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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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娣，你是喝了什麽迷魂湯，還是吃了豬油蒙了心？百裏燒千好萬好，跟你門不當戶不對，你以為結婚就是睡在一起那麽容易？夫妻相處時間最長，嫁人後你的痛苦和快樂都是他主宰著！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這句話流傳了數百年，你仔細想想為啥古人要這麽說。”
李富貴罵完，直喘粗氣。
李青青寬慰道：“爹，你先別動氣。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退一萬步來講，招娣嫁給百裏燒婚後不幸福，那也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女人嫁人本就是懵瞎下註，押贏了幸福一生，押錯了就跟大姐一樣，以淚洗面。”
“二姐，你也不讚成百裏先生和我的婚事？”
196包子鋪
李招娣眼中含淚，家裏人都說她高攀百裏燒，她想著只有李青青這個二姐支持她對百裏燒好，她竭盡全力善待他，他也知趣，認為未出閣姑娘的付出必須給出個交代，口頭提出要求親。滿以為李青青會祝福她和百裏燒，誰知李青青也站在家人那一邊。
李招娣委實是錯怪了李青青。
“招娣，我不是那個意思。百裏燒人好條件也不錯，你和他能結為連理，我自然是高興的。我剛才那番話忠言逆耳，你和百裏燒門第差距大，你必須比大姐強一萬倍才能拴得住百裏燒的心，千萬別當第二個大姐。此外，百裏燒是否曾娶親，我的確是不清楚。你要做好當嫡妻的準備，也要能扛得住有一天淪為妾室的苦楚。”
“二姐，大姐婚後生活不幸，我看在眼裏，有大姐的前車之鑒，我絕不會重蹈覆轍的。至於百裏燒娶我當嫡妻還是妾室，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麽身份都行。”
李富貴連連嘆息，不願再說話。
李青青著重強調道：“招娣，一時喜歡不能當飯吃，婚後全都是瑣碎小事。嫡妻和妾室差別太大，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如果你真要跟百裏燒成婚，爹娘也不會攔著你的。咱家幫不了你什麽，為了你嫁得風光，二十兩陪嫁銀我定會出的。只是，你千萬別現在就嫁了，我盤鋪子又開包子店，銀子都花光了，起碼讓我緩一年。”
李招娣破涕為笑，“二姐，瞧你說的，好像我巴不得立刻嫁給百裏燒似的。既然他有意娶我，那定是先下聘，把婚事定下來，等明年正月再結婚。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百裏燒也知道咱家窮，二姐想出二十兩陪嫁銀為我添光彩，我感激不盡。但誠如爹娘所講，二姐你現在獨自當家又開包子鋪，花錢如流水，陪嫁銀不用出了。”
“招娣，你可算懂事了。你嫁給百裏燒算高攀，我出些陪嫁銀你帶過去，你也有底氣。先別說這些事了，馬上就進城，看看我和陶鯉弄的包子鋪。”
進城後，街道上盡是行人，牛車趕得極慢，李青青急脾氣，率先下車走路，李富貴和李招娣也下了牛車。
李青青囑咐道：“夫君，你牛車趕慢點，我帶爹和招娣先去鋪子裏轉轉。”
“好，娘子。”
繁華的街道上，各種店鋪鱗次櫛比，穿著各異的行人們摩肩擦踵，空氣中飄蕩著酒、包子、面、烤鴨等多種香味，讓人聞著便口水直流。
李青青想給李富貴和李招娣買些吃食，兩人推脫不肯要，穿過人群，終於到了鋪子門前。
打開門後，左手邊是一個櫃臺，右手邊擺放四張四方桌和十六條板凳。往裏便是一道木門，木門上接二樓底端，下接地面，顏色與房梁、椽子一模一樣可謂是融為一體了，木門上繪著鳥語花香圖，添了幾分色彩鮮艷又明快之感。木門右下角處開有一扇珠簾，掀開珠簾走入後廚。新做的兩口鍋竈，旁邊搭了一塊寬大的案板，另有碗櫥、木桶等器具擱在地上，幹凈又整齊。
看了這等布置，李招娣瞠目咋舌，問道：“二姐，光是鋪子裏的這些桌凳和後廚這些東西，得花多少銀子啊？”
“招娣，銀子是花了不少，蒸包子總得有竈燒火蒸著，食客來了總得有地方坐下，這該花的錢必須花，省不得。”李青青心中默算，盤鋪子後剩下了十三兩銀子，現在已經用得所剩無幾。
李招娣笑道：“二姐，希望你生意紅火，到時候我來給你幫忙。”
“行，招娣，借你吉言，包子鋪生意一定會紅紅火火。”
李富貴裏裏外外看了一遍，見後廚有樓梯往上走，便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梯上二樓。二樓空蕩蕩的，只打掃過，桌凳啥也沒有。“青青，你二樓就空著？”
李青青一邊打開二樓的木窗，一邊回道：“爹，生意開始肯定很一般，四張桌子夠食客們坐。陶鯉天沒亮就要做包子，定不方便回家，我和陶鯉先住在二樓。”
“住在這裏不是不可以，地方挺寬敞的，擺上床就能睡。只是，以後要生意火起來，樓下四張桌子肯定不夠坐人，二樓也得擺上桌凳。可你這二樓從後廚上來，食客進廚竈看，那多不好。”
李富貴說得沒錯。
“爹，鋪子以前就是這個布局，我也來不及改。生意要是好起來，我把樓梯改到前面去，一進門就能上樓梯。”
“那倒是個法子。”
李富貴下樓進後廚看，坐在竈膛口的小板凳上，沈思。
李青青見狀，問：“爹，有啥不妥當嗎？”
“青青，你包子鋪每天都得燒火蒸包子，柴用得多快。你和陶鯉顧著包子鋪的生意，沒空去砍柴，難道你花錢買柴燒？那多不劃算！”
柴？鋪子裏暫時沒有任何柴，也不曾生火做飯過，李青青確實沒考慮到這一點。“柴，花時間去砍便是，花錢買柴肯定不劃算。爹，你甭操心，等下午我和陶鯉不那麽忙，便抽空去周邊山上砍柴。”
李富貴拍拍胸脯，道：“青青，我能幫你的不多，包子鋪要燒的柴，包在我身上。”
李青青為之動容，忙道：“爹，那怎麽行？馬上開始春耕，家裏那麽多田地要播種，你哪裏有時間砍柴？況且，你年紀大了，不能那麽累，我和陶鯉還年輕，苦點累點不算什麽。”
“青青，你別推脫，我能幫你的也就砍柴這件事。不然的話，我於心有愧。”
李招娣附和道：“二姐，爹在家裏就跟娘商量著能幫你做些啥，你是爹的親閨女，爹哪能看著你和二姐夫過於勞累呢？還有，家裏姐妹多，去山上撿柴也快。”
“爹，既然如此，那柴火的事情我便不管了。”
“你不用管，我隔三差五的趕牛車送一趟柴火來，只要保證店鋪開門就成。”
定下這件事，李青青頓感輕松不少，店鋪看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二姐，柴米油鹽醬醋茶！柴由爹弄，那其他鹽啊醬油什麽的，好像還沒買？”
李青青一拍腦袋，“還真給忘了！還好時間早，我這就去買。”
197包子鋪開張前（一）
經由地師堪輿後，包子鋪開張良辰吉日定在正月二十六辰正，並且同意傻瓜包子鋪作為店鋪招牌。
包子鋪店裏面的東西置辦齊全，只等定做的招牌盡早完工。
從正月二十三到二十五這三天，李青青和陶鯉抓住最後這幾天愜意的時光，出雙入對，齊心幹好正修書院炒菜做飯這份差事。
不過，李青青心中微微不安，在她生活困難的時候，鄭管事給了她廚娘的差事，等包子鋪開張後，她當廚娘也是心猿意馬，簡直愧對三兩銀子的月錢。
掙紮了兩天，她選擇在開張前一天，跟鄭管事全盤托出。
未時初，洗完碗的陶鯉和李青青夫妻倆一同去找鄭管事。
鄭管事平時不授課，只在夫子們有事請假才代為授課，算是比較清閑。是以，鄭管事每天都會午休半個時辰，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男女有別，李青青選擇在庭院裏等候鄭管事。
院中有兩株桃樹，綠色的葉子沒見冒出多少，桃花便花團錦簇地開放了。那明艷粉紅的桃花開得濃密異常濃密，綴滿了枝頭，好看極了。另有兩盆半人高的鐵樹，似噴湧而出的綠泉，但那細長葉子似刺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陶鯉被桃花開放的美景迷住雙眼，他不自覺地走進桃樹，“娘子，我給你折一支桃花。”
