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門（四）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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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看著賊激動，煽風點火的說該立規矩的時候必須立規矩，無形之中是推波助瀾，想讓李梅花的掃帚打在李青青身上。
李青青早已認清局勢，在陶家，李梅花最為偏袒陶鱔和黃玉霞，他們好吃懶做不要緊，他們孕期行房滑了胎也不要緊，他們栽贓陷害妹妹們也不要緊。在李梅花眼裏，陶鱔是個十全十美的好兒子！
打吧打吧，早已分家的李青青，對陶家沒什麽留戀的，新家地基打好了，平地上起了半層宅子，如果天氣好，下個月就能完工！忍忍就到了搬進新家揚眉吐氣的日子！
“這個家早就壞了規矩，今天我就動用家法，叫你們知道我才是陶家的女主人！你們都得聽我的！”
氣急敗壞的李梅花揮舞著掃帚，打下去！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曾氏說：“梅花，你瘋瘋癲癲的喊打喊罵做什麽？嫌不夠丟人？”
陶家院子外聚齊了幾十個端碗吃飯的村民們，女人比男人多。
這麽多人在場，真打下去，那李梅花在烏山村的一眾婆婆裏說一不二指兒媳婦往東兒媳婦不敢往西的名聲便打響了！可遭到了曾氏的強烈反對，多年媳婦熬成婆也沒用，還得熬到曾氏死了之後才有李梅花的好日子過啊。
喊打喊罵的局面，在村民們看來肯定是笑話，李梅花無以為繼，只能就此作罷，她主動叫大家吃飯。
田裏還有那麽多稻稈沒有挑來，等晚上打了露水，明天稻稈濕答答的軟塌塌的，不好脫谷。李青青和陶鯉主動提出去挑稻谷回來後再吃飯，陶秋月從廚房拿了兩個蒸熟的紅薯，跟他們一起去忙活。
走在烏山村的路上，陶秋月看家家戶戶忙於脫谷熱火朝天，她問：“大哥，大嫂，你們相信我說的話嗎？”
139秋收風波（三）
別看陶秋月尚年輕，實則什麽都明白。
陶鯉扛著兩把扁擔，走在李青青左側，陶秋月就在李青青的右手邊，李青青吃了一口香甜的紅薯，說：“秋月，我相信你有分寸，不會幹危害大家生命的事情。”
“大嫂，娘那麽罵我，我真的很難受。”
院子門檻上的紅線絆倒陶金一事，只怕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若是陶秋月還執著於李梅花罵人，也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吃。李青青說：“傻姑娘，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大嫂，娘總是偏袒二哥二嫂，我看不過去！真的是二哥起了心意想害人，起初我和冬雪還記得要看著，以免爹和大哥大嫂回家被絆倒，可奶奶叫我們去了之後，我便把這事給忘了。爹摔破了膝蓋，這幾天農忙他肯定閑不住，膝蓋上的傷不知啥時候能好。”
陶秋月是善良的。
李青青順著陶秋月的話往下想，甭管陶鱔的起意是什麽，假如第一個是她邁進院子門檻，她被絆一跤，陶鱔會不會借機占便宜？按照陶鱔的尿性，那可沒準。她心中暗自慶幸沒摔著自己，否則這會兒著急上火又羞愧的就該是她了。今晚飯後，大家一定會趕工脫谷，陶鱔再怎麽想偷懶，總逃不過去要幫忙的命運。她得找準時機為陶秋月和陶金出頭，讓陶鱔知道陶家人不好欺負！有本事去外頭欺負人，窩裏橫算什麽狗熊！
想完，李青青說：“秋月，你別傷心，爹是個有福氣的，只是擦破了皮沒有傷筋動骨，很快便能好起來。至於你二哥，以後少跟他湊一起玩，沒的又叫你背黑鍋。”
“娘子，啥叫背黑鍋？”
“你認為呢？”
陶鯉回道：“娘子，黑鍋都是鑲在竈上，怎麽可能背得起？所以背黑鍋是形容人力氣很大，大力士！”
背黑鍋等於大力士？陶鯉歪解詞語真是清新脫俗，防不勝防！
陶秋月哈哈大笑，“大哥，你真搞笑。”
李青青也會心一笑。
三人攜手走出烏山村，在火把的照射下，她們踩在狹長的田埂上，陣陣歡笑。進入農田後，陶秋月盡心盡力為陶鯉和李青青照明，為夫妻倆捆稻稈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一次次往返於農田和陶家之間，陶秋月也不厭其煩地跟著。
隨同陶鯉和李青青第三次把稻稈挑回家後的陶秋月，被李梅花喊住：“秋月，你別跟你大哥大嫂去田裏，來幫忙遞稻稈，要抓緊脫谷。”
黃玉霞拿掃帚掃凈院子，李梅花和陶鱔兩人擡出稻床，曾氏拿著一把連枷出來，大家都在為接下來的脫谷做準備。
陶秋月倔強地說：“不，我就要跟著大哥大嫂，他們摸黑挑稻稈回家，需要我去照明。”
“秋月，你這死丫頭，記仇了是不是？還敢不聽我的話！你翅膀硬了啊？”
李梅花罵罵咧咧的時候，陶秋月早已舉著火把跑出院子外，追上陶鯉和李青青夫妻後說：“大哥，大嫂，我真不樂意留在家裏，還是跟著大哥大嫂有趣。”
陶秋月不願留在陶家幫忙的真正原因不是偷懶，而是李梅花偏心，陶鱔這個親二哥關鍵時候把親妹妹推出去當替罪羊，換做是李青青也一刻都不想多呆的。
只是，陶家終歸是家，再多的稻稈總有挑完的時候，當陶鯉和李青青卸下最後一擔稻稈時，陶秋月必須面對這些不想看到的家人。陶鯉、李青青和陶秋月拿出還熱乎的飯菜，三人圍著一口竈便開吃了。
陶秋月一邊吃一邊說：“大嫂，不管大哥還是大嫂用稻床脫谷，我幫你們遞稻稈，成不？”
“成。”
“沒問題。”
陶家院子裏擺了兩個稻床，和一把連枷。稻床類似擴大型的搓衣板，也像少了兩只腳的床。稻床造型極其簡單，只要人站著或坐在凳上，使勁甩打，谷粒便脫落，脫完谷粒的稻稈放在一邊捆好成一把把再曬幹。連枷是一根長竹柄加竹條編織成類似小竹排的樣子，人甩動連枷鞭打在稻穗上，谷粒掉在地上，也能脫谷粒。連枷還能打紅豆、黃豆、綠豆等東西，用途挺廣泛的。上了年紀的曾氏在院子的最右邊甩動連枷，力所能及地幫子孫們減輕一點負擔。
陶鱔和陶金各使用一張稻床，陶鯉吃完飯後，便要替換下陶金，說：“爹，你膝蓋疼，我來。”
“男子漢大丈夫，膝蓋擦破皮算什麽？陶鱔像個沒吃飽飯的女人似的，你把他換下來。”
陶鱔早就不想使用稻床甩稻子，甩的雙臂疼！“哥，快來我這裏，我給你搬個更高的椅子來！”
“不用不用，我站著。”站著使用稻床雖費力，脫谷卻更快速。
於是，陶金和陶鯉各使用一張稻床，他們身後是堆起來比院子還高一半的未脫谷粒的稻稈，人一多，院子便顯得擁擠不堪，反而讓脫谷速度慢下來。
李梅花招呼曾氏、陶秋月和陶冬雪先去洗澡睡覺，院子裏寬松了一點點。
李青青為陶鯉遞稻稈，每次約一小抱，陶鯉力氣大，頂多甩三下谷粒便脫幹凈了。而黃玉霞和陶鱔則給陶金遞稻稈，配合不默契，常讓陶金等，惹得陶金破口大罵。陶鱔生氣，懶得給陶金遞稻稈，跑到李青青這邊來，故意往她身邊靠，說：“大嫂，爹嫌棄我，我跟你一起幫大哥。”
李青青完全能跟得上陶鯉脫谷的速度與節奏，她手裏忙個不停，說：“這裏我完全忙得過來，真不用你幫忙。”
“要的要的，大嫂，你一個女人，肯定忙不過來的。”
陶鱔沒臉沒皮的要求幫忙，李青青也不好多說，她雙手抱著一大把稻稈，走兩步遞給陶鯉時，陶鱔假裝被地上的稻稈絆住，斜著一倒，竟要倒到李青青身上去！
“救命！”
救你個頭！
李青青身形輕巧的挪到一旁，陶鱔臉朝下，摔了個狗啃泥。
真是人賤自有天收！
李青青有驚無險的把稻稈遞到了陶鯉手裏，在黃玉霞扶起陶鱔後問他怎麽摔跤的，她才附和著問：“對啊，這火盆照的院子裏這麽亮，怎麽就摔跤了呢？”
140秋收風波（四）
到嘴的鴨子，怎麽就飛了？陶鱔明明瞧準了，會準確無誤的倒進李青青懷裏，他一個男人再怎麽瘦也比她重，順勢壓倒她，感受她胸前的柔軟，和芬芳的體香！一切都算計準確的，怎麽臨時行動卻失算了？莫非李青青能窺破他內心的想法，提前做了準備？不可能啊，他身為弟弟幫陶鯉這個大哥遞稻稈，又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她不應該那麽戒備的。
