給你聽，你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爹，你說，我洗耳恭聽。”
“百裏燒是正修書院的書生，吃穿不愁，招娣嫁過去就是給他洗衣做飯的。可是除了洗衣做飯呢？招娣不識字，百裏燒喜歡看書，吟詩作對不在話下。馬上就是春天，桃李初綻，百裏燒興致來了，賦詩一首，招娣連詩是啥意思都不知道，哪接得上話？夫妻同床共枕，老是說不上話，感情能好到哪裏去？再者，百裏燒說忘了家住何方，連是否娶妻都模棱兩可。誰知他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萬一他已經婚配，招娣便是做妾。老話說得好，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夫妻平起平坐，妾可是給妻端茶倒水提鞋的。”
姜還是老的辣，看問題眼光獨到。李富貴後面談及妻妾問題，李青青從未想過！
李招娣輕聲道：“就算給百裏先生做妾，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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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燒願意收碗，他們豈有不給之理？
夫子們著實是餓了，一人拿了一個包子便往外走。
“百裏先生，快把碗放下，你去歇著。”
“我都歇了一月有餘，拿一下碗又不會累著。”
李青青推動面條，鍋底水沸騰躥出多個水泡，面條膨脹了一些又變了顏色，已經熟了。她灑下鹽、蔥、姜、醬油等佐料後，另拿一個碗嘗了一下味道尚可，便叫陶鯉熄火。
李青青夾面，百裏燒想盛湯，第一碗灑出來一點湯後，陶鯉便上前加湯。
兩夫妻忙著夾面、加湯，百裏燒無所事事，這讓他有點尷尬。“陶大哥和陶大嫂真能幹，什麽都會做。”
李青青快速夾面，不忘回話道：“百裏先生，你是讀書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什麽也不用幹，會讀書就比我們厲害了。”
百裏燒從未有高人一等的想法，特別是看見陶鯉事事都能幹，學讀書也不是很蠢笨的樣子，便有些自愧不如。“就因為在下不會炒菜做飯，這一個月多虧李三姑娘照顧，不然的話，在下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百裏先生，你是教書先生，等你結婚，自有女人替你料理生活起居。想我娘家農忙時你曾幫忙，招娣給你做飯也算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百裏燒是個男人，去李家幫忙還沒什麽。可李招娣已及笄又是黃花大閨女，每天都不辭辛勞的來給他做飯，真的只為還禮？
191開工（二）
夫子們已吃上熱乎的面條，鄭管事才姍姍來遲。
盛面時，李青青主動解釋為何吃面，鄭管事並未指責她，只說今天這事辦得還算妥當。妥當？妥當就好！她挺擔心會挨罵。
今早，真是有驚無險。
李青青和陶鯉填飽肚子後把所有碗洗凈，準備離開正修書院時，卻被百裏燒攔住。
百裏燒眉不舒展臉無笑，看似苦惱為什麽事情苦惱著。
李青青開口問：“百裏先生，您不去上課？”
百裏燒回道：“陶大嫂，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你。”
“百裏先生，請教談不上，你只管問。”李青青心下想，百裏燒在書院教書，不愁吃穿，日子過得頗為瀟灑，能叫他愁眉不展的該不會是李招娣為他做飯？
“陶大嫂，李三姑娘每日來為在下做飯，在下無以為報，只能出些銀錢。陶大嫂，你認為出多少錢合適？”
果然如此！
這可叫李青青如何回答好？李招娣心甘情願為百裏燒做飯，定是沒想過要接受錢財！李招娣想要的是百裏燒的愛意，而不是拿錢財來搪塞！
“這個……百裏先生，此事在於三妹和你之間，我這個外人不好插手。”李青青委實是不想插手這件事。因為給了錢財，那等於李招娣拿錢辦事，算不得有半點情分。不難想象，李招娣接到百裏燒給的錢，那一刻是多麽心碎。陷入兩難境地的她，索性不涉足。
