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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部族往事(五)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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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挺起的肚皮下大概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姐姐難道不願意見到我麽?”雉薇輕笑著坐在天下一笑的身邊,環顧陋室誰能想到曾經聞名天下的女神醫天下一笑竟然會淪落至此,只是這一切都拜自己那位弟弟冷寰所賜。冷寰竟然將天下一笑充軍做了軍妓,想必定是受了折磨。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教導無妨,才會讓寰兒——”雉薇不敢再看天下一笑隆起的腹部,只是妄自請罪,她知道彌補不了天下一笑所受的折磨。

“雉薇,你那弟弟真是狠毒,日日在軍中受辱當真是生不如死。可我也親眼看到了年輕的士兵慘死在我眼前。擡回來的一具具屍體甚至曾和我同床共枕過。當真是諷刺至極。”天下一笑說罷突然狂笑不止,那笑聲刺耳至極,聽的雉薇全身發抖。

而就在此時天下一笑卻突然抓住雉薇的手腕,指甲一點點陷入皮肉可雉薇不敢說痛,因為天下一笑比她更痛,“你知道麽雉薇,我曾經想要殺光所有碰過的人,只要在他們的水源中下毒就可以殺光他們。”

雉薇第一次覺得曾經漠視一切的天下一笑第一次有了人性,盡管那只是仇恨卻是俗人七情六欲的一種。

“哈哈哈——”天下一笑的笑聲如此淒涼,雉薇全無招架之力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張臉從扭曲中漸漸平息。

“那一夜我本打算動手的,可一個斷了右手的少年突然抱住了。他說至少在他死之前想要抱一下女人。”天下一笑突然收斂了笑容,一言不發的望著自己的肚皮,輕輕撫摸那象征著生命延續的胎動。

後來的事情,雉薇早就有所耳聞。曾經見死不救的天下一笑,救了很多人,她也從軍妓變成了軍醫,軍人口中來解救他們的仙女。

仙女終究還是淪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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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的答案就在這裏。”天下一笑終究還是帶著雉薇來到紅嬤嬤的墓碑前。

“姐姐——是怎麽找到她的?”雉薇有些不敢相信,這世間知曉她真實身份的唯一見證就這樣死了,帶著這個中州最大的秘密。

“當初紅嬤嬤欺騙良王說你是她的女兒。”天下一笑不想欺騙雉薇,至少這個女人該知道真相。

“怪不得他會和三千一同去救我。”雉薇輕聲道,為了救她那個男人死在了異國他鄉,可或許那個男人死的著實不明不白,遠在異國他鄉之時雉薇時常想起往事,而她的身份卻又更是撲朔迷離。

當初一度以為天遂良是自己的生父,萬般失落之餘遠走異國和親或許不失為唯一的選擇,忘記一切、拋棄一切甚至是紙王三千她都在所不惜。可是種種端倪在紅嬤嬤神秘消失後讓她更為不解。

所以重返中州來到北國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尋找那個逃跑的婦人。年過五旬的婦人竟然混入這軍營中成了女夥夫。誰又能想到這紅嬤嬤會與深陷軍營為妓的天下一笑相遇,天下一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這婦人的行蹤告知了雉薇。

只是輾轉多次那封信交到雉薇的手中時,這紅嬤嬤終究還是死了。

“她可有遺言。”雉薇看著那墓碑上僅有的一個紅字問道。

搖搖頭,天下一笑看著那小土丘,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用腳一點點的踢開表層土石漏出一個一塊兒殘破的綢緞,“死時,她手中一直攥著,我當是她貼身之物也埋在了這裏。”

雉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會將那腐朽的錦帕拾起,拿在手中輕輕撫摸,心臟猛地一跳動似是意識到了什麽,轉身便離開了。

