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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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根無形的刺,刺尖總是正對李青青。
曾氏發怒,道:“梅花,你說話有點分寸吧!青青做得夠好了,有能耐還脾氣好!給家裏人買了那麽多東西,花了挺多錢的!青青掙來的錢也不是大水漂來的!你也不看看你寵愛老二家的,錢一個沒掙到,屁股翹上天了!青青進門也就比她早三個月而已,她叫過我幾次奶奶?還老是挑撥離間!你這個當婆婆一碗水不端平,對大兒媳婦挑三揀四,怎麽不看看二兒媳婦什麽德行?”
李梅花娘個半天,終是沒說出應對的話來。
“本來,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參與你們婆媳爭吵。前面那些話,我要麽不說,說了就只說一次。婆媳一條心,家和萬事興。青青待你這個婆婆好,你這個婆婆也要識得人家的好,日子才能和和睦睦的過下去啊。”
當著李青青的面,李梅花被婆婆教訓,頓感面子沒處放,既不說話也不吭聲,就杵在那裏。
李青青忙道:“奶奶,娘是性情中人,快言快語,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曾氏頗為滿意道:“那還差不多。”
李梅花臉色稍霽。
李青青拿出十兩銀子,“娘,明兒個師傅上門作竈,請您多看著點。這十兩銀子,您看著置辦什麽飯菜酒水,不夠的話,我再添點。”
“不用添。”李梅花主動收下十兩銀子。
但願出些錢財,能換來婆媳和睦。
165作竈
不知是曾氏的敲打起了作用,還是李梅花痛定思痛悔改過錯,李梅花改變了。
翌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五,李青青和陶鯉新家作竈的大日子,未時二刻,李青青一進家門,李梅花便主動告訴她錢都用在了何處,“買了三斤鹵牛肉,打了三斤燒酒,烤鴨和燒雞也買了現成的……”
作竈快則一天,慢則兩三天,怎麽著十兩銀子都夠花。李青青給出那十兩銀子,就是給了李梅花隨便買東西的權利,又怎會過問銀子怎麽花的呢?她趕忙打斷說道:“娘,您辦事,真是太妥帖了。今天辛苦您了,您歇著,我去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你爹和鯉兒在,用不著你幫忙,你去看一眼也成。”
李梅花和和氣氣說話的樣子,真是叫李青青吃驚極了,甭管是不是十兩銀子起的作用,李梅花不找她麻煩,那就謝天謝天。
急於去看作竈如何的李青青,本想立刻去看,可轉眼看見李梅花提著一大桶衣裳要去洗,她只得攬下洗衣裳的活計,洗完衣裳再去看。奈何家裏事多,洗完衣裳晾曬好後,陽光漸弱,該準備煮作竈師傅們吃的點心面。她煮的面多又美味,不僅師傅們有得吃,在幫忙的陶金和陶鯉各有一碗,陶家其他人也有口福,或多或少都吃到了。就這樣,忙忙碌碌,天黑了。
一晃眼,一天便過去了。
直至第二天下午申正時分,李青青親自用紅托盤捧著四碗點心面,前去新宅子。剛建好的新宅子與周圍老舊宅子形成鮮明對比,新木料散發著木頭獨特的芳香。這是她和陶鯉辛勤奮鬥換來的銀子才能平地起新宅,她沒找任何人借錢,靠實力建成屬於自己的小家。這種自豪感和滿足感,充斥著她的內心,讓她感覺輕松又有成就感。
一進屋,她便喊:“師傅們,吃面了。”
“等會兒。”
冬天餓得快,作竈師傅們辛勞一下午,早該餓了,怎麽還等會兒?李青青只得捧著四碗面踏入廚房,兩口並排的竈已打好,一大一小兩口鐵鍋也已安上去,連接屋頂和竈臺的煙囪也砌好了,可以說是大功告成了。
新竈臺沒有油汙,看起來賞心又悅目。以後,她將用這竈臺炒菜做飯給她最心愛的男人和孩子們吃。
即將迎來美好生活,真是太好了。
作竈的師傅是一老一少,老師傅約莫五十多歲,雖臉上皺紋不少,但滿臉笑意,“姑娘,你覺得這竈做得怎麽樣?”
李青青笑答:“看起來好極了,希望用也來也好用。”
“那是肯定的,我們師徒作竈十五年,整個縣城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們還會作竈的人來。”
李青青笑笑,不吹不捧,新作的竈好不好用,還得炒一次菜才見分曉。
“師傅,該祈求竈王爺保佑了。”
“對對對,竈王爺!”
老師傅從懷裏掏出一張竈王爺圖符,貼在新竈臺上後,讓陶金和陶鯉兩個男人擺上飴糖、酒糟、豬血、甜棗兒四樣供品。
隨即,老師傅領著在場的人跪地磕三個響頭,“求竈王爺保佑。”
眾人齊聲喊:“求竈王爺保佑。”
作竈,大功告成!
吃完點心面,結了工錢後,陶金送兩位作竈師傅離開。
李青青則和陶鯉一起回家。
兩夫妻雖每天同床共枕,但十一月實在是太忙,兩人交流很少。像今天完成了作竈的大事,李青青頓感輕松不少,便道:“夫君,這兩天辛苦你了。”
“娘子,我一點也不辛苦。”
大半個月,李青青都沒過問陶鯉有沒有做出新包子餡和新樣式的問題,一是不想給他施加太多壓力,二是想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她不幹涉。如果他真做不出其他口味和樣式的包子,只做一種肉包子,把肉包子做到極致美味,也不失為一條好路子。
念及此,李青青道:“夫君,這個月你忙裏忙外,看你都消瘦了一圈。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啥也別想了,安心等過年吧。”
陶鯉反問:“娘子,我瘦了嗎?”
“對,你瘦了很多,臉頰上都沒什麽肉。”雖然極力避免不提包子的事,但看陶鯉都瘦了不少,她不得不提,“夫君,你是不是整日為新的包子餡和新樣式而苦惱?甚至茶飯不思?”
陶鯉搖頭道:“沒有沒有,娘子。”
李青青追問道:“那你告訴我,這些天你看起來總是很疲憊,是忙什麽呢?”
陶鯉如實告訴她:“娘子,我調制新餡料了。”
“新餡料?比如什麽口味的?”
“娘子,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過幾天?”
陶鯉不說話,搶過托盤,趕緊跑回家。
陶鯉會賣關子了!他真的調制出新口味的包子餡?能好吃嗎?李青青想追回家繼續問,卻被路邊閑聊的村民們叫住。
“青青,別走,來聊會兒。”
村裏婦人們聚在一起聊天,也算是一種交流,身為烏山村的外來媳婦,偶爾參加這種閑聊也算是拉攏關系。
李青青笑著走進女人堆裏。
一胖婦人說:“青青,你這才嫁給陶鯉不到一年,就建了新宅子,真是厲害,可算是村裏最厲害的年輕媳婦。”
“大娘說笑了,我哪有什麽能耐?”
“青青,你可別謙虛了。你婆婆說你分家啥也沒要,硬氣得很。要我說,你可吃虧了,分家你起碼能分走一半的東西,哪能不要呢?總比外面花大價錢買劃算。”
分家不要東西?李梅花何時說過分東西?定是李梅花私自在外面散布這樣的謠言,好讓李青青死了那份爭東西的心。陶家東西大多是舊物,能分著東西固然好,李梅花不想分東西給她,那她何必去當個惡人?
李青青笑道:“我人傻,確實不如嬸子精明。爹娘還有奶奶、兩個妹妹跟老二家合住,家裏的東西勉強夠用,委實是沒什麽能分給我的。”
沒什麽能分給李青青,可不是她不要!