“陶大嫂，你說笑了。你是李三姑娘的姐姐，你怎麽是外人呢？在下對柴米油鹽一竅不通，過多的錢財在下拿不出來，太少了又拿不出手有羞辱李三姑娘之嫌。在下為此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還請陶大嫂不吝賜教，好幫在下盡早解決此憂心事。”
百裏燒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看他這麽說，分明是想跟李招娣撇清關系。
一個女人不忌憚於俗世的眼光，每天來回走一個時辰為男人做飯，這意味還不夠明顯？百裏燒裝傻充楞還是壓根不喜歡李招娣？
李青青直言道：“百裏先生，你是聰明人，一個女人甘心付出，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對男人有好感，才會甘於付出。不論你是想給錢還是怎麽還她的恩情，這件事你總得跟我三妹當面說清楚。斷了她的念想也好，叫她死了那條心也罷，我這個做姐姐絕不會做那個惡人。”
話說得太直白，百裏燒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不已。
“百裏先生，您慢慢想，我和陶鯉還有事先走一步。”
百裏燒急忙說道：“陶大嫂，你別生氣。是在下莽撞了，在下絕非不識好歹之人，只是有些事急不得，在下也不敢貿然行動。”
若是百裏燒真心喜歡李招娣，怎麽會等這麽久？他又不直白拒絕，無非是對李招娣還有兩三分好感在。說到底，百裏燒還是不夠喜歡李招娣，不然按照聖人那一套，男女有別，早該請媒人準備聘禮說親了。
看透了這件事，李青青覺得特別不得勁，替李招娣不值。但她還是保持中立態度，道：“百裏燒，此事絕非我用激將法激你，三妹待你一片真心，是留是斷，全憑你自己做主。總之，給她一個明確答覆，別叫人白等。”
“夫君，咱們走。”
僅剩一個時辰去給店主交盤鋪子的錢，李青青急於去辦正事，不然的話，她可得好好教育百裏燒：別以為讀多了書就可以把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李青青和陶鯉走出書院後，陶鯉牽住她的手，一齊往前走。
陽光普照大地，李青青被氣的渾身都在發熱，一點也不覺得冷。特別是手心出了汗，她想抽出手來，陶鯉卻攥的更緊了。
“夫君，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陶鯉試探著問：“娘子，你好像生百裏先生的氣？”
“你都看出來了？”
“李三姑娘是招娣，對吧？”
李青青點點頭。
陶鯉綜合所看所思所想，又問：“娘子，招娣是不是在咱們休息的時候來給百裏先生做飯？”
“沒錯。”
陶鯉接上問：“百裏先生要給錢，招娣有錢收，那是好事，你為啥要生氣呢？”
“有錢收，大部分時候是好事。可是，招娣喜歡百裏燒，她想要的不是錢，而是他娶她啊！就像當初，我瞧上了你，我讓你回家找人來提親，是一個道理。”
“這簡單！百裏燒把招娣娶了不就好了？”
“你個傻瓜，世上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單說咱們倆結婚前不也是一波三折嗎？百裏燒和招娣的情況比咱們更覆雜，招娣容貌上跟百裏燒般配，但學識和家境完全沒法比。百裏燒是高人一等的讀書人，招娣只字不識，家徒四壁，百裏燒只怕是瞧不上招娣。”
李青青哀嘆一聲，為李招娣的婚事心焦。最好的結果是招娣和百裏燒兩情相悅，共結連理。而最壞的結局呢？各自婚嫁，永不相見。
思及此，即將要盤下鋪子，萬事開頭難的開頭即將拿下，本該歡呼雀躍的小夫妻皆哀嘆連連。
兩人不再言語，手牽手進城後，直奔鋪子。
房主恰好打開了鋪子，專程等候兩人。
李青青拋開那些憂思，強打起精神，準備一手交錢一手拿地契。
一張薄又泛黃的紙拿到手上，李青青差點熱淚盈眶！為了這麽一張地契，被濟世堂劉掌櫃刁難，被六個地痞跟蹤，險象環生！
現在，她和陶鯉終於買下了第一間店鋪！她相信，只要她和陶鯉勤勞肯幹，以後買鋪子的機會多得是。