天下一笑依舊站在那裏撫摸著自己的肚皮,當下了然或許雉薇心中一驚有了答案。

“這是鹽城中最有名的一家綢緞莊,也是唯一販賣西麟朝桓錦的商鋪。”紙王三千開口道,雖不知雉薇為何要他尋的此處來,但他從雉薇的眼中看到了些許不同尋常之意。

街道對面是一家生意興隆的小店鋪,懸掛著西麟朝桓出產的精美綢緞,來來往往的商客很多似是都被這華美的錦緞吸引住了目光,駐足停留。

這或許是尋常人家最普通的一幕,那商鋪的店主年過五旬,笑容可掬的招呼著顧客,親力親為的為每個人量體裁衣。只是他的脊背並不直挺,臉上的皺紋能尋到些歲月的滄桑。

見雉薇一動不動的盯著殿中那位老者,紙王三千只得低聲說道,“我找人打聽過,這位店主乃是西麟人氏。約是三十多年前來到此處經商,聽說他的手藝是來自——西麟王宮。”

雉薇似是而非的聽著紙王三千講述著,緩緩閉上雙眼。這些事她其實早已親自打探過,這位老人曾是西麟王宮的禦用織匠,曾親自為一代美人華蓉皇妃裁制衣裙。後來因為與華蓉的侍女暗生情愫被趕出了王宮,後轉轉來到此地。

她的身份是個迷,原來她的身份才是西麟最大的秘密,更是中州最大的秘密。

據說華蓉皇妃懷有身孕時,她其中的一位侍女亦與人私通懷有身孕,或許是因為華蓉出於即將成為母親的憐憫,給與了那侍女生下孩子的權利。只是待那侍女與華蓉皇妃同日生產時,那侍女雪崩而亡一屍兩命。卑賤之人的性命無足輕重自然不會有人介意,至於那個侍女的屍首和孩子的屍體便不得而知了。

紅嬤嬤或許還不知道這普天之下知曉此事的還有一人,便是落水而亡的百暢園徐妃,那位不受待見的妃子卻是對西麟王最忠誠之人。雉薇的另一位弟弟天燧知堯的母妃,想起知堯的命運雉薇心中亦感到難過,先是被良王當做籌碼後又被拋棄的孩子,在臨死之前交給他了一枚鑰匙,那枚鑰匙是徐妃留下來要交給她的,只是知堯一直對雉薇心懷芥蒂沒有照搬,但臨死之前還是托人將鑰匙交到了雉薇之手。

駐足良久,雉薇與紙王三千皆是沈默不語,他們之間或許不需要太多的虛言,只要擁有彼此就好。

“走吧!”雉薇背過身,不去看那繁華街道上唯一吸引她的小商鋪。

“要離開了麽?”雖是問話,但紙王三千深知雉薇所想。

“我們該回西麟了。”雉薇輕言道,眼中流露出一絲絕決,她知道是時候該去了解一切了,天燧冷寰並不適合成為一個王者。

01最後一夜

離開北國時,雉薇不禁回視而笑。久違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讓紙王三千看的出神,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雉薇的笑容了。

雖然紙王三千並不知道雉薇與天王冉究竟說了什麽,但他知道雉薇已然做出了最後的抉擇。若非如此也不會從北國退兵。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中州的命運全然系於這兩個最最貴之人的身上。

“三千,若是有一天我還會離開你,你會如何?”雉薇縮在馬車中靠在那能讓她安心的胸懷中,平靜的問道。

“追隨你而去,無論多遠,我都會去的。”無比肯定的答案。

雉薇擡頭便對視上頭頂那雙眼睛,風風雨雨中紙王三千追逐了她無數個日夜,或許從今往後都不必再奔波了,“我以中州公主的身份允許你繼續追下去。”

北國有天王冉駐守終於轉危為安,而雉薇也要遵照約定完成與天王冉之間的約定。

西麟帝天燧冷寰失德、失行已經不配再為君王,她作為西麟振國公主,有必要重振超綱。

天燧冷寰是被她推上王位,如今她又要將自己的親弟弟拉下王位。雖是萬般無奈,可她必須如此,曾經她的眼中只有西麟,可當她來到蠻族之地後眼中看到的只有中州。

中州列國分裂了太久,是時候該順應天命了,天下歸一。

終於當百照城的光輝再度照耀在雉薇的身上時,她肩負起了一位中州公主該有的責任。心中一個聲音在對她的父皇道歉,“父皇,我已無法履行當初的誓言,西麟也許會隨我一同下葬,若是在地獄重逢,再向您道歉。”

大門洞開,百照城正在迎接她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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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下的毒?”稚薇手一抖玉杯脫手而出墜落地面,碎裂成片。斜倒在躺椅上,稚薇全身無力妄圖掙紮竟是徒勞無功。