166傻瓜牌包子(一)
當晚,陶家人吃完晚飯,李青青收拾碗筷要去洗時,被陶金叫住,“碗等會洗,你和陶鯉一起坐下聽聽入宅的老規矩。”
李青青和陶鯉是後生,自打出生以來皆住在老宅子裏,偶有鄉鄰入宅,也不曾仔細觀看過。入宅有一系列的儀式,還要宴請親戚朋友來吃酒席,一想到各種規矩和置辦酒席,李青青便感一個頭兩個大。但是,入宅是喜事,再勞累也是值得的。
曾氏附和說:“入宅要選在黃道吉日進行,老祖宗流傳下來許多規矩,必須遵守。金子說得沒錯,老規矩必須跟小夫妻倆個說清楚。畢竟,好多事情只能他們動手,不能假手於他人。”
陶金道:“那我簡要的說一下,你們心中有數即可,娘也可補充。”
曾氏微微頷首。
“第一步,提前幾日去打掃新宅,掃凈穢物;第二步,柴火及米具先入宅。柴就財,代表錢財到宅,其他東西也可一並搬進去。搬家什物件必須由陶鯉來做。切記只能往宅子裏搬東西,絕不能拿出來,否則便是破財了。另擇吉日的安床禮要額外做,並請五男兩女壓床。”
清掃宅子和柴米先入宅,李青青皆是第一次聽說,唯獨安床禮是她熟悉的,因為她婚前曾行過安床禮。
李青青回道:“爹,這些我都記住了。”
“那我接著往下說,第三步要旺宅,即拿供品孝敬五方土地神,求他們保佑入住新宅後能安居樂業,平安和睦。”
曾氏補充說:“旺宅極為重要,是祈求神明保佑,心越虔誠,往後才會得神明保佑,切忌亂說話,張嘴必說吉利話才行。”
“最後還要請地師祈福,放鞭炮等。”
“多謝奶奶和爹教導,我和夫君一定銘記在心。”入宅有這麽繁瑣的步驟,李青青不嫌麻煩,入宅是開啟新生活,她早就巴望著入宅日子早點到來。
陶金又道:“我只是說了個大概,還有大半個月,甭管大事小事,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多問問你奶奶,她什麽都懂。我最後叮囑一句,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講,千萬別在入宅那天做錯事說錯話。其他像諸如吵架、摔破碗、受傷等,都是極為不好的,一定要避免。”
“爹,我知道了。”
“行,時辰不早了,大家都洗洗睡吧。”
一個時辰後,李青青和陶鯉才忙完,身心俱疲地躺下。
“娘子,入宅怎麽好多事?我記不住。”
李青青柔聲答道:“夫君,你可別這麽說。入宅算是人生大喜事之一,忙一點累一點是應該的。夫君,你記不住那些儀式,不妨事的,我都記住了,還可以找奶奶問。奶奶有耐心,問什麽都會回答的。到了入宅那天,奶奶和爹也會在旁邊教你,沒什麽好擔憂的。”
“娘子,那我不管這些事了。”
“嗯,夫君,你睡吧。”
李青青本想把從外面聽來的那些話學給陶鯉聽,看他很是疲憊,講給他聽也是平添煩惱。舊宅子住這麽多人,居家過日子什麽都用得上,就算陶鯉出面要求陶金和李梅花公正分家,只怕也得不到好結果。畢竟,李梅花從來沒有在家裏說過分家產的事,若是陶鯉貿然去提,又多生事端了。沒多久便要入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寬容大度,自有福報。
李青青以為陶鯉睡著了,自個兒也閉上眼睛。
“娘子,我有件事……”
陶鯉沒睡,說話還吞吞吐吐的,定然是遇著什麽棘手的難題了。
李青青忙問:“夫君,咋了?你遇著什麽難事?趕緊告訴我!”
“娘子,我緊張。”
陶鯉把雙手伸出被子外,透氣。
“夫君,你緊張什麽?入宅是下個月的事,有什麽好緊張的?”
“不是,娘子,我……”
李青青狐疑地問:“夫君,你該不會背著我做了什麽傻事?”
“不不不,不是的。娘子,我……”
“夫君,你雖傻,但從不結巴。今晚你說話欲言又止,你既想告訴我又不想告訴我,很猶豫是不是?”
陶鯉煩悶地嗯了一聲。
陶鯉遇到困難,李青青沒有理由不幫他。“夫君,我是你的枕邊人,你有任何難處都可以告訴我。興許,我能幫你解決呢?”
“娘子,我不知道咋說。”
“夫君,你不知道怎麽開口說,那我提問,你只管回答問題就行。”
陶鯉表示同意。
“夫君,你緊張的是入宅嗎?怕出醜?”
“不是。”
陶鯉不是二字答的極其幹脆,沒有半點猶豫,李青青忍不住想,最近也就兩件事要陶鯉費心,入宅準備事宜和包子新口味!不是入宅,那便是關於包子!她早就猜到陶鯉為了調配出新包子的口味和樣式,煞費苦心,奈何他不夠聰明,就算吃了那麽多包子,也沒進展?
問題不在陶鯉身上,而在於她要求太高了。“夫君,是我不該提出那麽高的要求,讓你陷入無邊無際的痛苦。夫君,我懇求你忘掉什麽素菜餡包子和好看樣式的包子。我只求你會做肉包子就行了,其他的別管了。”
“不是的,娘子。”
“不是?”李青青無比訝異,“夫君,你啥意思?你不肯放棄素菜餡包子?”
“娘子,我弄出來了。”
“弄出什麽來了?新口味的包子嗎?”
“對。”
新口味的包子,被陶鯉調配出來了!李青青開心極了,她雙手撐著身子,情難自禁地親了一下陶鯉的臉頰,小臉微紅,道:“夫君,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
“娘子,可我不知道好不好吃。”
原來,陶鯉緊張的是這件事!他不知道做出來新口味的包子好不好吃!
檢驗食物好不好吃,只有一條途徑——吃!李青青回道:“夫君,明天,你就做一些新口味包子,我帶去給書院的人吃。他們說好吃就是好吃,說不好吃就不好吃。”
“娘子,我怕不好吃。”
“夫君,你做得夠好夠多了,別怕。就像幼兒學走路,總要摔跤很多次才能學會走路。如果做的不好吃,再改進便是。如果你要是做的好吃的話!那便是……”
“是什麽?娘子?”
167傻瓜牌包子(二)
“那你便是天底下最會做包子的男人!”
“娘子,我沒那麽好。”
李青青左手探出被褥外,握住陶鯉的右手,他的手心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看來,他緊張不只是說說而已。
李青青拿出萬分耐心,開導他道:“夫君,我知道你從小就被人說傻,說的人多了,你便也認為自己是一無是處的大傻瓜。實際上,不是的。夫君,我跟你同床共枕快一年了,我們朝夕相對,我發現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又細心的好男人,你熱愛做包子,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明天你做一些新口味的包子,如果大家說不好吃,我便說是我做的;如果大家一致反應口味好極了,功勞便是你的。你覺得可行嗎?”
別看陶鯉個高又俊俏,實際上他極其自卑。聽了那麽多話,他隱隱有些感觸,“娘子,我是不是很……”
李青青不想再聽到消極字眼,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道:“夫君,你是個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都付出了那麽多辛勞,我與你一起承擔結果,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好,娘子,我不怕。”
李青青把他一雙手都放到被褥下,溫柔地說:“夫君,明早至關重要,今晚就別想太多,趕緊睡覺。”
陶鯉一時半會睡不著,便道:“娘子,你先睡,我打鼾會吵著你睡覺的。”
李青青確實困了,她說得夠多了,有些事還得靠陶鯉自己想通。
次早,雞鳴一起,陶鯉便像聽到了某種召喚,立刻起床。踏實睡了一晚的李青青,聽到陶鯉起床的響動,揉揉眼睛,道:“夫君,我馬上起來幫你。”
“娘子,你不要起來。我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讓你看笑話。”
合著李青青掏心掏肺說了那麽多話,陶鯉還是沒聽進去。就他這種狀態,她怎麽放心放陶鯉一個人忙活?