拿到三十兩銀子的店主，心情頗好，幫兩人引薦了附近店鋪的掌櫃和店小二們，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樣樣俱全。
等三人折回鋪子，房主又道：“看你們也是爽快人，我就多送一個忠告給你們。附近吃食店多，老鼠橫行霸道，如果做包子賣，一定要養只貓捉鼠。不然的話，什麽肉餡、面粉等東西，老鼠一定會偷吃的。”
李青青頷首道：“怪不得我看這些橫梁和門那裏有些地方像是被老鼠咬過。”
“那是不可避免的，你們多註意，養貓抓鼠就成。”
192開工（三）
懷揣著最為重要的地契，李青青既緊張又激動。
鋪子終於買下來了！
接下來，打造店鋪招牌、買桌凳、還得請作竈的人做一口好竈蒸包子、案板和鍋碗瓢盆也少不了。
這麽多事情要忙，哪一樣都得花錢！
算算賣人參和靈芝的錢，一次是十八兩銀子，另一次是二十五兩銀子，共計四十三兩銀子。今兒個盤鋪子花了三十兩銀子，剩餘十三兩銀子。
十三兩銀子夠用嗎？
短期內，她不想再弄靈芝和人參賣，避避風頭。
回程路上，陶鯉看李青青眉頭緊蹙，嘴角卻掛著笑意，看似高興又難過。
“娘子，你在想啥？”
“夫君，我想的事情太多了。咱們鋪子買下來了，就得趕緊把包子鋪開起來，盡早把本錢賺回來。”
“娘子，我能做什麽？”
李青青笑答：“你啊，養精蓄銳就成。等包子鋪弄好了，你一心做包子。”
“明天能去鋪子裏做包子嗎？”
明天？合著陶鯉認為鋪子買來就能做包子賣？“哪有那麽快？”
“娘子，咱們買了鋪子當然就能賣包子了。”
也許在陶鯉看來，買鋪子賣包子就像買來新衣裳套在身上就能穿，哪有那麽簡單的事？
“話是那麽說，但是咱們鋪子招牌沒有，鍋竈也沒有，你做包子拿什麽蒸？如果有人來買，就把滾燙的包子丟給人家？人家坐哪裏吃？”
李青青一下拋出這麽多問題，就是為了啟發陶鯉多思考。
陶鯉被難住了，“娘子，我沒想過這些問題。”
“夫君，開鋪子賣包子可不像咱們在家裏做包子給書院的書生和夫子們吃那麽簡單。如果咱們在家裏蒸好了拿去縣裏賣，天氣如此寒涼，包子一下就冷了。天寒地凍的早上，誰不想吃口熱乎的東西？”
這一連串的開導，李青青相信陶鯉會對開包子鋪艱難之處有更加清晰的認識。
陶鯉雙手捶頭，懊惱地說道：“娘子，我真是太笨了，這些全都沒想到。”
李青青心疼地拉下他那一雙手，“夫君，你這是做什麽？這些事情不用你想，我來想就行！有些事，咱們忙不過來，咱們就給錢請爹叫人幫忙。反正，包子鋪這一時半會搞不起來，起碼得花費個四五天。你別自輕自賤，你做包子手藝好就是最厲害的。”
“娘子，我是不是很沒用？事事都要你安排，我才知道去做。”
陶鯉能這麽反思，她便感動至極。“夫君，誰說你沒用我跟誰急！你腦袋瓜不夠聰明，但你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只要是我做出了決定，你從不會反對，而是立即去做。你比那些自詡聰明的正常男人強多了，就因為我喜歡你的傻勁，我才會嫁給你啊。”
“娘子，你真喜歡我傻？”
“那還用問？你自己感覺不到？”
陶鯉沒甚信心地搖頭。
李青青主動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就像牽牛似的，“夫君，你自己回想一下，以前的你，很少跟外人說話，別人一說你傻，你就蹬鼻子上臉跟人急。你本來就傻，被人說後的反應更傻，由此成為別人的笑柄。別人笑你，你越生氣。你越發生氣，別人越覺得好笑。如此惡性循環，導致你討厭外人，也很少說話。其實你一點也不傻，想得通許多事情，只是不懂人性的覆雜。你想想，我家七姐妹，被全村人罵是賠錢貨，招娣、迎娣、盼娣這些名字，皆是為了早點帶個弟弟來。我不喜歡那些名字，可我有什麽辦法？父母生的全是女兒，被人欺負，兩個短命的男人我都沒嫁過去他們就死了，我被人傳成克夫女，被人笑話了多少年？夫君，正因為咱們同病相憐，有時候我耐心盡失，沖你發脾氣，你也包容我。往常我多跟你交談，多告訴你一些看待事情的技巧，你現在不也變得開朗了很多？村裏人也不再罵你傻子了？”