那個男人將門一點點掩上,光就此消失。一步步向稚薇所在靠攏,帶著殺氣。直到男人來到稚薇面前,四目相對稚薇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她堤防著所有人卻偏偏漏了一人,或許是她自己不願意防範此人罷了。出於愧疚之情,稚薇不想去懷疑眼前這個她最信賴甚至想要托付餘生的男人。

“回答我,紙王三千”這幾個字幾乎是稚薇用盡力氣咬牙切齒的吼出來,只是這聲音依舊不是很大。

“虛……”紙王三千用食指壓住稚薇的雙唇做了個噤聲狀,輕柔道,“殿下,您累了,瞧,您都生有白發了。”紙王三千依舊溫柔小心翼翼硬是從稚薇的頭頂上撤掉一根白發。反觀稚薇只能任由紙王三千為所欲為。

“回答我,你究竟對我有幾分真情。”在這樣的窘境下,稚薇最先發問的不是她的江山社稷不是她弟弟的安危,更不是她兒子的近況。而是一個情字,一個糾纏了她半生的字,或許她的命運絕非活佛所說王天下。

“都到了這步,您還忘不了一個情字麽?”紙王三千面露譎詐,輕聲失笑,故作乖戾這模樣倒是有些像天王冉了。

“啊……”稚薇突然叫出聲,“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

紙王三千知道稚薇口中的他是指何人,這普天之下能夠驅使紙王三千的恐怕只有一人而已。南國之王天王冉,那位絕情絕欲冷血的王志在天下,而稚薇此刻卻是天王冉最大的障礙,如今北國,西麟,大政國全然在稚薇的控制之下,二分天下,中州如今只剩下了兩大勢力對峙,以南國天王冉為首的四王氏諸國,和以稚薇為首的道統列國。中州大有統一之勢,只是稚薇一直不同意放手。

縱然是冰河之上,兩人同仇敵愾化幹戈為玉帛,共同抵禦了烏爾諾斯王國的第一次進攻,稚薇與天王冉卻不可能一心。他們擁有不同理想和意志,信仰的迥異讓她們很難同心,更重要的是稚薇想要守護西麟王氏最後的火苗。若是要統一中州,她就只能嫁給天王冉徹底結束天燧王朝。

她不想也不能,父皇臨終前,她親口承諾要守護西麟守護天燧之火,那是她的誓約,怎能改變。千年火燧氏帶給了眾多不願臣服四王氏的萬民以希望,她不願看到那一張張失望至極的臉。對於天王冉的提議她斷然拒絕了,天王冉的威脅悠然在耳畔,“你若不願,那我只能讓你去死,你也知道我們之間只能有一人茍活於世,你死了中州也就太平了。”

隱約間稚薇感覺到了天王冉的惡意,那人說的絕不是唬人之言的假話,只是沒想到會發生的如此之快,而她最信賴之人卻是最不可信之人。

“公主殿下不用猜了,臣必和盤托出,讓您可以瞑目了。從您將臣從南國帶離開始,便是冉王下的一盤大棋局。臣如履薄冰,生怕被您識破,小心謹慎度日,就是為了今日,今日您該退位了。”紙王三千面上露出頗為得意的笑容,見稚薇面色陰冷繼續說道,“您大約不知道吧!參與此事的可並非僅僅臣一人,沈大人也參與其中。”

稚薇明顯一驚,繼而憤恨的喘息道,“他……他是大政國的人?呵呵,這我早該猜到的——”雉薇猛然想起自己當初從南國逃離時,恐怕也是因為沈戎提前向大政通風報信才洩露了行蹤。

或許紙王三千太過了解雉薇,這個女人意志力超群,即使身陷險境或是絕境她都絕不會妥協或放棄。她心如磐石堅守著自己的本心,沒人包括自己恐怕都不能改變雉薇的心意,這個女人說一不二,紙王三千早已知曉這一點。

“不,公主或許不知道的是,黎泓和由子雲已讓沈大人斬殺玉宮門外示眾作為脅迫刺殺西麟王冷寰的逆賊,而主謀楊徂及其全族九代不分男女皆斬。豹相早先因其子與喜媚大妃通奸生子而悔恨自盡。豹氏一族也滿門抄斬,包括那個孽子。”