問題出在哪裏？今晚怎麽計劃接二連三的失敗？院子門檻上綁紅線，陶鱔設計這個陷阱是為了讓李青青一進門便摔跤撲進他懷裏，他出手抱住她，這樣就是救了她，趁機吃她豆腐也不會被發現的。可惜最先進門的是陶金，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步！可剛才，兩人距離那麽近，她是怎麽避開的？她是不是能讀懂他心中的想法？而且，他最想不明白的一點是，他比陶鯉好百倍千倍又懂風情，在床上伺弄女人最有一套，肯定能把她弄得欲仙欲死的！反觀陶鯉那個榆木腦袋，整日跟一個嬌美賢妻睡一起，不會來事不會折騰，只會打呼嚕睡覺！她為啥要死心塌地的跟著陶鯉？
陶鱔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接連兩個小計謀都沒得逞，陶鱔早已惱怒，今晚，他必須成功一把，不摟住她誓不罷休！
陶鱔耍脾氣，對黃玉霞吼道：“沒看到地上這麽多稻稈，我一心想給大哥遞稻稈，沒註意腳下，可不就摔一跤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真是煩死人了！”
黃玉霞也不是好惹的，回嘴說：“陶鱔，你發什麽羊癲瘋？我好心好意扶你起來，隨便問你一句怎麽摔跤了，你吃火炮了？逮著人就胡亂炸一通？大嫂也問你為啥摔跤了，你咋不罵她？”
陶鱔和黃玉霞對罵，扯上李青青幹什麽？李青青真是搞不懂這對夫妻膩歪的時候比誰都更恩愛，這撕破臉來也是跟潑婦無賴沒什麽兩樣。
李青青不停歇地遞稻稈給陶鯉，陶鯉見陶鱔和黃玉霞罵起來，也沒法再全神貫註地利用稻床脫谷，他接了稻稈，甩一下稻稈便看三眼，希望別再吵架了。
黃玉霞比陶鱔更壯，她惱火地推了他一把，原本沒吃到豆腐，陶鱔便心中有氣，這會兒黃玉霞跟他正面開罵，又推他，簡直是氣炸了！“你個臭婆娘，敢推我！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
“你來扇啊！”
“別以為我不敢！”
“你敢就來扇！”
黃玉霞認定了陶鱔不敢當著大家的面扇人，她雙手叉腰，昂起頭，蔑視的眼神看向陶鱔，“扇啊！”
“臭婆娘，扇就扇！”
話音剛落，陶鱔的巴掌擡起來，落在黃玉霞的臉上。
啪……
一個巴掌印清晰的印在黃玉霞的左臉，她雙手捂著被打臉的地方，雙眼瞪大如牛眼，“陶鱔，你膽子很肥啊！現在學會了打女人了！你很厲害啊！這個家裏，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那有種你繼續打，打死我！”
打死人要坐牢的，陶鱔不會傻到那種地步。
李梅花在屋裏安頓外老人與小孩睡覺，聽外面吵翻天，趕忙跑出來，“秋收的好日子，人人都該喜笑顏開的！你們兩口子吵架做什麽？”
“娘，陶鱔打我！”
黃玉霞滿以為李梅花會幫她說話，沒想到，李梅花說：“玉霞啊，不是我說你，這一大家子人在場，你總得給鱔兒一點面子！他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肯定是你做錯了！女人被男人打，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下回，別跟他頂嘴，要護著男人的面子，知道不？”
李梅花那些話，換句話說，就是黃玉霞活該被打。雖然李青青不大喜歡黃玉霞這個弟妹，但同為兒媳婦，李青青捫心自問對黃玉霞還是有點同情的。陶鱔就是惱羞成怒，發瘋一樣罵人打人，這種行為不可取！
黃玉霞被打，還必須承認是自己的問題招致被打，瞬間便覺得委屈極了，“娘，你們一直護著我，是不是看我肚子裏懷著孩子？現在孩子沒了，你們便嫌棄我？”
“玉霞，你想多了，沒有這回事。我是就事論事，好心教你。男人是女人的天，你得尊敬鱔兒，崇拜鱔兒，事事以鱔兒的意見為重。別覺得委屈，娘就是說你幾句，沒啥事。你看我以前不也總說你大嫂，大家不還是和和氣氣的？”
李梅花的語氣軟下來，黃玉霞沒有再無理取鬧的理由，只露出憔悴疲憊的神色說：“娘，我腰疼，先回去歇息了。”
“腰疼啊？那你歇著吧，反正這裏有我和你大嫂，忙得過來。”
鬧了這麽一場，陶金始終是自己拿稻稈自己脫谷子，忍到這一刻，已然是憋不住：“這個家，就沒有消停的時候！秋收正是要大家出力的時候，一個個的偷懶能力一流！是不是想累死我，你才甘心啊！”
陶金話語裏的你，顯然是指李梅花。
李梅花趕忙從稻稈堆上摟了一大把稻稈遞給陶金，“當家的，你消消氣。我這一整天也沒閑下來，誰偷懶啊！”
“你不偷懶，你事情也不少！罵這個說那個，好好的一個家，就沒有安寧的日子！”陶金一邊數落李梅花，一邊脫谷子，李梅花不敢強硬回嘴，含含糊糊地應下，兩夫妻倒配合默契的遞稻稈、脫谷子。
反觀李青青為陶鯉打下手遞稻稈，原本節奏是穩穩當當的，有了陶鱔摻合一腳，瞬間亂了。李青青從稻稈堆上取稻稈，陶鱔便伸手去拿，幾次都險些摸到她的手，她只能說：“弟弟，你先拿。”
面對李青青的禮讓，陶鱔毫不猶豫的選擇一模一樣的招數，“大嫂，你先拿。”
“不，弟弟，你先拿。”
“不，大嫂，你先拿。”
李青青真的很想翻白眼，陶鱔分明是想等她出手去拿稻稈，趁機摸她的手揩油！看似君子行徑，實則是為卑鄙無恥的行為打掩護！她絕不能被逼著就範！
“娘子，你該遞給我了。”
陶鯉急需帶穗稻稈脫谷，但陶鱔覬覦李青青，伺機而動，她非常被動，不知該怎麽辦。
141豐收的喜悅(一)
陶金怒吼：“陶鱔，你給我來這邊幫忙！”
“對對對，鱔兒，你來這邊幫忙，你爹速度慢一點。”
李梅花說完，上前去拉陶鱔。
“爹，娘，你們看這事搞的！我只是想幫一下大嫂而已，你們咋就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呢？”
陶鱔不情不願，還義正言辭地表示自己君子行徑被陶金和李梅花攪合了。
睜眼說瞎話還不怕遭雷劈沒廉恥的陶鱔！李青青作嘔不已。
興許是有陶金和李梅花看著，陶鱔不敢再輕舉妄動，消極懈怠地為陶金遞稻稈，以至於陶金一面脫谷，一面罵個不停。
一群人忙到亥時二刻，才脫完谷粒。
為了逃避陶鱔的“魔爪”，李青青刻意跟陶鯉在一起割稻子，脫谷也是跟陶鯉搭著幹，她處處提防，陶鱔無處下手，陶鱔知難而退老實多了。
陶家良田多，種的水稻高產，從九月十六忙到九月二十，天蒙蒙亮便在田裏彎腰割稻子，三更半夜還在趕脫谷，接連幹了五天，陶家的秋收總算完成了。接下來，李青青和陶鯉並沒有休息，而是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收割自己的農田中。
九月二十一，李青青和陶鯉一大早便帶著兩把鐮刀出門，前往豐頌村。
兩人手拉手走著，清早霧氣蒙蒙，涼意襲人。
“娘子，天要變冷了。”
“是啊，等秋收完，冬天就要來了。”
“娘子，冬天很冷的，咋辦？”
“多穿保暖的衣裳，多烤火。”
“哦。”
這麽簡短的對話，沒說出什麽名堂來。李青青主動提出要求說：“冬天裏，每天晚上你要給我暖床，知道不？”
陶鯉反問：“暖床？娘子，床鋪了被褥本來就暖和的。”
“你瞎說！被褥是保暖，首先要有人的熱量才能保暖，不然人剛進被窩咋覺得冷呢？到了早上被窩睡暖了，又不想起床了。我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睡不暖。你是我夫君，可不得給我暖床嗎？不然的話，我為啥要嫁給你？”
陶鯉真的不懂暖床是什麽意思，饒是李青青解釋了一通，他仍然不理解。“娘子，你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
“你不給我暖床，讓我冷冰冰的過冬，我可不得後悔嫁給你嗎？”
“娘子，那你告訴我，怎麽暖床？”