還真是這樣！陶鯉單身近二十年，被人嘲笑無數次，每次被人罵是傻子，他必定要回罵，弄得村裏人找李梅花和曾氏告狀，家裏人生氣卻沒法扭轉村裏人繼續罵他的狀況。可李青青嫁給他後，外人罵他，她聽到了一定要維護他，還鼓勵他不傻，讓他知道自己做包子很厲害，很多人喜歡吃他做的包子！再過不久，他就要專職做包子，他也能靠手藝掙錢！這是多麽大的改變和進步。
陶鯉忍不住咧嘴笑，“娘子，有你真好。”
“夫君，能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等包子鋪開起來，咱們會遇到更多的困難。但你別擔心，我足夠聰明，什麽困難都能克服。你只要用心做好每一個包子，其餘的事情全部交給我。”
陶鯉疼惜地問：“娘子，那你豈不是太累了？”
“生而為人，哪有不累的？苦累只是暫時的，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李青青打從心底裏認為她和陶鯉的生活一定會非常美好。
陶鯉崇拜地看著眼前的嬌妻，發自內心地說道：“娘子，我覺得你好厲害。”
“我厲害？有嗎？”
“對啊，娘子，你會做好多好多事情，比我娘還厲害！”
李青青比李梅花還厲害？這一句讚賞，比千兩黃金還有效。“傻瓜！我再厲害也是你的女人！”
“對，娘子，你是我的女人。”
他眉毛濃密，眼睛笑瞇瞇的，笑時露出一排白牙，憨傻的笑容，與陽光媲美，也毫不遜色。
李青青也露出笑顏，“夫君，你笑得真傻。”
“娘子，你笑起來真好看。”
“那咱們多笑笑。”
陶鯉和李青青手牽手哈哈大笑，滿懷好心情回到了正修書院。
兩人通力協作弄午飯，飯後攜手回了一趟娘家，把鋪子盤下來的好消息告訴了全家人。
申時末，李青青和陶鯉準備回家時，李招娣追出來，欲言又止。
李青青本不想告訴李招娣那件事，但她不想讓李招娣抱有太高的期望，“招娣，百裏先生想給銀子來彌補你，我估摸著他近幾日便會來找你。身為姑娘，你不要哀求他，要矜持一點。”
李招娣苦笑，“二姐，這也在我預料之中，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李青青憂心忡忡，李招娣真能理智對待百裏燒不喜歡她的事實？
193內訌（一）
李青青和陶鯉一回到家，前腳推開門，李梅花後腳便到了。
李梅花急切地問：“怎麽樣？鋪子盤下來了嗎？”
陶鯉答道：“娘，鋪子盤下來了。”
“盤下來就好，我左眼皮跳了一天，這會兒總算不跳了。”李梅花揉揉左眼皮，又道：“你倆別忙活了，跟大家一起吃吧，也算慶祝你們盤了鋪子。”
李青青張嘴道：“娘，要慶祝的話，也該我們弄一桌好菜，怎麽好意思麻煩您和弟妹呢？”
“你們在外忙碌了一天，哪能再叫你們做一桌菜？”
李梅花竟變得這般體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沒等小夫妻答話，李梅花便往外走，再次叮囑兩人略歇息了會兒便去吃飯。
望著李梅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李青青只覺如夢入幻似的。李梅花一向對她挑剔有加，何曾說過體恤人的話？“夫君，你是不是跟娘說過什麽？”
陶鯉搖頭道：“娘子，沒有那回事。”
“那奇怪了，娘怎麽像變了個人似的？”
“娘子，我也不知道。”
“罷了，別想那麽多，娘對我好，我高興。”
李梅花確實做了一桌子好菜，給李青青盛了一碗黃花菜雞湯，又給她夾了許多好菜，完全把李青青當成了座上賓來對待。
李青青頗感不適應，“娘，您自個兒多吃點，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青青，你現在是包子鋪的老板娘，可得多吃點補補身子。瞧你跟個瘦猴似的，不多吃點怎麽行？”
瘦猴？李青青哪有那麽瘦？頂多是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那是絕不含糊。
李青青埋頭喝雞湯，怕再多說話，李梅花巴結的意思更明顯。
“玉霞，瞧你給胖的，還喝那麽多雞湯做什麽？也不知道給鱔兒多夾幾塊雞。”
李梅花第一次當眾指責黃玉霞，要知道黃玉霞進門快一年了，從來都是被李梅花捧在手裏的！