桃花雖好看，但正修書院是讀書之地，豈能亂折花？“夫君，別折花，被人看到了不好。”
“娘子，我想看桃花戴在你頭上，就折一朵。”
李青青多次看見學生折花被鄭管事責罵，如果陶鯉這麽大的人也折花，豈不是不懂事？“夫君，你別鬧，我又不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戴什麽桃花？”
“娘子，你年紀不大，怎麽不能戴桃花？”陶鯉伸手想去折桃花。
“陶鯉，你給我住手！”李青青急得跺腳，他怎麽就如此頑皮？跟沒長大的男孩子似的，不讓他做什麽，偏要去做什麽！
好說不聽，那便嚇嚇他！“夫君，女人戴桃花會引來桃花運。你折了桃花給我戴上，你就不怕有男人把我勾引走？”
陶鯉收回手，“娘子，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娘子！”
“那你還要給我折桃花戴頭上嗎？”
“不折了，不然娘子跑了咋辦？”
這還差不多！李青青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大傻瓜。
恰在這時，鄭管事推門出來。他先伸了個攔腰，又打了兩個哈欠，才走進院子裏。
“鄭管事，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休息了？”
“沒有。”鄭管事又問：“你們事情忙完了，有閑功夫在這曬太陽？不早點回家？”
李青青回答道：“實不相瞞，鄭管事，我在此處曬太陽只為等您睡醒。”
鄭管事不喜繞彎子，“有什麽事？”
既然不必寒暄，李青青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鄭管事，多謝您這半年對我的照顧。陶鯉開了包子鋪，等明天開張就要天天賣包子。近一兩個月內，我定會兼顧書院廚娘的活計，等再過幾個月，我不敢完全保證自己能做到不分心。”
鄭管事捋一把胡須，挑眉問：“你的意思是想辭工？”
“不是不是，鄭管事，我很喜歡在書院當廚娘，忙完後還能旁聽夫子們講課，讓我大漲見識，我怎麽會舍得辭工呢？”
話畢，李青青頗為緊張地等待鄭管事接話。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又有，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打理包子鋪，顯然比當廚娘更重要。就算你暫時不辭工，等過了一兩個月，你仍會選擇放棄當廚娘而去打理包子鋪的。”
前面之乎者也，聽起來文縐縐的，加上鄭管事一番解釋，倒也容易明白。李青青非常抱歉地說道：“鄭管事，我真的是特別喜歡在正修書院當廚娘，這半年多的時間，讓我長了很多見識，收獲頗豐。”
鄭管事微微嘆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下自然不能攔著你。只是，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皆喜歡吃你做的飯菜，又有陶鯉做得包子吃，誰都不想你們走。廚娘要顧上書院這麽多學生和夫子們的口糧，又得口味合適，在下一時半會也找不著合適的人來當廚娘。你先兩邊兼顧，等在下找到人當廚娘，你再走。”
“鄭管事，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先別急著感謝，你們開包子鋪，是好事。在下先預祝你們生意興隆發大財，不過，書院裏的學生和夫子們都愛吃陶鯉做的包子，你們能不能繼續送包子來書院？”
書院每天吃的包子並不少，給錢又爽快，豈有不送之理？“送，當然送。難為大家都瞧得起陶鯉的手藝，哪能叫大家失望呢？”
“那還差不多。”鄭管事準備轉身走，又轉頭問：“你們的包子鋪明兒個開張？那書院學生和夫子們的早飯和午飯有著落嗎？”
“絕對不會誤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鄭管事盡管放心。”
“在其位，謀其政，你當一天廚娘，確實要打理好全書院人的早午飯。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籌備開張事宜，恕不遠送。”
“好好好，鄭管事您去忙。”
陶鯉和李青青走出書院後，她蹲下，雙手抱住膝蓋，把頭埋在膝蓋上，黯然神傷。
“娘子，你咋了？”
包子鋪開張，一生中第一回，李青青不想缺席。但她必須搞好書院學生和夫子們的早午飯才對得起拿的那份工錢，她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用，卻分身乏力。
“夫君，明天包子鋪開張，但我又得來書院做早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便只能留在書院做早飯。”
“娘子，要不包子鋪不開了？”
李青青立刻站起來，把他往下拉，捂住他的嘴，“夫君，你胡說什麽？店鋪開張大吉大利，哪能擅自改動吉日？明天我去不了，爹娘帶著陶鱔和玉霞在，還有秋月也幫忙，你們這麽多人肯定能忙得過來。”
“可是，娘子，你不在，我不習慣。”陶鯉打從心底裏懼怕包子鋪開張，他需要李青青在旁支持。
“等我弄完早飯，再趕去城裏，估摸著還能幫一會兒忙。”
“娘子，那你還得回書院做午飯，多累啊！”
不然還能怎麽樣？
198包子鋪開張前（二）
在正修書院當廚娘是李青青分內事，書院學生和夫子們饑腸轆轆，她不可能撒手不管。店鋪開張，有地師旺宅，燃放鞭炮後再售賣包子，她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李青青站起來，仰天嘆氣後才道：“夫君，明兒個有一大家子人在，你不必害怕。”
陶鯉異常委屈道：“可是，娘子，我想你也在。”
“夫君，你別耍性子。”
“娘子，包子鋪開張，我怕自己會犯傻，會挨罵，會被人嘲笑。”陶鯉咬嘴唇，低頭看手腳，無所適從。
李青青雙手握住陶鯉的右手，無比堅定地說道：“夫君，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你已經成熟懂事了很多，有些事你必須面對。我在與不在，又有什麽區別？難道你想我立刻辭工，拋下這一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吃飯問題不管？夫君，做人不能這樣，在我們落魄時，鄭管事把廚娘的差事交給我，我們的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現在，我不能過河拆橋。”
“娘子，我……”李青青沒法跟他一起看店鋪開張，實屬情有可原，但他內心真的很期待她能在。
“夫君，萬事開頭難，大家一起扛過明天，沒什麽好怕的。好了，別擔心這擔心那的，趕緊回家找爹娘幫忙。”
李青青和陶鯉走了數十步路，被人叫住。
“陶大哥，陶大嫂，你們等一下。”
百裏燒！
李青青轉身，“百裏先生，咋了？”
“明兒個包子鋪開張，在下沒什麽好送你們的，一點小心意，請笑納。”百裏燒解下一淺藍色荷包，遞給陶鯉。
陶鯉不知該不該接，求救似地問：“娘子？”
李青青把陶鯉往後拉了兩步，“夫君，咱們不能要百裏先生送的東西。”
繼而，她含笑拒絕道：“百裏先生，您幫我們夠多的，您年歲不小，該攢錢娶媳婦。”
百裏燒愕然反問：“娶媳婦？”
“百裏先生，難道您不想娶媳婦？”
“媳婦自然是要的。”
虛驚一場！李青青剛才甚是擔心百裏燒想娶李招娣只是個笑話來著。這會兒，稍稍心安了些。“百裏先生，您有這份心，我們非常感激，但您送的東西確實不能要。”
“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太見外了。那荷包裏沒幾個錢，只是聊表心意罷了。”百裏燒手持荷包，沒有半點要收回來的意思。