繞了這麽大一圈，合著陶鯉是沒弄明白啥是暖床。李青青耐心解釋說：“夫君，暖床就是你先進被窩，床上熱乎了，你再給我暖腳、暖手，這樣我就不冷了。懂了嗎？”
“娘子，那我冷咋辦呢？”
在李青青的印象中，男人天生不怕冷，她真沒考慮過陶鯉也怕冷這個問題。既然陶鯉問了，那她必須答覆。“你也冷的話，那我們抱團取暖！”
“抱團取暖？為啥是抱團而不是抱手抱腿抱膝蓋？”
勤學好問的陶鯉，問題真多！李青青一番胡扯，把陶鯉帶歪了，兩人一路哈哈大笑，來到了暫時屬於兩人名下的三分田。
陶家極少有三分田這麽小的田，忙了五天，乍一看這麽小的田，瞬間便覺得不累。再加上這塊田是她和陶鯉婚後一同種的，天幹要挑水澆，下大雨要排水，隔三差五的挑糞施肥，天氣熱時沒少親手抓蟲子，從播種到秋收的幾個月間，兩人耗費了多少心思啊！
滿天紅霞，田裏金黃的稻穗低著頭，就像對陶鯉和李青青致敬和感謝。
李青青和陶鯉埋頭苦幹，只花一個時辰便割完了這塊三分田。另外還有一塊三分田，如果一鼓作氣，晌午就能割完。但兩人走了那麽多路，空腹割了一塊三分田，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兩人相視大笑，不約而同地起身去李家蹭早飯吃。
還沒走進家門，陶鯉便扯著嗓子大喊岳父岳母，直把吳美華和李富貴逗樂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早飯時，李青青發現大姐李青花不在，忙問是咋回事。
就在這時，穿著藍布道袍，頭戴方巾的百裏燒拎著一塊肉進屋來了。
“百裏先生，您這是幹什麽？您幫我們割稻子，已經是萬分感激了！家裏買了肉，還提肉來做什麽？真是讓您破費了。”
“一點小心意而已，不成敬意。”
就在吳美華招呼李招娣把肉接了再去廚房給百裏燒拿幹凈碗筷來時，李招娣臉色漲得通紅，就像熟透的紅西瓜！
李青青正眼一瞧，一向大大咧咧又能幹的李招娣，怕是對百裏燒動心了！
百裏燒文質彬彬的，吃相斯文，跟李家人同桌二食，其餘人也忍不住放慢速度，盡快不發出跐溜跐溜吸粥的聲音。
辰時末，一大家人商量好，先把李家剩下的一畝地全部收割完後再去割李青青的那三分地。
李富貴、吳美華、陶鯉、李青青、百裏燒、李招娣、李迎娣、李盼娣共八人各拿一把鐮刀割稻子，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兩姐妹一起放牛，待牛吃飽後再牽牛去田裏幫忙。
一整塊一畝田雖大，但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八個人力往一處使，一排排稻稈倒下。
李富貴、陶鯉和百裏燒三人靠右邊，加起來差不多要收割一半的地方。李富貴和陶鯉速度快，百裏燒緊追不舍，三個大男人沒什麽話，只埋頭割稻子。
相反，左邊的娘子軍，愛說話是女人們的天性，李青青有一個月沒看到吳美華和妹妹們，自然話多。
當李青青再度問起李青花怎麽不在，吳美華一邊手腳協調割稻子，一邊說：“中秋節後的第三天，王滿生帶著二蛋一起來家裏接人。”
“娘，他對大姐不聞不問那麽久，說來接人就接走了？”
“他當著全家人的面給青花下跪了，二蛋又哭著要娘回家住，我和你爹於心不忍拆散一個家，只能讓王滿生把青花接走了。”
李青青稍微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李富貴和吳美華都是老實本分又心善的人，就算他們再怎麽不喜歡大女婿，可二蛋這個外孫要娘，王滿生認錯態度良好，他們只有順水推舟的份。
吳美華感嘆說：“青青，你不要說爹娘軟弱，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娘，我懂。”李青青只希望王滿生能回心轉意對李青花和二蛋好。
“娘，最近家裏可好啊？”
142豐收的喜悅(二)
“一切都好。你呢？”
吳美華問起李青青日子過得怎麽樣，她便如實告訴親娘關於分家到建新宅子這些事。
吳美華聽了感慨萬千，手仍不停地割稻子，總結說：“青青，你是個有主見的，陶鯉又事事聽你的。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守著陶鯉過日子，早點添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婆婆對你定是異常喜歡的。”
又扯到生孩子上面了！為什麽李青青嫁人後，吳美華說什麽都能繞到生孩子的話題上面去呢？李青青有點煩躁地說：“娘子，我知道要生孩子才有地位，但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說生就能生。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以後再說。”
“以後？你等到啥時候？為婆家添丁，是女人應盡的義務，你該不會推三阻四的不想要孩子吧？”
吳美華驚訝地說話時，聲音不自覺地擡高了，李青青羞惱地壓低聲音說：“娘，這些事我心中有數！是陶鯉還沒行動，我……”
吳美華一聽更大驚失色，“嫁妝裏壓箱底的女兒春，你還沒拿出來跟陶鯉一起研讀？”
“還沒呢。”
得知李青青和陶鯉小兩口感情那麽好竟還沒圓房，吳美華真是急死人了！她低聲說教，李青青含糊其辭，惹得她真想叫陶鯉霸王硬上弓將李青青給辦了！
吳美華要說教，李青青便聽著，最終李招娣在一旁聽得面紅耳赤，李青青以李招娣不宜聽這些房中秘事為由，吳美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李青青和李招娣兩姐妹年紀相差兩歲而已，她已嫁人大半年有餘，李招娣嫁人還會遠嗎？她知道不說話的吳美華定在挖空心思想辦法讓她答應和陶鯉盡快圓房，想讓吳美華不想那件事，只能轉移吳美華的註意力。“娘，招娣早就及笄了能嫁人了，以前是我身為二姐沒嫁人耽誤了她，還有三個月要過年，可以著手散布一些招娣要說親的消息出去。招娣伶俐又好看，一家有女百家求，說不定過年就能喝上招娣的喜酒了。”
談到婚事，李招娣滿面紅雲，羞澀中又帶著異常堅定的眼神，說：“二姐，我跟爹娘商量好了，咱家被人稱為七朵金花，一直被村裏人瞧不起。大姐和二姐都嫁出去了，爹娘給我找個上門女婿，我們孝敬爹娘，給李家延續香火。”
上門女婿？這想法委實是不錯，以後李招娣和新婿住在李家能孝敬李富貴和吳美華，但願意當上門女婿的男人少之又少，除非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或是家裏兄弟三四個以上，甚至有可能窮且兄弟多。當然，李招娣和上門女婿對李家有好處，不可能挑得到那麽完美的男人，李青青只是擔心上門女婿不知根知底的便入贅了，如果以後他人品不好，遑論孝敬李富貴和吳美華，只怕要整日吵得雞飛狗跳。
李青青鄭重地問李招娣：“招娣，你真的願意讓爹娘給你招婿？哪怕對方窮、兄弟多、甚至缺心眼都沒關系？”
李招娣放慢割稻子的速度，說：“二姐，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何嘗不想嫁給一個有錢、有才華長得又高大帥氣的男人呢？但咱家是什麽情況？家徒四壁，一堆女兒。別人都說女兒是賠錢貨，爹娘吃盡苦頭把我們撫養長大，我得給爹娘報恩啊。甭管入贅的男人怎麽樣，我一定會好好跟他過日子，孝敬爹娘，為李家開枝散葉。”
李招娣的獻身精神，讓李青青和吳美華都欣慰不已，黯然沈默，眼角含淚。
割完一把稻子後，李青青轉身擺好，承諾道：“招娣，你的夫婿，我一定會幫你把關。待你招婿的那一天，我出資二十兩銀子，給你風風光光的操辦！”
“二姐，你那麽有錢啊？一下子出二十兩銀子？你可別吹牛吹破了天，我當真了！”
“什麽吹牛？我說話算話！”二十兩銀子算得上什麽？賣幾根人參的事！