雉薇聽此處全身不禁顫抖,西麟王朝正在被眼前的男人所毀滅,天燧氏王朝的火焰鄭在熄滅,掘墓者竟是自己引狼入室之人。縱然是有無盡的懊悔也難以撫平雉薇此刻心中的痛。只是她不想在此時此刻此人面前示弱。

紙王三千見雉薇的眼神愈發堅毅不屈,他知道該如何繼續打擊女人的意志,“或許公主殿下還在幻想有誰能來救您,拯救西麟王室麽?沒可能了。沈大人也已冷寰的名義下令斬殺西麟王室涉嫌謀反的宗親,想不到您的左膀右臂竟然這般狠毒。還有那王睿存也被我五馬分屍,而王守仁——亦——”

“住口,你不要再說了——”雉薇終是忍無可忍喝止了紙王三千繼續說下去,這場處心積慮的陰謀歷經數年,可雉薇心中卻不相信眼前這個熟悉至發絲的男人會如此狠毒的背叛她,明明同生共死共患難,彼此許下了愛的誓言,如今卻已然成空。

“背叛我是因為天王冉?”雉薇的嘴唇發青,每句話說出口仿佛都在顫抖。

紙王三千沒想到雉薇會這麽問,若是肯定的他恐怕就不會這般糾結,天王冉曾許諾帶他去便覽中州看著三千世界,可真正帶他去看這世間的是雉薇。給與他作為一個男人榮耀的也是雉薇,即便他只是雉薇的附庸。

雉薇的臉愈發慘白,紙王三千的面容在她眼前愈發模糊了,可她不甘心,心中依舊不相信這個曾經用生命來守護她的男人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若是任何人謀反她都有理由相信。可紙王三千謀反她卻著實不敢相信。

“我與眾人都堅信公主殿下不適合中州之主——”這是雉薇倒下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02風雲突變

日照殿緊閉的大門被緩緩推開,沈戎與眾位被押解於此的西麟朝臣見證著這樣一幕,那個男人手持的日燧劍上鮮血滴滴答答的滑落。唯有那日燧鎏珠光芒不再,仿佛預示著西麟天燧氏之火的熄滅。

一個王朝竟因這樣一個男人而終結了,這位公主駙馬當真是心狠手辣,竟親手殺害了西麟公主殿下。

陰雲再度遮蔽了西麟的上空,濛濛細雨隨之而下,西麟王室滿朝文武皆被禁衛軍團團包圍。沈戎手持‘豹相’的火符調動了王室大軍將日照城團團包圍。而朝桓軍被趕出了日照城,這城裏發生的一切都將成為歷史,似乎沒人能將這城中帶走一草一木。

紙王三千面目詭譎,眼神狠辣,從九五之尊頂上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細雨驟然變大狂嘯著砸在紙王三千的臉上,發絲貼在他臉頰處。臉上唯獨只剩下了冷漠,劍刃高舉所到之處血流不止。

殺戮讓這個男人再無回頭之日,王守仁見證著天燧王朝即將覆滅的這一幕心痛不已,他不顧自己老邁的身軀瘋狂的撲向紙王三千,他眼中的大罪人。幾乎沒有給王守仁咒罵的機會,日燧劍一下子刺穿了這位西麟忠臣的胸膛,血湧而出老人的口中噴濺出大量鮮血。

猛地一腳將老人踹出幾步之遙,王守仁的血從身下漸漸暈開,任由雨水的沖刷。見如此慘烈之景,西麟王族和朝臣紛紛怒不可遏,妄圖沖山前去與紙王三千拼個你死我活。誰能想到短短月餘這位曾經的公主駙馬竟然夥同朝桓丞相沈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西麟之變急促而無妨,加之大軍封鎖恐怕消息還未傳出都城。