“百裏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你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您非要送我們什麽東西，不如送兩本《增廣賢文》？正好我倆一人一本，一起學習。”上一次百裏燒送的《增廣賢文》被李梅花撕得粉碎，陶鯉雖煞費苦心地黏好了，但書頁皺巴巴的，每次翻開便會憶起李梅花蠻橫婆婆壓榨她，外加上有些語句牛頭不對馬嘴，顯然是黏錯了。她非常喜歡《增廣賢文》裏為人處事之道，教給陶鯉也合適。
百裏燒這才收了荷包，爽快地答道：“兩本《增廣賢文》，沒問題，在下盡早給你們抄寫好。”
“不急在一時，百裏先生只管先忙其他要緊事。”
李青青歸家之心極其迫切，略微寒暄幾句後便要告辭。
百裏燒趕忙抓住機會，問道：“陶大哥，陶大嫂，在下看你們琴瑟和鳴，想向你們討教夫妻相處之道。”
“百裏先生，您讀過多少聖人言，我和陶鯉兩個都是不識字的山野村民，哪裏敢班門弄斧？不過，百裏先生尚未成親，我以過來人的身份暫且倚老賣老一回吧。夫妻相處，就跟周瑜打黃蓋一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像我脾氣急躁，陶鯉他處處忍讓；他不太聰明，大部分事情都是我仔細考慮後做決定，他別無二話只管行動。如果兩個都是急脾氣互不相讓，那日子便很難過。”這些全是李青青的真心話，她和陶鯉都不是盡善盡美的人，但兩人的婚姻可算是蜜裏調油，如膠似漆。
“陶大嫂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
既然百裏燒都起了婚姻這個話頭，她豈能不趁機旁敲側擊問一問？“百裏先生，敢問您看上了哪家姑娘？”
百裏燒拿不準李青青是否知道他和李招娣的事情，如果知道了，她怕是也不會這麽問。可八字還沒一撇，就這麽說出來，萬一日後婚事沒成，他豈不是毫無顏面？“陶大嫂，正如你所說，在下年紀不小，娶親之事應提上日程。偏偏在下一直獨居，又不曾多跟姑娘接觸，是以才多問一嘴。”
這答話非常空泛，李青青也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百裏先生，您能看上的姑娘一定有過人之處，我和陶鯉等著喝你的喜酒。”
“若是婚事定下來，還得請二位賞光喝杯喜酒。”
說了幾句好彩頭的話，李青青和陶鯉才攜手離開正修書院。
日頭西移，時候不早了。
兩人匆匆趕回家，去找陶家人幫忙。去年臘月二十二入宅，陶家人對入宅儀式也算是略懂一二。鋪子開張，柴代表財運先入鋪，仍要請地師旺鋪，儀式大同小異，對於陶家人來說並不算難應付。
唯有兩個問題，陶家人困惑不已。
開張第一天對包子鋪日後發展極為重要，開張之日生意火爆那才是最好的。去縣裏生意最好的酒樓或飯館取火種，再開始蒸包子，代表生意興旺，可最好的酒樓一般沒那麽早開門，更別說取火種不異於癡人說夢。另一件事，明天做多少包子？做多了賣不出去，做少了不夠賣。
時間緊迫，容不得李青青猶豫不決。
她拿主意，道：“酒樓和飯館一般巳時才開門，顯然無法滿足咱們趕早蒸包子的要求，從生意最好的包子鋪借火種即可。另外，明天做包子，取個吉利數字，一百八十八個。”
黃玉霞不認同，“大嫂，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大哥只會做包子，壓根不會數數，難道還要專門派人盯著他做包子，數包子多少個？”
“明早包子在家裏做好放在蒸籠裏發酵，等鋪子吉時開張再蒸，中間起碼間隔了半柱香的時間，麻煩大家一人數一蒸籠包子多少再加起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一時間，倒沒什麽人說話。李青青說了一番好話，曾氏和陶金又出面安排各人要幹的活，才算定下來。
明天，傻瓜包子鋪能順利開張嗎？
199傻瓜包子鋪（一）
正月二十六寅時初，雞尚未打鳴，陶鯉和李青青便起床忙活。除了要蒸好帶去正修書院的包子，另外要做一百八十八個口味和樣式皆不一樣的包子。
清晨天氣極寒，陶鯉卻熱得滿頭大汗。
揉面、調餡、包包子，他親自動手，絕不要李青青幫忙。
除了燒火蒸包子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拭汗。從前，她從不覺得他愛出汗，起碼沒有在天尚未亮做包子時汗如雨下。
雞鳴過後，李青青一邊替他拭汗，一邊問：“夫君，你是不是極其緊張？”
陶鯉露出不豫之色，“娘子，我很擔心別人不喜歡吃我做的包子。”
自打決定開包子鋪，陶鯉便憂心包子不對食客們胃口，饒是正修書院學生和夫子們多次講過包子好吃，陶鯉也親耳聽到了，他還是不夠自信。正常人也沒幾個能開起鋪子來，他一個傻瓜憑啥能成？
李青青只能搬出那一套老話，“夫君，你做包子已有半年，每次都被書院裏的學生和夫子們說好吃，特別是那栩栩如生的刺猬、小豬、小兔子等樣式的包子，學生們爭著搶著要。夫君，我相信你能做出好吃的包子才咬牙盤下鋪子，你也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陶鯉快速捏好十八個褶子，擡眼看她道：“娘子，我真的能做到嗎？開包子鋪要做好多好多包子的。”
“夫君，傻瓜包子鋪再過兩個時辰便要開張，地師已請好，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全說好了幫我們。你只要做好包子，等包子蒸熟了，賣包子有娘和弟妹幫忙，你不用操心。換言之，你只是換了個地方比往日多做些包子。萬事開頭難，包子鋪開張第一天，你可不能當縮頭烏龜。”
陶鯉堅定地說道：“娘子，我不當縮頭烏龜。”
“對，夫君，你是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開包子鋪，對你我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正因為挑戰大，若是我們能經營好包子鋪，誰還敢瞧不起咱們？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咱們爭氣一回，也叫別人刮目相看。”
有李青青這番鼓勵，陶鯉不那麽緊張。可一想到店鋪開張時，她不在，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自信，被風一吹，轟然倒塌。
他把蒸籠放在加了水的鍋裏，“娘子，你真的不能看店鋪開張嗎？”
李青青雙手並用開始生火，柔聲道：“夫君，我昨天就跟你解釋過了，我早上要去煮粥給全書院的人吃，等他們吃好後，我碗也不洗，趕去鋪子裏看你，這樣還不行？”
“娘子，我真的想你也在場。”
想她在場？她確實想看傻瓜包子鋪開張，可她又不會分身術！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他怎麽就繞不過彎？
她火了，丟了一根柴進竈裏，吼道：“陶鯉，你能不能懂點事？別像個小孩一樣，一刻都離不得人！”
陶鯉非常抱歉地說道：“娘子，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
大好的日子，怎麽又發火了？這脾氣，她也得改改。她軟聲道： “夫君，為什麽你老是這樣倔強？你是個大男人，家裏人都在，你非得三番五次提出我也在場？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廚娘的職責在身，我不能隨便離開。”
陶鯉異常委屈，道：“娘子，我想你一直在。你在，我什麽也不怕。”
言外之意便是李青青是最特殊的那一個，縱使陶家人全都在場，她不在，他還是覺得沒底氣。他說了那麽多次希望她在，可見他是真心想要她在場的。兩個人齊心奮鬥開出第一家包子鋪，意義非同凡響。
“夫君，我分好粥後，盡快趕去鋪子裏，成不？”
“成！娘子，你真好。”
天蒙蒙亮，李青青提著一籃蒸熟的包子，出發去正修書院。而陶鯉和陶家人則捆柴、放裝有包子的蒸籠等，一家人正緊鑼密鼓地為傻瓜包子鋪開業而忙碌。