跟從小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們幹活，李青青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氣，說不完的話。
午間吃過一頓飽飯後，一大家子人稍做休息後便繼續投入到割稻子的任務中。李家人於申正時候割完了一畝田，而後，趁著太陽西斜，李富貴、陶鯉、百裏燒、李招娣、李迎娣、李盼娣、李念娣和李來娣齊心協力脫谷，每脫完一大袋谷粒後，最小的李來娣趕牛把谷粒運回家。全家人通力合作，各司其職，幹活快速又有勁。
而李青青和吳美華母女則一同去割李青青借的三分田，約一個時辰後，一塊田的稻穗和稻稈便倒了，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田裏。
回到一畝大田裏，吳美華認為頂多再費明天一天的時間，所有稻谷便能脫完，脫完的谷粒就地在田裏曬著，派人輪流看守、翻曬，再慢慢地運回家，簡直是最完美的安排。但李富貴固執地要今日事今日畢，非要把所有稻谷脫完，並放話不脫完稻谷不回家。李富貴年紀不小，誰忍心讓他一個人忙活呢？眾女兒們全部留下幫忙，連吳美華讓百裏燒早點回去休息，百裏燒也不肯，非要跟李家人同甘共苦，不脫完谷粒誓不離開！
所有人草草吃過晚飯後，一鼓作氣忙到子時末，李家的一畝田和李青青借來的六分田才全部脫完谷粒。
今年是絕對的豐收年，大豐收！金黃帶殼的稻谷鋪在地上有厚厚的一層，眾人心中別提多高興。特別是李青青心裏喜滋滋的，起初借田時李梅花冷嘲熱諷，現在收成不錯，足夠交租子以及她和陶鯉吃。
一天掰成兩天用，眾人皆疲憊不堪，李富貴、百裏燒和陶鯉三個大男人輪流看守脫粒的稻谷，李家的女人們則享受優待，先行回去歇著。
對於這種安排，李青青和李招娣認為不應該只留男人，她們主動要求留下來一起看守全家人一整年的口糧。吳美華拗不過她們，只得先把四個女兒帶回家安頓好再說。
李富貴看兩個原本跟他不相幹的男人因女兒的緣故都留下來幫他，他瞬間覺得生女兒挺好的，若是換做兒子，只怕早就拍拍屁股跟兒媳婦跑回去睡覺了。雖則生女兒千好萬好，但所有人都認為男人才能延續香火，陶鯉和李青青結婚近一年肚子還沒動靜，他何時才能抱上外孫？
143少女心事（一）
天黑後，田裏便點六個火盆，時不時往裏添柴，驅趕寒意。深夜的田野各種叫聲不絕於耳，李青青和李招娣圍著一個火盆，坐在堆得高高的稻稈上，隨意敘話。
李富貴閑不住，看那些脫完谷粒雜亂擺放的稻稈，便用稻稈攔腰捆成一把把的立在田裏，經由太陽曬幹以後燒火是頂好用的。
李青青喊道：“夫君，你閑著也是閑著，幫爹捆稻稈啊。”
“好的，娘子。”
陶鯉起身捆稻稈，百裏燒也趕緊動手。
看著三個男人忙活，李青青覺得當女人還是幸福的，起碼他們忙活時，她還能坐下歇會兒。
李招娣緊緊拉著李青青的手臂靠著肩膀，看滿天璀璨的星光，說：“二姐，我覺得你嫁給二姐夫以後，總是掛著笑意，過得很開心。”
“你二姐夫對我確實不錯。”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君，婆家人也不錯，就是婆婆李梅花愛找茬、小叔子陶鱔愛占女人便宜、妯娌黃玉霞愛挑事罷了。已經分家，很快便能住進新宅子，這些讓她不順心的人她可以避而不見。以後她跟陶鯉相親相愛過日子，多好！
李招娣感嘆說：“二姐，當初我瞧不起二姐夫，嫌他腦子不行，老是叫他傻子傻子的，你不要怪我。”
“叫他傻的人太多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重要的是以後你要尊敬他，叫他二姐夫！”
“知道，我早就改口叫他二姐夫了，只是二姐你沒註意罷了。”
李青青很滿意，難得只有她和李招娣在，可不得談些小姐妹之間適合談的話題嗎？“招娣，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李招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二姐，你覺得呢？”
李青青笑著說：“哪個少女不思春？跟我有啥害羞的？你今年都十七歲了，早就及笄可以嫁人了。以前是我沒嫁人拖累了你，現在你可別挑三揀四的，早點覓得如意郎君才是，後面妹妹們也好早點嫁人。”
李招娣面露猶豫之色，“二姐，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這不是嫁人，是找上門女婿，只怕不容易。”
李青青開導李招娣說：“婚姻之事，全靠緣分。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說不定明天他就來求親了。招娣，你別太悲觀，凡事要看開點，多笑笑，好運自然來。”
“二姐，那也得笑得出來啊。”
“招娣，這話說的太老氣橫秋了！”李青青捏了一下李招娣的臉，“瞧瞧你又彈又滑的臉蛋，年輕貌美說得就是你。你忘了當初你二姐夫家裏人想說走的人是你？”
“那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李招娣以前是勇往無前的性子，沒什麽懼怕的，現在卻畏首畏尾，多愁善感。李家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李招娣改變很大，這說不通！
李青青有一種直覺。“招娣，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二姐，你說啥呢？我哪會有什麽心上人啊？”話是這麽說，李招娣卻坐直了，雙手放在火盆上方，正經烤火。
閑散聊天的樣子，李招娣正襟危坐！李青青掐指一算，發現事情並不簡單！“招娣，我是你二姐，從小我們姐妹倆就親！我嫁人還沒一年，你就跟我見外了？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二十兩陪嫁銀？”
“二姐，你凈說瞎話！八字沒一撇，什麽陪嫁銀，怪臊人的。”
“你嫌臊人啊，拿你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吧！”李青青裝出要打瞌睡的樣子，哈欠連連。
李招娣往身後偷瞄一眼，三個大男人手上忙著捆稻稈，嘴裏含糊不清地聊著什麽。她湊到李青青耳邊，雙手圍住耳朵，輕聲說：“二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吧，我會為你守口如瓶的。”
“我喜歡上百裏燒了。”
果然不出李青青所料，李招娣一接近百裏燒便紅的像火能自燃似的，果真是喜歡上百裏燒了。
李招娣滿面愁苦地繼續說悄悄話， “二姐，百裏燒在書院當夫子，我大字不識一個，他一定會嫌棄我不識字又沒有才德。再加上咱家一貧如洗，簡直是跟他門不當戶不對。別說他不會當上門女婿，就連一聽到要娶我，只怕就溜得比兔子還快。”
李招娣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能冷靜分析這些優劣勢，可不是卑微地愛著百裏燒嗎？
身為李招娣的二姐，李青青對李招娣性格、行為都極為了解，勤勞肯幹又樸實，就是快人快語性子直，這跟百裏燒悶葫蘆寡言少語正好互補。橫亙在李招娣和百裏燒之間有幾條鴻溝，識字、家貧、家世不相當都是無法忽視的問題。但就李青青的了解，百裏燒仍是失憶的，還沒想起他是什麽身份，如果趕在百裏燒搞明白一切便火速讓他陷入愛河，讓他被愛沖昏頭腦時娶李招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該如何行動才不會嚇跑百裏燒？百裏燒會喜歡李招娣嗎？如果百裏燒看不上李招娣，憑他那麽有文化，定然不會將就娶李招娣的。問題太多，李青青陷入了沈思。