過於吃驚的李青青喝完碗裏的雞湯，夾了一筷子黃花菜進嘴裏，細細咀嚼。
黃玉霞舀雞湯進碗裏，回道：“娘，我去年小產，多喝點雞湯又咋了？”
“你還好意思說？玉霞，你小產是八九月份的事情，現在都正月十六了，你都養了快半年，胖得跟個圓柱子似的，還好意思補？咱家人可沒任何一個人比你還胖！”
“娘，我這是虛胖，其實我也就跟大嫂一樣重。”
黃玉霞涎皮賴臉的坐下喝雞湯，完全不把李梅花的責罵放在眼裏，還捎帶上了李青青。
兩個李青青還沒一個黃玉霞重，黃玉霞剛嫁進陶家還沒胖成這樣，懷著孩子的時候什麽都吃飯量大，小產後一日三餐再加上午和下午兩頓點心，出小月子的時候跟懷著孕毫無差別。就這樣，黃玉霞不可避免的胖了，再加上春節胡吃海塞，肚皮渾圓的，好像又懷上了似的。
胖成那樣的黃玉霞，就算是虛胖，絕不可能跟纖瘦的李青青一樣重。
氣氛有點微妙，但沒人肯親手打破這份尷尬。
李梅花瞅見李青青碗裏沒雞湯，忙站起來要盛雞湯。
李青青用手蓋住碗不肯接，“娘，我喝了一碗雞湯就夠了，大家多吃點，不用管我。”
“青青，家裏就數你最瘦，你又忙裏忙外的，不多吃點補身子怎麽行？”
李青青感受到身旁有人嫉恨的目光，她肚子已吃了半飽，還想吃點飯，便道：“娘，喝多了湯晚上要起夜，怪麻煩的。湯分給大家吃，我去盛飯吃。”
“成，你多吃點飯。”
李青青戰戰兢兢吃完半碗飯，她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李梅花從一個惡婆婆角色變成絕世好婆婆，不僅萬分體恤她的辛苦，還把黃玉霞罵個狗血淋頭。李梅花轉變也忒大了！
李青青特別不心安。
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了李青青不安感完全正確。
家人放下碗筷，李梅花便道：“今兒個，咱家女人們全部上桌吃飯了，這也算除了逢年過節外破天荒頭一回。老大鋪子盤下來了，接下來咱們全家要齊上陣，幫老大渡過這個難關。”
全家齊上陣，幫李青青和陶鯉渡過難關？李青青小聲反問：“娘，我們目前沒什麽難關。”
“青青，你習慣了什麽事情都一個人扛，以前我充耳不聞，那是我的錯。現在你和鯉兒開包子鋪，人多力量大，幹活也快。你不必開口求助，我早已知道你們需要幫忙。”
李梅花要帶領陶家人給李青青和陶鯉的包子鋪幫忙，目前來看，也不算是壞事。李青青又問：“娘，那大家都準備做些什麽？”
“給你們當夥計，你和鯉兒叫大家做什麽就做什麽。”
李梅花回答得爽快極了，李青青卻後背一涼，她就不該喝那一碗雞湯，李梅花黃鼠狼給雞拜年，合著是算計好了呢！
單說陶家人全去包子鋪當夥計，李青青就得負責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還得管這些人往來縣城走路還是坐牛車，甚至還得提供給大夥兒撒尿拉屎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雖說是一家人，可占用了大家整塊的時間，那就必須付工錢！這麽幾個人的工錢，沒個一二兩銀子能拿得下來？
李青青略分析一下，冷汗涔涔。陶家人哪是幫忙？分明是想橫插一腳，幹涉李青青和陶鯉經營包子鋪罷了！
黃玉霞附和道：“對啊，大嫂，反正你能幹又有頭腦，大家跟著你混日子，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黃玉霞想得美！開包子鋪投進去那麽多銀錢，李青青怎麽有能力給陶家人那麽瀟灑的生活？她開口道：“娘，弟妹，你們一番好意，實在是叫我感激不盡。然而，盤下包子鋪和接下來要裝飾包子鋪一系列的事情，已經把家底掏空了。我實在無力讓大家吃香喝辣的，請大家見諒。”
黃玉霞回道：“大嫂，你這是提前踹開我們，怕我們搶你的錢？”
“玉霞，我可從沒這麽想過。實在是盤鋪子三十兩銀子，又要買桌凳、作竈等，花錢如流水沒看到半點回報，我才不敢誇海口的。”
“大嫂，你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誰知道真假呢？”