她不僅起床了,還不由分說的給陶鯉打下手,親眼見證新包子如何做出來。
卯時初,全部包子出爐後,李青青和陶鯉兩人皆穿著厚厚的棉衣,各拎一籃包子,出發去正修書院。
李青青照往常一般閑聊,說些天氣寒冷,露水重,霜也厚之類的話,陶鯉恩啊哦的回答,異常敷衍。
不必明說,陶鯉緊張了。
李青青與陶鯉十指緊扣,道:“夫君,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你的付出我看在眼裏,我認可你,我相信遲早你做包子的手藝會被更多人認可的。”
“娘子,你真好。”
陶鯉看似輕松了,實則手心出汗不減。
她明白,無論說再多話也無法化解陶鯉的緊張感,他想立即看到別人嘗包子後說好吃不好吃。
為今之計,唯有快步走到正修書院,讓淘米、煮粥、分醬菜這些小事分散他高度緊張的註意力才行。
這一回,李青青破天荒的什麽也不幹,當起了甩手掌櫃,任由陶鯉一個人忙活。
天色漸明,臨近辰正時候,李青青清數已準備好的醬菜和包子,確認無疑,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學生們來吃早飯。
辰正時分,學生們有序來打粥,陶鯉只管分粥。李青青站在一塊案板前,案板上往日擺著醬菜和一竹籃肉包子,今天多了一籃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
早讀半個時辰的學生們,早已是饑腸轆轆,看到李青青掀開一蓋在竹籃上的布,一籃子圓鼓鼓褶子好看的包子時,垂涎欲滴。沒想到,另一籃掀開布後,學生們無比激動!除了圓形有褶子的包子外,還有刺猬、豬、兔子、花等形狀的吃食!新奇又可愛的樣式,簡直吸引了全部學生的註意力。
學生們打了粥後,一個個眼睛發光,毫不客氣的提要求。
“陶大娘,我要那個刺猬!”
“陶大娘,我想要豬!”
說實話,當李青青看陶鯉把一個個刺猬、小豬等樣式的包子放上蒸籠時,她的想法跟這些學生們是一模一樣的。但她很慶幸,新口味的包子,因是免費試吃,數量不夠多,不能滿足學生們的要求。
“這些新包子是免費做給大家吃的,數量不夠,每兩個人分吃一個。”
分醬菜和肉包子,完全不用過腦子,可這些刺猬、小豬、兔子等形狀的包子,每種只做了兩三個,可謂是供不應求。李青青必須牢記兩人才能分一個,那些學生們吵著要這個要那個,可把她腦門吵得發疼。
在一片哄鬧聲中,李青青心驚膽顫地進行分食物。
學生們領到包子和粥邊往外走時,大部分學生急於吃肉包子,兩人分吃一個的新樣式包子,他們全都當寶貝似的捧著,生怕被人搶走了。
從他們走出去時滿足的表情看,貌似陶鯉的包子又俘獲了這一幫小食客們的心?沒有親耳聽到反饋,李青青不敢提前把這樣的好消息告訴陶鯉。
陶鯉舀粥一勺就是一碗,動作幹脆,分給各人的醬菜也不少,不少人嘴甜叫他叔叔。陶鯉靦腆笑笑,繼續分粥,不覆之前那般緊張。
此時,無比緊張的是李青青,她對陶鯉無條件的信任是正確的嗎?陶鯉做包子真有天賦,她的眼光會不會出錯?書院的人會喜歡這些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嗎?
給學生分粥持續了近一盞茶的時間,陶鯉和李青青還沒時間湊一起閑聊,夫子們便拿著碗進來了。
李青青忙說:“君子遠庖廚,你們這些先生們都是高人一等的讀書人,別進來別進來,把碗給我,我給你們端粥過去。”
“陶大嫂,你伺候我們慣了,大冬天的,竈臺裏燒火多暖和,我們多走幾步路也暖暖身子。”
“是啊,陶大嫂,你甭要端粥。”
陶鯉笑著給眾夫子們打粥,李青青另裝了四碟醬菜,又分給每人一個肉包子和新口味的包子。
有夫子問:“陶大嫂,你為何多給我們一個包子?”
“先生有所不知,這是我和夫君倆個做的新口味包子,希望先生們能喜歡。”
“你們真是有心,辛苦了。”
最後進來的是百裏燒和鄭管家,兩人皆表揚陶鯉和李青青夫妻有想法。
所有包子和粥都分完了,再過一會兒就能聽到答案,陶鯉和李青青夫妻雙雙皆緊張,兩人手拉手靠著竈臺,焦躁不安地等待學生和夫子們的反應。
168傻瓜牌包子(三)
等待,太漫長了。
“夫君,你忙了三個時辰還沒吃東西,你先吃粥。”
“不,娘子,我還沒那麽餓。”
陶鯉個高幹活又邁力,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說不餓完全是假話!只因他過於緊張,胃口不佳罷了。
只能繼續等。
幹等著太焦人,李青青洗凈竹籃後,終於迎來了第一撥學生。
他們前呼後擁的跑進來,一個個的主動把碗放進鍋裏,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和滿足感。
李青青主動問:“你們吃飽了嗎?”
他們齊聲回道:“吃飽了。”
李青青又問:“新做的包子好不好吃?”
“好吃!”
“刺猬好吃!”
“我都舍不得吃小豬!”
“小兔子也舍不得吃!太好看了!”
他們搶著回答,讓李青青和陶鯉頗為高興。
李青青笑道:“你們舍不得吃?那也沒見你們留給我吃啊。”
此話一出,學生們哄堂大笑。
待他們笑夠了後,李青青含笑道:“好了,出去玩吧,等會就要上課了。”
臨走前,他們不忘提出要求。
“陶大娘,明天我還要吃刺猬!”
“明天我要吃兩個小豬,陶大娘你可要記住啊。”
“我什麽都想要,刺猬、小豬、小兔子!”
吃早飯稍慢的學生們緊跟著進來了,他們給出了差不多的回答。
李青青想,最吸引這些半大小孩的是陶鯉做的刺猬包像刺猬,做的小豬包像小豬,栩栩如生的包子第一眼就戳中他們的好奇心,口味倒是次要的。這不能說陶鯉新做的包子中看不中吃,只能說是孩子們最在意包子好不好看。
待會兒,李青青得好好問問那些夫子們新包子口味如何。
所有學生的碗都匯聚到一口鐵鍋中,李青青要洗碗,卻被陶鯉搶過了絲瓜絡,“娘子,你手上凍瘡才好,我來洗碗。”
沒錯,經過陶鯉每天都烤蘿蔔片給她擦手,她手上的凍瘡已經好了,而且沒有要覆發的跡象。
認真洗碗的陶鯉,嘴角掛著絲絲笑意,側臉俊秀,身材頎長,當初一句隨意的搭訕,竟爭取到了這麽好的男人!
得夫如此,婦覆何求?
因心中甜蜜,待百裏燒捧著一摞碗進屋時,李青青忍不住笑著接過碗放進鍋裏。隨後,鄭管事也踏入門檻。
鄭管事神色如常,道:“這幾天啊,在下總在想該怎麽跟你們說包子換換新口味。沒想到,在下話沒說,你們便做到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李青青真沒想錯,經年累月只做肉包子行不通的,如果不是她向陶鯉提出新要求,等鄭管事說出口,便是給小夫妻下達任務,哪有他們主動做出來好?
李青青回道:“鄭管事,是您瞧得起我夫君的手藝,才一直訂包子。做包子這門手藝,我夫君不敢說是一頂一的好,但為了滿足更多人的需求,他硬是用不太靈光的腦子和勤勞的雙手制作出那些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能得到您的首肯,我們夫妻非常感謝您。”
李青青先彎身鞠躬,隨即要求陶鯉也鞠躬。
鄭管事動容,忙攙扶起陶鯉,“你們兩個人加起來也就跟在下年級一般大,但你們勤勞肯幹。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廚娘還要帶自家相公來幹活,在下定不會同意的。但你們小夫妻不一樣,不論是早飯還是午飯都挖空心思做得好,這些鍋碗瓢盆也歸置得整整齊齊。快要上課了,在下閑話不多說,既然學生們喜歡吃新包子,那就新包子和肉包子各來一半。”
李青青和陶鯉齊聲道:“多謝鄭管事。”
鄭管事出去後,百裏燒才得著機會說話。“不得不說,陶大哥做的新包子真是好吃。”
聽了太多讚美,李青青怕那只是浮於表面的讚譽,不利於陶鯉改進包子。李青青真誠說道:“百裏先生,你不要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挑不好的地方說。”
“陶大嫂,你這麽想是不對的。在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白的總不能說成黑的吧?陶大哥做包子好吃,那是有目共睹的。假如包子不好吃,大部分人吃了餡就把包子皮扔了。可是,今早做出來的新包子,不僅學生們吃得歡喜,夫子們也是吃得滿足。”
“真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有!”