李招娣焦慮地說：“二姐，我一見百裏燒，我的魂都被他勾走了。這麽些天，他來咱家幫忙割稻子，我覺得就是上天的安排。我確信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我不想錯過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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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青早已認清局勢，在陶家，李梅花最為偏袒陶鱔和黃玉霞，他們好吃懶做不要緊，他們孕期行房滑了胎也不要緊，他們栽贓陷害妹妹們也不要緊。在李梅花眼裏，陶鱔是個十全十美的好兒子！
打吧打吧，早已分家的李青青，對陶家沒什麽留戀的，新家地基打好了，平地上起了半層宅子，如果天氣好，下個月就能完工！忍忍就到了搬進新家揚眉吐氣的日子！
“這個家早就壞了規矩，今天我就動用家法，叫你們知道我才是陶家的女主人！你們都得聽我的！”
氣急敗壞的李梅花揮舞著掃帚，打下去！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曾氏說：“梅花，你瘋瘋癲癲的喊打喊罵做什麽？嫌不夠丟人？”
陶家院子外聚齊了幾十個端碗吃飯的村民們，女人比男人多。
這麽多人在場，真打下去，那李梅花在烏山村的一眾婆婆裏說一不二指兒媳婦往東兒媳婦不敢往西的名聲便打響了！可遭到了曾氏的強烈反對，多年媳婦熬成婆也沒用，還得熬到曾氏死了之後才有李梅花的好日子過啊。
喊打喊罵的局面，在村民們看來肯定是笑話，李梅花無以為繼，只能就此作罷，她主動叫大家吃飯。
田裏還有那麽多稻稈沒有挑來，等晚上打了露水，明天稻稈濕答答的軟塌塌的，不好脫谷。李青青和陶鯉主動提出去挑稻谷回來後再吃飯，陶秋月從廚房拿了兩個蒸熟的紅薯，跟他們一起去忙活。
走在烏山村的路上，陶秋月看家家戶戶忙於脫谷熱火朝天，她問：“大哥，大嫂，你們相信我說的話嗎？”
139秋收風波（三）
別看陶秋月尚年輕，實則什麽都明白。
陶鯉扛著兩把扁擔，走在李青青左側，陶秋月就在李青青的右手邊，李青青吃了一口香甜的紅薯，說：“秋月，我相信你有分寸，不會幹危害大家生命的事情。”
“大嫂，娘那麽罵我，我真的很難受。”
院子門檻上的紅線絆倒陶金一事，只怕就這麽不了了之了。若是陶秋月還執著於李梅花罵人，也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吃。李青青說：“傻姑娘，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大嫂，娘總是偏袒二哥二嫂，我看不過去！真的是二哥起了心意想害人，起初我和冬雪還記得要看著，以免爹和大哥大嫂回家被絆倒，可奶奶叫我們去了之後，我便把這事給忘了。爹摔破了膝蓋，這幾天農忙他肯定閑不住，膝蓋上的傷不知啥時候能好。”
陶秋月是善良的。
李青青順著陶秋月的話往下想，甭管陶鱔的起意是什麽，假如第一個是她邁進院子門檻，她被絆一跤，陶鱔會不會借機占便宜？按照陶鱔的尿性，那可沒準。她心中暗自慶幸沒摔著自己，否則這會兒著急上火又羞愧的就該是她了。今晚飯後，大家一定會趕工脫谷，陶鱔再怎麽想偷懶，總逃不過去要幫忙的命運。她得找準時機為陶秋月和陶金出頭，讓陶鱔知道陶家人不好欺負！有本事去外頭欺負人，窩裏橫算什麽狗熊！
想完，李青青說：“秋月，你別傷心，爹是個有福氣的，只是擦破了皮沒有傷筋動骨，很快便能好起來。至於你二哥，以後少跟他湊一起玩，沒的又叫你背黑鍋。”
“娘子，啥叫背黑鍋？”
“你認為呢？”
陶鯉回道：“娘子，黑鍋都是鑲在竈上，怎麽可能背得起？所以背黑鍋是形容人力氣很大，大力士！”
背黑鍋等於大力士？陶鯉歪解詞語真是清新脫俗，防不勝防！
陶秋月哈哈大笑，“大哥，你真搞笑。”
李青青也會心一笑。
三人攜手走出烏山村，在火把的照射下，她們踩在狹長的田埂上，陣陣歡笑。進入農田後，陶秋月盡心盡力為陶鯉和李青青照明，為夫妻倆捆稻稈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一次次往返於農田和陶家之間，陶秋月也不厭其煩地跟著。
隨同陶鯉和李青青第三次把稻稈挑回家後的陶秋月，被李梅花喊住：“秋月，你別跟你大哥大嫂去田裏，來幫忙遞稻稈，要抓緊脫谷。”
黃玉霞拿掃帚掃凈院子，李梅花和陶鱔兩人擡出稻床，曾氏拿著一把連枷出來，大家都在為接下來的脫谷做準備。
陶秋月倔強地說：“不，我就要跟著大哥大嫂，他們摸黑挑稻稈回家，需要我去照明。”
“秋月，你這死丫頭，記仇了是不是？還敢不聽我的話！你翅膀硬了啊？”
李梅花罵罵咧咧的時候，陶秋月早已舉著火把跑出院子外，追上陶鯉和李青青夫妻後說：“大哥，大嫂，我真不樂意留在家裏，還是跟著大哥大嫂有趣。”
陶秋月不願留在陶家幫忙的真正原因不是偷懶，而是李梅花偏心，陶鱔這個親二哥關鍵時候把親妹妹推出去當替罪羊，換做是李青青也一刻都不想多呆的。
只是，陶家終歸是家，再多的稻稈總有挑完的時候，當陶鯉和李青青卸下最後一擔稻稈時，陶秋月必須面對這些不想看到的家人。陶鯉、李青青和陶秋月拿出還熱乎的飯菜，三人圍著一口竈便開吃了。
陶秋月一邊吃一邊說：“大嫂，不管大哥還是大嫂用稻床脫谷，我幫你們遞稻稈，成不？”
“成。”
“沒問題。”
陶家院子裏擺了兩個稻床，和一把連枷。稻床類似擴大型的搓衣板，也像少了兩只腳的床。稻床造型極其簡單，只要人站著或坐在凳上，使勁甩打，谷粒便脫落，脫完谷粒的稻稈放在一邊捆好成一把把再曬幹。連枷是一根長竹柄加竹條編織成類似小竹排的樣子，人甩動連枷鞭打在稻穗上，谷粒掉在地上，也能脫谷粒。連枷還能打紅豆、黃豆、綠豆等東西，用途挺廣泛的。上了年紀的曾氏在院子的最右邊甩動連枷，力所能及地幫子孫們減輕一點負擔。
陶鱔和陶金各使用一張稻床，陶鯉吃完飯後，便要替換下陶金，說：“爹，你膝蓋疼，我來。”
“男子漢大丈夫，膝蓋擦破皮算什麽？陶鱔像個沒吃飽飯的女人似的，你把他換下來。”
陶鱔早就不想使用稻床甩稻子，甩的雙臂疼！“哥，快來我這裏，我給你搬個更高的椅子來！”
“不用不用，我站著。”站著使用稻床雖費力，脫谷卻更快速。
於是，陶金和陶鯉各使用一張稻床，他們身後是堆起來比院子還高一半的未脫谷粒的稻稈，人一多，院子便顯得擁擠不堪，反而讓脫谷速度慢下來。
李梅花招呼曾氏、陶秋月和陶冬雪先去洗澡睡覺，院子裏寬松了一點點。
李青青為陶鯉遞稻稈，每次約一小抱，陶鯉力氣大，頂多甩三下谷粒便脫幹凈了。而黃玉霞和陶鱔則給陶金遞稻稈，配合不默契，常讓陶金等，惹得陶金破口大罵。陶鱔生氣，懶得給陶金遞稻稈，跑到李青青這邊來，故意往她身邊靠，說：“大嫂，爹嫌棄我，我跟你一起幫大哥。”
李青青完全能跟得上陶鯉脫谷的速度與節奏，她手裏忙個不停，說：“這裏我完全忙得過來，真不用你幫忙。”
“要的要的，大嫂，你一個女人，肯定忙不過來的。”
陶鱔沒臉沒皮的要求幫忙，李青青也不好多說，她雙手抱著一大把稻稈，走兩步遞給陶鯉時，陶鱔假裝被地上的稻稈絆住，斜著一倒，竟要倒到李青青身上去！
“救命！”
救你個頭！
李青青身形輕巧的挪到一旁，陶鱔臉朝下，摔了個狗啃泥。
真是人賤自有天收！
李青青有驚無險的把稻稈遞到了陶鯉手裏，在黃玉霞扶起陶鱔後問他怎麽摔跤的，她才附和著問：“對啊，這火盆照的院子裏這麽亮，怎麽就摔跤了呢？”
140秋收風波（四）
到嘴的鴨子，怎麽就飛了？陶鱔明明瞧準了，會準確無誤的倒進李青青懷裏，他一個男人再怎麽瘦也比她重，順勢壓倒她，感受她胸前的柔軟，和芬芳的體香！一切都算計準確的，怎麽臨時行動卻失算了？莫非李青青能窺破他內心的想法，提前做了準備？不可能啊，他身為弟弟幫陶鯉這個大哥遞稻稈，又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她不應該那麽戒備的。