而王原本的親信蘇利文將軍也被貶謫至北苑,北苑軍盡數被坑殺,這支良王苦心孤詣經營的軍隊就在這場政變中被坑殺。合謀下令的依舊是沈戎和紙王三千,他們用天下一笑留下的迷藥,迷暈了蘇利文後。北苑軍也只得束手就擒,飲下最毒的要後被全部坑殺於北苑。如此一來,冷寰再無依靠了,只能任人擺布,但唯一能讓他束手就擒的理由是。他們扣押了姐姐,姐姐的性命比這個國家更重要,這是冷寰意識裏最後的念頭。什麽王位,什麽國祚,什麽西麟百姓天下安慰都抵不過她姐姐的一條命。

紙王三千看著那一張張恨他入骨的臉孔,在扭曲在咒罵,一雙雙眼睛裏映射的只有對他無比仇恨的怒火。咒罵聲不絕於耳,哭聲震天,他不再為人而是化作了真正的厲鬼屠夫,雙手因雨水而冰涼的麻木,衣衫濕透了,他身著最紅艷的長衫冷笑睥睨即將蠶絲的眾人。

悠悠擡起眼,與另一次正發號施令的沈戎目光相接,兩人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明明早就下了決心。現在的遲疑仿佛都是多餘的,沈戎或許比他更堅決果斷,又或者沈戎不曾在他的立場上,自然不曉得他現在已是痛不欲生恨不得當即砍下自己的腦袋與四肢。

心照不宣,沈戎知道紙王三千略微的動搖都可能使得計劃前功盡棄,他絕不容許有失。高高擡起的手臂直指蒼穹,他溫柔地笑容與這屠宰場形成了最顯著的對比。猛的下落帶起水花飛濺,他的溫柔與殘忍如此強烈的宣洩。

雨中身著重甲的軍士嚴陣以待正等著沈戎的火符號令,王朝鐵騎效忠的絕非某個人而是聖火符本身,千年如此,絕無更改。沈戎正是從豹相口中探明了這個皇朝之秘,才能有恃無恐采取殺戮行動。

03孤獨之夜

日照大殿,半數的宮人都被沈戎下令坑殺了,這座承載著火燧氏千年歷史的宮殿就這樣變的空蕩蕩如墓地般淒清孤寂。誠然,這座宮殿也是火燧氏的王族墓地,天燧氏王族死後不會依照其他列國習俗另尋他處安葬,而是將屍體處理後直接用石棺封存埋葬在這座宮殿最深處的神秘之所。

因而這座宮殿在世者與死去者共處一室,來生往事仿佛以一種特別的方式融合了,火燧氏先祖的英靈似乎一代又一代的感召著他的後代,來提醒一代又一代的王要守護火燧氏的榮耀。

似乎這裏還沒有被外人所涉足,日照大殿的佛堂晦暗無光,唯有頭頂上方被鉆透的星羅棋布的孔洞處洩露的日光,詭異而斑駁的打在珠玉鋪就的地板上。這座金碧輝煌的佛堂曾是中州霸主天燧元仁最後幾年沈迷修行之所。

紙王三千或許是這千年來第一個涉足此處的四王中人,諸多佛像乍看會讓人以為這裏本是佛國凈土火波。但紙王三千知道他此生都不會在涉足火波一步,火波鳳凰城那座他出生之地,又是他最憎恨之所。遍覽中州,他穿行列國追隨著稚薇的背影,而如今他終於不用再去追在那女人身後了,稚薇終究是不能再遠離他。即使做不了在世夫妻,靈魂能夠相伴也好,來世能夠相守也無妨。

紙王三千靠在一處被黑布包裹的物體前,身後是被火燧圖騰織布包裹的物體,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面容平靜而又安詳,仿佛西麟之前放生的一切亂相都與他無關,這裏仿若與世隔絕,寂靜中沒有任何人的蹤跡。擡頭仰望,紙王三千瞇起眼睛,光空投射的光束有些刺眼,只是那光暈中懸吊著一個人的身影著實讓人不寒而栗,脊背發涼。

佛堂高處的懸梁上吊死的人穿著西麟宮人的服飾,紙王三千冷笑一聲不禁在心中感嘆,這西麟上下最忠誠於天燧氏的竟是這老侍者傅辛。傅辛竟然會暗中躲在此中司機刺殺他,為公主報仇血恨。只是他不過是垂死掙紮的螞蟻,紙王三千親手處決了這位西麟王宮的元老級仆人,這位見證了西麟三代王朝興衰的老人也成了這日照大殿中的亡靈。紙王三千相信傅辛該滿足了,至少能死在這裏已是無上榮耀。