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還有改進的餘地!李青青和陶鯉異口同聲問:“啥不好?”
“包子小了。”
包子小了?
李青青捂嘴發笑。
陶鯉撓頭,“百裏先生,那包子要做多大?”
百裏燒也笑笑,“陶大哥,在下逗你玩的。小拳頭一般大的包子,可以了,不用做大。目前這樣就挺好的。”
很好!挺好的!難道真沒有不好的地方?
李青青認為百裏燒還是不肯說真話,便道:“百裏先生,我和夫君都尊敬你,把你的意見看得極重,學生還小,只重樣式新奇好看便說好。我和夫君都想知道素菜餡的包子口味怎麽樣,哪種好吃,哪種不好吃?”
刺猬、小豬、小兔子等樣式的包子,為了造型好看,全部都是紅豆沙餡的。只有素菜陷的包子,每一種口味都不一樣。
李青青連連追問,陶鯉臉色也較為凝重,百裏燒察覺包子是否真的好吃以及一些真實的建議對夫妻倆人真是很重要,他只得如實說:“在下吃到的是青菜香菇餡的,青菜脆嫩,香菇剁碎極香,口味很好,我很喜歡。同坐一桌的人,有說喜歡吃白菜胡蘿蔔餡的,也有說喜歡吃酸菜餡的,基本上大家吃到嘴裏的包子都喜歡。”
李青青這才放心,“都喜歡就好,也不枉我家相公忙活了一個月。”
“陶大哥為了做這些包子,忙了一個月?陶大哥真是厲害!”
百裏燒沖著陶鯉豎起了大拇指。
這些反饋,陶鯉聽得一清二楚,所有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忍不住咧嘴笑,露出一排白牙。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在下不耽誤你們了,你們趕緊吃早飯。”
百裏燒走到院子裏,還想折回去說幾句話,從打開的窗戶處看見,興奮激動的李青青和陶鯉抱在一起,誇讚他做得好。
看見這一幕,百裏燒怎麽好打攪兩人小世界?
169放假
李青青自感活了兩輩子,從未像最近這段時間一樣,無比輕松又自在。
陶鯉有做包子的天賦,陶鯉親手把做的包子發給學生們,受到學生們熱烈追捧;陶鯉跟她出雙入對,陶鯉什麽都搶著幹,把她寵得都快發懶了;為入宅做準備,小夫妻一起去集市挑選物什,為新家增添各種家具。
她的內心每時每刻都閃現一個念頭:搶了李招娣看不上的陶鯉,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幸福的日子過得飛快。
因正修書院定於十二月初六放寒假,自進入十二月後,夫子們便不再授課,讓學生們主動覆習功課,為初五考試而準備。夫子們閑下來,李青青便拉著陶鯉壯膽去找夫子們學知識。起初,陶鯉不肯去的,李青青只能獨自出馬示範給陶鯉看。
世上最肯傾囊相授的便是這些夫子,他們不僅不會像凡夫俗子一樣笑話陶鯉傻,反倒誇讚他勤學好問值得教。有夫子要教《論語》,也有夫子教唐詩,李青青認為她和陶鯉都不考功名,學些成語和俗語對生活有幫助。成語和俗語沒有正經書本,全憑夫子們想到什麽教什麽,非常隨意又有趣。
沒想到,原本覆習功課的學生們看夫子與廚娘廚夫聊得有說有笑,他們也要求聽。於是乎,夫子們每隔一個時辰才教幾個成語,給學生們調節調節心情,李青青和陶鯉也有機會旁聽。
十二月初六未時末,學生們被各自的父母接回家,夫子們也收拾包袱各回各家。李青青和陶鯉看著熱鬧的書院漸漸冷清,心有不舍,但她更為擔心年前能不能拿到所有工錢。
陶鯉看日光斜移又不再強烈,“娘子,咱們也回家吧。”
“夫君,明天就不用來書院幹活,我有事要跟鄭管事說。”
“啥事啊?”
李青青以大拇指指腹婆娑食指和中指指尖,意思不言而喻。
“娘子,你要捏鄭管事?”
好端端的,她為啥要捏鄭管事?那個動作的意思多麽明顯,陶鯉咋就不明白?“夫君,你別問了,過會兒你自會明白的。”
“好吧,娘子,是我太傻了。”
陶鯉低頭咬唇,黯然失色。
李青青不忍,便道:“夫君,不是你傻,而是我不想明說。等回家後我解釋給你聽,行嗎?”
“好,娘子。”
鄭管事忙著送別書生、夫子,還要跟眾多家長打招呼,一定是把要給她結工錢置之腦後了?她靠雙手掙錢,不偷不搶,沒必要不好意思討要工錢。畢竟,陶鯉急著想回家,她拿到了工錢才好回家安心過年。
打定主意,李青青告訴陶鯉:“夫君,你等我一會,我去拿一樣東西。”
“娘子,你快去快回。”
“夫君,你連快去快回都會用了,真厲害!”
陶鯉嘿嘿地笑了,前兩天一個夫子教他的,他不知怎麽就說出口了。這時,他隱隱懂了啥叫學以致用。
李青青走了幾十步路,便撞見鄭管事匆匆趕來。
“鄭管事。”
“你來得正好。”
“鄭管事,您有啥事,只管吩咐。”
“書院都放假了,還能有啥事?”鄭管事從袖中拿出一個淡黃色信封,“這是你上個月的工錢。”
“多謝鄭管事。”李青青接了信封,摸到有碎銀子,沒有戥子稱不了,看了也白看,不看還能表示出信任鄭管事,不會討人嫌棄。
鄭管事又道:“這個月,你做了六天,這六天的錢,等元宵後開工再發。”
鄭管事要壓六天的工錢?李青青遲疑地問:“鄭管事,非得這樣嗎?過完年後我肯定還會來做廚娘的。”
鄭管事解釋道:“不是在下不信任你,就是這麽個規矩。不光是你,那些夫子們也是一樣,就連鄙人自個兒也沒有這個月的月錢。”
李青青爽快地說道:“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鄭管事,那我沒意見。”
“行,在下還有事要忙。”
“鄭管事您去忙。”
鄭管事轉身走了幾步,一拍腦袋,扭頭道:“差點忘了告訴你,信封裏有多一錢銀子,多買幾斤雞鴨魚肉,好好過年吧。”
多一錢銀子!
雖說六天的工錢不發,可是鄭管事多給了一錢銀子,讓她買點好菜好好過年!
李青青異常欣喜,“多謝鄭管事。”
“別謝,你應得的。”
這一回,鄭管事揮手走開,忙去了。
李青青將信封塞捏在手裏,小跑去找陶鯉。
“夫君!夫君!”
李青青無比高興的喊聲,讓望眼欲穿的陶鯉高興不已,忙回道:“娘子,娘子!”
兩人相會,李青青不顧什麽笑不露齒,仰頭大笑。
“娘子,你為啥笑啊?”
李青青只顧笑,沒空回答。
陶鯉被李青青的笑容和笑聲打動,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
兩人迎面大笑,好像從未這般高興過。
笑了好久,李青青肚子都笑疼了,才停下不笑了。“夫君,你也不問問我有啥好事?”
“娘子,我問了,是你不告訴我。”
“好好好,是我的錯。現在,我告訴你答案。答案就是——天上掉下個餡餅,砸在我頭上了。”
“啊?娘子?你被餡餅砸中了?頭疼不疼?”
“啥頭疼啊?我那是一個比喻,比喻我運氣好!”
什麽比喻?陶鯉不明白,他只知道餡餅砸了娘子的腦袋,他得把餡餅吃了才能解氣。“娘子,砸你的餡餅呢?”
“夫君,我沒有餡餅!”