問題出在哪裏？今晚怎麽計劃接二連三的失敗？院子門檻上綁紅線，陶鱔設計這個陷阱是為了讓李青青一進門便摔跤撲進他懷裏，他出手抱住她，這樣就是救了她，趁機吃她豆腐也不會被發現的。可惜最先進門的是陶金，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步！可剛才，兩人距離那麽近，她是怎麽避開的？她是不是能讀懂他心中的想法？而且，他最想不明白的一點是，他比陶鯉好百倍千倍又懂風情，在床上伺弄女人最有一套，肯定能把她弄得欲仙欲死的！反觀陶鯉那個榆木腦袋，整日跟一個嬌美賢妻睡一起，不會來事不會折騰，只會打呼嚕睡覺！她為啥要死心塌地的跟著陶鯉？
陶鱔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接連兩個小計謀都沒得逞，陶鱔早已惱怒，今晚，他必須成功一把，不摟住她誓不罷休！
陶鱔耍脾氣，對黃玉霞吼道：“沒看到地上這麽多稻稈，我一心想給大哥遞稻稈，沒註意腳下，可不就摔一跤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真是煩死人了！”
黃玉霞也不是好惹的，回嘴說：“陶鱔，你發什麽羊癲瘋？我好心好意扶你起來，隨便問你一句怎麽摔跤了，你吃火炮了？逮著人就胡亂炸一通？大嫂也問你為啥摔跤了，你咋不罵她？”
陶鱔和黃玉霞對罵，扯上李青青幹什麽？李青青真是搞不懂這對夫妻膩歪的時候比誰都更恩愛，這撕破臉來也是跟潑婦無賴沒什麽兩樣。
李青青不停歇地遞稻稈給陶鯉，陶鯉見陶鱔和黃玉霞罵起來，也沒法再全神貫註地利用稻床脫谷，他接了稻稈，甩一下稻稈便看三眼，希望別再吵架了。
黃玉霞比陶鱔更壯，她惱火地推了他一把，原本沒吃到豆腐，陶鱔便心中有氣，這會兒黃玉霞跟他正面開罵，又推他，簡直是氣炸了！“你個臭婆娘，敢推我！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死你？”
“你來扇啊！”
“別以為我不敢！”
“你敢就來扇！”
黃玉霞認定了陶鱔不敢當著大家的面扇人，她雙手叉腰，昂起頭，蔑視的眼神看向陶鱔，“扇啊！”
“臭婆娘，扇就扇！”
話音剛落，陶鱔的巴掌擡起來，落在黃玉霞的臉上。
啪……
一個巴掌印清晰的印在黃玉霞的左臉，她雙手捂著被打臉的地方，雙眼瞪大如牛眼，“陶鱔，你膽子很肥啊！現在學會了打女人了！你很厲害啊！這個家裏，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那有種你繼續打，打死我！”
打死人要坐牢的，陶鱔不會傻到那種地步。
李梅花在屋裏安頓外老人與小孩睡覺，聽外面吵翻天，趕忙跑出來，“秋收的好日子，人人都該喜笑顏開的！你們兩口子吵架做什麽？”
“娘，陶鱔打我！”
黃玉霞滿以為李梅花會幫她說話，沒想到，李梅花說：“玉霞啊，不是我說你，這一大家子人在場，你總得給鱔兒一點面子！他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肯定是你做錯了！女人被男人打，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下回，別跟他頂嘴，要護著男人的面子，知道不？”
李梅花那些話，換句話說，就是黃玉霞活該被打。雖然李青青不大喜歡黃玉霞這個弟妹，但同為兒媳婦，李青青捫心自問對黃玉霞還是有點同情的。陶鱔就是惱羞成怒，發瘋一樣罵人打人，這種行為不可取！
黃玉霞被打，還必須承認是自己的問題招致被打，瞬間便覺得委屈極了，“娘，你們一直護著我，是不是看我肚子裏懷著孩子？現在孩子沒了，你們便嫌棄我？”
“玉霞，你想多了，沒有這回事。我是就事論事，好心教你。男人是女人的天，你得尊敬鱔兒，崇拜鱔兒，事事以鱔兒的意見為重。別覺得委屈，娘就是說你幾句，沒啥事。你看我以前不也總說你大嫂，大家不還是和和氣氣的？”
李梅花的語氣軟下來，黃玉霞沒有再無理取鬧的理由，只露出憔悴疲憊的神色說：“娘，我腰疼，先回去歇息了。”
“腰疼啊？那你歇著吧，反正這裏有我和你大嫂，忙得過來。”
鬧了這麽一場，陶金始終是自己拿稻稈自己脫谷子，忍到這一刻，已然是憋不住：“這個家，就沒有消停的時候！秋收正是要大家出力的時候，一個個的偷懶能力一流！是不是想累死我，你才甘心啊！”
陶金話語裏的你，顯然是指李梅花。
李梅花趕忙從稻稈堆上摟了一大把稻稈遞給陶金，“當家的，你消消氣。我這一整天也沒閑下來，誰偷懶啊！”
“你不偷懶，你事情也不少！罵這個說那個，好好的一個家，就沒有安寧的日子！”陶金一邊數落李梅花，一邊脫谷子，李梅花不敢強硬回嘴，含含糊糊地應下，兩夫妻倒配合默契的遞稻稈、脫谷子。
反觀李青青為陶鯉打下手遞稻稈，原本節奏是穩穩當當的，有了陶鱔摻合一腳，瞬間亂了。李青青從稻稈堆上取稻稈，陶鱔便伸手去拿，幾次都險些摸到她的手，她只能說：“弟弟，你先拿。”
面對李青青的禮讓，陶鱔毫不猶豫的選擇一模一樣的招數，“大嫂，你先拿。”
“不，弟弟，你先拿。”
“不，大嫂，你先拿。”
李青青真的很想翻白眼，陶鱔分明是想等她出手去拿稻稈，趁機摸她的手揩油！看似君子行徑，實則是為卑鄙無恥的行為打掩護！她絕不能被逼著就範！
“娘子，你該遞給我了。”
陶鯉急需帶穗稻稈脫谷，但陶鱔覬覦李青青，伺機而動，她非常被動，不知該怎麽辦。
141豐收的喜悅(一)
陶金怒吼：“陶鱔，你給我來這邊幫忙！”
“對對對，鱔兒，你來這邊幫忙，你爹速度慢一點。”
李梅花說完，上前去拉陶鱔。
“爹，娘，你們看這事搞的！我只是想幫一下大嫂而已，你們咋就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呢？”
陶鱔不情不願，還義正言辭地表示自己君子行徑被陶金和李梅花攪合了。
睜眼說瞎話還不怕遭雷劈沒廉恥的陶鱔！李青青作嘔不已。
興許是有陶金和李梅花看著，陶鱔不敢再輕舉妄動，消極懈怠地為陶金遞稻稈，以至於陶金一面脫谷，一面罵個不停。
一群人忙到亥時二刻，才脫完谷粒。
為了逃避陶鱔的“魔爪”，李青青刻意跟陶鯉在一起割稻子，脫谷也是跟陶鯉搭著幹，她處處提防，陶鱔無處下手，陶鱔知難而退老實多了。
陶家良田多，種的水稻高產，從九月十六忙到九月二十，天蒙蒙亮便在田裏彎腰割稻子，三更半夜還在趕脫谷，接連幹了五天，陶家的秋收總算完成了。接下來，李青青和陶鯉並沒有休息，而是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收割自己的農田中。
九月二十一，李青青和陶鯉一大早便帶著兩把鐮刀出門，前往豐頌村。
兩人手拉手走著，清早霧氣蒙蒙，涼意襲人。
“娘子，天要變冷了。”
“是啊，等秋收完，冬天就要來了。”
“娘子，冬天很冷的，咋辦？”
“多穿保暖的衣裳，多烤火。”
“哦。”
這麽簡短的對話，沒說出什麽名堂來。李青青主動提出要求說：“冬天裏，每天晚上你要給我暖床，知道不？”
陶鯉反問：“暖床？娘子，床鋪了被褥本來就暖和的。”
“你瞎說！被褥是保暖，首先要有人的熱量才能保暖，不然人剛進被窩咋覺得冷呢？到了早上被窩睡暖了，又不想起床了。我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睡不暖。你是我夫君，可不得給我暖床嗎？不然的話，我為啥要嫁給你？”
陶鯉真的不懂暖床是什麽意思，饒是李青青解釋了一通，他仍然不理解。“娘子，你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
“你不給我暖床，讓我冷冰冰的過冬，我可不得後悔嫁給你嗎？”
“娘子，那你告訴我，怎麽暖床？”
繞了這麽大一圈，合著陶鯉是沒弄明白啥是暖床。李青青耐心解釋說：“夫君，暖床就是你先進被窩，床上熱乎了，你再給我暖腳、暖手，這樣我就不冷了。懂了嗎？”