辰時一刻，一大鍋粥已煮好，李青青心不在焉地拿出醬菜，準備分裝醬菜。
忽有人敲門，她趕忙把門打開，廚房內彌漫著白色熱氣，外面又冷風勁吹，待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來人正是百裏燒。
她熱心地說道：“百裏先生，你肚子餓了？正好粥煮好了，我先給你盛一碗。”
百裏燒往廚竈四周掃視一圈，問：“陶大嫂，不用忙活。陶大哥沒來，是不是為包子鋪開張而忙活呢？”
“包子鋪定於辰正開張，他和家裏人一起忙，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嘴上說著不擔心，實際上，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鋪子開張的事。木柴用紅繩捆了沒有？旺宅時用到的瓜果祭品全帶齊了嗎？能順利在短時間內借到火種嗎？
“陶大嫂，你和陶大哥第一家包子鋪開張，今兒個可算是非比尋常的一天。現在離辰正還有點時間，分粥、包子和醬菜這點小事交給在下來做。昨天傍晚令尊趕了牛車來，說你用得著。你趕緊趕著牛車去縣城，興許能趕上鋪子開張吉時。”
她訝異極了，“我爹來過了？”
百裏燒頷首道：“對，他確實來了一趟。”
分早飯由百裏燒做，李青青得以脫身，趕牛車去縣城鋪子打包票能趕上。唯獨百裏燒能否勝任分早飯這件事，是個大疑問。
“百裏先生，您是讀聖人書的，君子遠庖廚，我怎麽能丟下個爛攤子給你管？那可不行。我寧願晚點去，也不能叫您替我受累。”
“君子遠庖廚，可君子也要吃飯的。在下看你分粥那麽多次，早就熟稔於心。就算在下做得不好，在下是夫子，學生們也不敢置喙。如果你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多送兩個包子給在下吃？”
百裏燒有心幫李青青，又提出以兩個包子作為回報，她笑道：“兩個包子哪夠？起碼給您留十個八個的。”
“那倒不用。”
李青青洗好舀粥的大勺，又把包子、醬菜如何分說得清清楚楚。
百裏燒聽得清清楚楚，拍胸脯保證一定能圓滿完成分粥任務。
在後院，李青青找到了牛車，她能趕上傻瓜包子鋪開張嗎？
200傻瓜包子鋪（二）
牛車不比馬車，速度頗慢，再加上趕早進城人多，耽誤了不少時間。進城後，街道上行人不少，李青青不敢橫沖直撞，耐著性子趕牛車。
離鋪子尚有半裏路時，她便瞅見許多人圍在包子鋪前，似是看熱鬧。
行人認為有趣的莫過於地師旺宅，如此推算，她並沒有誤了吉時！
此刻，步行比趕牛車快多了，但她絕不能拋下牛車不管。她趕牛車多行了一裏路，繞到了包子鋪後門，將牛綁在一棵桂花樹上。
陶鯉欣喜若狂，喊道：“娘子！”
李青青莞爾一笑，“夫君，我沒來晚吧？”
“沒，娘子，地師正在旺鋪，待會兒爹和弟弟放鞭炮呢。”
“那你守在外面做什麽？火種借來了嗎？包子還沒蒸？”原本她設想是旺鋪儀式過後，用借來的火種引燃柴火，再蒸包子。可她親眼看那麽多行人圍觀，一旦地師旺鋪結束，行人們便作鳥獸散！得在鞭炮燃放時，便開始賣包子，賠本賺吆喝也好。
陶鯉答道：“娘子，包子已經蒸上了，我在外面看著牛車和其他東西。”
後院裏停放了兩輛牛車，另有雜七雜八的東西，顯而易見，那些雜物是吉時過後再搬進店的。
李青青笑逐顏開，“包子已經蒸好了？誰這麽有頭腦？竟安排提前借火種、蒸包子？”
“娘子，是奶奶叮囑大家夥的。”
姜還是老的辣，曾氏考慮問題全面！如果沒有曾氏提醒，店鋪開張再用借來的火種蒸包子，看熱鬧的行人早走了，今兒個開張做了一百八十八個包子，怕是賣不出去幾個。
既然包子都蒸好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李青青喜形於色，看著大功臣陶鯉，特別心疼地說道：“夫君，你忙碌了兩三個時辰，是不是困得慌？瞧瞧你眼底的淤青，真是辛苦你了。”
陶鯉憨憨地笑了，“娘子，我喜歡做包子，一點也不覺得累。”
“夫君，你為做包子著了魔，不知疲累。等會我賣包子，你去二樓休息會兒。”
“娘子，我不累，一點兒也不累。”
小夫妻閑話完畢，恰逢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爆竹特別的香味飄進包子鋪裏。
陶鯉一人將五層蒸籠搬至鋪子門口，看得李青青為他捏一把汗。蒸籠冒著滾燙的熱氣，雖用布包住左右手把，但那蒸騰的熱氣切切實實地炙烤著皮膚，她幫不上半點忙。
好在包子鋪門口擺放了一張四方桌，蒸籠擱在四方桌中間，包子可以開賣了。
陶鯉靠著鋪子墻角，腦門上皆是汗，他雙手緊張地搓動著。
李青青有過幾次在街頭叫賣包子的經驗，再也不像最初那樣難以啟齒。
“賣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買三送一，送完即止！”
“肉包、菜包、刺猬包！買三送一，過時不候！”
她滿面笑容，開心叫賣。
李梅花和黃玉霞站在李青青身邊，饒是一人年長，一人體胖，皆不敢開口喊叫什麽賣包子。
看熱鬧的行人，最外層的一些人走開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男女老少仍駐足觀看。
“大姐，啥是刺猬包？”
不出所料，刺猬包噱頭十足，有幾個總角之年的男女，齊刷刷靠近四方桌前。
當李青青打開蒸籠蓋，一蒸籠全是白白的刺猬包，黑色小眼睛和白胖倒刺樣式，簡直像極了刺猬！
“好可愛！”
“好好看！”
“大姐，多少錢一個？”
看他們目瞪口呆又喜愛的神情，李青青沖著陶鯉粲然一笑，而後回道：“五文錢一個。”
問完價格的孩童們，趕忙跑去拉各自的父母。
“娘，我要吃刺猬包！”
“爹，給我買刺猬包。”
孩子們覺得樣式好看便要父母掏錢，但生活水平不高的父母們，企圖跟李青青討價還價。
有婦人道：“姑娘，你這刺猬包雖好看，賣得也忒貴了，三文錢一個還差不多。”
“大姐，刺猬包費時費力，比捏十八個褶子還難。五文錢一個，能讓孩子們看的心滿意足，還能吃進肚子裏，多好啊！還有，買三送一，十五文錢得四個包子呢。”
桌子不夠大，只能擺兩個蒸籠，其餘的得疊起來，李青青選擇展示刺猬包和大肉包。
當白胖刺猬包和大肉包出現在眾人眼前，那面香和肉香味，勾得大家口水直流。
有人爽快掏錢，李青青快速裝包子加收錢，還要應付其他人的問題。
食客甲問：“買三個刺猬包能送一個肉包嗎？”
“所有包子價錢都是五文錢，只要包子還有，就能送。”
食客乙信口開河，胡亂問道：“你們的肉包新鮮嗎？不是死豬肉吧？”
“大姐，您說笑了。我們家傻瓜包子鋪一定用好面粉、好豬肉做包子，絕不會以次充好。畢竟，我們的目標是做一家百年老店！”
“百年老店啊！有志氣！”
李青青跟人答話十分順溜，夾包子又快速，包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而她腰間的荷包袋越來越沈甸甸的。
李梅花和黃玉霞除了認識刺猬包、小豬包等特別樣式的包子，並不懂分辨肉包和菜包，是以，她倆也不好杵在一旁，礙手礙腳的。兩婆媳倆引導買了包子想在店裏吃的食客們進店坐下，提供茶水。
陶金、陶鱔和陶鯉三個男人，被越擠越往外，本想進去搭把手的他們，看鋪子裏坐著的食客多，有黃玉霞和李梅花忙碌也夠了。他們樂得袖手旁觀，觀賞一下傻瓜包子鋪第一天開張盛況。
陶鱔張嘴道：“爹，我發現大哥人傻福多啊！瞧瞧嫂子多能幹，咱娘都給撂一旁了呢。”
陶金想，他和李梅花拉扯大陶鯉，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陶鯉是方圓十裏有名的笑柄，當初陶鯉執意娶李青青，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李青青教陶鯉說的。他認為李青青不簡單，沒想到，誤打誤撞倒給陶鯉討了個好媳婦。
“陶鯉，往後你要跟你媳婦齊心協力打理鋪子，不可把開鋪子視為兒戲，切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每天都要做包子賣，知道不？”
“爹，我知道。”陶鯉曾聽人說有錢人的媳婦是不用幹活的，他得賣力做包子，早日成為富翁，讓李青青享福。