“不,娘子,你說餡餅砸了你。”
已經給陶鯉解釋了,他怎麽就聽不懂呢?罷了,他傻乎乎的,得多跟他解釋幾遍才有用。
“夫君,咱們邊走邊說。”
李青青和陶鯉並肩而行,經過一道圓形拱門,碰見提著臘肉、鹹魚、鹹肉的百裏燒。
“百裏先生,你還沒回家?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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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發怒,道:“梅花,你說話有點分寸吧!青青做得夠好了,有能耐還脾氣好!給家裏人買了那麽多東西,花了挺多錢的!青青掙來的錢也不是大水漂來的!你也不看看你寵愛老二家的,錢一個沒掙到,屁股翹上天了!青青進門也就比她早三個月而已,她叫過我幾次奶奶?還老是挑撥離間!你這個當婆婆一碗水不端平,對大兒媳婦挑三揀四,怎麽不看看二兒媳婦什麽德行?”
李梅花娘個半天,終是沒說出應對的話來。
“本來,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參與你們婆媳爭吵。前面那些話,我要麽不說,說了就只說一次。婆媳一條心,家和萬事興。青青待你這個婆婆好,你這個婆婆也要識得人家的好,日子才能和和睦睦的過下去啊。”
當著李青青的面,李梅花被婆婆教訓,頓感面子沒處放,既不說話也不吭聲,就杵在那裏。
李青青忙道:“奶奶,娘是性情中人,快言快語,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曾氏頗為滿意道:“那還差不多。”
李梅花臉色稍霽。
李青青拿出十兩銀子,“娘,明兒個師傅上門作竈,請您多看著點。這十兩銀子,您看著置辦什麽飯菜酒水,不夠的話,我再添點。”
“不用添。”李梅花主動收下十兩銀子。
但願出些錢財,能換來婆媳和睦。
165作竈
不知是曾氏的敲打起了作用,還是李梅花痛定思痛悔改過錯,李梅花改變了。
翌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五,李青青和陶鯉新家作竈的大日子,未時二刻,李青青一進家門,李梅花便主動告訴她錢都用在了何處,“買了三斤鹵牛肉,打了三斤燒酒,烤鴨和燒雞也買了現成的……”
作竈快則一天,慢則兩三天,怎麽著十兩銀子都夠花。李青青給出那十兩銀子,就是給了李梅花隨便買東西的權利,又怎會過問銀子怎麽花的呢?她趕忙打斷說道:“娘,您辦事,真是太妥帖了。今天辛苦您了,您歇著,我去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你爹和鯉兒在,用不著你幫忙,你去看一眼也成。”
李梅花和和氣氣說話的樣子,真是叫李青青吃驚極了,甭管是不是十兩銀子起的作用,李梅花不找她麻煩,那就謝天謝天。
急於去看作竈如何的李青青,本想立刻去看,可轉眼看見李梅花提著一大桶衣裳要去洗,她只得攬下洗衣裳的活計,洗完衣裳再去看。奈何家裏事多,洗完衣裳晾曬好後,陽光漸弱,該準備煮作竈師傅們吃的點心面。她煮的面多又美味,不僅師傅們有得吃,在幫忙的陶金和陶鯉各有一碗,陶家其他人也有口福,或多或少都吃到了。就這樣,忙忙碌碌,天黑了。
一晃眼,一天便過去了。
直至第二天下午申正時分,李青青親自用紅托盤捧著四碗點心面,前去新宅子。剛建好的新宅子與周圍老舊宅子形成鮮明對比,新木料散發著木頭獨特的芳香。這是她和陶鯉辛勤奮鬥換來的銀子才能平地起新宅,她沒找任何人借錢,靠實力建成屬於自己的小家。這種自豪感和滿足感,充斥著她的內心,讓她感覺輕松又有成就感。
一進屋,她便喊:“師傅們,吃面了。”
“等會兒。”
冬天餓得快,作竈師傅們辛勞一下午,早該餓了,怎麽還等會兒?李青青只得捧著四碗面踏入廚房,兩口並排的竈已打好,一大一小兩口鐵鍋也已安上去,連接屋頂和竈臺的煙囪也砌好了,可以說是大功告成了。
新竈臺沒有油汙,看起來賞心又悅目。以後,她將用這竈臺炒菜做飯給她最心愛的男人和孩子們吃。
即將迎來美好生活,真是太好了。
作竈的師傅是一老一少,老師傅約莫五十多歲,雖臉上皺紋不少,但滿臉笑意,“姑娘,你覺得這竈做得怎麽樣?”
李青青笑答:“看起來好極了,希望用也來也好用。”
“那是肯定的,我們師徒作竈十五年,整個縣城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們還會作竈的人來。”
李青青笑笑,不吹不捧,新作的竈好不好用,還得炒一次菜才見分曉。
“師傅,該祈求竈王爺保佑了。”
“對對對,竈王爺!”
老師傅從懷裏掏出一張竈王爺圖符,貼在新竈臺上後,讓陶金和陶鯉兩個男人擺上飴糖、酒糟、豬血、甜棗兒四樣供品。
隨即,老師傅領著在場的人跪地磕三個響頭,“求竈王爺保佑。”
眾人齊聲喊:“求竈王爺保佑。”
作竈,大功告成!
吃完點心面,結了工錢後,陶金送兩位作竈師傅離開。
李青青則和陶鯉一起回家。
兩夫妻雖每天同床共枕,但十一月實在是太忙,兩人交流很少。像今天完成了作竈的大事,李青青頓感輕松不少,便道:“夫君,這兩天辛苦你了。”
“娘子,我一點也不辛苦。”
大半個月,李青青都沒過問陶鯉有沒有做出新包子餡和新樣式的問題,一是不想給他施加太多壓力,二是想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她不幹涉。如果他真做不出其他口味和樣式的包子,只做一種肉包子,把肉包子做到極致美味,也不失為一條好路子。
念及此,李青青道:“夫君,這個月你忙裏忙外,看你都消瘦了一圈。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啥也別想了,安心等過年吧。”
陶鯉反問:“娘子,我瘦了嗎?”
“對,你瘦了很多,臉頰上都沒什麽肉。”雖然極力避免不提包子的事,但看陶鯉都瘦了不少,她不得不提,“夫君,你是不是整日為新的包子餡和新樣式而苦惱?甚至茶飯不思?”
陶鯉搖頭道:“沒有沒有,娘子。”
李青青追問道:“那你告訴我,這些天你看起來總是很疲憊,是忙什麽呢?”
陶鯉如實告訴她:“娘子,我調制新餡料了。”
“新餡料?比如什麽口味的?”
“娘子,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過幾天?”
陶鯉不說話,搶過托盤,趕緊跑回家。
陶鯉會賣關子了!他真的調制出新口味的包子餡?能好吃嗎?李青青想追回家繼續問,卻被路邊閑聊的村民們叫住。
“青青,別走,來聊會兒。”
村裏婦人們聚在一起聊天,也算是一種交流,身為烏山村的外來媳婦,偶爾參加這種閑聊也算是拉攏關系。
李青青笑著走進女人堆裏。
一胖婦人說:“青青,你這才嫁給陶鯉不到一年,就建了新宅子,真是厲害,可算是村裏最厲害的年輕媳婦。”
“大娘說笑了,我哪有什麽能耐?”
“青青,你可別謙虛了。你婆婆說你分家啥也沒要,硬氣得很。要我說,你可吃虧了,分家你起碼能分走一半的東西,哪能不要呢?總比外面花大價錢買劃算。”
分家不要東西?李梅花何時說過分東西?定是李梅花私自在外面散布這樣的謠言,好讓李青青死了那份爭東西的心。陶家東西大多是舊物,能分著東西固然好,李梅花不想分東西給她,那她何必去當個惡人?
李青青笑道:“我人傻,確實不如嬸子精明。爹娘還有奶奶、兩個妹妹跟老二家合住,家裏的東西勉強夠用,委實是沒什麽能分給我的。”
沒什麽能分給李青青,可不是她不要!