看著手邊紅黑織錦的禮服光芒依舊,那還是當初紙王三千與稚薇舉行訂婚宴時,先王後的恩典,他只穿過一次。而那腰帶正系在高處傅辛的脖子上,勒死老人時紙王三千毫不手軟,甚至是面無表情。手上下了狠勁,他一向力氣很大,直接扯著老人的死屍掛在房梁上。等一切處理好,他卻一下子洩了氣,撲通倒在了地上,不停的喘著粗氣。猶如脫手將亡的死屍,卻竭力掙紮想要活命。

緩緩向前爬去,直到後背貼在那被黑布籠罩的仿若籠子般的東西上他才恢覆過來,安心的的享受著殺戮的折磨。突然的抽泣聲,漸漸響起來,肅穆的佛像威懾力十足。抽泣聲不大卻平息了很久才漸漸消失。

紙王三千雙眸失身的望著不遠處青煙裊裊的香爐,曾經的西麟帝王大約從未想過竟然會有外人闖入這裏褫奪他曾經享受和擁有過的一切。吸入香粉,紙王三千雙手握拳任由指甲陷入皮肉,力氣之大直至鮮血淋漓滿手血紅尚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悲痛。壓抑在胸中的義憤始終無法宣洩,他真想大喊大叫,可最終還是只能無力的放棄掙紮,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再無退路,他背叛了稚薇,背叛了他此生最愛,或許他也先稚薇一步背叛了天王冉。

煙霧營造下的若真若幻中他回想起自己曾經的命運預言,不信,不信卻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擺布。想要逃離自己的姓氏卻最終被紙王氏的命運捉弄擺布。直到此刻紙王三千終於認命了,他不在害怕接受紙王這個姓氏了。

靜寂與沈默是他最後的享受,勸說自己不要掙紮,他起伏的胸膛終於平息。頸部雞皮突然浮現一層顫栗,汗毛豎起,一雙蒼白如枯骨的手突然從身後的黑布中緩緩伸出來,而這突然驚現的詭異一幕讓紙王三千不敢動一下。他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從他背後伸出的那雙手一點點握住自己的脖頸,並隨之漸漸收攏,緩慢而有序的收攏,那力道突然加大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子,帶著將要殺死自己的力道,扣住自己的脖子。窒息感隨之而來,可他偏偏不敢抵抗,一動不動的等待著死亡。那窒息產生的眩暈浮現時,他甚至想到就算這麽死了也不錯啊!

可死亡的陰影轉瞬即逝,那雙手嗖的一聲便收縮進了黑色幕布後,不見了蹤跡。紙王三千面前得到喘息之餘,拼命的咳嗽了幾聲,緩和後的他突然從喉嚨中發出幾聲尖利的笑聲,嬉笑聲繼而隨之而來,讓人不寒而栗。

仰面朝天躺在日照大殿中,他等待著,等待著即將結束的一刻,紙王三千知道能結束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天王冉。

04遙寄思君

他在等,等待自己的死期,又或是在等待著自己命運的終結。西麟已亂,赫赫有名的中州公主殿下天燧皇朝王女天燧歧死亡的消息終於還是傳遍了中州大地。

世人皆在震驚中無言以對,誰能想到那位享譽中州的公主殿下會突然暴斃而亡。中州大地噩耗連連,先是痛失冬兜先生,而今可與南國天王冉抗衡的西麟公主殿下竟然被其最親近之人行刺身亡,無不叫人扼腕嘆息。

列國百姓無不感嘆世道無常,誰能想到曾經的公主駙馬紙王三千竟然犯上作亂聯合西麟朝桓丞相沈戎謀反。二人合力幽禁了西麟王冷寰,而後開啟了血洗西麟王族和朝臣的‘佛曉行動’,包括公主在內被斬首者千人不止,千年天燧王朝終於在這中州內憂外患下毀於一旦了。

中州公主之死太過突然,一時間西麟內亂四起,唯一還掌握地方兵權的太尉茯苓降拒不執行西麟王冷寰下達的釋兵權詔令,擁兵自衛。亦向西麟各屬地發布了清君側的詔令,號令個屬地共同向王都百照城進軍清除叛逆。