201傻瓜包子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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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你是喝了什麽迷魂湯，還是吃了豬油蒙了心？百裏燒千好萬好，跟你門不當戶不對，你以為結婚就是睡在一起那麽容易？夫妻相處時間最長，嫁人後你的痛苦和快樂都是他主宰著！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這句話流傳了數百年，你仔細想想為啥古人要這麽說。”
李富貴罵完，直喘粗氣。
李青青寬慰道：“爹，你先別動氣。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退一萬步來講，招娣嫁給百裏燒婚後不幸福，那也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女人嫁人本就是懵瞎下註，押贏了幸福一生，押錯了就跟大姐一樣，以淚洗面。”
“二姐，你也不讚成百裏先生和我的婚事？”
196包子鋪
李招娣眼中含淚，家裏人都說她高攀百裏燒，她想著只有李青青這個二姐支持她對百裏燒好，她竭盡全力善待他，他也知趣，認為未出閣姑娘的付出必須給出個交代，口頭提出要求親。滿以為李青青會祝福她和百裏燒，誰知李青青也站在家人那一邊。
李招娣委實是錯怪了李青青。
“招娣，我不是那個意思。百裏燒人好條件也不錯，你和他能結為連理，我自然是高興的。我剛才那番話忠言逆耳，你和百裏燒門第差距大，你必須比大姐強一萬倍才能拴得住百裏燒的心，千萬別當第二個大姐。此外，百裏燒是否曾娶親，我的確是不清楚。你要做好當嫡妻的準備，也要能扛得住有一天淪為妾室的苦楚。”
“二姐，大姐婚後生活不幸，我看在眼裏，有大姐的前車之鑒，我絕不會重蹈覆轍的。至於百裏燒娶我當嫡妻還是妾室，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麽身份都行。”
李富貴連連嘆息，不願再說話。
李青青著重強調道：“招娣，一時喜歡不能當飯吃，婚後全都是瑣碎小事。嫡妻和妾室差別太大，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如果你真要跟百裏燒成婚，爹娘也不會攔著你的。咱家幫不了你什麽，為了你嫁得風光，二十兩陪嫁銀我定會出的。只是，你千萬別現在就嫁了，我盤鋪子又開包子店，銀子都花光了，起碼讓我緩一年。”
李招娣破涕為笑，“二姐，瞧你說的，好像我巴不得立刻嫁給百裏燒似的。既然他有意娶我，那定是先下聘，把婚事定下來，等明年正月再結婚。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百裏燒也知道咱家窮，二姐想出二十兩陪嫁銀為我添光彩，我感激不盡。但誠如爹娘所講，二姐你現在獨自當家又開包子鋪，花錢如流水，陪嫁銀不用出了。”
“招娣，你可算懂事了。你嫁給百裏燒算高攀，我出些陪嫁銀你帶過去，你也有底氣。先別說這些事了，馬上就進城，看看我和陶鯉弄的包子鋪。”
進城後，街道上盡是行人，牛車趕得極慢，李青青急脾氣，率先下車走路，李富貴和李招娣也下了牛車。
李青青囑咐道：“夫君，你牛車趕慢點，我帶爹和招娣先去鋪子裏轉轉。”
“好，娘子。”
繁華的街道上，各種店鋪鱗次櫛比，穿著各異的行人們摩肩擦踵，空氣中飄蕩著酒、包子、面、烤鴨等多種香味，讓人聞著便口水直流。
李青青想給李富貴和李招娣買些吃食，兩人推脫不肯要，穿過人群，終於到了鋪子門前。
打開門後，左手邊是一個櫃臺，右手邊擺放四張四方桌和十六條板凳。往裏便是一道木門，木門上接二樓底端，下接地面，顏色與房梁、椽子一模一樣可謂是融為一體了，木門上繪著鳥語花香圖，添了幾分色彩鮮艷又明快之感。木門右下角處開有一扇珠簾，掀開珠簾走入後廚。新做的兩口鍋竈，旁邊搭了一塊寬大的案板，另有碗櫥、木桶等器具擱在地上，幹凈又整齊。
看了這等布置，李招娣瞠目咋舌，問道：“二姐，光是鋪子裏的這些桌凳和後廚這些東西，得花多少銀子啊？”
“招娣，銀子是花了不少，蒸包子總得有竈燒火蒸著，食客來了總得有地方坐下，這該花的錢必須花，省不得。”李青青心中默算，盤鋪子後剩下了十三兩銀子，現在已經用得所剩無幾。
李招娣笑道：“二姐，希望你生意紅火，到時候我來給你幫忙。”
“行，招娣，借你吉言，包子鋪生意一定會紅紅火火。”
李富貴裏裏外外看了一遍，見後廚有樓梯往上走，便踩著嘎吱作響的木梯上二樓。二樓空蕩蕩的，只打掃過，桌凳啥也沒有。“青青，你二樓就空著？”
李青青一邊打開二樓的木窗，一邊回道：“爹，生意開始肯定很一般，四張桌子夠食客們坐。陶鯉天沒亮就要做包子，定不方便回家，我和陶鯉先住在二樓。”
“住在這裏不是不可以，地方挺寬敞的，擺上床就能睡。只是，以後要生意火起來，樓下四張桌子肯定不夠坐人，二樓也得擺上桌凳。可你這二樓從後廚上來，食客進廚竈看，那多不好。”
李富貴說得沒錯。
“爹，鋪子以前就是這個布局，我也來不及改。生意要是好起來，我把樓梯改到前面去，一進門就能上樓梯。”
“那倒是個法子。”
李富貴下樓進後廚看，坐在竈膛口的小板凳上，沈思。
李青青見狀，問：“爹，有啥不妥當嗎？”
“青青，你包子鋪每天都得燒火蒸包子，柴用得多快。你和陶鯉顧著包子鋪的生意，沒空去砍柴，難道你花錢買柴燒？那多不劃算！”
柴？鋪子裏暫時沒有任何柴，也不曾生火做飯過，李青青確實沒考慮到這一點。“柴，花時間去砍便是，花錢買柴肯定不劃算。爹，你甭操心，等下午我和陶鯉不那麽忙，便抽空去周邊山上砍柴。”
李富貴拍拍胸脯，道：“青青，我能幫你的不多，包子鋪要燒的柴，包在我身上。”
李青青為之動容，忙道：“爹，那怎麽行？馬上開始春耕，家裏那麽多田地要播種，你哪裏有時間砍柴？況且，你年紀大了，不能那麽累，我和陶鯉還年輕，苦點累點不算什麽。”
“青青，你別推脫，我能幫你的也就砍柴這件事。不然的話，我於心有愧。”
李招娣附和道：“二姐，爹在家裏就跟娘商量著能幫你做些啥，你是爹的親閨女，爹哪能看著你和二姐夫過於勞累呢？還有，家裏姐妹多，去山上撿柴也快。”
“爹，既然如此，那柴火的事情我便不管了。”
“你不用管，我隔三差五的趕牛車送一趟柴火來，只要保證店鋪開門就成。”
定下這件事，李青青頓感輕松不少，店鋪看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二姐，柴米油鹽醬醋茶！柴由爹弄，那其他鹽啊醬油什麽的，好像還沒買？”
李青青一拍腦袋，“還真給忘了！還好時間早，我這就去買。”
197包子鋪開張前（一）
經由地師堪輿後，包子鋪開張良辰吉日定在正月二十六辰正，並且同意傻瓜包子鋪作為店鋪招牌。
包子鋪店裏面的東西置辦齊全，只等定做的招牌盡早完工。
從正月二十三到二十五這三天，李青青和陶鯉抓住最後這幾天愜意的時光，出雙入對，齊心幹好正修書院炒菜做飯這份差事。
不過，李青青心中微微不安，在她生活困難的時候，鄭管事給了她廚娘的差事，等包子鋪開張後，她當廚娘也是心猿意馬，簡直愧對三兩銀子的月錢。
掙紮了兩天，她選擇在開張前一天，跟鄭管事全盤托出。
未時初，洗完碗的陶鯉和李青青夫妻倆一同去找鄭管事。
鄭管事平時不授課，只在夫子們有事請假才代為授課，算是比較清閑。是以，鄭管事每天都會午休半個時辰，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男女有別，李青青選擇在庭院裏等候鄭管事。
院中有兩株桃樹，綠色的葉子沒見冒出多少，桃花便花團錦簇地開放了。那明艷粉紅的桃花開得濃密異常濃密，綴滿了枝頭，好看極了。另有兩盆半人高的鐵樹，似噴湧而出的綠泉，但那細長葉子似刺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陶鯉被桃花開放的美景迷住雙眼，他不自覺地走進桃樹，“娘子，我給你折一支桃花。”