166傻瓜牌包子(一)
當晚,陶家人吃完晚飯,李青青收拾碗筷要去洗時,被陶金叫住,“碗等會洗,你和陶鯉一起坐下聽聽入宅的老規矩。”
李青青和陶鯉是後生,自打出生以來皆住在老宅子裏,偶有鄉鄰入宅,也不曾仔細觀看過。入宅有一系列的儀式,還要宴請親戚朋友來吃酒席,一想到各種規矩和置辦酒席,李青青便感一個頭兩個大。但是,入宅是喜事,再勞累也是值得的。
曾氏附和說:“入宅要選在黃道吉日進行,老祖宗流傳下來許多規矩,必須遵守。金子說得沒錯,老規矩必須跟小夫妻倆個說清楚。畢竟,好多事情只能他們動手,不能假手於他人。”
陶金道:“那我簡要的說一下,你們心中有數即可,娘也可補充。”
曾氏微微頷首。
“第一步,提前幾日去打掃新宅,掃凈穢物;第二步,柴火及米具先入宅。柴就財,代表錢財到宅,其他東西也可一並搬進去。搬家什物件必須由陶鯉來做。切記只能往宅子裏搬東西,絕不能拿出來,否則便是破財了。另擇吉日的安床禮要額外做,並請五男兩女壓床。”
清掃宅子和柴米先入宅,李青青皆是第一次聽說,唯獨安床禮是她熟悉的,因為她婚前曾行過安床禮。
李青青回道:“爹,這些我都記住了。”
“那我接著往下說,第三步要旺宅,即拿供品孝敬五方土地神,求他們保佑入住新宅後能安居樂業,平安和睦。”
曾氏補充說:“旺宅極為重要,是祈求神明保佑,心越虔誠,往後才會得神明保佑,切忌亂說話,張嘴必說吉利話才行。”
“最後還要請地師祈福,放鞭炮等。”
“多謝奶奶和爹教導,我和夫君一定銘記在心。”入宅有這麽繁瑣的步驟,李青青不嫌麻煩,入宅是開啟新生活,她早就巴望著入宅日子早點到來。
陶金又道:“我只是說了個大概,還有大半個月,甭管大事小事,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多問問你奶奶,她什麽都懂。我最後叮囑一句,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講,千萬別在入宅那天做錯事說錯話。其他像諸如吵架、摔破碗、受傷等,都是極為不好的,一定要避免。”
“爹,我知道了。”
“行,時辰不早了,大家都洗洗睡吧。”
一個時辰後,李青青和陶鯉才忙完,身心俱疲地躺下。
“娘子,入宅怎麽好多事?我記不住。”
李青青柔聲答道:“夫君,你可別這麽說。入宅算是人生大喜事之一,忙一點累一點是應該的。夫君,你記不住那些儀式,不妨事的,我都記住了,還可以找奶奶問。奶奶有耐心,問什麽都會回答的。到了入宅那天,奶奶和爹也會在旁邊教你,沒什麽好擔憂的。”
“娘子,那我不管這些事了。”
“嗯,夫君,你睡吧。”
李青青本想把從外面聽來的那些話學給陶鯉聽,看他很是疲憊,講給他聽也是平添煩惱。舊宅子住這麽多人,居家過日子什麽都用得上,就算陶鯉出面要求陶金和李梅花公正分家,只怕也得不到好結果。畢竟,李梅花從來沒有在家裏說過分家產的事,若是陶鯉貿然去提,又多生事端了。沒多久便要入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寬容大度,自有福報。
李青青以為陶鯉睡著了,自個兒也閉上眼睛。
“娘子,我有件事……”
陶鯉沒睡,說話還吞吞吐吐的,定然是遇著什麽棘手的難題了。
李青青忙問:“夫君,咋了?你遇著什麽難事?趕緊告訴我!”
“娘子,我緊張。”
陶鯉把雙手伸出被子外,透氣。
“夫君,你緊張什麽?入宅是下個月的事,有什麽好緊張的?”
“不是,娘子,我……”
李青青狐疑地問:“夫君,你該不會背著我做了什麽傻事?”
“不不不,不是的。娘子,我……”
“夫君,你雖傻,但從不結巴。今晚你說話欲言又止,你既想告訴我又不想告訴我,很猶豫是不是?”
陶鯉煩悶地嗯了一聲。
陶鯉遇到困難,李青青沒有理由不幫他。“夫君,我是你的枕邊人,你有任何難處都可以告訴我。興許,我能幫你解決呢?”
“娘子,我不知道咋說。”
“夫君,你不知道怎麽開口說,那我提問,你只管回答問題就行。”
陶鯉表示同意。
“夫君,你緊張的是入宅嗎?怕出醜?”
“不是。”
陶鯉不是二字答的極其幹脆,沒有半點猶豫,李青青忍不住想,最近也就兩件事要陶鯉費心,入宅準備事宜和包子新口味!不是入宅,那便是關於包子!她早就猜到陶鯉為了調配出新包子的口味和樣式,煞費苦心,奈何他不夠聰明,就算吃了那麽多包子,也沒進展?
問題不在陶鯉身上,而在於她要求太高了。“夫君,是我不該提出那麽高的要求,讓你陷入無邊無際的痛苦。夫君,我懇求你忘掉什麽素菜餡包子和好看樣式的包子。我只求你會做肉包子就行了,其他的別管了。”
“不是的,娘子。”
“不是?”李青青無比訝異,“夫君,你啥意思?你不肯放棄素菜餡包子?”
“娘子,我弄出來了。”
“弄出什麽來了?新口味的包子嗎?”
“對。”
新口味的包子,被陶鯉調配出來了!李青青開心極了,她雙手撐著身子,情難自禁地親了一下陶鯉的臉頰,小臉微紅,道:“夫君,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
“娘子,可我不知道好不好吃。”
原來,陶鯉緊張的是這件事!他不知道做出來新口味的包子好不好吃!
檢驗食物好不好吃,只有一條途徑——吃!李青青回道:“夫君,明天,你就做一些新口味包子,我帶去給書院的人吃。他們說好吃就是好吃,說不好吃就不好吃。”
“娘子,我怕不好吃。”
“夫君,你做得夠好夠多了,別怕。就像幼兒學走路,總要摔跤很多次才能學會走路。如果做的不好吃,再改進便是。如果你要是做的好吃的話!那便是……”
“是什麽?娘子?”
167傻瓜牌包子(二)
“那你便是天底下最會做包子的男人!”
“娘子,我沒那麽好。”
李青青左手探出被褥外,握住陶鯉的右手,他的手心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看來,他緊張不只是說說而已。
李青青拿出萬分耐心,開導他道:“夫君,我知道你從小就被人說傻,說的人多了,你便也認為自己是一無是處的大傻瓜。實際上,不是的。夫君,我跟你同床共枕快一年了,我們朝夕相對,我發現你是一個心地善良又細心的好男人,你熱愛做包子,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明天你做一些新口味的包子,如果大家說不好吃,我便說是我做的;如果大家一致反應口味好極了,功勞便是你的。你覺得可行嗎?”
別看陶鯉個高又俊俏,實際上他極其自卑。聽了那麽多話,他隱隱有些感觸,“娘子,我是不是很……”
李青青不想再聽到消極字眼,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道:“夫君,你是個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都付出了那麽多辛勞,我與你一起承擔結果,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好,娘子,我不怕。”
李青青把他一雙手都放到被褥下,溫柔地說:“夫君,明早至關重要,今晚就別想太多,趕緊睡覺。”
陶鯉一時半會睡不著,便道:“娘子,你先睡,我打鼾會吵著你睡覺的。”
李青青確實困了,她說得夠多了,有些事還得靠陶鯉自己想通。
次早,雞鳴一起,陶鯉便像聽到了某種召喚,立刻起床。踏實睡了一晚的李青青,聽到陶鯉起床的響動,揉揉眼睛,道:“夫君,我馬上起來幫你。”
“娘子,你不要起來。我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讓你看笑話。”
合著李青青掏心掏肺說了那麽多話,陶鯉還是沒聽進去。就他這種狀態,她怎麽放心放陶鯉一個人忙活?
