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中一口腥甜吐出來，她摸了一下刺痛的臉頰，瞇著眼譏諷笑道：“我有說過，給你的東西就是藥嗎，是你自己浮想太多。”

“你找死！”厲峰淩厲看她，臉色一瞬間變得陰沈。

旁邊的雇傭兵舉著軍刀蠢蠢欲動，千靈毫不畏懼的看了一眼，揚聲說：“把我殺了，你這輩子都別想拿到藥，它昨晚已經被我放進舊實驗大樓了，厲先生，變成壞死者的滋味恐怕一點都不好受，你現在，還想要我的命嗎？”

她低聲笑著，眸中滿是嘲諷。

厲峰的神色很難看，可他卻擰著雙眉一句話都沒說，半晌，他拄著拐杖轉身向外走，沈聲命令道：“把她帶上，去實驗樓。”

PK聞言，喟嘆一氣，沖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你太大膽了，老板不是你該惹怒的人。”

“是你們這麽久以來都活的太膽戰心驚了而已，他是人，不是你們可以敬仰的神，我不賭一把，又怎會知道自己能不能贏。”千靈小聲開口，眼角笑瞇瞇的。

PK在一瞬間震住，似乎在深思她的話，須臾，他盯著她的眸子說：“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萬一賭輸了，會有什麽下場嗎？”

千靈頓下身子扭頭看他，眼睛純真幹凈，不帶一絲情緒，“PK，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輸贏只是一念之間，你看似厲害，實則對厲峰的那股畏懼感已經深入到了骨髓，所以你不敢去反抗他，甚至也從沒有想過要反抗。”

“你看，這就是我跟你的區別，在他面前，我只是我自己，會勇敢的扞衛自己的利益，而你，已經淪為了他的殺人機器，生命裏除了服從再沒有其他東西，可是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呢？”

“如果他真是一位好主子也罷，可是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哪一樁哪一件能對得起天地良心。你不試著做出一些改變，又怎知道自己的生活還會不會有所改變，萬一成功了呢？”

“況且若真失敗了也沒什麽損失，畢竟不會有比現在更差的結果了不是嗎？大不了就是一死，誰不會碰到那個時候呢，更何況……”

她說到這兒忽然停下，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右臂，苦笑道：“你現在，不是已經將命懸在刀口下了。”

厲峰高高在上久了，性子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為他那樣的人賣命才是最不值得的，她看得出來PK骨子裏還是存著幾分正氣的，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的幫她，所以她才會好意提醒他幾句。

有些時候，當服從變成一種習慣，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看著怔在原地久不回神的PK，默嘆一氣，扭頭向前走。

大廈離實驗樓不遠，五分鐘便到了，路上靜悄悄的，千靈能明顯感覺到氣氛變得和昨晚的喧鬧有些不一樣，看來住在這一片區域的人已經兇多吉少。

厲峰似乎也察覺到了，嗤聲笑道：“想不到‘蒼’的成長速度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快，魏小姐，如果不是你耽誤了這麽長時間，我們可能還會救回幾個人。”

“事情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難道不是厲先生一手造成的嗎？現在又何必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我要是沒有及時把藥拿走，恐怕你現在已經把‘蒼’和沈平抓起來，為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繼續做出更陰狠的事吧。”

千靈瞪他，眼睛直視著前方的實驗樓，目中浮起幾絲沈重和不忍。

厲峰屢次在和她的口舌之爭上占了下風，回眸冷冽的看她一眼，索性也不再說話。

整個研究院安靜的出奇，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不過幾天沒打掃，看起來衰敗至極。

雇傭兵拿出爆破設備將灌了鐵水的實驗樓大門破開，一股黴氣和腐蝕氣霎時從裏面飄出，千靈皺皺眉，伸手捂上鼻子，正要往裏走，厲峰卻突然伸手拉住她。

“做什麽。”千靈瞪他，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魏小姐，別忘了你還是我的人質，千萬別想耍什麽花樣，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他輕哼一聲，將她推給一名雇傭兵鉗制著。

千靈張張嘴想破口大罵，實驗樓的氣味一飄進口中，又讓她惡心的生生忍下了。

算了，不急這一時，等到了裏面，自有他好受的。

厲峰讓她走在最前面帶路，整棟實驗樓陰森黑暗，和她剛到這裏時的樣子完全不同，走廊兩側寂靜空幽，連一個“壞死者”都沒有，千靈暗覺奇怪，趨著步子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著。