“娘子，那我冷咋辦呢？”
在李青青的印象中，男人天生不怕冷，她真沒考慮過陶鯉也怕冷這個問題。既然陶鯉問了，那她必須答覆。“你也冷的話，那我們抱團取暖！”
“抱團取暖？為啥是抱團而不是抱手抱腿抱膝蓋？”
勤學好問的陶鯉，問題真多！李青青一番胡扯，把陶鯉帶歪了，兩人一路哈哈大笑，來到了暫時屬於兩人名下的三分田。
陶家極少有三分田這麽小的田，忙了五天，乍一看這麽小的田，瞬間便覺得不累。再加上這塊田是她和陶鯉婚後一同種的，天幹要挑水澆，下大雨要排水，隔三差五的挑糞施肥，天氣熱時沒少親手抓蟲子，從播種到秋收的幾個月間，兩人耗費了多少心思啊！
滿天紅霞，田裏金黃的稻穗低著頭，就像對陶鯉和李青青致敬和感謝。
李青青和陶鯉埋頭苦幹，只花一個時辰便割完了這塊三分田。另外還有一塊三分田，如果一鼓作氣，晌午就能割完。但兩人走了那麽多路，空腹割了一塊三分田，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兩人相視大笑，不約而同地起身去李家蹭早飯吃。
還沒走進家門，陶鯉便扯著嗓子大喊岳父岳母，直把吳美華和李富貴逗樂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早飯時，李青青發現大姐李青花不在，忙問是咋回事。
就在這時，穿著藍布道袍，頭戴方巾的百裏燒拎著一塊肉進屋來了。
“百裏先生，您這是幹什麽？您幫我們割稻子，已經是萬分感激了！家裏買了肉，還提肉來做什麽？真是讓您破費了。”
“一點小心意而已，不成敬意。”
就在吳美華招呼李招娣把肉接了再去廚房給百裏燒拿幹凈碗筷來時，李招娣臉色漲得通紅，就像熟透的紅西瓜！
李青青正眼一瞧，一向大大咧咧又能幹的李招娣，怕是對百裏燒動心了！
百裏燒文質彬彬的，吃相斯文，跟李家人同桌二食，其餘人也忍不住放慢速度，盡快不發出跐溜跐溜吸粥的聲音。
辰時末，一大家人商量好，先把李家剩下的一畝地全部收割完後再去割李青青的那三分地。
李富貴、吳美華、陶鯉、李青青、百裏燒、李招娣、李迎娣、李盼娣共八人各拿一把鐮刀割稻子，老六李念娣和老七李來娣兩姐妹一起放牛，待牛吃飽後再牽牛去田裏幫忙。
一整塊一畝田雖大，但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八個人力往一處使，一排排稻稈倒下。
李富貴、陶鯉和百裏燒三人靠右邊，加起來差不多要收割一半的地方。李富貴和陶鯉速度快，百裏燒緊追不舍，三個大男人沒什麽話，只埋頭割稻子。
相反，左邊的娘子軍，愛說話是女人們的天性，李青青有一個月沒看到吳美華和妹妹們，自然話多。
當李青青再度問起李青花怎麽不在，吳美華一邊手腳協調割稻子，一邊說：“中秋節後的第三天，王滿生帶著二蛋一起來家裏接人。”
“娘，他對大姐不聞不問那麽久，說來接人就接走了？”
“他當著全家人的面給青花下跪了，二蛋又哭著要娘回家住，我和你爹於心不忍拆散一個家，只能讓王滿生把青花接走了。”
李青青稍微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李富貴和吳美華都是老實本分又心善的人，就算他們再怎麽不喜歡大女婿，可二蛋這個外孫要娘，王滿生認錯態度良好，他們只有順水推舟的份。
吳美華感嘆說：“青青，你不要說爹娘軟弱，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娘，我懂。”李青青只希望王滿生能回心轉意對李青花和二蛋好。
“娘，最近家裏可好啊？”
142豐收的喜悅(二)
“一切都好。你呢？”
吳美華問起李青青日子過得怎麽樣，她便如實告訴親娘關於分家到建新宅子這些事。
吳美華聽了感慨萬千，手仍不停地割稻子，總結說：“青青，你是個有主見的，陶鯉又事事聽你的。我還是那句話，好好守著陶鯉過日子，早點添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婆婆對你定是異常喜歡的。”
又扯到生孩子上面了！為什麽李青青嫁人後，吳美華說什麽都能繞到生孩子的話題上面去呢？李青青有點煩躁地說：“娘子，我知道要生孩子才有地位，但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說生就能生。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以後再說。”
“以後？你等到啥時候？為婆家添丁，是女人應盡的義務，你該不會推三阻四的不想要孩子吧？”
吳美華驚訝地說話時，聲音不自覺地擡高了，李青青羞惱地壓低聲音說：“娘，這些事我心中有數！是陶鯉還沒行動，我……”
吳美華一聽更大驚失色，“嫁妝裏壓箱底的女兒春，你還沒拿出來跟陶鯉一起研讀？”
“還沒呢。”
得知李青青和陶鯉小兩口感情那麽好竟還沒圓房，吳美華真是急死人了！她低聲說教，李青青含糊其辭，惹得她真想叫陶鯉霸王硬上弓將李青青給辦了！
吳美華要說教，李青青便聽著，最終李招娣在一旁聽得面紅耳赤，李青青以李招娣不宜聽這些房中秘事為由，吳美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李青青和李招娣兩姐妹年紀相差兩歲而已，她已嫁人大半年有餘，李招娣嫁人還會遠嗎？她知道不說話的吳美華定在挖空心思想辦法讓她答應和陶鯉盡快圓房，想讓吳美華不想那件事，只能轉移吳美華的註意力。“娘，招娣早就及笄了能嫁人了，以前是我身為二姐沒嫁人耽誤了她，還有三個月要過年，可以著手散布一些招娣要說親的消息出去。招娣伶俐又好看，一家有女百家求，說不定過年就能喝上招娣的喜酒了。”
談到婚事，李招娣滿面紅雲，羞澀中又帶著異常堅定的眼神，說：“二姐，我跟爹娘商量好了，咱家被人稱為七朵金花，一直被村裏人瞧不起。大姐和二姐都嫁出去了，爹娘給我找個上門女婿，我們孝敬爹娘，給李家延續香火。”
上門女婿？這想法委實是不錯，以後李招娣和新婿住在李家能孝敬李富貴和吳美華，但願意當上門女婿的男人少之又少，除非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或是家裏兄弟三四個以上，甚至有可能窮且兄弟多。當然，李招娣和上門女婿對李家有好處，不可能挑得到那麽完美的男人，李青青只是擔心上門女婿不知根知底的便入贅了，如果以後他人品不好，遑論孝敬李富貴和吳美華，只怕要整日吵得雞飛狗跳。
李青青鄭重地問李招娣：“招娣，你真的願意讓爹娘給你招婿？哪怕對方窮、兄弟多、甚至缺心眼都沒關系？”
李招娣放慢割稻子的速度，說：“二姐，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何嘗不想嫁給一個有錢、有才華長得又高大帥氣的男人呢？但咱家是什麽情況？家徒四壁，一堆女兒。別人都說女兒是賠錢貨，爹娘吃盡苦頭把我們撫養長大，我得給爹娘報恩啊。甭管入贅的男人怎麽樣，我一定會好好跟他過日子，孝敬爹娘，為李家開枝散葉。”
李招娣的獻身精神，讓李青青和吳美華都欣慰不已，黯然沈默，眼角含淚。
割完一把稻子後，李青青轉身擺好，承諾道：“招娣，你的夫婿，我一定會幫你把關。待你招婿的那一天，我出資二十兩銀子，給你風風光光的操辦！”
“二姐，你那麽有錢啊？一下子出二十兩銀子？你可別吹牛吹破了天，我當真了！”
“什麽吹牛？我說話算話！”二十兩銀子算得上什麽？賣幾根人參的事！
跟從小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們幹活，李青青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氣，說不完的話。