她不僅起床了,還不由分說的給陶鯉打下手,親眼見證新包子如何做出來。
卯時初,全部包子出爐後,李青青和陶鯉兩人皆穿著厚厚的棉衣,各拎一籃包子,出發去正修書院。
李青青照往常一般閑聊,說些天氣寒冷,露水重,霜也厚之類的話,陶鯉恩啊哦的回答,異常敷衍。
不必明說,陶鯉緊張了。
李青青與陶鯉十指緊扣,道:“夫君,不管結果是好是壞,你的付出我看在眼裏,我認可你,我相信遲早你做包子的手藝會被更多人認可的。”
“娘子,你真好。”
陶鯉看似輕松了,實則手心出汗不減。
她明白,無論說再多話也無法化解陶鯉的緊張感,他想立即看到別人嘗包子後說好吃不好吃。
為今之計,唯有快步走到正修書院,讓淘米、煮粥、分醬菜這些小事分散他高度緊張的註意力才行。
這一回,李青青破天荒的什麽也不幹,當起了甩手掌櫃,任由陶鯉一個人忙活。
天色漸明,臨近辰正時候,李青青清數已準備好的醬菜和包子,確認無疑,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學生們來吃早飯。
辰正時分,學生們有序來打粥,陶鯉只管分粥。李青青站在一塊案板前,案板上往日擺著醬菜和一竹籃肉包子,今天多了一籃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
早讀半個時辰的學生們,早已是饑腸轆轆,看到李青青掀開一蓋在竹籃上的布,一籃子圓鼓鼓褶子好看的包子時,垂涎欲滴。沒想到,另一籃掀開布後,學生們無比激動!除了圓形有褶子的包子外,還有刺猬、豬、兔子、花等形狀的吃食!新奇又可愛的樣式,簡直吸引了全部學生的註意力。
學生們打了粥後,一個個眼睛發光,毫不客氣的提要求。
“陶大娘,我要那個刺猬!”
“陶大娘,我想要豬!”
說實話,當李青青看陶鯉把一個個刺猬、小豬等樣式的包子放上蒸籠時,她的想法跟這些學生們是一模一樣的。但她很慶幸,新口味的包子,因是免費試吃,數量不夠多,不能滿足學生們的要求。
“這些新包子是免費做給大家吃的,數量不夠,每兩個人分吃一個。”
分醬菜和肉包子,完全不用過腦子,可這些刺猬、小豬、兔子等形狀的包子,每種只做了兩三個,可謂是供不應求。李青青必須牢記兩人才能分一個,那些學生們吵著要這個要那個,可把她腦門吵得發疼。
在一片哄鬧聲中,李青青心驚膽顫地進行分食物。
學生們領到包子和粥邊往外走時,大部分學生急於吃肉包子,兩人分吃一個的新樣式包子,他們全都當寶貝似的捧著,生怕被人搶走了。
從他們走出去時滿足的表情看,貌似陶鯉的包子又俘獲了這一幫小食客們的心?沒有親耳聽到反饋,李青青不敢提前把這樣的好消息告訴陶鯉。
陶鯉舀粥一勺就是一碗,動作幹脆,分給各人的醬菜也不少,不少人嘴甜叫他叔叔。陶鯉靦腆笑笑,繼續分粥,不覆之前那般緊張。
此時,無比緊張的是李青青,她對陶鯉無條件的信任是正確的嗎?陶鯉做包子真有天賦,她的眼光會不會出錯?書院的人會喜歡這些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嗎?
給學生分粥持續了近一盞茶的時間,陶鯉和李青青還沒時間湊一起閑聊,夫子們便拿著碗進來了。
李青青忙說:“君子遠庖廚,你們這些先生們都是高人一等的讀書人,別進來別進來,把碗給我,我給你們端粥過去。”
“陶大嫂,你伺候我們慣了,大冬天的,竈臺裏燒火多暖和,我們多走幾步路也暖暖身子。”
“是啊,陶大嫂,你甭要端粥。”
陶鯉笑著給眾夫子們打粥,李青青另裝了四碟醬菜,又分給每人一個肉包子和新口味的包子。
有夫子問:“陶大嫂,你為何多給我們一個包子?”
“先生有所不知,這是我和夫君倆個做的新口味包子,希望先生們能喜歡。”
“你們真是有心,辛苦了。”
最後進來的是百裏燒和鄭管家,兩人皆表揚陶鯉和李青青夫妻有想法。
所有包子和粥都分完了,再過一會兒就能聽到答案,陶鯉和李青青夫妻雙雙皆緊張,兩人手拉手靠著竈臺,焦躁不安地等待學生和夫子們的反應。
168傻瓜牌包子(三)
等待,太漫長了。
“夫君,你忙了三個時辰還沒吃東西,你先吃粥。”
“不,娘子,我還沒那麽餓。”
陶鯉個高幹活又邁力,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說不餓完全是假話!只因他過於緊張,胃口不佳罷了。
只能繼續等。
幹等著太焦人,李青青洗凈竹籃後,終於迎來了第一撥學生。
他們前呼後擁的跑進來,一個個的主動把碗放進鍋裏,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和滿足感。
李青青主動問:“你們吃飽了嗎?”
他們齊聲回道:“吃飽了。”
李青青又問:“新做的包子好不好吃?”
“好吃!”
“刺猬好吃!”
“我都舍不得吃小豬!”
“小兔子也舍不得吃!太好看了!”
他們搶著回答,讓李青青和陶鯉頗為高興。
李青青笑道:“你們舍不得吃?那也沒見你們留給我吃啊。”
此話一出,學生們哄堂大笑。
待他們笑夠了後,李青青含笑道:“好了,出去玩吧,等會就要上課了。”
臨走前,他們不忘提出要求。
“陶大娘,明天我還要吃刺猬!”
“明天我要吃兩個小豬,陶大娘你可要記住啊。”
“我什麽都想要,刺猬、小豬、小兔子!”
吃早飯稍慢的學生們緊跟著進來了,他們給出了差不多的回答。
李青青想,最吸引這些半大小孩的是陶鯉做的刺猬包像刺猬,做的小豬包像小豬,栩栩如生的包子第一眼就戳中他們的好奇心,口味倒是次要的。這不能說陶鯉新做的包子中看不中吃,只能說是孩子們最在意包子好不好看。
待會兒,李青青得好好問問那些夫子們新包子口味如何。
所有學生的碗都匯聚到一口鐵鍋中,李青青要洗碗,卻被陶鯉搶過了絲瓜絡,“娘子,你手上凍瘡才好,我來洗碗。”
沒錯,經過陶鯉每天都烤蘿蔔片給她擦手,她手上的凍瘡已經好了,而且沒有要覆發的跡象。
認真洗碗的陶鯉,嘴角掛著絲絲笑意,側臉俊秀,身材頎長,當初一句隨意的搭訕,竟爭取到了這麽好的男人!
得夫如此,婦覆何求?
因心中甜蜜,待百裏燒捧著一摞碗進屋時,李青青忍不住笑著接過碗放進鍋裏。隨後,鄭管事也踏入門檻。
鄭管事神色如常,道:“這幾天啊,在下總在想該怎麽跟你們說包子換換新口味。沒想到,在下話沒說,你們便做到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李青青真沒想錯,經年累月只做肉包子行不通的,如果不是她向陶鯉提出新要求,等鄭管事說出口,便是給小夫妻下達任務,哪有他們主動做出來好?
李青青回道:“鄭管事,是您瞧得起我夫君的手藝,才一直訂包子。做包子這門手藝,我夫君不敢說是一頂一的好,但為了滿足更多人的需求,他硬是用不太靈光的腦子和勤勞的雙手制作出那些新口味新樣式的包子。能得到您的首肯,我們夫妻非常感謝您。”
李青青先彎身鞠躬,隨即要求陶鯉也鞠躬。
鄭管事動容,忙攙扶起陶鯉,“你們兩個人加起來也就跟在下年級一般大,但你們勤勞肯幹。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廚娘還要帶自家相公來幹活,在下定不會同意的。但你們小夫妻不一樣,不論是早飯還是午飯都挖空心思做得好,這些鍋碗瓢盆也歸置得整整齊齊。快要上課了,在下閑話不多說,既然學生們喜歡吃新包子,那就新包子和肉包子各來一半。”
李青青和陶鯉齊聲道:“多謝鄭管事。”
鄭管事出去後,百裏燒才得著機會說話。“不得不說,陶大哥做的新包子真是好吃。”
聽了太多讚美,李青青怕那只是浮於表面的讚譽,不利於陶鯉改進包子。李青青真誠說道:“百裏先生,你不要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挑不好的地方說。”
“陶大嫂,你這麽想是不對的。在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白的總不能說成黑的吧?陶大哥做包子好吃,那是有目共睹的。假如包子不好吃,大部分人吃了餡就把包子皮扔了。可是,今早做出來的新包子,不僅學生們吃得歡喜,夫子們也是吃得滿足。”
“真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有!”