她將他們帶到了主實驗室，這裏面也被毀的差不多了，到處不滿蛛網和塵垢。

“這是什麽地方。”

千靈沒好氣道：“實驗室，看不出來嗎。”

厲峰斂起眉，沈著目色沒有說話。

“不過你不知道也沒什麽奇怪的，”千靈嗤笑，伸手摸了下實驗桌，有什麽東西被悄悄粘了上去，移開時，掌心覆滿塵土，“一個星期以前，它還不是這個樣子呢，哪成想，世事無常啊，你說是不是，厲先生？”

“藥呢。”厲峰無心跟她糾纏，直接開門見山。

她微微挑眉，笑了。

“藥麽，自然是藏在最隱秘的地方。”

實驗室只開著一盞昏暗的節能燈，厲峰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只覺她的語氣怪怪的，剛要呵斥她，耳邊只聽“呲”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之後是一聲巨響，眼前霎時模糊一片。

千靈想不到PK剛剛給她的微型煙霧彈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趁著混亂，她依著記憶迅速躲進了旁邊的暗室裏，並順手按下了警報系統。

整棟大樓的關鍵通道在眨眼之間全部被封鎖，裏面的人仿如困獸，而只有千靈知道這間暗室是可以直接通往另一個控制室的。

有一次做實驗的時候，沈平曾無意間告訴過她，沒想到今天竟成了她的逃生之道。

她屏緊呼吸奮力向前跑著，手中握著那個藍色的小藥瓶，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走這一路一個“壞死者”都沒有看見，看來，“蒼”已經脫離了沈平的控制了。

終於，路走到了盡頭，她望著控制室的門，深吸一口氣，顫著手用力推開，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一門之隔，她不知道自己會看見什麽，可是沒有退路了，除了前行，除了完成原主的遺願，她別無選擇。

控制室裏燈光幽暗，她撫上胸口緩緩平覆著那裏狂亂的跳動，擡腳向裏走去。

倏爾，她看見了坐在角落裏的沈平和‘蒼’，蒼’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姿態，四肢長滿了鋒利的倒刺，頭部分裂成兩部分，尖銳的牙齒完全暴露在嘴巴外面，模樣十分嚇人。

而沈平則滿身狼狽，整個人看起來頹廢至極，但盡管這樣，他依然安靜地坐在‘蒼’身邊，像撫摸孩子一般溫柔地撫著它的腦袋，一如她之前要帶他離開時見到他的樣子。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輕聲叫他，“沈平。”

他回過神，目中一瞬間閃過很多情愫，有驚喜，有傷心，更多的，則是絕望。

“千靈，你來晚了，沒想到到最後，我還是失敗了。”

千靈淡笑，帶著寬容和理解問他，“所以呢，你後悔了嗎？”

他應該是後悔的，在看不到希望之後，她以為他該有所悔悟的，沒想到他卻搖了搖頭，輕輕拍著‘蒼’的肩膀。

“千靈，我不能後悔，走到今天，我也沒有機會再回頭，畢竟，他是我的孩子啊。”

“沈平，你睜開眼好好看看它到底是誰，非人非獸，你想留著它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禍害蒼生嗎，已經有太多的人為它而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止不住大叫，心中難以自制的湧上怒火，事已至此她想不到他依舊執迷不悟，那麽原主的死，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沈平溫柔註視著她的臉，目光有些迷離，苦澀笑道：“那些人裏，也包括，她嗎？”

千靈渾身一震，反應過來後，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問：“你，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你竟然知道，我不是真正的……”

“我是科學家，一生求真求實踐，卻也知曉世事無窮盡，‘蒼’都能被我創造出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她生產那天，我親眼看見她躺在病床上咽了氣，我不過是一時難以接受才會將她送進無菌病房。”

“人死了就是死了，何必抱著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奇跡的幻想，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去看她，在你醒過來的前一天，我註意到她的臉色比起之前恢覆了些生氣，那時候我以為是自己眼花。

“可第二天我卻真的看見你站在病房裏，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裏有多高興，可上天畢竟是公平的，我對她做出那種事，她又豈會原諒我。在我看見你眼中對我的冷漠時，我就知道你不是她，夫妻之間都是心意相通的，只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對方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

“既然你明知我不是她，又為什麽要將我留下來。”千靈問。

沈平微微一笑，平靜的看著她，眼中沒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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