桃花雖好看，但正修書院是讀書之地，豈能亂折花？“夫君，別折花，被人看到了不好。”
“娘子，我想看桃花戴在你頭上，就折一朵。”
李青青多次看見學生折花被鄭管事責罵，如果陶鯉這麽大的人也折花，豈不是不懂事？“夫君，你別鬧，我又不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戴什麽桃花？”
“娘子，你年紀不大，怎麽不能戴桃花？”陶鯉伸手想去折桃花。
“陶鯉，你給我住手！”李青青急得跺腳，他怎麽就如此頑皮？跟沒長大的男孩子似的，不讓他做什麽，偏要去做什麽！
好說不聽，那便嚇嚇他！“夫君，女人戴桃花會引來桃花運。你折了桃花給我戴上，你就不怕有男人把我勾引走？”
陶鯉收回手，“娘子，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娘子！”
“那你還要給我折桃花戴頭上嗎？”
“不折了，不然娘子跑了咋辦？”
這還差不多！李青青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大傻瓜。
恰在這時，鄭管事推門出來。他先伸了個攔腰，又打了兩個哈欠，才走進院子裏。
“鄭管事，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休息了？”
“沒有。”鄭管事又問：“你們事情忙完了，有閑功夫在這曬太陽？不早點回家？”
李青青回答道：“實不相瞞，鄭管事，我在此處曬太陽只為等您睡醒。”
鄭管事不喜繞彎子，“有什麽事？”
既然不必寒暄，李青青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鄭管事，多謝您這半年對我的照顧。陶鯉開了包子鋪，等明天開張就要天天賣包子。近一兩個月內，我定會兼顧書院廚娘的活計，等再過幾個月，我不敢完全保證自己能做到不分心。”
鄭管事捋一把胡須，挑眉問：“你的意思是想辭工？”
“不是不是，鄭管事，我很喜歡在書院當廚娘，忙完後還能旁聽夫子們講課，讓我大漲見識，我怎麽會舍得辭工呢？”
話畢，李青青頗為緊張地等待鄭管事接話。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又有，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打理包子鋪，顯然比當廚娘更重要。就算你暫時不辭工，等過了一兩個月，你仍會選擇放棄當廚娘而去打理包子鋪的。”
前面之乎者也，聽起來文縐縐的，加上鄭管事一番解釋，倒也容易明白。李青青非常抱歉地說道：“鄭管事，我真的是特別喜歡在正修書院當廚娘，這半年多的時間，讓我長了很多見識，收獲頗豐。”
鄭管事微微嘆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下自然不能攔著你。只是，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皆喜歡吃你做的飯菜，又有陶鯉做得包子吃，誰都不想你們走。廚娘要顧上書院這麽多學生和夫子們的口糧，又得口味合適，在下一時半會也找不著合適的人來當廚娘。你先兩邊兼顧，等在下找到人當廚娘，你再走。”
“鄭管事，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先別急著感謝，你們開包子鋪，是好事。在下先預祝你們生意興隆發大財，不過，書院裏的學生和夫子們都愛吃陶鯉做的包子，你們能不能繼續送包子來書院？”
書院每天吃的包子並不少，給錢又爽快，豈有不送之理？“送，當然送。難為大家都瞧得起陶鯉的手藝，哪能叫大家失望呢？”
“那還差不多。”鄭管事準備轉身走，又轉頭問：“你們的包子鋪明兒個開張？那書院學生和夫子們的早飯和午飯有著落嗎？”
“絕對不會誤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鄭管事盡管放心。”
“在其位，謀其政，你當一天廚娘，確實要打理好全書院人的早午飯。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籌備開張事宜，恕不遠送。”
“好好好，鄭管事您去忙。”
陶鯉和李青青走出書院後，她蹲下，雙手抱住膝蓋，把頭埋在膝蓋上，黯然神傷。
“娘子，你咋了？”
包子鋪開張，一生中第一回，李青青不想缺席。但她必須搞好書院學生和夫子們的早午飯才對得起拿的那份工錢，她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用，卻分身乏力。
“夫君，明天包子鋪開張，但我又得來書院做早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便只能留在書院做早飯。”
“娘子，要不包子鋪不開了？”
李青青立刻站起來，把他往下拉，捂住他的嘴，“夫君，你胡說什麽？店鋪開張大吉大利，哪能擅自改動吉日？明天我去不了，爹娘帶著陶鱔和玉霞在，還有秋月也幫忙，你們這麽多人肯定能忙得過來。”
“可是，娘子，你不在，我不習慣。”陶鯉打從心底裏懼怕包子鋪開張，他需要李青青在旁支持。
“等我弄完早飯，再趕去城裏，估摸著還能幫一會兒忙。”
“娘子，那你還得回書院做午飯，多累啊！”
不然還能怎麽樣？
198包子鋪開張前（二）
在正修書院當廚娘是李青青分內事，書院學生和夫子們饑腸轆轆，她不可能撒手不管。店鋪開張，有地師旺宅，燃放鞭炮後再售賣包子，她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李青青站起來，仰天嘆氣後才道：“夫君，明兒個有一大家子人在，你不必害怕。”
陶鯉異常委屈道：“可是，娘子，我想你也在。”
“夫君，你別耍性子。”
“娘子，包子鋪開張，我怕自己會犯傻，會挨罵，會被人嘲笑。”陶鯉咬嘴唇，低頭看手腳，無所適從。
李青青雙手握住陶鯉的右手，無比堅定地說道：“夫君，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你已經成熟懂事了很多，有些事你必須面對。我在與不在，又有什麽區別？難道你想我立刻辭工，拋下這一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吃飯問題不管？夫君，做人不能這樣，在我們落魄時，鄭管事把廚娘的差事交給我，我們的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現在，我不能過河拆橋。”
“娘子，我……”李青青沒法跟他一起看店鋪開張，實屬情有可原，但他內心真的很期待她能在。
“夫君，萬事開頭難，大家一起扛過明天，沒什麽好怕的。好了，別擔心這擔心那的，趕緊回家找爹娘幫忙。”
李青青和陶鯉走了數十步路，被人叫住。
“陶大哥，陶大嫂，你們等一下。”
百裏燒！
李青青轉身，“百裏先生，咋了？”
“明兒個包子鋪開張，在下沒什麽好送你們的，一點小心意，請笑納。”百裏燒解下一淺藍色荷包，遞給陶鯉。
陶鯉不知該不該接，求救似地問：“娘子？”
李青青把陶鯉往後拉了兩步，“夫君，咱們不能要百裏先生送的東西。”
繼而，她含笑拒絕道：“百裏先生，您幫我們夠多的，您年歲不小，該攢錢娶媳婦。”
百裏燒愕然反問：“娶媳婦？”
“百裏先生，難道您不想娶媳婦？”
“媳婦自然是要的。”
虛驚一場！李青青剛才甚是擔心百裏燒想娶李招娣只是個笑話來著。這會兒，稍稍心安了些。“百裏先生，您有這份心，我們非常感激，但您送的東西確實不能要。”
“陶大哥，陶大嫂，你們太見外了。那荷包裏沒幾個錢，只是聊表心意罷了。”百裏燒手持荷包，沒有半點要收回來的意思。