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還有改進的餘地!李青青和陶鯉異口同聲問:“啥不好?”
“包子小了。”
包子小了?
李青青捂嘴發笑。
陶鯉撓頭,“百裏先生,那包子要做多大?”
百裏燒也笑笑,“陶大哥,在下逗你玩的。小拳頭一般大的包子,可以了,不用做大。目前這樣就挺好的。”
很好!挺好的!難道真沒有不好的地方?
李青青認為百裏燒還是不肯說真話,便道:“百裏先生,我和夫君都尊敬你,把你的意見看得極重,學生還小,只重樣式新奇好看便說好。我和夫君都想知道素菜餡的包子口味怎麽樣,哪種好吃,哪種不好吃?”
刺猬、小豬、小兔子等樣式的包子,為了造型好看,全部都是紅豆沙餡的。只有素菜陷的包子,每一種口味都不一樣。
李青青連連追問,陶鯉臉色也較為凝重,百裏燒察覺包子是否真的好吃以及一些真實的建議對夫妻倆人真是很重要,他只得如實說:“在下吃到的是青菜香菇餡的,青菜脆嫩,香菇剁碎極香,口味很好,我很喜歡。同坐一桌的人,有說喜歡吃白菜胡蘿蔔餡的,也有說喜歡吃酸菜餡的,基本上大家吃到嘴裏的包子都喜歡。”
李青青這才放心,“都喜歡就好,也不枉我家相公忙活了一個月。”
“陶大哥為了做這些包子,忙了一個月?陶大哥真是厲害!”
百裏燒沖著陶鯉豎起了大拇指。
這些反饋,陶鯉聽得一清二楚,所有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忍不住咧嘴笑,露出一排白牙。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在下不耽誤你們了,你們趕緊吃早飯。”
百裏燒走到院子裏,還想折回去說幾句話,從打開的窗戶處看見,興奮激動的李青青和陶鯉抱在一起,誇讚他做得好。
看見這一幕,百裏燒怎麽好打攪兩人小世界?
169放假
李青青自感活了兩輩子,從未像最近這段時間一樣,無比輕松又自在。
陶鯉有做包子的天賦,陶鯉親手把做的包子發給學生們,受到學生們熱烈追捧;陶鯉跟她出雙入對,陶鯉什麽都搶著幹,把她寵得都快發懶了;為入宅做準備,小夫妻一起去集市挑選物什,為新家增添各種家具。
她的內心每時每刻都閃現一個念頭:搶了李招娣看不上的陶鯉,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幸福的日子過得飛快。
因正修書院定於十二月初六放寒假,自進入十二月後,夫子們便不再授課,讓學生們主動覆習功課,為初五考試而準備。夫子們閑下來,李青青便拉著陶鯉壯膽去找夫子們學知識。起初,陶鯉不肯去的,李青青只能獨自出馬示範給陶鯉看。
世上最肯傾囊相授的便是這些夫子,他們不僅不會像凡夫俗子一樣笑話陶鯉傻,反倒誇讚他勤學好問值得教。有夫子要教《論語》,也有夫子教唐詩,李青青認為她和陶鯉都不考功名,學些成語和俗語對生活有幫助。成語和俗語沒有正經書本,全憑夫子們想到什麽教什麽,非常隨意又有趣。
沒想到,原本覆習功課的學生們看夫子與廚娘廚夫聊得有說有笑,他們也要求聽。於是乎,夫子們每隔一個時辰才教幾個成語,給學生們調節調節心情,李青青和陶鯉也有機會旁聽。
十二月初六未時末,學生們被各自的父母接回家,夫子們也收拾包袱各回各家。李青青和陶鯉看著熱鬧的書院漸漸冷清,心有不舍,但她更為擔心年前能不能拿到所有工錢。
陶鯉看日光斜移又不再強烈,“娘子,咱們也回家吧。”
“夫君,明天就不用來書院幹活,我有事要跟鄭管事說。”
“啥事啊?”
李青青以大拇指指腹婆娑食指和中指指尖,意思不言而喻。
“娘子,你要捏鄭管事?”
好端端的,她為啥要捏鄭管事?那個動作的意思多麽明顯,陶鯉咋就不明白?“夫君,你別問了,過會兒你自會明白的。”
“好吧,娘子,是我太傻了。”
陶鯉低頭咬唇,黯然失色。
李青青不忍,便道:“夫君,不是你傻,而是我不想明說。等回家後我解釋給你聽,行嗎?”
“好,娘子。”
鄭管事忙著送別書生、夫子,還要跟眾多家長打招呼,一定是把要給她結工錢置之腦後了?她靠雙手掙錢,不偷不搶,沒必要不好意思討要工錢。畢竟,陶鯉急著想回家,她拿到了工錢才好回家安心過年。
打定主意,李青青告訴陶鯉:“夫君,你等我一會,我去拿一樣東西。”
“娘子,你快去快回。”
“夫君,你連快去快回都會用了,真厲害!”
陶鯉嘿嘿地笑了,前兩天一個夫子教他的,他不知怎麽就說出口了。這時,他隱隱懂了啥叫學以致用。
李青青走了幾十步路,便撞見鄭管事匆匆趕來。
“鄭管事。”
“你來得正好。”
“鄭管事,您有啥事,只管吩咐。”
“書院都放假了,還能有啥事?”鄭管事從袖中拿出一個淡黃色信封,“這是你上個月的工錢。”
“多謝鄭管事。”李青青接了信封,摸到有碎銀子,沒有戥子稱不了,看了也白看,不看還能表示出信任鄭管事,不會討人嫌棄。
鄭管事又道:“這個月,你做了六天,這六天的錢,等元宵後開工再發。”
鄭管事要壓六天的工錢?李青青遲疑地問:“鄭管事,非得這樣嗎?過完年後我肯定還會來做廚娘的。”
鄭管事解釋道:“不是在下不信任你,就是這麽個規矩。不光是你,那些夫子們也是一樣,就連鄙人自個兒也沒有這個月的月錢。”
李青青爽快地說道:“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鄭管事,那我沒意見。”
“行,在下還有事要忙。”
“鄭管事您去忙。”
鄭管事轉身走了幾步,一拍腦袋,扭頭道:“差點忘了告訴你,信封裏有多一錢銀子,多買幾斤雞鴨魚肉,好好過年吧。”
多一錢銀子!
雖說六天的工錢不發,可是鄭管事多給了一錢銀子,讓她買點好菜好好過年!
李青青異常欣喜,“多謝鄭管事。”
“別謝,你應得的。”
這一回,鄭管事揮手走開,忙去了。
李青青將信封塞捏在手裏,小跑去找陶鯉。
“夫君!夫君!”
李青青無比高興的喊聲,讓望眼欲穿的陶鯉高興不已,忙回道:“娘子,娘子!”
兩人相會,李青青不顧什麽笑不露齒,仰頭大笑。
“娘子,你為啥笑啊?”
李青青只顧笑,沒空回答。
陶鯉被李青青的笑容和笑聲打動,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
兩人迎面大笑,好像從未這般高興過。
笑了好久,李青青肚子都笑疼了,才停下不笑了。“夫君,你也不問問我有啥好事?”
“娘子,我問了,是你不告訴我。”
“好好好,是我的錯。現在,我告訴你答案。答案就是——天上掉下個餡餅,砸在我頭上了。”
“啊?娘子?你被餡餅砸中了?頭疼不疼?”
“啥頭疼啊?我那是一個比喻,比喻我運氣好!”
什麽比喻?陶鯉不明白,他只知道餡餅砸了娘子的腦袋,他得把餡餅吃了才能解氣。“娘子,砸你的餡餅呢?”
“夫君,我沒有餡餅!”
“不,娘子,你說餡餅砸了你。”
已經給陶鯉解釋了,他怎麽就聽不懂呢?罷了,他傻乎乎的,得多跟他解釋幾遍才有用。
“夫君,咱們邊走邊說。”
李青青和陶鯉並肩而行,經過一道圓形拱門,碰見提著臘肉、鹹魚、鹹肉的百裏燒。
“百裏先生,你還沒回家?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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