黃玉霞頂撞李青青的語氣，就好像李青青欠了她幾千兩銀子似的。
“你們一個個的，青青和鯉兒包子鋪還沒開起來，你們就想分一杯羹，像話嗎？”
194內訌（二）
曾氏呵斥後，再也無人敢說話。
李青青無比感激地看向曾氏，剛才若不是曾氏說話，她便要和黃玉霞吵起來了。正月才過一半，能避免吵架就一定要避免。但是，她該說的話必須說，黃玉霞想撿軟柿子捏，沒那麽容易。
“奶奶，您年紀大了，千萬別動氣。”
“我一大把年紀，還有什麽氣不氣的？只是不想看這個家裏的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擠破頭去搶。”
李梅花和黃玉霞羞愧地低下頭。
李青青好聲哄勸了曾氏幾句，再次開口道：“誠如大家所知道的，包子鋪要開起來絕對勢在必行。我和陶鯉兩人精力有限，還請大家多幫忙。”
陶鱔表態道：“大嫂，你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說，我義不容辭。”
“暫時還不用你幫忙，你有這份心就很感謝。”
“大嫂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興許是看陶鱔和李青青多說了幾句話，黃玉霞拉下臉，收拾碗筷搞出很大的動靜。
“玉霞，你這是收碗還是摔碗？動作輕點，可別把你奶奶嚇出毛病來。”
黃玉霞不吭聲，繼續甩臉色收碗。
李梅花見跟黃玉霞說話不頂用，便喊陶秋月幫忙收拾。
等黃玉霞抱著一摞臟碗走開後，李梅花把李青青和陶鯉拉進房後，又把陶金叫了進來。
“青青，飯桌上有些話不大好說。你和鯉兒是長子長媳，你們發家致富，肯定也要帶著鱔兒，你兩個妹妹又沒出嫁，嫁妝你也得貼補一些。”
原來，晚上這一頓好飯菜，真不是白吃的！這些條件，擺明了過分，李青青斟酌一下，便道：“娘，您和爹健在，陶鱔和兩個妹妹的生活，顯然是輪不到我來管。”
李梅花瞬間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你賺著錢了，也不管家裏窮的揭不開鍋？”
“娘，救急不救窮，如果家裏人都指望著我帶領全家人致富，那很抱歉，我沒有這個能力，不然我也不會過那麽多年的窮日子。”
“好啊，李青青，你個白眼狼，吃了雞就翻臉不認人是不是？”
李青青真想立刻把吃進肚子裏的雞和喝下的雞湯全吐出來，還給李梅花！吃了這麽一頓稍微好點的飯菜，便以此來要挾她答應那種過分條件！“娘，包子鋪一年內能不能賺到錢，誰也不知道。目前，我一個勁地往裏貼錢。要知道，咱家這麽多人，除了奶奶有心幫我外，誰也沒給我一錢銀子，哪怕幾個銅板也沒有。”
“李青青，你一下子要那麽多銀子，誰拿得出來？給你幾個銅板，頂用嗎？還不得你自己想辦法？”
李梅花擺出一副“我窮我有理”的樣子，實在是叫李青青惡心不已。下午善解人意邀請吃飯，飯席上熱情盛湯，全都是裝出來的！為的就是給子女們謀利益！壓根就不是心疼李青青的付出！
“娘，話不是這麽說的。奶奶也沒幾個錢，但她拿出錢來就是想幫我。反觀家裏人，一聽我要買鋪子皆是冷嘲熱諷，現在鋪子買下來又恨不得瓜分掙到的錢。錢一分都沒掙著，全都著什麽急？”李青青故意把話說得直白，省得李梅花沒臉沒皮的再討要好處。
李梅花喊道：“啥叫瓜分你的錢？你的錢不就是我鯉兒的錢？鯉兒是我的兒子，還不就是我的錢？”
放狗屁！
李梅花洋洋得意，“你個沒見識的黃毛丫頭，懂什麽啊？”
“娘，人善被人欺，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懂，而是我不屑於對付家裏人。畢竟，您是陶鯉的生母，我尊敬您，但不代表您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我怎麽為所欲為了？我主動提出幫忙，你總得給我點好處！”
要李梅花幫忙，那便是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騷！劃清界限，撇清關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娘，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需要您的幫忙。”