“百裏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你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您非要送我們什麽東西，不如送兩本《增廣賢文》？正好我倆一人一本，一起學習。”上一次百裏燒送的《增廣賢文》被李梅花撕得粉碎，陶鯉雖煞費苦心地黏好了，但書頁皺巴巴的，每次翻開便會憶起李梅花蠻橫婆婆壓榨她，外加上有些語句牛頭不對馬嘴，顯然是黏錯了。她非常喜歡《增廣賢文》裏為人處事之道，教給陶鯉也合適。
百裏燒這才收了荷包，爽快地答道：“兩本《增廣賢文》，沒問題，在下盡早給你們抄寫好。”
“不急在一時，百裏先生只管先忙其他要緊事。”
李青青歸家之心極其迫切，略微寒暄幾句後便要告辭。
百裏燒趕忙抓住機會，問道：“陶大哥，陶大嫂，在下看你們琴瑟和鳴，想向你們討教夫妻相處之道。”
“百裏先生，您讀過多少聖人言，我和陶鯉兩個都是不識字的山野村民，哪裏敢班門弄斧？不過，百裏先生尚未成親，我以過來人的身份暫且倚老賣老一回吧。夫妻相處，就跟周瑜打黃蓋一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像我脾氣急躁，陶鯉他處處忍讓；他不太聰明，大部分事情都是我仔細考慮後做決定，他別無二話只管行動。如果兩個都是急脾氣互不相讓，那日子便很難過。”這些全是李青青的真心話，她和陶鯉都不是盡善盡美的人，但兩人的婚姻可算是蜜裏調油，如膠似漆。
“陶大嫂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
既然百裏燒都起了婚姻這個話頭，她豈能不趁機旁敲側擊問一問？“百裏先生，敢問您看上了哪家姑娘？”
百裏燒拿不準李青青是否知道他和李招娣的事情，如果知道了，她怕是也不會這麽問。可八字還沒一撇，就這麽說出來，萬一日後婚事沒成，他豈不是毫無顏面？“陶大嫂，正如你所說，在下年紀不小，娶親之事應提上日程。偏偏在下一直獨居，又不曾多跟姑娘接觸，是以才多問一嘴。”
這答話非常空泛，李青青也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百裏先生，您能看上的姑娘一定有過人之處，我和陶鯉等著喝你的喜酒。”
“若是婚事定下來，還得請二位賞光喝杯喜酒。”
說了幾句好彩頭的話，李青青和陶鯉才攜手離開正修書院。
日頭西移，時候不早了。
兩人匆匆趕回家，去找陶家人幫忙。去年臘月二十二入宅，陶家人對入宅儀式也算是略懂一二。鋪子開張，柴代表財運先入鋪，仍要請地師旺鋪，儀式大同小異，對於陶家人來說並不算難應付。
唯有兩個問題，陶家人困惑不已。
開張第一天對包子鋪日後發展極為重要，開張之日生意火爆那才是最好的。去縣裏生意最好的酒樓或飯館取火種，再開始蒸包子，代表生意興旺，可最好的酒樓一般沒那麽早開門，更別說取火種不異於癡人說夢。另一件事，明天做多少包子？做多了賣不出去，做少了不夠賣。
時間緊迫，容不得李青青猶豫不決。
她拿主意，道：“酒樓和飯館一般巳時才開門，顯然無法滿足咱們趕早蒸包子的要求，從生意最好的包子鋪借火種即可。另外，明天做包子，取個吉利數字，一百八十八個。”
黃玉霞不認同，“大嫂，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大哥只會做包子，壓根不會數數，難道還要專門派人盯著他做包子，數包子多少個？”
“明早包子在家裏做好放在蒸籠裏發酵，等鋪子吉時開張再蒸，中間起碼間隔了半柱香的時間，麻煩大家一人數一蒸籠包子多少再加起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一時間，倒沒什麽人說話。李青青說了一番好話，曾氏和陶金又出面安排各人要幹的活，才算定下來。
明天，傻瓜包子鋪能順利開張嗎？
199傻瓜包子鋪（一）
正月二十六寅時初，雞尚未打鳴，陶鯉和李青青便起床忙活。除了要蒸好帶去正修書院的包子，另外要做一百八十八個口味和樣式皆不一樣的包子。
清晨天氣極寒，陶鯉卻熱得滿頭大汗。
揉面、調餡、包包子，他親自動手，絕不要李青青幫忙。
除了燒火蒸包子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拭汗。從前，她從不覺得他愛出汗，起碼沒有在天尚未亮做包子時汗如雨下。
雞鳴過後，李青青一邊替他拭汗，一邊問：“夫君，你是不是極其緊張？”
陶鯉露出不豫之色，“娘子，我很擔心別人不喜歡吃我做的包子。”
自打決定開包子鋪，陶鯉便憂心包子不對食客們胃口，饒是正修書院學生和夫子們多次講過包子好吃，陶鯉也親耳聽到了，他還是不夠自信。正常人也沒幾個能開起鋪子來，他一個傻瓜憑啥能成？
李青青只能搬出那一套老話，“夫君，你做包子已有半年，每次都被書院裏的學生和夫子們說好吃，特別是那栩栩如生的刺猬、小豬、小兔子等樣式的包子，學生們爭著搶著要。夫君，我相信你能做出好吃的包子才咬牙盤下鋪子，你也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陶鯉快速捏好十八個褶子，擡眼看她道：“娘子，我真的能做到嗎？開包子鋪要做好多好多包子的。”
“夫君，傻瓜包子鋪再過兩個時辰便要開張，地師已請好，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全說好了幫我們。你只要做好包子，等包子蒸熟了，賣包子有娘和弟妹幫忙，你不用操心。換言之，你只是換了個地方比往日多做些包子。萬事開頭難，包子鋪開張第一天，你可不能當縮頭烏龜。”
陶鯉堅定地說道：“娘子，我不當縮頭烏龜。”
“對，夫君，你是男子漢，天不怕地不怕。開包子鋪，對你我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正因為挑戰大，若是我們能經營好包子鋪，誰還敢瞧不起咱們？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咱們爭氣一回，也叫別人刮目相看。”
有李青青這番鼓勵，陶鯉不那麽緊張。可一想到店鋪開張時，她不在，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自信，被風一吹，轟然倒塌。
他把蒸籠放在加了水的鍋裏，“娘子，你真的不能看店鋪開張嗎？”
李青青雙手並用開始生火，柔聲道：“夫君，我昨天就跟你解釋過了，我早上要去煮粥給全書院的人吃，等他們吃好後，我碗也不洗，趕去鋪子裏看你，這樣還不行？”
“娘子，我真的想你也在場。”
想她在場？她確實想看傻瓜包子鋪開張，可她又不會分身術！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他怎麽就繞不過彎？
她火了，丟了一根柴進竈裏，吼道：“陶鯉，你能不能懂點事？別像個小孩一樣，一刻都離不得人！”
陶鯉非常抱歉地說道：“娘子，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
大好的日子，怎麽又發火了？這脾氣，她也得改改。她軟聲道： “夫君，為什麽你老是這樣倔強？你是個大男人，家裏人都在，你非得三番五次提出我也在場？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廚娘的職責在身，我不能隨便離開。”
陶鯉異常委屈，道：“娘子，我想你一直在。你在，我什麽也不怕。”
言外之意便是李青青是最特殊的那一個，縱使陶家人全都在場，她不在，他還是覺得沒底氣。他說了那麽多次希望她在，可見他是真心想要她在場的。兩個人齊心奮鬥開出第一家包子鋪，意義非同凡響。
“夫君，我分好粥後，盡快趕去鋪子裏，成不？”
“成！娘子，你真好。”
天蒙蒙亮，李青青提著一籃蒸熟的包子，出發去正修書院。而陶鯉和陶家人則捆柴、放裝有包子的蒸籠等，一家人正緊鑼密鼓地為傻瓜包子鋪開業而忙碌。
辰時一刻，一大鍋粥已煮好，李青青心不在焉地拿出醬菜，準備分裝醬菜。
忽有人敲門，她趕忙把門打開，廚房內彌漫著白色熱氣，外面又冷風勁吹，待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來人正是百裏燒。