紙王三千和沈戎逆臣賊子的名號終於是坐實了,他們二人終於成了中州人人口中的罪大惡極之徒,殺害公主的罪名太過嚴重。紙王三千與沈戎之名終是惡名遠揚,遭至萬民唾罵。

沈戎手下僅剩下的皇朝鐵騎成了這日照城中最後的一道防禦,王都處處戒嚴,這座一度繁華的都城一夜間變得格外冷清,處處透著恐怖與死亡。王宮兩側本是王族與貴州居住之所。可前幾日拂曉時的殺戮,將這裏變成了屠宰場。

皇朝鐵騎挨家挨戶的搜羅王族叛逆和朝臣亂黨,就地在各府門前依次處決,甚至連貴族和朝臣們擁有的特別豁免權都不曾擁有了。所謂的申辯之權蕩然無存,拂曉之時。太陽尚未高掛天穹之際,殺戮終是止於清晨的薄霧中。

百照城中四通八達的道路上空蕩蕩無一人蹤影,沈戎站在王宮煮星樓上審視著這座千年古城的頹勢。

皇朝鐵騎名不虛傳如疾馳的猛虎在這座城中四處巡視,天燧氏豢養的這群猛虎儼然成了火燧皇朝的掘墓人。王城周邊血紅一片,就連道路亦被染得通紅,前日的大雨洗刷後血紅依舊不能被除去血腥之氣。

大約不久之後這座城就要在戰火硝煙中被毀於一旦了,他沈戎與紙王三千的惡名終於傳至四面八方。

或許雉薇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又或者雉薇早已知曉了他的身份,因為那些都無關緊要。畢竟在昔王止戈死後遺照令雉薇以王太後之身份攝政。他作為大政國派往西麟的內應,或許早已忘記了自己當初不惜用苦肉混進朝桓的初衷。

當初的侍女紫妃不過是為了替他遮掩身份的替死鬼,公主也許認為當初從南國逃離洩露行蹤是紫妃的過,殊不知乃是他向大政洩露的行蹤。

公主殿下賜予他的信任早已被他拋諸腦後,他沈戎當真是罪該萬死。他寧願將所有的罪責一己承擔,走到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因為他已然失去了雉薇的信任。雉薇大約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從宮廷政變冷寰登基後便極少與自己私下交談。

曾經的那份情誼也蕩然無存,沈柔突然覺得生無可戀,可悲又可憐與紙王三千不同,那人卻用真心實意獲得了公主殿下的信任。只是萬萬想不到那人也是南國天王冉派到雉薇身邊的內應。原來雉薇身邊最親密的臣子和愛侶竟然都是敵人,如此可笑至極,怎讓人不心痛。

兩個他國內應如今竟然合謀掀翻了西麟天燧氏皇朝的輝煌,必定會成為名垂千古的惡徒。想起紙王三千的決心,沈戎不得不甘拜下風,也唯有他能傷害的了中州公主。

回望王宮日照殿所在,紙王三千依舊躲在日照殿中不問世事,他或許已經做好了死的打算。

日照殿中有無數盞燈,這是火燧氏族的一種傳統。新王登基時都會照例鑄造新燈,點燃後便永不會熄滅。每日皆由宮人蓄燈油保持其長明萬代。而今這日照殿中僅剩下了最後一盞明燈照亮著佛堂。

整座日照殿裏的宮人皆被下令屠殺殆盡,沒了點燈人自然沒了火光。紙王三千抱著膝蓋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處,佛堂中央擺放著黑色幕布遮擋下的鐵籠。他將脊背靠在其上,突兀的脊椎骨擱在鐵上讓他感覺到疼,可他臉上卻依稀看得見笑意。

“真冷啊!沒想到這裏竟然會這麽冷,你冷麽?”