“你不需要我幫忙？好啊，你可記著這句話，等以後你來求我，你可別說我小心眼！”
李梅花怒氣沖沖的樣子，就想要把李青青生吞活剝了。
無利不起早，李梅花本性如此，李青青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娘，我回去了，您早點歇著。”
李青青打開房門，走出去。她故意不叫陶鯉，她就是想看看陶鯉會作何選擇？留下哄他的娘還是前來安撫她？
“娘子，等我！”
只這一聲，李青青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陶鯉始終站在她這邊，那她有什麽可畏懼的？
“鯉兒，你給我回來！”
“娘，你罵了娘子，我去哄她。”
“那她跟我頂嘴，你怎麽不想想我心裏難受？”
“娘，你有爹哄，娘子只有我。”
陶鯉說話聲音不小，李青青走在陶家院子裏都聽得一清二楚。這個傻子，最後一句話說得太對了！
李梅花有陶金哄，而她是外姓女，能依靠的僅僅只有陶鯉而已。
她的陶鯉，真是一點也沒讓她失望，也不枉她受了這些委屈。
“娘子，等等我。”
李青青走出陶家院子，陶鯉也追了上來。
“娘子，你不要生氣。”
“夫君，我沒生氣。”她是寒心。李梅花看似捧她而貶低黃玉霞，無非是想哄她開心，讓她盡早答應幫襯陶家。陶家人全都好手好腳的，包子鋪還沒開起來就打她和陶鯉的主意，那怎麽行？
“陶鯉！”
聽到陶金的聲音，李青青和陶鯉駐足停留。
陶金走到兩人身邊，道：“你娘見識短淺，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李青青微微點頭，道：“爹，您識大體，我和陶鯉想請您幫幾個忙，不知您是否有空？”
“原本今晚就是想問問你們有啥要幫忙的，被她們一鬧，我倒不好當場問。有什麽事情你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陶金這個當爹的，委實是不錯。
李青青恭敬地說道：“爹，新鋪子要作竈，還得隔出堂前和後廚來。麻煩您找上回給新宅作竈的那兩位師傅幫忙，盡早擇吉日作竈，其他事才好進行。”
“作竈倒簡單，就是不知道你要怎麽個隔開法？”
“竈做好後，再隔開，暫時還不急。”李青青稍微停了一下，又道： “爹，您回去哄一哄娘，我也不是有意沖撞她。”
“你們回去吧。”
195招娣婚事
作竈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八，買桌凳和鍋碗瓢盆等器具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這一次，好似又回到入宅之前的那段日子，除了呆在書院幹活外，便是在外面逛，看其他包子鋪如何陳設，再結合李青青自己的想法去買東西，渾身酸痛，身心俱累。
到正月二十一的時候，盤下來的鋪子竈已做好，桌凳買了且擺好了，鍋碗瓢盆也歸置整齊，包子鋪初具雛形。
正月二十二未正時候，李青青和陶鯉攜手走出書院，碰見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富貴和李招娣！
李招娣主動打招呼道：“二姐，二姐夫！”
“爹，招娣，你們怎麽來了？”
“爹趕牛車帶我來的，喏，牛在不遠處吃草呢。”
雖已立春，但冒尖的綠草很短，牛吃草只能算打打牙祭罷了。
“爹，你帶招娣來有事嗎？如果沒啥事的話，送我去城裏一趟？”李青青和陶鯉本打算去看一下鋪子，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添置。
李招娣答道：“二姐，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意帶我來等你和二姐夫的。”
李青青焦急地問：“等了很久？家裏人咋了？”
李富貴正經回答道：“沒等多久，吃過中飯才來的，剛到而已。家裏人一切都好，別聽招娣胡謅。”
李招娣撲哧一笑，“爹，我可沒亂講。”