午間吃過一頓飽飯後，一大家子人稍做休息後便繼續投入到割稻子的任務中。李家人於申正時候割完了一畝田，而後，趁著太陽西斜，李富貴、陶鯉、百裏燒、李招娣、李迎娣、李盼娣、李念娣和李來娣齊心協力脫谷，每脫完一大袋谷粒後，最小的李來娣趕牛把谷粒運回家。全家人通力合作，各司其職，幹活快速又有勁。
而李青青和吳美華母女則一同去割李青青借的三分田，約一個時辰後，一塊田的稻穗和稻稈便倒了，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田裏。
回到一畝大田裏，吳美華認為頂多再費明天一天的時間，所有稻谷便能脫完，脫完的谷粒就地在田裏曬著，派人輪流看守、翻曬，再慢慢地運回家，簡直是最完美的安排。但李富貴固執地要今日事今日畢，非要把所有稻谷脫完，並放話不脫完稻谷不回家。李富貴年紀不小，誰忍心讓他一個人忙活呢？眾女兒們全部留下幫忙，連吳美華讓百裏燒早點回去休息，百裏燒也不肯，非要跟李家人同甘共苦，不脫完谷粒誓不離開！
所有人草草吃過晚飯後，一鼓作氣忙到子時末，李家的一畝田和李青青借來的六分田才全部脫完谷粒。
今年是絕對的豐收年，大豐收！金黃帶殼的稻谷鋪在地上有厚厚的一層，眾人心中別提多高興。特別是李青青心裏喜滋滋的，起初借田時李梅花冷嘲熱諷，現在收成不錯，足夠交租子以及她和陶鯉吃。
一天掰成兩天用，眾人皆疲憊不堪，李富貴、百裏燒和陶鯉三個大男人輪流看守脫粒的稻谷，李家的女人們則享受優待，先行回去歇著。
對於這種安排，李青青和李招娣認為不應該只留男人，她們主動要求留下來一起看守全家人一整年的口糧。吳美華拗不過她們，只得先把四個女兒帶回家安頓好再說。
李富貴看兩個原本跟他不相幹的男人因女兒的緣故都留下來幫他，他瞬間覺得生女兒挺好的，若是換做兒子，只怕早就拍拍屁股跟兒媳婦跑回去睡覺了。雖則生女兒千好萬好，但所有人都認為男人才能延續香火，陶鯉和李青青結婚近一年肚子還沒動靜，他何時才能抱上外孫？
143少女心事（一）
天黑後，田裏便點六個火盆，時不時往裏添柴，驅趕寒意。深夜的田野各種叫聲不絕於耳，李青青和李招娣圍著一個火盆，坐在堆得高高的稻稈上，隨意敘話。
李富貴閑不住，看那些脫完谷粒雜亂擺放的稻稈，便用稻稈攔腰捆成一把把的立在田裏，經由太陽曬幹以後燒火是頂好用的。
李青青喊道：“夫君，你閑著也是閑著，幫爹捆稻稈啊。”
“好的，娘子。”
陶鯉起身捆稻稈，百裏燒也趕緊動手。
看著三個男人忙活，李青青覺得當女人還是幸福的，起碼他們忙活時，她還能坐下歇會兒。
李招娣緊緊拉著李青青的手臂靠著肩膀，看滿天璀璨的星光，說：“二姐，我覺得你嫁給二姐夫以後，總是掛著笑意，過得很開心。”
“你二姐夫對我確實不錯。”李青青嫁了個好夫君，婆家人也不錯，就是婆婆李梅花愛找茬、小叔子陶鱔愛占女人便宜、妯娌黃玉霞愛挑事罷了。已經分家，很快便能住進新宅子，這些讓她不順心的人她可以避而不見。以後她跟陶鯉相親相愛過日子，多好！
李招娣感嘆說：“二姐，當初我瞧不起二姐夫，嫌他腦子不行，老是叫他傻子傻子的，你不要怪我。”
“叫他傻的人太多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重要的是以後你要尊敬他，叫他二姐夫！”
“知道，我早就改口叫他二姐夫了，只是二姐你沒註意罷了。”
李青青很滿意，難得只有她和李招娣在，可不得談些小姐妹之間適合談的話題嗎？“招娣，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李招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二姐，你覺得呢？”
李青青笑著說：“哪個少女不思春？跟我有啥害羞的？你今年都十七歲了，早就及笄可以嫁人了。以前是我沒嫁人拖累了你，現在你可別挑三揀四的，早點覓得如意郎君才是，後面妹妹們也好早點嫁人。”
李招娣面露猶豫之色，“二姐，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這不是嫁人，是找上門女婿，只怕不容易。”
李青青開導李招娣說：“婚姻之事，全靠緣分。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說不定明天他就來求親了。招娣，你別太悲觀，凡事要看開點，多笑笑，好運自然來。”
“二姐，那也得笑得出來啊。”
“招娣，這話說的太老氣橫秋了！”李青青捏了一下李招娣的臉，“瞧瞧你又彈又滑的臉蛋，年輕貌美說得就是你。你忘了當初你二姐夫家裏人想說走的人是你？”
“那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李招娣以前是勇往無前的性子，沒什麽懼怕的，現在卻畏首畏尾，多愁善感。李家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李招娣改變很大，這說不通！
李青青有一種直覺。“招娣，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二姐，你說啥呢？我哪會有什麽心上人啊？”話是這麽說，李招娣卻坐直了，雙手放在火盆上方，正經烤火。
閑散聊天的樣子，李招娣正襟危坐！李青青掐指一算，發現事情並不簡單！“招娣，我是你二姐，從小我們姐妹倆就親！我嫁人還沒一年，你就跟我見外了？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二十兩陪嫁銀？”
“二姐，你凈說瞎話！八字沒一撇，什麽陪嫁銀，怪臊人的。”
“你嫌臊人啊，拿你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吧！”李青青裝出要打瞌睡的樣子，哈欠連連。
李招娣往身後偷瞄一眼，三個大男人手上忙著捆稻稈，嘴裏含糊不清地聊著什麽。她湊到李青青耳邊，雙手圍住耳朵，輕聲說：“二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吧，我會為你守口如瓶的。”
“我喜歡上百裏燒了。”
果然不出李青青所料，李招娣一接近百裏燒便紅的像火能自燃似的，果真是喜歡上百裏燒了。
李招娣滿面愁苦地繼續說悄悄話， “二姐，百裏燒在書院當夫子，我大字不識一個，他一定會嫌棄我不識字又沒有才德。再加上咱家一貧如洗，簡直是跟他門不當戶不對。別說他不會當上門女婿，就連一聽到要娶我，只怕就溜得比兔子還快。”
李招娣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能冷靜分析這些優劣勢，可不是卑微地愛著百裏燒嗎？
身為李招娣的二姐，李青青對李招娣性格、行為都極為了解，勤勞肯幹又樸實，就是快人快語性子直，這跟百裏燒悶葫蘆寡言少語正好互補。橫亙在李招娣和百裏燒之間有幾條鴻溝，識字、家貧、家世不相當都是無法忽視的問題。但就李青青的了解，百裏燒仍是失憶的，還沒想起他是什麽身份，如果趕在百裏燒搞明白一切便火速讓他陷入愛河，讓他被愛沖昏頭腦時娶李招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該如何行動才不會嚇跑百裏燒？百裏燒會喜歡李招娣嗎？如果百裏燒看不上李招娣，憑他那麽有文化，定然不會將就娶李招娣的。問題太多，李青青陷入了沈思。
李招娣焦慮地說：“二姐，我一見百裏燒，我的魂都被他勾走了。這麽些天，他來咱家幫忙割稻子，我覺得就是上天的安排。我確信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我不想錯過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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