她熱心地說道：“百裏先生，你肚子餓了？正好粥煮好了，我先給你盛一碗。”
百裏燒往廚竈四周掃視一圈，問：“陶大嫂，不用忙活。陶大哥沒來，是不是為包子鋪開張而忙活呢？”
“包子鋪定於辰正開張，他和家裏人一起忙，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嘴上說著不擔心，實際上，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鋪子開張的事。木柴用紅繩捆了沒有？旺宅時用到的瓜果祭品全帶齊了嗎？能順利在短時間內借到火種嗎？
“陶大嫂，你和陶大哥第一家包子鋪開張，今兒個可算是非比尋常的一天。現在離辰正還有點時間，分粥、包子和醬菜這點小事交給在下來做。昨天傍晚令尊趕了牛車來，說你用得著。你趕緊趕著牛車去縣城，興許能趕上鋪子開張吉時。”
她訝異極了，“我爹來過了？”
百裏燒頷首道：“對，他確實來了一趟。”
分早飯由百裏燒做，李青青得以脫身，趕牛車去縣城鋪子打包票能趕上。唯獨百裏燒能否勝任分早飯這件事，是個大疑問。
“百裏先生，您是讀聖人書的，君子遠庖廚，我怎麽能丟下個爛攤子給你管？那可不行。我寧願晚點去，也不能叫您替我受累。”
“君子遠庖廚，可君子也要吃飯的。在下看你分粥那麽多次，早就熟稔於心。就算在下做得不好，在下是夫子，學生們也不敢置喙。如果你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多送兩個包子給在下吃？”
百裏燒有心幫李青青，又提出以兩個包子作為回報，她笑道：“兩個包子哪夠？起碼給您留十個八個的。”
“那倒不用。”
李青青洗好舀粥的大勺，又把包子、醬菜如何分說得清清楚楚。
百裏燒聽得清清楚楚，拍胸脯保證一定能圓滿完成分粥任務。
在後院，李青青找到了牛車，她能趕上傻瓜包子鋪開張嗎？
200傻瓜包子鋪（二）
牛車不比馬車，速度頗慢，再加上趕早進城人多，耽誤了不少時間。進城後，街道上行人不少，李青青不敢橫沖直撞，耐著性子趕牛車。
離鋪子尚有半裏路時，她便瞅見許多人圍在包子鋪前，似是看熱鬧。
行人認為有趣的莫過於地師旺宅，如此推算，她並沒有誤了吉時！
此刻，步行比趕牛車快多了，但她絕不能拋下牛車不管。她趕牛車多行了一裏路，繞到了包子鋪後門，將牛綁在一棵桂花樹上。
陶鯉欣喜若狂，喊道：“娘子！”
李青青莞爾一笑，“夫君，我沒來晚吧？”
“沒，娘子，地師正在旺鋪，待會兒爹和弟弟放鞭炮呢。”
“那你守在外面做什麽？火種借來了嗎？包子還沒蒸？”原本她設想是旺鋪儀式過後，用借來的火種引燃柴火，再蒸包子。可她親眼看那麽多行人圍觀，一旦地師旺鋪結束，行人們便作鳥獸散！得在鞭炮燃放時，便開始賣包子，賠本賺吆喝也好。
陶鯉答道：“娘子，包子已經蒸上了，我在外面看著牛車和其他東西。”
後院裏停放了兩輛牛車，另有雜七雜八的東西，顯而易見，那些雜物是吉時過後再搬進店的。
李青青笑逐顏開，“包子已經蒸好了？誰這麽有頭腦？竟安排提前借火種、蒸包子？”
“娘子，是奶奶叮囑大家夥的。”
姜還是老的辣，曾氏考慮問題全面！如果沒有曾氏提醒，店鋪開張再用借來的火種蒸包子，看熱鬧的行人早走了，今兒個開張做了一百八十八個包子，怕是賣不出去幾個。
既然包子都蒸好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李青青喜形於色，看著大功臣陶鯉，特別心疼地說道：“夫君，你忙碌了兩三個時辰，是不是困得慌？瞧瞧你眼底的淤青，真是辛苦你了。”
陶鯉憨憨地笑了，“娘子，我喜歡做包子，一點也不覺得累。”
“夫君，你為做包子著了魔，不知疲累。等會我賣包子，你去二樓休息會兒。”
“娘子，我不累，一點兒也不累。”
小夫妻閑話完畢，恰逢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爆竹特別的香味飄進包子鋪裏。
陶鯉一人將五層蒸籠搬至鋪子門口，看得李青青為他捏一把汗。蒸籠冒著滾燙的熱氣，雖用布包住左右手把，但那蒸騰的熱氣切切實實地炙烤著皮膚，她幫不上半點忙。
好在包子鋪門口擺放了一張四方桌，蒸籠擱在四方桌中間，包子可以開賣了。
陶鯉靠著鋪子墻角，腦門上皆是汗，他雙手緊張地搓動著。
李青青有過幾次在街頭叫賣包子的經驗，再也不像最初那樣難以啟齒。
“賣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買三送一，送完即止！”
“肉包、菜包、刺猬包！買三送一，過時不候！”
她滿面笑容，開心叫賣。
李梅花和黃玉霞站在李青青身邊，饒是一人年長，一人體胖，皆不敢開口喊叫什麽賣包子。
看熱鬧的行人，最外層的一些人走開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男女老少仍駐足觀看。
“大姐，啥是刺猬包？”
不出所料，刺猬包噱頭十足，有幾個總角之年的男女，齊刷刷靠近四方桌前。
當李青青打開蒸籠蓋，一蒸籠全是白白的刺猬包，黑色小眼睛和白胖倒刺樣式，簡直像極了刺猬！
“好可愛！”
“好好看！”
“大姐，多少錢一個？”
看他們目瞪口呆又喜愛的神情，李青青沖著陶鯉粲然一笑，而後回道：“五文錢一個。”
問完價格的孩童們，趕忙跑去拉各自的父母。
“娘，我要吃刺猬包！”
“爹，給我買刺猬包。”
孩子們覺得樣式好看便要父母掏錢，但生活水平不高的父母們，企圖跟李青青討價還價。
有婦人道：“姑娘，你這刺猬包雖好看，賣得也忒貴了，三文錢一個還差不多。”
“大姐，刺猬包費時費力，比捏十八個褶子還難。五文錢一個，能讓孩子們看的心滿意足，還能吃進肚子裏，多好啊！還有，買三送一，十五文錢得四個包子呢。”
桌子不夠大，只能擺兩個蒸籠，其餘的得疊起來，李青青選擇展示刺猬包和大肉包。
當白胖刺猬包和大肉包出現在眾人眼前，那面香和肉香味，勾得大家口水直流。
有人爽快掏錢，李青青快速裝包子加收錢，還要應付其他人的問題。
食客甲問：“買三個刺猬包能送一個肉包嗎？”
“所有包子價錢都是五文錢，只要包子還有，就能送。”
食客乙信口開河，胡亂問道：“你們的肉包新鮮嗎？不是死豬肉吧？”
“大姐，您說笑了。我們家傻瓜包子鋪一定用好面粉、好豬肉做包子，絕不會以次充好。畢竟，我們的目標是做一家百年老店！”
“百年老店啊！有志氣！”
李青青跟人答話十分順溜，夾包子又快速，包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而她腰間的荷包袋越來越沈甸甸的。
李梅花和黃玉霞除了認識刺猬包、小豬包等特別樣式的包子，並不懂分辨肉包和菜包，是以，她倆也不好杵在一旁，礙手礙腳的。兩婆媳倆引導買了包子想在店裏吃的食客們進店坐下，提供茶水。
陶金、陶鱔和陶鯉三個男人，被越擠越往外，本想進去搭把手的他們，看鋪子裏坐著的食客多，有黃玉霞和李梅花忙碌也夠了。他們樂得袖手旁觀，觀賞一下傻瓜包子鋪第一天開張盛況。
陶鱔張嘴道：“爹，我發現大哥人傻福多啊！瞧瞧嫂子多能幹，咱娘都給撂一旁了呢。”
陶金想，他和李梅花拉扯大陶鯉，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陶鯉是方圓十裏有名的笑柄，當初陶鯉執意娶李青青，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李青青教陶鯉說的。他認為李青青不簡單，沒想到，誤打誤撞倒給陶鯉討了個好媳婦。
“陶鯉，往後你要跟你媳婦齊心協力打理鋪子，不可把開鋪子視為兒戲，切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每天都要做包子賣，知道不？”
“爹，我知道。”陶鯉曾聽人說有錢人的媳婦是不用幹活的，他得賣力做包子，早日成為富翁，讓李青青享福。
201傻瓜包子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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