“先上牛車再說。”
陶鯉自告奮勇趕牛車，李富貴、李青青和李招娣三人坐在板車上。
李富貴張口問：“青青，包子鋪都整好了？叫啥名？”
“爹，包子鋪竈做好了，桌凳、鍋碗瓢盆也都買了，差不多都齊全了。這趟進城，就是想檢查一下還有啥遺漏，正好你和招娣來了，多幫忙看看，提早準備好總好過開張後手忙腳亂找不著東西用好。至於包子鋪的名字，我和陶鯉都想叫傻瓜包子鋪，婆家人不大同意，認為叫傻瓜可以說是把陶鯉的傻廣而告之，類似於家醜外揚。我卻不那麽想，什麽張記、劉記包子鋪都沒特色，哪有傻瓜包子鋪好記又吸引人，爹，你認為呢？”
“傻瓜包子鋪確實好記，但是來買包子的人若問誰是傻瓜，豈不是叫陶鯉難堪？”
李青青和李富貴各抒己見，李招娣忍不住插嘴道：“二姐，我也認為傻瓜包子鋪不錯。就算別人問誰是傻瓜，等那些人吃了二姐夫做的包子，傻瓜都能做出這麽美味的包子，看他們還狗眼看人低不？”
李富貴駁斥道：“招娣，你懂什麽？跟著瞎摻合！人家說陶鯉傻，又不是說你傻，你自然不在乎。”
“爹，二姐夫都同意叫傻瓜包子鋪，可見他也不在意那些凡夫俗子們的笑話。”
李招娣擔心李富貴再次反駁，忙大聲問陶鯉：“二姐夫，傻瓜包子鋪要開起來，別人罵你傻瓜，你會生氣不？”
“這個……我也不知道。”陶鯉和李青青一致認為傻瓜包子鋪好記又有特色，但他真不知道如果誰都喊他傻瓜，他會作何反應。
李招娣捂嘴笑道：“二姐夫，你真是耿直。”
李青青不想看陶鯉被嘻戲，忙接過話頭，道：“好了，招娣，別逼問你二姐夫了。他頭腦簡單，沒遇到的事情你叫他怎麽想得出來？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話；說生氣，也不一定。包子鋪名字和開張吉日，都得請地師算算，咱們就先別操心這事。對了，爹帶招娣匆忙趕來，莫非是百裏先生去咱家了？”
李招娣嫩臉一紅，輕咬嘴唇，低頭絞手指。
李青青一看李招娣臉色泛紅的模樣，便知一語中的。“爹，招娣不好意思講，你先透露一下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李富貴先是搖頭後又點頭，始終在搖頭和點頭之間反反覆覆，一臉憂愁。
百裏燒一介書生，做事不會心狠手辣，就算拒絕，也會做得比較體面，定會顧慮李家面子。李富貴舍不得溜走這麽好的一個未來女婿？
李青青捉摸不透，“爹，那就是不好不壞的消息？”
李富貴這回特別堅定地點頭。
李招娣看不下去，丟掉羞澀感，主動提及道：“二姐，百裏先生說要娶我。”
李青青粲然一笑，拍手叫好，“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可是爹認為我配不上百裏先生，他沒臉把我嫁過去。”李招娣語氣中有絲絲埋怨。
李富貴一籌莫展，道：“青青，你已經結婚了，我把事情分析給你聽，你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爹，你說，我洗耳恭聽。”
“百裏燒是正修書院的書生，吃穿不愁，招娣嫁過去就是給他洗衣做飯的。可是除了洗衣做飯呢？招娣不識字，百裏燒喜歡看書，吟詩作對不在話下。馬上就是春天，桃李初綻，百裏燒興致來了，賦詩一首，招娣連詩是啥意思都不知道，哪接得上話？夫妻同床共枕，老是說不上話，感情能好到哪裏去？再者，百裏燒說忘了家住何方，連是否娶妻都模棱兩可。誰知他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萬一他已經婚配，招娣便是做妾。老話說得好，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夫妻平起平坐，妾可是給妻端茶倒水提鞋的。”
姜還是老的辣，看問題眼光獨到。李富貴後面談及妻妾問題，李青青從未想過！
李招娣輕聲道：“就算給百裏先生做妾，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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