自言自語的問話讓人摸不清他究竟他的思緒是清醒還是混亂,只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飲酒了。清醒是他唯一能讓自己感受到一切的辦法,無論是光明與黑暗在不久的將來都將舍他而去。

紙王三千之名終於名揚天下了,他不在是雉薇的附屬品,而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作為紙王三千接受著來自天下人的唾罵與憎恨。

這日照殿是他最後的歸宿,也唯有這裏他可以暫且逃避外界的是是非非,他不敢去聽不敢去想那些唾罵與詛咒多麽傷人。

“原來人真的是鬥不過命的,可原來的我太過天真。妄圖與天與命相抗衡終是徒勞無功。”紙王三千繼續說著,“四王氏家的孩子在出生時都會有預言,而我的預言竟然真的成真了。你知道麽我真的怕了,可後悔晚矣。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不想離開你。”

將頭埋在雙臂間,這個少言寡語的冷淡男人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只得靜靜的痛哭流淚。從來不怕死的他第一次如此畏懼死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以何種死法而亡。想象著百種死法他不禁全身發抖。

明明自己害死了那麽多無辜之人,可偏偏在此時像個懦夫一樣畏懼死亡。都說大丈夫當敢做敢當,可此時的紙王三千只剩下了悔恨。中州偌大天地除了這裏再無他的容身之處了。

“走吧!帶著她離開,離開這裏離開中州,哪裏都好,不要回來——”

猛然想起良王對他的臨終囑托,紙王三千知道他有負男人的重托。在從蠻族之地逃往北國的路上若沒有天遂良的接應,雉薇定是難以逃脫。而那位王用自己的死來獲得了救贖,將雉薇交到他手裏是希望他們能選擇與自己不同的道路,但終究是殊途同歸。

擺脫不了的命運煎熬著他們,他也察覺到雉薇從北國回來後一直心事重重。誰能想到那位烏爾諾斯之王竟然真的追到了中州邊境,炮火轟城,死傷無數,累累白骨、屍山成堆。

鹽城被毀後,雉薇曾不止一次獨自一人在那廢墟間獨自游蕩,不讓任何人跟隨,就連他也不得靠近。他偷偷的跟在雉薇身後,看著她臉上的悲涼之色很是心痛。戰爭太過慘烈,即使未曾親眼目睹鹽城被毀之時,

05大喜過望

聽到那個消息時,天王冉直接從床榻上躥起來,他赤著腳跳下床,在寢室內來來回回跑了幾個來回。抓住虎子摟著對方振臂高呼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或許是由於他的笑聲太大了,引來臥榻之上一個朦朧且沙啞的聲音好奇的問道,“舅舅,舅舅,發生了什麽麽?”睡眼惺忪的眼睛拉開一條縫隙,床榻上的人蒙著被子偷偷的看著肆無忌憚狂笑的天王冉。

當天王冉看到被自己吵醒的人正好奇的看著自己,連忙跑到床邊異常溫柔的開口安撫被他吵醒的人,“抱歉,閔兒吵醒你了……”輕聲誘哄,擡手撫摸著對方的頭頂,天王冉流露出無比溫柔的笑容。

虎子在一旁偷偷看著眼前的一幕,幾乎被驚得合不攏嘴。原來竟然是真的,王爺竟然真的有了女人,只是就不知道對這姑娘來說是幸還是不幸。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自從王爺與那位中州公主會面後,王爺便留守在了北國,第一次來到異國他鄉的王爺沒有安穩的呆在北國王宮而是四處尋事。當然這也許是因為王爺太過懷念已故的英雄,這裏是英雄最後呆的地方,他想要在這裏找尋英雄的氣息。只是王爺的目光始終向著北方,仿佛北方蠻子所在似乎有些什麽一樣。

天王冉不說,沒人敢肆意探尋,就連他作為王爺親隨也不行。後來的某一天,他去見自己本家王氏的侄子也是如今邊關大臣王謙後,王爺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帶來一個少女。第一次見那個少女時他幾乎被嚇一跳。那麽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曼聯塵土頭發蓬亂,似乎還是個傻孩子只知道傻傻的嬉笑。

他很是好奇王爺為何會帶回來個小叫花子,私下向紀由打探,紀由卻無奈的搖頭嘆氣了很久。那孩子也在下人的收拾下變得容光煥發,那張臉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虎子一下子就明白。那張臉竟然跟已故的王妃高瑩月小姐如此相似,只是年歲不大的姑娘很是畏懼外人,總是躲在王爺身後不敢見人。但王爺卻用難得寵溺的目光望著那個傻姑娘。說是傻姑娘一點不假,她幾乎如稚兒般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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